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祝同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而且事實也確實如此。

  偵察機發現的確實不是第一航母大隊，而是從維拉港開往班布裡奇的油水補給艦，伴隨的也不是巡洋艦，而是一艘驅逐領艦。

  當時，第一航母大隊沒有進入維拉港，而且僅在附近活動了幾日，所以只有部分戰艦補充了油水，還有很多戰艦沒有進行補給作業。按照哈爾西的安排，如果第一航母大隊沒有遭遇中國艦隊，就將留在珊瑚海南部海域，也就需要在此期間進行一次海上補給，延長艦隊的部署時間。

  也就是說，這艘油水補給艦是趕去與第一航母大隊會合的。

  當時，第一航母大隊在油水補給艦前方！

  萬幸的是，西南太平洋艦隊也沒有被對方發現。

  根據美軍的作戰記錄，在二十四日，第一航母大隊並沒有派出偵察機，弗萊徹嚴格的執行了哈爾西下達的命令。

  顯然，弗萊徹錯過了最為寶貴的機會。

  哈爾西在命令中提到，第一航母大隊要盡量避免與中國艦隊交戰，因此有必要的話可以退入塔斯曼海。在理解這道命令的時候，弗萊徹產生了誤會，認為避免與中國艦隊決戰的最佳辦法就是避免與中國艦隊接觸。顯然，如果第一航母大隊派出了偵察機，並且發現了中國艦隊，那麽自身的行蹤也就沒有多少秘密可言了，至少等於告訴中國艦隊指揮官，第一航母大隊已經進入珊瑚海。

  此外，弗萊徹也認為，中國艦隊還在珊瑚海北部海域活動。

  結果就是，弗萊徹只顧往既定海域航行，根本沒有在進入珊瑚海之後出動偵察機，僅安排了幾架水上飛機搜索附近一百五十公裡的海域。

  當時，西南太平洋艦隊與第一航母大隊的距離在三百公裡左右。

  可以說，這是一個相當致命的距離。如果弗萊徹在進入珊瑚海之後出動偵察機，並且非常幸運的發現了西南太平洋艦隊，那麽至少在二十四日天黑之前，他能夠全力以赴的發動一次攻擊，而西南太平洋艦隊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天黑之前攻擊第一航母大隊，也就等於放跑了第一航母大隊。

  顯然，不管攻擊結果如何，第一航母大隊都穩賺不賠。

  運氣好的話，還有可能重創幾艘航母，削弱西南太平洋艦隊的戰鬥力。等到斯普魯恩斯趕到，美軍艦隊就能獲得兵力優勢。

  可惜的是，弗萊徹並沒這麽做。

  入夜後，李向龍停止了搜索行動。

  越來越多的跡象表明，美軍艦隊已經進入珊瑚海，而且規模不會小到哪裡去，李向龍與顧祝同都是憂心忡忡，兩人連晚飯都沒吃，一直呆在司令艦橋裡面，商討搜尋與攻擊美軍艦隊的辦法。

  “如果你是哈爾西，你會怎麽打？”

  顧祝同抬頭看了眼李向龍，沒有急著開口。

  李向龍也沒有催促，順手點上了香煙。在旗艦“秦始皇”號上，只有李向龍一個人不遵守戰艦上的規章制度。

  “那得看我手裡有多少戰艦。”

  李向龍笑了笑，遞了根香煙給顧祝同。他自己不遵守規章制度的同時，也經常慫恿其他人不去遵守規章制度。

  顧祝同沒有點上香煙，畢竟他還不是艦隊司令。

  在海軍司令部任職期間，顧祝同並不抽煙。直到進入艦隊，在李向龍手下乾事，他才染上了這個不良習慣。

  “如果我手裡有三支航母大隊，就會與西南太平洋艦隊決戰。”

  “為什麽？”

  “哈爾西不是那種畏首畏尾的將領，哪怕取勝的把握只有一半，他也會拚盡全力，絕對不會畏縮不前。”

  李向龍點了點頭，又把火柴遞給了顧祝同。

  這下，顧祝同不好拒絕了，只能點上香煙。如果不是經常十多個小時、甚至是好幾天不能睡覺，顧祝同也不會染上煙癮。

  抽了兩口，顧祝同說道：“如果只有一支航母大隊，那我會有所顧慮。”

