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兩朝會晤只剩兩天的時間。
連日來,蘇子淺過得極為平靜舒適。
自那日女兒身一事的風波過後,蘇池被押在大理寺的大牢裡,卻未曾接受過任何的懲處。
蘇丞相有心救他,便將當初他與太子一同遊歷之時,幫助過百姓的事情一次一次的遞給老皇帝看豐。
朝中屬於丞相一派的大臣,亦與蘇丞相一同上書皇上,請求皇上寬恕蘇池。
也不知老皇帝看的是心軟了,還是別的,雖沒有再說要怎麽樣加重處罰,但卻亦沒有說不懲處,態度模棱兩可。
大理寺卿揣摩老皇帝的意思,琢磨了半天,最終,以普通的輕薄之罪,以及陷害之罪,落了罪名。
處以三個月的流放,六個月的牢獄之災。
而蘇染樂被七王爺君寒一掌拍落,撞在了柱子上,昏迷了好幾日。
待蘇染樂睜開眼眸的那一刻,李氏以為自己終於守得雲開見明月,卻忽聽自己的女兒道:
“好餓……姐姐你有吃的麽,我好餓……”
一瞬間,李氏隻覺得晴天霹靂。
是的,蘇染樂,已經癡傻了……
至於紅袖……
身為蘇子淺的婢女,還是老皇帝欽賜的婢女,卻幫著蘇染樂作偽證,誣陷自家主子。
就紅袖的言行而言,在宮中乃是一大忌諱,紅袖她……在當日就已被老皇帝處死。
得此結果,蘇子淺面色沉靜,自鏤花窗望出,蔚藍的天際映照在她幽深的瞳仁裡,眸色越發的暗沉。
穆靜坐在木椅上,單手支著下巴,靜靜的凝視著蘇子淺。
相處一年,雖她常說蘇子淺是個黑心肝,而蘇子淺亦是點頭承認,但穆靜心裡明白,
蘇子淺她,並非蛇蠍之人。
她未曾有過隨意傷害旁人的心思,否則,當初自己落魄求救於她,依蘇子淺多疑的性子,她是不可能如此輕易的,便讓她有了一個歸宿。
比方說乖其,那個賣身葬父的可憐女子,亦是被蘇子淺救下,送至醉花樓,替自己分憂解勞。
再比方說,每每遇上什麽節日,亦或者是瓊樓玉宇酒水大賣時,她都會吩咐酒樓掌櫃,設一個大棚,準備一些饅頭粥水,救濟一下附近貧困的老百姓。
多少次,蘇子淺戴著鬥笠,在那些搖擺祈求救濟一下的孩子面前,留下兩個以碎銀為陷的包子。
只因她知,若她直接給了孩子碎銀,待她一走,其他的叫花子,會蜂擁直上,爭搶孩子的碎銀。
孩子畢竟是孩子,吃東西再怎麽狼吞虎咽,亦不可能將整個包子吞下去。
他吃出碎銀,要是孩子夠聰明,懂得不動聲色,必定可以改善自己的境遇。
這些善舉,雖蘇子淺不曾說過,但她都曾無意中,看見過。
她亦曾問過蘇子淺,若是那些孩子不夠聰明,見著碎銀,驚呼出聲,當如何?
那時,蘇子淺不帶任何情緒的回答,強者勝,劣者汰,心性不定者,難成大事,她救了也無用。
多麽的無情,穆靜知,蘇子淺的陰暗面,亦知蘇子淺做事,絕對是睚眥必報的。
就像那個楊缺岢,若他不招惹不威脅不傷害她,他們便會是一條平行線,兩人之間沒有交集,又何來傷害可言,更莫提下場。
是被立即處以極刑(千刀萬剮後,再五馬分屍)……
而……
蘇池,蘇染樂,紅袖……他們這些人,若不是存了心思的要害蘇子淺,蘇子淺又怎會,會如此的不留情面……
思忖了良久,穆靜見蘇子淺一直望著窗外,不曾有過隻言片語,不由問道:
“公子,你有煩心事?”
