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你想象的那麽可怕。”未秋笑道,“實際上只需要切一個兩寸左右的口子就行,一般來說,不會危及到生命。”
王婉貞看著未秋手比劃出來的長度,險些沒直接暈過去,半晌才找回了聲音,結結巴巴的說道:“可,可到底是在肚子上開口子……萬一,萬一……不行,這不行。”
她就母親一個親人了,不能承受母親有什麽意外。
未秋笑了笑,說道:“你和夫人商量商量吧,病人和家屬的意見最重要,我只是給個建議。”
王婉貞便求助的看向了竺路白和薑澤,她也拿不定主意。
薑澤笑道:“我看還是聽未秋的試試吧。”他對未秋,有種近乎於崇拜的信任,好像什麽事情到了未秋手裡,都能迎刃而解。
“小丫頭,你在王夫人身上切口子,是不是跟那天給人在手腕上切口子差不多,最後也是要縫合上的吧?”竺路白問道。
未秋說道:“不太一樣,那個是小手術,不需要麻醉,如果王夫人同意,我要先給她麻醉,否則病人承受不住痛苦的。”
“你認定了王夫人所得病症是疝氣?有幾分把握?”竺大夫嚴肅的問道。
未秋深吸了一口氣,堅定的說道:“基本可以肯定是疝氣,絕不是帶下症,切開縫合是最好的治療方法。”
“好,那就聽你的,切開看看。”竺大夫笑著點頭,他就欣賞未秋這樣的大夫,不管別人怎麽質疑,堅持自己的診斷,不像別的大夫一聽他的大名,只顧恭維迎合他,哪敢說出自己的想法。
竺路白和薑澤都這麽說了,王婉貞提心吊膽之下,也隻得答應了,進內室和母親商量了一會兒,就出來了。
“母親說了,二位大夫打算怎麽治就怎麽治,她全力配合。”王婉貞笑道,臉上難掩擔憂之色。
竺路白早等不及想看未秋是怎麽給病人“開膛破肚”的了,趕忙說道:“那現在就動刀?”
未秋哪看不出來這老頭心裡想的什麽,擺手笑道:“今天不行,我還要回去準備準備,後天上午怎麽樣?”
“成,成!”竺路白連忙說道,“到時候我在王丫頭家等著你。”他可舍不得錯過這麽好的機會,開膛破肚給人治病,傳說中只有扁鵲華佗才會乾的事!
下午薑澤送未秋回去,在馬車上有些猶豫的跟未秋說道:“要是覺得麻煩的話,王姑娘那邊我推掉好了。”
畢竟給人看病是要擔風險的,王夫人的病似乎很麻煩的樣子,他帶未秋來這裡一是王婉貞再三請求,小姑娘一向懂事有禮,二來他也想找機會跟未秋多相處,但要是讓未秋擔上風險責任,那就劃不來了。
“不用,不是很麻煩。”未秋笑道,這種手術在前世只是個常規手術,不過卻稱得上她來這裡後接的第一個大手術了,從內心上說,她也想試試,看能不能在古代簡陋的條件下,做到和現代一樣好。
“而且王婉貞是個孝順孩子。”未秋又說了一句,她喜歡王婉貞這樣的女孩,事事都是以母親為重,也想盡力幫她。
薑澤聽未秋這麽說,便笑著點點頭,握住了未秋的手,悄聲而堅定的說道:“你盡管放心大膽的去做,一切有我。”之前在登縣,他只是個不名一文的窮夫子,現在他是國公府世子,不管未秋如何,他都有信心護的未秋周全。
瞧他說的……未秋哭笑不得,眨著眼睛反問道:“怎麽?對我這麽沒信心啊?”
薑澤一愣,生怕未秋誤會,趕忙解釋道:“不,不是,我只是,只是不想讓你心裡有顧慮,我,我肯定是信你的……”
未秋笑彎了眉眼,這個時候的薑澤沒了往常的溫文爾雅風輕雲淡,看他著慌的樣子,就像是一個戀愛中的毛頭小子,患得患失。
此時已經夕陽西下了,金色的夕陽從馬車窗戶照到了未秋臉上,給她的笑臉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耳邊還有碎發被晚風吹的輕輕拂動。
薑澤看著未秋的眼睛盛滿了溫柔的笑意,伸手把未秋鬢邊調皮的碎發別到了耳後,想起入京後這些日子的辛苦,還要和長輩們周旋,不管他如何辛苦,都是為了他們以後的日子。
路過一家點心鋪子的時候,薑澤叫停了馬車,讓未秋等在馬車上,他和薑能去鋪子裡給祝氏他們帶些禮物。
沒等一會兒,未秋就聽到馬車外有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響了起來,“這不是大哥的馬車麽?大哥可是在裡面?”
