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婠婠傷心的看了君寒一眼,憤恨坐下。
她又抬眸,狠狠的瞪向蘇子淺。
這眼神,若是可以當作武器的話,蘇子淺此時……
怕是渾身都扎滿了刀子。
蘇子淺平靜的回視著她,目光清冷溲。
她坐在君寒的旁邊,與關婠婠的位置正是相對。
關婠婠似是難耐,她望著蘇子淺,出口譏諷道:
“瞧這模樣,與死掉的逆臣之子蘇什麽淺的一模一樣,兩人……指不定還有什麽乾系!恧”
她又看向皇后,語調激烈。
“皇后娘娘,您最是深明大義,不說她是何身份,光憑她這張臉……
皇后娘娘就該將她拿下,好好調查調查審問一番!
待結果出來,才允讓她進宮,給您請安才是!”
沒人敢動君寒心尖上的人……
可……
總有一兩個,君寒動不得的,而對方……
又是不怕死,敢動君寒女人的人……
美麗的鳳眸,掃過蘇子淺與君寒的臉。
皇后的唇角,緩緩勾起一抹淡笑。
她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皇后微微垂著眼。
眸底深處,流轉著的異樣神色,被掩住。
她緊了緊眉頭,有些堪堪的道:
“再如何,淺兒如今亦是皇家的人了,與老七拜了天地圓了房‐事,皇家七王妃的名號,自是無疑……
婠婠姑娘出言,還得多加思量,逆臣蘇子淺,早已被黑吃黑,由……逆臣蘇丞相親手毒死,又豈會……是眼前的淺兒?!”
拜了天地……
圓了房‐事……
這幾個字,像是一根尖銳的刺,狠狠的刺在了關婠婠的心裡。
扎的一個芳心,千萬窟窿。
關婠婠忍住崩騰而出的眼淚,她瞪著蘇子淺道:
“圓了房‐事又如何,我與染寒師兄還曾有過婚約,不也可以解除麽?!
倘若此人,根本就是逆臣之子,大不了讓染寒師兄休了他便是,皇后娘娘又何須顧忌?!”
素衣夫人看了君寒一眼,順帶掃了一眼蘇子淺。
卻見她的面上,絲毫無有怒氣。
蘇子淺靜靜的抿下一口茶水,唇角甚至還掛著淺淺的笑。
氣度從容,寵辱不驚……
素衣夫人眼眸一緊,果然……
是個厲害的角色。
難怪婠婠,會輸於她……
素衣夫人猛拍了一下桌子,呵斥道:
“婠婠放肆,七王妃之事,豈容你指指點點?!”
關婠婠欲要出口,卻被素衣夫人……一個狠戾的眼神瞪了回去。
她扁了嘴,氣憤的錘了一下桌子。
素衣夫人對蘇子淺道,“七王妃,適才……小女若有得罪之處,還請王妃……多多擔待些。
小女自幼被我寵壞,說話口無遮攔,沒大沒小的,還請王妃莫要計較……”
這話說的好聽,可……
素衣夫人的面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歉意。
蘇子淺眼皮動了動,正要說些什麽。
身旁一直沉默的君寒,卻率先她一步開口:
“師父此言甚是,可師妹,並非三歲幼兒,如今多番言辭,卻還遠不及三歲幼童……
出生世家,更是師父唯一的孩子,師妹一出口竟是這般無禮……
不知尊卑,這要是傳出去,定會令人恥笑不堪,令師父面上蒙羞,師父,不可不拘束師妹!”
素衣夫人的臉頓時沉了下去,面色難看。
她為師,君寒為徒……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她好歹是他的長輩,又授予過他多番恩惠,撫他成長。
到頭來……
他卻為了一個小小的女子……
與她說教?!
染寒變了!
昔日,她鮮少管他瑣事,但吃穿用度,皆是她替他操心勞神。
算稱得上,是半個母親亦不為過……
他雖待她冷清,可……
卻從不會為了旁人,質疑她的言行……
更不會,有絲毫的忤逆之心!
素衣夫人微眯著眼,凝著君寒,她冷冽的道:
“柒寒這是,在教訓為師,管教不嚴……還是教導無方?!”