聞言,蘇子淺收回眸光,視線下落,落在了人群稀疏的小道上。
“兩朝會晤,快結束了。”
穆靜依舊單手支著下巴,短滯片刻後,她嬌笑道:“公子,莫不是在煩躁,當初與七王爺的賭約之事?”
當初,
關於蘇子淺與七王爺君寒的賭局,她可是略有耳聞。
傳聞中,還是眼前這個黑心肝輸了賭局……
穆靜偷著樂,黑心肝輸了賭局,必定要遵守賭局規定,為七王爺沐浴更衣。
嘖嘖……
就算黑心肝再怎麽沉穩,再怎麽泰山壓頂面不改色,恐怕亦不能做到,直視真正男兒身的身子罷……
小道之上,人跡罕見,蘇子淺正想收回視線,一個身著月牙色錦袍,坐在木質輪椅上的少年,以及推著輪椅的侍從,卻,緩緩的,入了眼簾。
輪椅上的少年,似是不經意的抬起眼睛,往蘇子淺這邊看來。
蘇子淺凝眸,她微微側了身子,借著角度,隱起了自己的身影。
目光一直落在輪椅上的少年身上,她道:“你有沒有法子,助我逃過此劫?”
“笑話,”穆靜涼涼的瞥了一眼蘇子淺,道:“連公子你也不知道該如何躲過,就我這榆木腦袋,怎麽可能想得到別的……”
蘇子淺對穆靜的態度不甚在意,“你能不能,提煉一種,可以使人產生幻覺的藥粉?”
“公子覺得,我穆靜能有那麽大的本事?”
窗外,目光觸及到的少年,一直望著這邊,似乎是在等著什麽人出現。
蘇子淺眸光微閃,轉身,她走向穆靜,道:
“身為煉香大師――鬼谷子的關門弟子,你確定,你沒有那麽大的本事?”
提及師父,穆靜的臉色驀然一白,沉默良久後,她才開口道:
“公子,我已被師父趕出師門,你就莫要打趣我了。”
當初,她喜歡東陵流素,告知師父,此生,非他不嫁……
而她師父,素來不喜皇室中人,亦不喜東陵流素,她曾問過緣由,她師父隻答:
皇室中人,注定薄情
可那時,她不信。
她執意要回赫蘭家族,與心愛之人,攜手共走一生,不求轟轟烈烈,但求一生一世,彼此是唯一。
回府那日,師父給了她選擇。
其一,斷了與東陵流素相愛的念頭,師徒之情仍在。
其二,遵守谷中規定,但凡與皇室中人相戀的弟子,皆要斷了師徒之情,永生永世,不得再回谷中。
她師父,這般要她抉擇,真的是令她感到萬分為難……
深思熟慮過後,最終……愛情勝過了師徒之情,她還是選擇了東陵流素。
亦從此,開始走上了,萬劫不複的道路……
穆靜眼底的傷痛,被蘇子淺瞧了個徹底,沒有再開口說話,蘇子淺垂眸深思。
……
…………
入夜。
兩朝會晤時間,已進入倒數。
蘇子淺換上官袍後,自房間走出。
綠若衝著她笑了一笑,眸光卻無意中,瞥見蘇子淺腰間的香袋。
她抬手,指向蘇子淺腰間的香袋道:“公子,這不是當初,公子要前往藍介山剿匪的時候,穆靜姑娘日夜加工,趕做出來,贈與公子,說這是保平安的香袋麽?”
蘇子淺淡淡的應了一聲,表示一下態度。
綠若卻是立即變了臉色。
剿匪一事,穆靜姑娘就是聽聞公子會有危險,這才將此香袋日夜趕工,贈與蘇子淺保平安。
公子其實不喜這些東西,掛在身上,隻覺得是累贅,便極少將旁人送與她的東西,帶在身上。
而如今……
公子重新帶上了香袋,是不是說明,今夜的宮宴,公子會面臨著危險……?
當下,綠若便開口問:“公子不是將此香袋收起一段時日了麽,怎麽今兒個,突然將香袋重新拿出來了,公子,你是不是……又遇到什麽危險了?”
不知綠若會想到這個,蘇子淺笑了笑,淡聲道:“不是遇到了危險,一切都是正常的,至於這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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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若目光灼灼的盯著蘇子淺,等待著她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