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振遠沒有料到兒子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以為他只知道了一點點,如今聽他的口氣,只怕是什麽都知道了,隨即歎了口氣道:“也罷,既然你什麽都知道了,我也不想再瞞著你了。”
“父親以為真的能夠瞞住孩兒一輩子,您是想等孩兒看見表哥的屍身了,才知道這一切嗎?父親……您實在是讓兒子太失望了。”寧越看著自家父親,搖搖頭道。
既然父親當初那麽害表哥,既然他早就站在了表哥的對立面,為什麽當初要把姐姐送進宮去嫁給表哥,為什麽……自己小時候他也讓自己常常進京和表哥玩,為什麽……表哥被瓦刺俘虜後,他要讓自己秘密進京和表哥聯系,幫助表哥安安穩穩的在宮中活下來?
難道這一切都是為了以後更好的再利用表哥,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嗎?
可是他為什麽要利用姐姐,為什麽要利用自己,還要利用雙雪,難道他從來不曾把自己這些孩子放在眼中,在他心裡,他們只是他的棋子嗎?
“寧越,我是你的父親,我說過了,我做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你以後就知道了。”寧振遠冷冷的額說道,他實在是被兒子氣到了。
“有原因的,您便可以讓姐姐從小離開母親,進宮去和姑媽作伴,和表哥成親,然後您再害了表哥……害的他被瓦刺俘虜,害的姐姐被燒死在宮中?也害的姑母慘死,難道在父親心裡面,姑母和姐姐兩條命都是草芥嗎?兒子記得,姑母是那樣的維護您,當初您在姑父面前多次無禮,功高蓋主還不懂收斂,是姑母一次次的救下了您,她是那樣的維護我們寧家,姐姐也是……。”寧越說到此,眼中微微有些濕潤了:“她們是我們的親人,但是父親卻毫不猶豫的舍棄了她們,而我呢?父親讓我接近表哥,是為了什麽?為了利用他嗎?父親何嘗不是利用了我,還有雙雪……您現在的計劃明明是要……卻還把雙雪嫁給表哥,為什麽?您難道不知道……我們是人,不是動物,不是可以任由您操控的嗎?在父親眼裡,我們到底算什麽?”寧越真的很痛心,他本來不想把這些說出來的,但是這些壓在他心裡好些日子了,他實在是難過,因為難過,他實在是無法強顏歡笑,在父親面前依舊做那個孝順懂事的孩子。
“寧越。”寧振遠聞言火冒三丈,抬起頭就差點一巴掌打到了兒子臉上,最後卻一拳頭砸在了山石上,頓時將那山石給砸碎了。
“父親……我知道您是一個很固執的人,您的決定,我們改變不了,但是我寧越絕不會助紂為虐,那是我的表哥,是我最敬重的人,是我佩服的人,我不會傷害他,日後父親做什麽,兒子不會再管,但兒子也不再插手了,兒子打算……離開雲南府,離開西南,做兒子想做的事兒。”寧越不想在這兒呆下去了,一刻都不想了,他不願意看到自己的親人自相殘殺,也不想幫助任何人,無論幫了誰,對他來說都是一種痛苦。
“寧越,你說什麽?你還是我寧家的兒子嗎?你不想繼承爵位了?我告訴你,你若是趕走,我寧振遠就當沒有你這個兒子。”寧振遠實在是太生氣了,這麽多年來,可沒有人敢忤逆他,這小子是頭一個。
“若爵位是要拿親人的命去換,我寧越情願一輩子做個草民,父親您辛辛苦苦的算計了這麽多,不下這麽多局,若是想做皇帝,兒子還能理解一二,畢竟這天下的男人,凡事有權有勢的,誰不想更進一步呢?可父親幫的偏偏是那個男人,那個和我們寧家沒有一絲瓜葛的男人,父親這麽做,兒子無法理解,無法苟同。”寧越說完猛的往山下跳去,幾個起落便到了地上,快步往前走去了,只剩下寧振遠一個人獨自在山頭上吹著冷風。
“唉……。”過了好半晌,寧振遠才重重的歎了口氣,他知道兒子的脾氣,真是和他年輕時候差不多了,認準了什麽便永遠不願意回頭,自己如今坐下這一切,還不都是因為當初造下的孽啊,可是……自己真的沒有後悔過,真的沒有,自己這麽做,完全是為了寧家好,為了寧家日後的基業,至於犧牲了某些人,那也是沒有法子的。
寧越是個說到就會做到的人,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到了西南王府辭行了。
