“是你治好的?”竺老頭看向了未秋,目光中也沒有什麽不可置信,反正這小丫頭手藝奇特的很,治好了薑家小子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
未秋笑著點頭。
“怎麽治的?”竺老頭追問道。
未秋便把如何動手術的過程給竺路白又說了一遍。
竺路白聽的連連點頭,歎道:“一般人誰能想的到這麽做?即便是想到了,誰又敢在世子身上動刀子?還是小丫頭藝高人膽大,是塊好料子!哎,要是有個誰能讓我練練手就好了……”
未秋抿嘴笑了笑,她那時候不知道薑澤是世子。薑澤那會兒上要還是養尊處優的國公府世子,二人相隔千裡,不可能相遇,就算是兩人遇上了,薑澤恐怕也不會讓她一個鄉下女大夫在腳上動刀子,京城裡多少名醫等著排隊給薑澤治病,怎麽可能輪得到她?
誇獎完未秋,竺路白又埋怨薑澤,“我問你祖父好幾遍了,他就是不說,死老頭子死倔!”
未秋被竺老頭給噎住了,敢說將薑國公是死老頭子的人恐怕不多……
薑澤笑著搖頭,“祖父並不知道,我怕嚇著他們,沒跟家裡人說未秋是怎麽給我診治的,竺大夫以後見了我家裡人,也別跟他們說。”本來他們就不接受未秋了,再說未秋是在他身上動刀子治好的,還不把未秋當怪物了!
“少見多怪!”竺老頭笑罵了一句,“不是說要去給人瞧病嗎?還不走?”
馬車上,薑澤笑著跟未秋介紹,“竺大夫是太醫院的院判,醫術高明,可謂是杏林第一人了。”
未秋驚訝的看向了竺路白,怪不得他這麽厲害,想起初次見面時,竺路白報了姓名後,她還傻乎乎的回了一句“我叫陳未秋”……也虧得竺老頭脾氣好,換別的人不笑話死她!
“什麽杏林第一人!可別這麽說,老頭子我不愛聽!”竺老頭嚴肅的擺手說道,“第一第二都是虛名,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像這位陳娘子,她一手動刀的手藝,我就不會,她能治的好你,我就不能。”
也許是覺得剛才那番話有些嚴肅了,竺老頭又狡黠的笑道:“不過嘛,話說回來,我會給人望聞問切,這位陳娘子她不會。”
未秋莞爾,俏皮的說道:“我不光會給人動刀子,還會給婦人接生,竺大夫就不會!”
竺老頭樂的哈哈大笑,拍著未秋的肩膀說道:“這個我真不會!”又委屈的說道:“沒人請我去給人接生啊,就是宮裡的娘娘生龍子,我也只能隔著簾子開個藥方,把個脈還得搭個帳子,帳子裡頭喊的再厲害,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要是有人請我去,一回生二回熟,我肯定也能當個頂呱呱的接生公公!”
這年頭接生都找接生婆,就算是婦人難產,也不會有丈夫或者是婆家人願意讓男大夫接生的,頂多是隔著帳子把脈開藥,婦人順利生產了是運氣好,難產死了只能怨命。
竺老頭這麽說,只是在開玩笑,他這輩子恐怕都沒機會當接生公公了。
王婉貞的家並不遠,門也不大,門口立著兩隻石刻小獅子,木門上朱紅色的漆都有些脫落了。薑能去叫門後,王婉貞很快就到門口來迎接他們了。
看到未秋後,王婉貞十分高興,連忙拉著未秋親熱的喊“陳姐姐”。
“這位就是竺路白竺院判。”薑澤笑著介紹道。
王婉貞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又驚又喜的恭迎了竺老頭進屋,悄悄問薑澤道:“薑大哥,是不是梅柔表姐讓你帶竺大夫來的?”