自古,只有師父教訓徒弟的份……
哪有徒弟……教訓師父的?!
君寒總是這般特立獨行……
亦不怕世人……恥笑?!
皇后靜靜的看著。
她默默笑了笑,不說話。
蘇子淺站起身來,她朝著素衣夫人行了行禮,道:
“師父言重了,王爺的性子本就如此,加之……他又不舍得淺淺受一絲的傷害。
婠婠姑娘年紀尚幼,詞不著調倒亦合乎情理,是王爺將她的話作了真,這才出口,為淺淺辯護……
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父算得上是王爺的母親,淺淺今日與師父,又是首次相見……
不知師父,可否賣新媳婦一個薄面,不與王爺計較?”
蘇子淺這話,說的相當體貼。
既……沒有駁了素衣夫人的顏面,又將君寒……
為自家娘子,與自己師父出口辯駁……繞回了主題。
將他的形象,瞬間轉化為深情護妻……
而,關婠婠卻是……
“你這是在說我以小欺大?!”
關婠婠惱怒的瞪著蘇子淺,“什麽年幼,我已經到嫁人的年紀,我知道你聰明,因為……
那個該死的蘇子淺……就特別能說會道,牙尖嘴利的很!
你與他,指不定就是同一個人,想罵我就直接罵,又何必……拐著彎來罵我?!
我不擅長這些,有本事你與我擂台一戰,看看最後,到底鹿死誰手,誰才是真正的贏家?!”
君寒的目光,染上一抹濃稠的黑色。
他起身,拱手道:
“念及師父多年養育教導之恩,柒寒自是不能忤逆師父什麽……
但柒寒的娘子……對關婠婠的惡語相向,已是足夠寬容……
關婠婠如此不識抬舉,便莫要怪柒寒……對她不客氣!”
素衣夫人臉色一變,皇后娘娘適時道:
“又怎麽了,適才不是還好好的麽,怎麽一會又吵起來了?!”
關婠婠的手指輕輕地顫抖起來,她紅著眼,怒道:
“誰惡語相向了,明明是他對我惡語相向,柒寒師兄,你是不是被這個賤人……迷惑了?!
還是吃了他什麽不乾淨的東西,怎麽盡顛倒是非,好壞不分了?!
你身邊的人,他才是個十惡不赦的魔頭,他從我身邊,搶走了你,他……”
見關婠婠越說越離譜,素衣夫人忙打斷她的話,道:
“婠婠住口,還不退下。”
蘇子淺這時候話說不明智。
屬於君寒的桃花,由他來斷,自然是更好。
她……
若幫忙,只會是越幫越忙。
皇后亦忍不住皺了皺眉。
她的主線……可不在關婠婠想君寒示愛。
而是……嫉妒蘇子淺,從而逼她扯下面具。
一開始誘導的挺好……
怎這會……卻不知拐到哪個彎去了?!
皇后卻忘了一點。
若愛,可以收放自如……
可以令人一直保持清醒理智的話……
也便,不算是愛了。
“不,娘親,今日,我一定要得到一個結果!”
關婠婠深深的凝著……君寒俊美的臉。
目光淒楚,她緩緩朝他走去。
“婠婠喜歡柒寒師兄十年,十年之久,婠婠以為,足夠誠意,去打動柒寒師兄……
婠婠知道,柒寒師兄碰不得女子,婠婠不曾強求,只求……可以在柒寒師兄身邊,默默的守候。”
自幼,她便看著她的柒寒師兄……不分晝夜習武念書。
常常一人……獨自落寞的倚在樹下,雙手環胸……
那時,她看見,君寒望著遠方,視線悠遠,卻是那麽的憂傷寂寥……
偏又夾雜著……令人心痛的淡漠涼薄。
“婠婠很想靠近,可柒寒師兄卻是,不允任何人的接近……
沒關系……婠婠願意在不遠不近的距離,一直守著柒寒師兄,可……”
她站在君寒的身前,極其委屈的道:
“為什麽,婠婠為師兄付出了這麽多,連聖上……都為你我指婚了……
你為何卻要解除,更為什麽,才沒多久,你就成了親,你……就成了親?!”
