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樊唇角含笑道,“琴兒還不滿母后的擔憂,如今……
母后的眼裡,只有你一人了,都不知把我……置於何處去了?”
“你們呐……”
皇后哈哈一笑,似是無奈,卻有透著極度的寵溺。
她看了一眼身邊的宮婢,尚未說話…溲…
便有婢女,自動自覺的為君樊和林藍琴,看座。
與蘇子淺和君寒,兩兩相較起來,待遇倒是差的不止……一星半點。
蘇子淺垂了垂眼眸,笑道恧:
“和樂融融,到不為過,這大好的氣氛……
兒臣就不打擾母后和九弟……團圓敘舊了,兒臣和王爺,先行告退。”
九王爺――君樊聞聲而動。
他尋聲望去,便見一女子,恭敬的朝皇后行了行禮。
舉止端莊,一顰一笑皆是恰到好處,說是自幼習禮,亦不為過。
只是……
那張清秀風雅,這輩子他都忘不了的臉……
卻還是,結結實實的,落在了他的眸裡。
君樊微微眯著眼,笑著朝君寒和蘇子淺,行禮。
“怎麽九弟剛來,七哥便要走,這位,應該是七嫂罷?
模樣看起來,還真像我與七哥……認識的一個人。”
林藍琴亦朝著君寒……和蘇子淺行了行禮。
她抬著眼眸,望向蘇子淺,仔仔細細的將她打量了一遍。
不過,她並沒有見過蘇子淺本人,倒也沒說什麽……
只是覺得,若將眼中人,說成是男子……
怕是……有些難度。
蘇子淺跟君樊,打過好幾次交道。
知曉他的為人極為通透,城府極深。
她微微一笑,朝君樊頷首,“九弟。”
一聲九弟,定了蘇子淺的身份。
目光微不可見的幽深,君樊道:
“九弟見過七嫂,七嫂有禮。”
蘇子淺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被君寒牽著手妥妥坐下。
蘇子淺似是有些尷尬的道,“都是自家人,九弟不必多禮。”
君樊卻不在意君寒,這般張揚。
他亦扶著林藍琴,坐下。
“不知七嫂是哪家的女兒,看七嫂談吐不凡,想必,是出生門第罷?”
君寒剝了一個葡萄給蘇子淺,他慢條斯理的道:
“怎麽,何時九王爺做起了調查令,竟有權……盤問本王娘子的底細?!”
林藍琴瞧了君寒一眼,“王爺不過是隨口問問,七哥若是生氣,王爺不問便是。”
君樊與林藍琴……坐到了適才素衣夫人,和關婠婠坐著的地方。
林藍琴的對面,便是蘇子淺。
兩個女人的目光,無聲無息交織在一起。
目光輕輕一觸,林藍琴笑著道:
“七哥大婚不久,琴兒曾上門拜訪過七嫂,只可惜……
七王府的管家,卻老說七嫂身子不適,尚不見客,不知如今,七嫂的身子,可利索了?”
蘇子淺點點頭,笑容挑不出差錯,她道:
“尚好,王爺心細,為我做了很多,身子得到調理,病根自然亦漸漸消除了,勞弟妹掛記了。”
“七嫂說的哪裡話……”
林藍琴摸了摸……平坦的肚子,“都是自家人,琴兒掛記七嫂,亦不為過。”
皇后道,“看你們這般相談甚歡,本宮倒是放心了不少。”
她的笑容很真誠,無有一絲作假。
皇后做了一個手勢,便有一名宮婢……端著托盤上來。
托盤上凹凸不平,上方有一條薄薄的絲帕掩著,不知是什麽東西……
蘇子淺望向皇后。
只見皇后掀開細薄的絲帕,露出一隻翡翠玉鐲。
她取過玉鐲,朝著蘇子淺道:
“本宮亦沒有什麽見面禮,上次淺兒入宮太匆忙,本宮……尚未將玉鐲交到你手裡,你便又出宮去了……
如今你來向,母后請安,這玉鐲剛好可以給你戴上。”
林藍琴盯著玉鐲,道:
“這玉鐲,和母后賜予兒臣的,好像一模一樣。”
皇后點點頭,“這玉鐲本是一對,一隻給了你,另一隻,自是給老七的媳婦……”
她朝著蘇子淺招了招手。
蘇子淺剛要起身,卻聽君寒道:
“她的手上,已經有本王贈與她的手鏈,不需要再戴旁的。”
“老七,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哪有丈夫……像你這般霸道的?”