薑澤詫異的看了她一眼,搖頭道:“不是,我去找未秋的時候正好碰上竺大夫在未秋那裡,是未秋邀請他一起過來的。”
“是這樣啊!”王婉貞點點頭,心裡說不清是高興還是失落。
幾個人進屋後,便有一個上了年紀的仆婦上了茶。未秋打量著房間,房子有些年頭了,家具也都是舊的,門柱上的紅漆剝落了不少,然而屋子院子都打掃的乾淨整齊,下人也都輕手輕腳安靜的很,可見王家母女治家還是不錯的。
王婉貞請他們稍等,就去了內室,不多時,扶著一個中年婦人出來了。
婦人面色蒼白,身材有些臃腫,大約因為常年病痛,年紀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偏大了不少。
“這是我母親。”王婉貞笑著向眾人介紹道,又柔聲跟母親說道:“母親,這位先生就是竺院判,這位姐姐就是治好了薑大哥的陳娘子。”
“失敬失敬!”王夫人有些虛弱的笑道,臉上滿是無奈,“勞煩二位親自上門,實在是老婆子的身子不爭氣……”
未秋笑著寬慰道:“夫人哪裡話,等夫人的病好了,到時候想去哪裡都不是問題。”
“承您吉言!”王夫人笑道,有些猶豫的看了眼王婉貞。
王婉貞歉意的看了眾人,扶著王夫人進了內室,勸道:“娘,竺大夫難得來一趟,還是陳姐姐帶來的,讓他們兩個人都給您看看吧。”
不管那個陳未秋醫術好賴,多一個人總多一份治愈的希望,再說了,陳未秋不行,不是還有竺大夫麽,竺大夫這麽厲害,來了肯定能治好她母親。
王夫人猶豫了下,“竺大夫是男大夫……”她也是詩書禮教養大的名門淑女,得了這種婦人病本來就很羞人了,看了那麽多男大夫都不好,實在是不想再看男大夫了。
“娘,醫者父母心,在大夫眼裡,病人哪還分什麽男女啊!”王婉貞急了,在她看來,趕緊把母親的病治好最重要,爹都死了十幾年了,祖父家的人遠在千裡之外,誰還管母親的男女大防啊!看母親每日痛苦,還要操持家事,她就心疼的要命。管大夫是男女,能治好母親的病就行。
看女兒為自己急成這樣,王夫人心裡暖暖的,連忙同意了,先是讓竺大夫把了脈,又請未秋進入內室,撩開衣襟讓未秋看了下生病的地方。
王夫人的肚臍處鼓起了一個小兒拳頭大小的包,輕輕按這個包,還會縮回去,但只要王夫人站起來,還會再鼓起來。
“您這……不像是帶下症。”未秋猶豫的說道,讓王夫人穿好了衣服,便出去了。
竺大夫問道:“怎麽樣?”
“肚臍右邊半寸處有鼓包。”未秋回答道。
“我想也是。”竺大夫點頭道,“婦人年輕時不注意保養,年紀大了子宮就容易長肉瘤,肚子疼不說,肉瘤長的太大,都鼓出肚皮表面了。”
“那怎麽辦?”王婉貞急忙問道。
竺大夫剛要開口,看到未秋有話要說,便問道:“小丫頭,你有話要說?”
未秋點點頭,說道:“我看王夫人的病不像是帶下症。”
“那是什麽?”竺大夫問道。
“我想應該是疝氣。”未秋說道。
竺大夫皺眉摸起了胡子,半晌才說道:“看脈象,確實有些……不過,老夫從醫這麽多年,極少見婦人得疝氣,這病一般都是男子易患,我看不如先照帶下症吃藥調理段時間,等鼓包消下去的差不多了,再用烏雞,熟地,當歸熬湯調理個一年半載。”
未秋知道這話不過是竺大夫照顧她面子才說的,實際上他並不認可自己的診斷,便心平氣和的說道:“竺大夫,我看了很久,王夫人確實不是帶下症,若是照帶下症開方子,怕是對她的病並無幫助。”
“我娘得的不是帶下症?”王婉貞驚訝的問道,隨即又不好意思的說道:“之前看了幾個大夫,都說我娘得的是帶下症,開了方子吃了也不見好……”
大概是怕這麽說得罪竺大夫,王婉貞又趕忙說道:“應該是那些大夫開的方子不夠好,還請竺大夫新開個方子吧。”話雖然這麽說,可她心裡還是有些忐忑的,不知道該相信誰。
雖說竺大夫是京城杏林第一人,可只有陳娘子一個女大夫親眼看了母親的肚子到底是怎麽回事,而且陳娘子也治好了薑澤,當年薑澤的瘸腿可是全京城的名醫都束手無策的。
見未秋堅持己見,竺大夫也不生氣,笑眯眯的問道:“那你說說,該怎麽治?”
未秋便認真的說道:“我想王夫人之所以得疝氣,是因為年紀大了,身體又一向虛弱,腹腔壁比一般人薄弱,腹壓高……也就是肚子裡發漲,時間長了,腹腔就會有缺損,腸子可能會從缺損處鼓出,形成包塊,小腹脹痛,表現為帶下症的症狀。把包塊按下去,或者病人躺下時,腸子會縮進腹腔,包塊暫時消失,等站起來包塊又會鼓出來……”
說到這裡,王婉貞連忙興奮的點頭,“對,對!我母親的病就是這樣!”
未秋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既然是腹腔壁有缺損,光靠吃藥的話是治不好的。我建議切開包塊,把王夫人腹腔缺口的地方縫合上。”
話說出來,除了薑澤神色未變,竺大夫和王婉貞都愣住了。
半晌,王婉貞才臉色發白的問道:“陳姐姐,你的意思是……你要切開我娘的肚子,再縫上?”
那不就是開膛破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