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顏快步走了出來,瞧了他一眼,道:“坐!”
陳夢禮上前見禮,“微臣陳夢禮參見母后皇……”
展顏打斷他,“坐啊!”
陳夢禮微怔,聽她的語氣多有不善,莫非,她要插手管童家的事情?
“是!”他應道,拘謹地坐下,心裡揣著點心思。
“陳夢禮,四十三歲,先帝三年榜眼,為官十九年,有過建樹,偶有犯錯,卻無大錯,如今一妻三妾,三子兩女,享盡齊人之福與天倫之樂,哀家很是羨慕陳大人有今日的幸福。”展顏看著陳夢禮,淡淡地說道。
陳夢禮的心噗通噗通地跳,謹慎地道:“皇太后對微臣很是了解。”
“要了解一個人外在不難,但是,要窺探一個人的內心便不是這麽簡單了,陳大人以為呢?”展顏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陳夢禮猶豫片刻,“微臣不知道皇太后所言是什麽意思?”
展顏輕笑出聲,“沒有什麽特別的意思,只是想告訴陳大人,做人要惜福。”
陳夢禮心裡有些不安,面容上卻維持著如常的神色,“謝皇太后提醒,微臣一向惜福。”
“陳大人知道便最好,哀家也不想多費唇舌,童子牙的案子,相信許多人心中都有定性了,陳大人心中也有數吧?”
陳夢禮心中咯噔一聲,果然是衝著童家來的。
他艱難地開口,“皇太后放心,微臣心中有數的。”
這一次水災,死了這麽多人,他親眼去看過現場,看到死相淒慘的百姓和呼天搶地的家屬,他恨天災,但是更恨釀造這一次災難的貪官。
所有的證據,都證明了戶部的童子牙與工部尚書互相勾結,銀子花去了,但是堤壩就像是豆腐渣。
當他知道童子牙被南監帶走之後,心裡覺得很痛快,這種貪官,就該讓南監的讓人折磨他一下。
但是他沒有想到,這件事情最終會把他牽連進去。
他沒有辦法,一點辦法都沒有。縱然他明白龍太后的意思,但是他真的沒有辦法,他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老母親和自己的孩子淒慘死去。
“你有什麽事情要跟哀家說的嗎?或許,你認為解決不了的事情,哀家可以幫到你。”展顏瞧著他的神色,便知道他有難言之隱。
陳大人沉默了片刻,抬頭道:“微臣並無什麽話要說的。”
他怎可能跟龍太后說童家的人抓走了他的母親與五個孩子?她知道了,又能如何?她有能力相救嗎?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她真的有這個能力,她這種高高在上的皇太后,怎會把臣子的家人放在心上?階級分明,死了就是死了,高位者不會為你傷神半點。
展顏盯著他瞧了許久,才淡淡地道:“嗯,你去吧。”
陳夢禮悄然松了一口氣,站起來道:“那微臣告退!”
他躬身慢慢地退出去,退到門口的時候,他才轉身準備離開。
展顏卻忽然在這個時候出聲道:“陳大人,你心中既然早有選擇,就該堅持自己的選擇,也要相信你選擇的人。”
陳夢禮回頭,有些茫然地看著她,她知道什麽了?
他心中頓時激出一種不顧一切的衝動來,事實上,他也不知道一切按照童太師的吩咐做了之後,自己的家人是否可以平安。
若是如此,倒不如把希望寄托在攝政王身上,龍太后說對了一句話,那就是他應該相信自己選擇的那個人。
他猛地抬頭,正要開口說話,卻聽到門外傳來太監的高喊聲,“太皇太后駕到。”
陳夢禮心中一怵,急忙退後跪在地上,等著迎接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下了肩輿,領著十余名宮人走進來。
“微臣陳夢禮參見太皇太后!”陳夢禮磕頭見禮。
忠獻的腳步停住,低頭瞧著地上跪著的人,口氣和順地道:“是刑部的陳大人吧?”
“回太皇太后,正是微臣。”陳夢禮隻覺得一股子威嚴直壓下來,額頭也微微滲出了冷汗。
“陳大人今個怎地有空入宮?”太皇太后嗯了一聲,“起來吧!”
“回太皇太后,微臣入宮給皇太后請安。”陳夢禮剛說完,便恨不得咬自己的舌頭,他入宮給龍太后請安,卻沒有去給她請安,這不是分明沒把她放在眼裡麽?
但是所幸太皇太后並沒有生氣,只是微微一笑,“嗯,陳大人確實是有孝心。”
她徑直走進去,展顏站起來,微微欠身,“婆婆怎來了?”一聲婆婆有很多種解釋,總比喊她一聲母后好。
忠獻瞧了她一眼,對她的欠缺禮儀一點都沒放在心上,“哀家想跟自己的兒媳婦說說話,不行麽?”
展顏微笑:“當然可以,兒媳很是歡迎。”
她對郭玉道:“郭玉,扶太皇太后坐下。”
郭玉依言走過去,溫言恭謹地道:“太皇太后,請上座!”
忠獻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聲音有些冷淡,“哀家若是沒記錯,你是郭玉賢吧?”
郭玉依舊態度恭謹地道:“回太皇太后,郭玉賢是奴婢以前的名字,如今奴婢改名為郭玉。”
“郭玉?”忠獻傲然坐下,睨了她一眼,“確實,你當不起這個賢字。”
郭玉在她身邊伺候過很長一段時間,對她的性子多少知道一些的,她定是恨極了自己的背叛。
她不敢反駁,隻輕聲道:“奴婢有罪!”
“你代替哀家伺候皇太后,怎會有罪?哀家讚賞你都來不及,往日竟沒瞧出你有這一手。”忠獻神色淡淡地道。
郭玉隻得紅著一張臉,站立在她身邊,什麽都不敢說。
現在的她,動輒得咎,說什麽都是錯的。站在她的身邊,壓迫感很強,郭玉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展顏卻見不得郭玉受委屈,郭玉現在是她的愛將,她欺負可以,旁人卻欺負不得的。
她坐在忠獻身邊的椅子上,對郭玉道:“出去給太皇太后泡一杯清茶下下火吧,這老人家吃多了上火的東西,說話就難免有火氣。”
郭玉松了一口氣,溫婉應道:“是!”
忠獻抬起眸子,瞧著展顏,“你對她倒是十分愛惜,不過,哀家奉勸你一句,這種背主的東西,背叛得第一次,便有第二次。”
展顏輕笑,“謝婆婆的提醒,不過,兒媳相信,這手底下的人背叛,當然也不乏吃裡扒外的東西,但是多半是自己本身出了問題,婆婆應該檢討一下自己是否刻薄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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