未秋伸手撩開了車簾,看到外面站著一個藍綢薄袍的年輕人,手裡還握著一把紙扇,身後跟著幾個小廝模樣打扮的人。年輕男子眉眼間和薑澤有幾分相似,然而長了個鷹鉤鼻子,給人一種陰沉沉的感覺。
看到馬車裡坐了個漂亮女子,年輕男子愣了一下,又看了眼馬車。
“你是找薑澤嗎?”未秋先問道,“他這會兒出去了。”
年輕男子立刻笑了起來,打量了未秋幾眼,問道:“你就是陳娘子吧?”
未秋點點頭。
“原來是大嫂!”年輕男子語氣十分親熱,手中的折扇敲打著手心,“我是二弟阿渺,不知道大哥有沒有在你跟前提起過我?”
這個真沒有!
沒等未秋開口,薑澤已經回來了,看到薑渺站在馬車旁,眉頭一皺,上前擋在了未秋前面,笑著問道:“阿渺,你怎麽在這裡?”
“我瞧見大哥的馬車了,就想過來拜見一下。”薑渺笑道,態度相當恭敬,“只是沒想到大嫂在車裡,沒有唐突到大嫂吧?”
薑澤隨意的應了一聲,說道:“我們還有事,先走了。”說罷,就翻身上了馬車,放下了車簾。
馬車緩步前進的時候,未秋還聽到外面薑渺的聲音,“大哥大嫂慢走!”
未秋前世今生加起來,還是頭一次被人稱為“大嫂”,心裡說不上來是什麽怪怪的感覺。
薑澤解釋道:“阿渺是我庶出的二弟。”
未秋察覺到相比起薑渺的熱情恭敬,薑澤對弟弟的態度可謂是冷淡了,實際上要不是薑渺那一聲聲“大嫂”喊到了薑澤心坎裡,薑澤才懶得搭理他那麽多。
第三天一早,薑澤就去未秋家裡接了未秋和六月到王婉貞家裡。等他們到王家門口,就看到竺路白早就等在那裡了。
“可來了,老夫天不亮就守這裡了!”竺老頭手抄袖子裡,笑眯眯的說道,一副生怕你們撇下我,不帶我一起玩的老頑童模樣。
未秋擦了下額頭上的黑線,恭敬的請竺路白一起進了院子。
王夫人喝下未秋熬的麻醉藥後很快就昏睡了過去,王婉貞一臉緊張擔憂的守在王夫人跟前,時不時忐忑不安的伸手去探一下王夫人的鼻息,不住的問道:“陳姐姐,我娘多久能醒啊?會不會,會不會……”
“你母親不會醒不過來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六月有點不客氣,她最見不得別人質疑姐姐的醫術了。
王婉貞漲紅了臉,不好意思的賠禮道:“對不住,我,我也是擔心……”
“沒關系,這是人之常情。”未秋笑道,她剛洗完手進來,用手肘撞了下六月,暗示六月說話別這麽刻薄。“王姑娘要不先出去吧,等一會兒就好了。”
王婉貞連忙點頭應了,最後不舍的看了眼躺在床上熟睡的母親,給母親整了整衣角,出去了。
“別對誰都像個急紅眼的小公雞!”未秋訓道,“肚子上要動刀子的是人家親娘,她不擔心誰擔心?多問兩句又怎麽了?乾我們這行,還能怕人家多問幾句?你再這麽急脾氣,我就不帶你出來了。”
六月撇了撇嘴,嘟囔道:“知道啦,我就是看不得她老懷疑咱們……”
“懷疑是好事。”未秋笑眯眯的說道,高舉著雙手,任由著六月給她穿上了白色的大罩衣,“要是來一個人,什麽都不問就由著我動刀子,我還不敢呢!”
正說話的時候,薑澤進來了,問道:“可準備好了?”
未秋點點頭,她戴著大口罩,薑澤只能看到未秋笑盈盈的雙眼,比起最初吸引他的笑容,多了一份從容恬淡,卻更讓他歡喜沉醉。
等竺路白進來後,未秋朝他點點頭,示意手術開始了,便剪開王夫人的衣襟,給肚皮消毒後,拿著手術刀對準位置,穩穩的切了下去,竺路白也洗乾淨了手,帶著未秋準備的大口罩,在一旁眯著眼認真的看著。
六月已經是未秋的得力小助手了,麻利的遞著止血的紗布和手術用具。
等刀口切開後,未秋用鉗子翻開兩片皮肉,看清楚裡面後,心裡重重松了口氣,王夫人腹腔上明顯有個薄弱的缺口,果然是疝氣!
在當世醫學第一人跟前堅持自己的判斷,未秋心裡多少也是有些壓力的,幸好,事實證明自己的堅持是正確的。
“還真的是疝氣!”竺大夫的聲音在厚重的口罩後有些含混,然而難掩震驚,看向未秋的眼神充滿了驚訝和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