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整個神聖大禮堂隻留下了那一片揮灑不去的煩躁和悶熱在空氣之中緩緩沉澱，電視機前的大廳裡隻留下了那急促的呼吸聲和燥熱的汗水在靜謐的空氣裡徐徐下落，無論是現場觀眾還是電視觀眾，所有人都睜大眼睛，靜靜地看著舞台正中央的雨果。

  就連學院老學究們、保守派支持者們也都消停了下來。結束了，“少年心氣”已經結束了，直播事故已經造成了，此時全美國有超過四千萬觀眾觀看了這一場表演，前一刻他們還在為超高收視率而歡呼，而下一秒他們就必須擔心有太多人觀看了這場表演。現在，事情已經不可逆轉了。

  所有人都站在了原地，把視線投向了榮耀至死，投向了雨果。

  此時此刻，攝影師似乎也敏感地捕捉到了信息，這就是創造歷史的時刻，所以他用鏡頭牢牢地鎖定著舞台上的雨果。在這一刻，雨果就是全世界矚目的焦點，他就站在了世界的正中心。

  不同於之前兩首歌的勁爆和肆虐，這一次尼爾手中換成了木吉他，整個弦音變得清新自然起來，全然沒有了金屬搖滾的霸道和強勢，倒是多了一些英倫搖滾、民謠搖滾的隨性和自如，這讓人們不由自主想起了榮耀至死廣為人知的那首“不要為往事而懊惱（Don’t。Look。Back。In。Anger）”。那麽，這一次還是這首經典曲目嗎？

  不，顯然不是。

  輕快的旋律如同清澈見底、奔騰不息的溪流，在陽光的照耀之中一路朝前奔去，青草的芳香、鳥兒的鳴叫、樹叢的光影、松鼠的腳步乘著樂符在空氣之中輕盈飛翔，整個生動而鮮明的畫面就在視線裡鋪陳開來。

  上一秒是力道十足、沉若重錘的樂符，下一秒是清新自然、動人心弦的旋律，所有人都愕然了，即使今晚榮耀至死已經帶來足夠多的驚喜，但此時他們還是愕然了。在“更近一步（One。Step。Closer）”和“少年心氣”之後，觀眾們顯然不再相信榮耀至死的第三首歌是中規中矩、沒有任何暗喻的，那麽這首歌出現在這裡勢必是有特殊含義的，這，又是什麽歌呢？

  雨果把話筒重新放在了架子上，把雙手放了下來，對著話筒輕聲吟唱到，“今天將會是他們重歸於你的日子，現在你應該或多或少知道該怎麽去做，我不再相信任何人能解釋我現在對你的感覺。”

  那宛若詩歌一般的歌詞在民謠一般的旋律之中輕盈跳動，穿梭在樂符的間隔之中，一片翠綠、一抹天藍、一縷繽紛，輕描淡寫就勾勒了出來。

  許多“沐浴晨光”這張專輯的忠實愛好者們頓時明白了過來，這首歌居然和“更近一步”一樣，是新專輯裡沒有發行單曲的一首歌，赫然是專輯列表裡的最後一首歌，“迷牆（Wonderwall）”。榮耀至死果然不同尋常，在如此重要的晚上，沒有演唱獲得提名的任何一首歌，而是演唱了專輯裡兩首並不廣為人知的歌曲，如此大膽，如此勇敢，卻也如此迷人。

  “話語在街上快速傳播，你心中的火焰向外擴散，我確信你也曾聽說過，但你卻從未懷疑，我不再相信任何人能解釋我現在對你的感覺。”

  雨果的嗓音因為之前的嘶吼，此時已經變得有些沙啞，在婉轉的旋律之中緩緩發酵，這讓歌曲之中多了一些吟遊詩人的隨性和滄桑，那種流浪天涯的自由和不羈在雨果的演繹之下，宛若吹面楊柳風般輕輕拂過，這種感覺讓人不由自主就陶醉其中。

  神聖大禮堂現場許多觀眾都紛紛舉起了自己的右手，然後上下揮舞著手臂，迎合著福金的鼓點敲打著節奏。這並不同於之前兩首歌演唱時全身奮力舞動那般激動和狂暴，但清晰明了的節奏還是讓每一個人都不由自主融入其中。而且不僅僅是右側舞台周圍的觀眾。

  全場觀眾，後台的工作人員，電視機前的觀眾，此時此刻都在揮舞著自己的手臂，就好像是旋律勾勒畫面之中沉甸甸的稻穗一般，在雨果的歌聲之中輕輕搖擺，成為整個大自然最為和諧的一部分。

  就連此時正在對峙的人們，從監控室到音響、燈光再到攝影，所有人都停下了自己的動作，無奈地站在原地，然後又不可抑製地被榮耀至死的演出所吸引，把自己的視線投向大屏幕，看著大汗淋漓的雨果安靜地站在原地，從他的嗓子裡哼唱出全世界最為美妙的旋律。

  在這一刻，所有人都醉了。

  不同於“更近一步”的負面情緒釋放，也不同於“少年心氣”的憤怒宣泄，“迷牆”這首歌充滿了屬於榮耀至死的陽光味道，那種“少年維克煩惱”般的憂愁夾雜在旋律之中徐徐道出，但伴隨著雨果的演唱，一縷縷陽光就從旋律之中泄露出來，讓每一位聽眾都不由自主露出會心一笑。