皇后反對道,“淺兒一隻手,可以戴著你給的,另一隻手可以帶本宮給的,這沒什麽衝突……”
蘇子淺抿了抿唇,似是為難道:
“母后的心意,兒臣明白,不過,眼下兒臣手腕有傷,怕是……
戴不了玉鐲此類飾物,還請母后體諒。”
君樊面色溫潤,眸光情緒難辨。
林藍琴卻是上前,她掀起蘇子淺的右手的袖口。
見蘇子淺的手腕上,層層疊疊的包著紗布,她眸色一閃,訝異道:
“七嫂可是做了什麽,怎會傷到此處?!”
手腕處,不易受傷……
除非是……
有意為之!
蘇子淺抽回手,將手腕重新掩在廣袖之下。
她面色清冷,淡淡道:
“無礙,弟妹莫要擔心。”
君樊的目光,落在蘇子淺的臉上,他情緒難辨的眸中,染上一抹深意。
當初,蘇子淺以手腕上的傷疤,護住了自己的清白。
而如今……
卻成了最大的破綻。
且……
蘇子淺眼下傷到的手,還是一如既往的右手。
嘖嘖……
這驚人的相似度……
只是,瞧如今她的模樣,倒不像是男子,反而……
有女子的嬌柔撫媚。
一瞬間,君樊有一瞬間的疑惑不解。
一個念頭,在腦中綻放……
莫非,之前蘇子淺,並不是丞相嫡子,而是……
丞相嫡女?!
這亦可解釋……
蘇丞相為何,會不喜他的緣由……
似是說的通,君樊的臉色近乎是變了又變。
其後……
他又恢復如常。
君寒的身子特殊,他根本就不能近女色。
蘇子淺沒可能,會是女子……
之於林藍琴對蘇子淺的熱情,君寒冷冷一眼掃過。
起身,便拉著蘇子淺的手,君寒道:
“時候不早了,我們該走了。”
蘇子淺點點頭,朝皇后行了行禮。
皇后知君寒性子,多說無益,說多了……最後打的,還是自己的臉。
便眼睜睜的看著,兩人出了自己的寢宮。
她放下手中的玉鐲,君樊朝她頷首。
“母后辛苦了。”
皇后道,“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罷了,有什麽好辛苦的?
只是可惜,關婠婠被他氣走了,他又高度重視他的妃子,連他的師父都敢頂撞。
令母后都摸不準他的心思,不敢對他的妃子,做些什麽……
賜個玉鐲,亦被他推辭了去,當真將她,護的滴水不漏……”
“母后……不是遣人去通知父皇了麽?”
君樊朝皇后拱了拱手,姿態恭敬柔和。
“勞累了一上午,母后先歇息罷,剩下的,交由兒臣便好。”
林藍琴咬唇,絞著手帕道,“琴兒想和王爺一起去。”
君樊望向她,沉默不語。
皇后看了君樊一眼,隨即笑著對林藍琴道:
“琴兒留在殿裡陪母后罷,母后想跟你腹中的孩子,談聊一會……可好?”
既然一國之母這般說,林藍琴亦只能抿了抿唇,乖巧應下。
君樊揉了揉她的腦袋,“等我回來。”
……
…………
前腳……剛邁出皇后的寢宮,後腳……又邁進了老皇帝的書房裡。
看來……
今日,是注定不得安寧。
天灰蒙蒙的一片,一眨眼便轉了顏色,像是張口的野獸般,猙獰著嘴臉,欲要傾泄雨滴。
書房內,不僅只有老皇帝一人,同時在的,還有大理寺卿,以及林太尉。
兩位大臣見著,蘇子淺容顏的那一刹那,臉色皆是一變。
大理寺卿驚恐的退了兩三步,他瞪大眼睛道:
“這,這不是逆臣之子蘇子淺麽,你不是死了麽?!”