“寧越,你怎麽才回來便要離開,是有什麽急事嗎?難不成真如你嫂子說的,你要去京城找袁家小姐,是不是好事將近了?”陳夙聽到寧越說要離開,心裡十分詫異,便笑著問了起來。
寧越聽了表哥的話,心裡有些不是滋味,表哥當初從瓦刺回來後,整個人都變了,除了仇恨還是仇恨,如今也會開玩笑了,足可見的梁氏對表哥的影響有多大,表哥日後只會過的越來越好,他很高興,只可惜……父親還要利用表哥,不知道表哥這次能不能逢凶化吉了。
寧越實在是不忍心,隨即低聲道:“不是要去京城,我想去去極北之地,因為在西南長大,離開的時日不多,習慣了這兒溫潤的天氣,想去外頭感受感受,所以才要離開。”
“再急著走,也要等到過完年啊,名兒個便是年三十了。”梁蕪菁何等聰慧,當然看出了寧越的不對勁,心想著他莫不是和寧家人鬧別扭了吧,還給陳夙使了個眼色,想讓他勸勸。
陳夙當然明白梁蕪菁的意思了,他們如今是愈發的默契了。
“是啊,過完年再走吧。”陳夙柔聲說道。
“不了。”寧越搖搖頭道:“今日前來一是恭賀表嫂有孕,二來也是特意向表哥和表嫂辭行的,寧越告辭了。”寧越說罷便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只是他走了幾步後,又忍不住回過頭來看著自家表哥:“表哥,萬事小心,一定要小心,不僅要小心皇帝派來的那些人,也要小心我父親。”
寧越說完,再也沒有絲毫留戀,快步走了。
陳夙聞言卻愣住了,好一會才一臉複雜的看著寧越離開那個方向,歎了口氣道:“他什麽都知道了,可惜……寧越是多麽重情重義的人,肯定是因為接受不了這一切,才選擇離開的,他不想幫他父親對付我,不想夾在中間二頭為難啊。”
“你經常給我打啞謎,到底發生什麽事兒了?”梁蕪菁有些無奈的說道。
這男人就是這點不好,又不願告訴她,又要經常說點不清不楚的話,這不是存心勾起人家的好奇心嗎?
陳夙聞言看著自家媳婦,頓了頓才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梁蕪菁呢,聽完之後隻覺得這一切都……有點兒太可怕了,雖然從陳夙這些日子對寧家人的態度,她能猜出一二,但是也沒有想到會是這麽可怕。
“蕪菁……寧越能提醒我,也是承受了莫大的壓力啊。”陳夙有些神色複雜的說道。
“那是肯定的,從這件事也能看出他是多麽重情重義的人,咱們日後要是發達了,就衝著他,也不能把寧家趕盡殺絕啊。”梁蕪菁當然知道陳夙在糾結什麽了,寧家人當初那麽對他,滅門都不足為過了,現在卻冒出寧越這麽個怪胎來,他多半是猶豫了,心軟了。
“再說吧。”陳夙歎了口氣道。
梁蕪菁聞言也沒有勸說,這些事兒,還是讓他自個想清楚,想明白吧。
而寧越向陳夙和梁蕪菁辭行後,直接回到寧家,背著自己的小包袱,牽著自己的寶貝馬兒,和母親說了一聲便要離開了。
“這是怎麽了?”嶽氏當然是不肯的:“好端端的怎麽要離開,你要去哪兒?”
嶽氏看出兒子的異樣來了,直覺告訴她,兒子這次走了之後,只怕很久很久都見不著了。
“母親,您保重身子,兒子會回來看您的。”寧越沒有告訴她自己要去哪兒,隻說要離開。
可他不說清楚,嶽氏就更擔心,寧雙雪聞言也來拉住自家哥哥,不許他走。
“好端端的,要過年了,三哥怎麽說走就走,母親快去喊父親來。”寧雙雪死死拽住了自家哥哥的胳膊,對身邊的母親喊道。
“好。”嶽氏立即便要往前院跑去,哪知道剛剛回過頭就看見寧振遠來了。
“侯爺您來得正好,越兒不知道是怎麽了,竟然要離開,大過年的,怎麽鬧成這樣了。”嶽氏當然知道,這肯定是自家侯爺和兒子鬧別扭了,又不敢多問,只能如此說。
“寧越,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要離開,要拋棄我和你母親,連爵位都不要了嗎?”寧振遠看著自家兒子,一臉痛心的問道。
“是。”寧越眼中滿是堅定之色,昨夜他也想了一晚上,其結果和他的初衷沒有發生一點點改變。
“越兒,你瘋了嗎?”嶽氏上前拉住寧越,顫聲喊道。
“母親,孩兒告辭了。”寧越卻強迫自己狠下心來,輕輕推開母親的手,便要離開。
“不要走……。”嶽氏卻追了上去。
“讓他滾,我寧家沒有這麽不孝的子孫,我明日便上奏朝廷,讓老二繼承爵位。”寧振遠大聲咆哮起來。
嶽氏聞言隻覺得天都塌了下來,直直往後倒下,暈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