  “所有我們必經獨自行走之路蜿蜒不絕，所有光芒引導我們前進的方向竟如此盲目，我有太多事情想向你傾訴了，卻不知如何開口。因為，可能你將成為那個拯救我的人，而且，畢竟你就是我的許願石。”

  雨果的嗓音就彷佛是黑暗之中燈塔的那一抹光芒，指引著人們穿越叢叢陰霾，朝著充滿希望的明天邁開步伐。在雨果那溫柔而悲傷的嗓音之中，內心的希望居然宛若日出一般徐徐攀升上來，照亮了整個胸膛。

  此時，觀眾們終於明白榮耀至死選擇“迷牆”作為第三首歌的原因了，他們是在暗示著，通往夢想的道路艱難險阻，重振搖滾的道路更是困難重重，流言蜚語、墨守成規、保守觀念、主流衝擊，一個又一個的關卡層出不窮，這蜿蜒連綿的道路之上已經沒有多少同伴了，甚至要自己獨自一人孤身前進，指引的光芒也忽明忽暗，讓人不確定成功的未來到底是否真的存在。

  可即使如此，他們也決定繼續堅持下去。讓保守勢力閉嘴，讓少年心氣揚帆，以內心的迷牆為信念，堅定不移地邁開步伐。

  在這裡，或者說，僅僅只是今晚，榮耀至死內心的迷牆就是涅槃樂隊，就是科特-柯本，這就是他們的靈感源泉，這就是他們的前進目標，這就是他們的希望所在。涅槃樂隊帶領著垃圾搖滾打破了主流觀念的束縛，開啟了搖滾重新崛起的道路，這條道路注定布滿荊棘，科特已經承受不住，選擇了自我了結，但榮耀至死卻不會放棄，他們會用自己的方式繼續走下去。

  正如歌曲的第一句歌詞所唱：今晚，是搖滾回歸的日子！

  刹那之間，領悟了“迷牆”這首歌意義的觀眾淚流滿面，珍珠醬的樂隊成員們，綠日樂隊的成員們，一個個都泛紅著眼眶，卻又倔強地不願意讓自己的狼狽暴露出來，但他們都知道，這一刻，所有搖滾愛好者都是同伴，他們是站在同一陣線上的。

  於是，當雨果開始哼唱著，“因為，可能你將成為那個拯救我的人，而且，畢竟你就是我的迷牆。”

  全場領悟了歌曲意義的觀眾，全場記得這首歌曲的觀眾，集體大合唱，那震耳欲聾的齊聲合唱甚至將榮耀至死樂隊演奏的旋律聲音都淹沒了，在神聖大禮堂裡回蕩出驚天動地的回聲。

  站在電視機前的觀眾沒有人願意坐下，他們只是飽含著淚水，大聲跟著旋律一起合唱著，“我認為，可能你將成為那個拯救我的人，而且，畢竟你就是我的迷牆”，那強大的歌聲帶著無止境的希望在北美這片土地上空奏響，回響出悠遠而深長的回響，深深地留在了每一個見證者的內心深處。

  搖滾不死，信念不倒，堅持到底。

  雨果雙手再次握住了話筒，將內心深處最深刻的情感高聲演唱了出來，“我認為，可能你將成為那個拯救我的人，而且，畢竟你就是我的迷牆。”一句簡單的歌詞，卻有著許多人都難以承擔的分量，這不僅僅是夢想的重量，同時還是屬於整個搖滾黃金時代的重量，更是屬於每一個人內心深處真實情感的重量，宛若千斤，更勝過千斤，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人心頭。

  這也許是格萊美歷史上前無古人也後無來者的時刻了，他們見證了垃圾搖滾的巔峰時刻，“少年心氣”創造了這個巔峰；他們也見證了新金屬搖滾的絢爛時刻，“迷牆”成為了歷久彌新的經典；他們還見證了榮耀至死與涅槃樂隊在舞台之上的重疊，雨果與科特的隔空呼應；他們更見證了超過四千萬名觀眾踩著同一個節拍熱淚盈眶的瞬間。

  旋律停止了，榮耀至死成員們的演奏停止了，雨果低下了頭，靜靜地站在原地，但是現場觀眾們的歌聲卻沒有停止，他們依舊在依依不舍地演唱著，“畢竟你就是我的迷牆”，振聾發聵。

  等觀眾們的聲音停止了下來之後，神聖大禮堂重新陷入了一片安靜，萬籟俱寂的安靜，然後所有人就看見雨果再次抬起頭，對準了話筒，沒有任何伴奏的情況下，輕聲演唱到，“我認為，可能你將成為那個拯救我的人……”清澈見底的嗓音，沒有任何修飾，但卻舉重若輕，將歌詞之中的情感輕而易舉地推向了極致，完完全全依靠雨果的演繹綻放開來，歌曲的功力演唱的功力在這一刻達到巔峰，雨果微微一頓，深呼吸了一下，“而且，畢竟你就是我的……迷牆。”

  榮耀至死，榮耀，還是死亡？此時此刻，吾名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