瞥見……蘇子淺望著他,眉目清清冷冷的,與當初的蘇子淺蘇大人……
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一般。
更是嚇得……大理寺卿一陣鬼哭狼嚎。
“聖上,聖上,有鬼有鬼啊……”
初次見著蘇子淺,老皇帝固然驚訝,卻絕非驚恐。
那是因為,他知道蘇子淺沒有死。
林太尉很鎮定,是因為……他提前知曉了消息。
說……七王妃與昔日逆臣蘇子淺,相貌相似。
可……
大理寺卿……卻是蘇子淺死後,第一次聽著見著蘇子淺。
見她與蘇子淺的動作神情,又差不了多少,一時間嚇得……七魂離了八魄。
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老皇帝:“……”
林太尉:“……”
蘇子淺:“……”
大理寺卿被嚇得暈厥,林太尉跟沒事人一樣,似是有些說不過去。
於是,林太尉道,“好你個妖孽,生前念你稱得上好官,便不曾說你什麽……
如今死了,你竟變得如此不知廉恥,你以為……你換過了衣裝,便成了女子了麽?!
眼下還敢來皇上的禦用書房,恐嚇朝廷命官,看本官不把你打的再死一次!”
言罷,林太尉伸出手,欲要將蘇子淺……身上的外衫扯下。
然……
他尚未碰到蘇子淺的衣衫,手便被人大力抓住。
老皇帝正要出口製止,便聽見很清晰的一聲:
哢嚓……!
隨即響起的……是林太尉哀嚎的聲音。
老皇帝面色一變,“老七還不快住手,你想謀殺朝中大臣麽?”
“他也配……本王謀殺?”
君寒說的很平靜。
沒有憤怒,仿佛只是沒有感情的轉述。
手腕一轉,又聽哢嚓一聲。
“哎喲哎呦,七王爺,您快松手快松手,老臣禁不住您這折騰,哎喲……”
林太尉的老臉揪在一起。
手腕筋骨斷裂的感覺,簡直快要了他的老命。
偏在此刻……
一隻柔若無骨的小手,覆上君寒的大掌。
蘇子淺看著君寒道,“王爺,看這位大臣像是誤會了什麽,終歸……
是無心之失,對我亦沒有造成什麽傷害,不如,你就放了他罷……”
君寒眸色微動。
蘇子淺覆在他掌上的手,暗自動用了內力。
他轉眸看她,眸色幽深。
這時候,是殺掉……林太尉的最好時機。
畢竟……是林太尉先出手,欲對他的王妃不敬,甚至……
欲要謀害他的王妃……
殺他的理由很充分。
可為何……
她要攔著?
林太尉一死,朝中勢力便會大亂,屆時……
便更無人,會去在意她的身份了……
蘇子淺手上的力道亦不輕。
君寒可以感受的出,她並不想讓他死。
他微微眯了眼眸,甩開林太尉的手。
林太尉連連退了好幾步,這才穩住了身子。
老皇帝忙道,“快讓太醫瞧瞧。”
君寒的心思,蘇子淺猜的到。
但是……
他們並不知道,歸附林太尉的人,究竟有沒有一同……歸附君樊。
若是沒有,待林太尉一死,他的人,必將會失了龍頭,變成一盤散沙。
重新尋過主子。
如今……
君寒的名譽,暫且不如君樊,這個偽君子的……
大臣定紛紛投靠君樊,屆時,於君寒,只有弊……沒有利!
而……
若是他們……已然歸附了君樊。
林太尉一死,這便等於逼君樊重回朝堂。
朝野上下,大部分是君樊的人……
那君寒……
更是得不償失!
是以……
無論如何……
林太尉,都不是現在,可以死的!
若要林太尉知道,蘇子淺救他的理由,竟是這個……
不知,會不會嘔出一口老血來?
死還分時候……
該說救他的女子……過於變態,還是說她……
深謀遠慮?
林太尉皺著老臉,額上痛的冷汗連連。
“皇上,老老臣這雙手,怕是要廢了……”
老皇帝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