十年之久……
在她最美好的時光,愛上了,永遠都不可觸及的男子……
該是怎樣的艱難……
又該有怎樣的決心,才沒有放棄,一直堅持到了最後?
不得不說……
除卻她們之間是情敵的身份,蘇子淺,還是很敬佩關婠婠的。
但……
敬佩歸敬佩……
人,她是決計不會讓的!
蘇子淺望向君寒。
這份存了十年的愛意,可不是常人……能夠拒絕的了的。
即便……不曾對她有過異樣的感覺,但……
這般去拒絕一個,愛了自己十年的女子……
想想便覺得殘忍……
沉默片刻,君寒拉過蘇子淺的手,穩穩地扣住。
看著眉眼淒楚,眼眶紅通的關婠婠,他道:
“抱歉,本王早就說過,本王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又何必執迷不悟?”
關婠婠禁不住後退了一步,眼淚掉了滿地。
君寒望著關婠婠的眼眸裡,無有一絲溫度,淡漠依舊,掀不起波瀾。
“且,你若不再見本王,本王的心中,至少還能將昔日你我的情分……記在心裡。
然你再三出口,誣蔑本王的娘子的清譽,本王與你的情分,已然斷絕……
此次出了京都,便重回江湖,莫要再喜歡本王,本王,已經有人喜歡了。”
蘇子淺的臉一紅。
什麽叫有人喜歡他?
她抬眸,冷眼瞅了君寒一眼。
君寒亦微微低了眸,兩人的視線,交匯在空中。
女子眉眼,嬌嗔。
男子眉目,深情……
畫面,繾綣……
關婠婠的心,終於破碎的徹底。
世間最痛的,不是喜歡的人,不知自己的心意……
而是知道了,他卻含情脈脈的,牽起另一個人的手……
簡單明了的告訴自己……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關婠婠衝出殿外的時候,連告辭的禮都還沒行。
瘋狂的,往殿外奔去。
素衣夫人亦站起了身,向皇后提出了告辭。
臨走前,她看了一眼蘇子淺和君寒,隨後跟了出去。
主要的人物,不是被蘇子淺和君寒……傷了心跑了,就是被他們二人……給氣跑了。
總歸,最後都是跑了……
凝著手上染著精致的指甲,皇后的目光,有說不出的陰鬱。
但……
當她再次抬眸時,她的眸裡,只剩下一片清澈的笑意。
皇后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婠婠亦算是個癡情女子,愛戀老七十年之久,這情人呐,放眼一看可是比比皆是,可……
癡情之人……卻是少之又少,老七就這般無情的……拒絕了她,要到了將來,老七可莫要追悔不及?”
君寒慢慢的抬起了頭,他轉過了身子,視線落在皇后的身上。
他勾著唇笑,笑容滿面春風,意氣風發。
“全天下最好的,已經是本王的人了,本王還需惦記其他?!
不過,怎一聽皇后娘娘這話,倒像是有感而發,莫不是皇后娘娘,心中亦有個癡情之人?”
皇后的臉色驟然一變。
她的瞳孔微微收縮,精致的指甲,一瞬間嵌入了掌心。
君寒的眸光深沉。
他像是已經洞悉了她的一切一般,此時正冷眼旁觀的看著她,故作姿態。
殿內一時間靜謐下來。
氣氛轉變的太快,有些詭異。
蘇子淺抬眸,望了望君寒,隨即看向皇后。
皇后斂起……不經意間外露的情緒。
她微微一笑,剛要說些什麽,便聽宮中婢女道:
“娘娘,九王爺和九王妃,此時正在殿外,等娘娘宣喚。”
蘇子淺聞言,輕輕動了動眉梢,便聽皇后笑著道:
“快宣他們進來。”
九王爺君樊,和九王妃林藍琴,兩人攜手而入。
“兒臣,給母后請安,母后萬福。”
皇后笑容慈和,“快快快,琴兒快起來,莫要傷了本宮的孫子。”
林藍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兒臣哪有這般嬌貴?
孩子還未滿三月,不過是行禮,哪會傷著,母后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