  “換成是我，也一樣。”

  “但是，我仍然不會主動讓出主動權。”

  “為什麽？”

  “就算現在只有一支航母大隊到達，另外兩支航母大隊也正在趕來，因此我需要的只是時間。”

  李向龍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等著顧祝同說下去。

  “如果尼米茲只派了一支航母大隊過來，那麽早就到達澳洲了，而且這支航母大隊會留在澳洲沿海地區，絕對不會進入珊瑚海，更不會主動找我們決戰，其主要任務是阻止我們從珊瑚海進入塔斯曼海。”

  “也就是說，這等於放棄了所羅門群島。”

  顧祝同點了點頭，說道：“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早就應該收到消息了，可是到目前依然沒有收到任何相關情報。”

  “顯然，尼米茲派來的不是一支航母大隊，而是所有航母大隊。”

  “問題是，另外兩支航母大隊在哪？”

  “跑題了。”李向龍笑了笑，說道，“現在，你扮演的是哈爾西。”

  顧祝同一愣，隨即說道：“很明顯，另外兩支航母大隊還沒到達，肯定因為某種原因耽擱了時間。但是可以肯定，這兩支航母大隊即將到達，說不定已經進入珊瑚海，正在尋找我們呢。”

  “然後呢？”

  “顯然，三支航母大隊會會合到一起，然後與我們決戰。”

  “你有沒有想過另外一種可能？”

  這次，跑題的是李向龍，顧祝同卻沒有提醒他。

  “如果另外兩支航母大隊還沒有到達，而且短期內、大概三五天吧，也無法趕到，哈爾西會怎麽利用已經到達第一航母大隊？”

  “這……”

  “上校，你現在就是哈爾西，你得給弗萊徹下達作戰命令。”

  顧祝同沉思起來，等一根煙抽完，才說道：“如果是這種情況，我會讓弗萊徹留在珊瑚海等待機會，但是不會讓弗萊徹北上，也不會讓弗萊徹與我們決戰，反而會讓他盡量避免決戰。”

  “為什麽？”

  “如果只有第一航母大隊，就算搶先發起攻擊，也不見得能擊敗我們，反而有可能在我們的反擊中全軍覆滅。現在，我們與美軍的實力對比相當接近，特別是航母的數量，任何一點損失都有可能改變這種平衡關系。說白了，美軍承受不起損失，哈爾西沒有理由讓弗萊徹去冒險。”

  “那為什麽還要讓第一航母大隊留在珊瑚海？”

  “前提是，另外兩支航母大隊正在趕來，而且只有三到五天的航程差距。只要第一航母大隊在珊瑚海活動，就隨時都有可能發現我們。等到援兵趕到，第一航母大隊將扮演前鋒的角色。說得簡單一些，將主要承擔偵察任務，並且負責吸引我們的注意力。趕到兩支航母大隊則將充當主力，在我們攻擊第一航母大隊的時候發起偷襲。四艘艦隊航母，一次能出動一百五十架艦載機，而且能夠發動兩次攻擊。即便我們留下了足夠的防空戰鬥機，也不見得能夠頂住兩波攻擊。”

  “也就是說，只要遭到偷襲，我們就會被擊潰。”

  “也許，這就是哈爾西等待的機會。”

  李向龍沒有開口，點上了第二根香煙。

  顧祝同也沒有說下去，他說得已經足夠明白了。

  第二根煙抽完，李向龍才說道：“雖然沒有辦法證明我們的推測是正確的，但是當務之急是找到弗萊徹。”

  “找到之後怎麽辦？”

  “得想出一個萬全之策，即能乾掉第一航母大隊，又不會遭到偷襲。”

  顧祝同的眉頭跳了幾下，把放在海圖桌上的雜物掃到了一邊，盯著海圖看了起來。此時鋪在海圖桌上的，正是珊瑚海的地圖。

  李向龍也低頭看著海圖。

  過了一陣，兩人幾乎同時抬起頭來。

  “你也想到了？”

  李向龍點了點頭，笑著說道：“看來，我們想到一處去了。”

  “如果我們的判斷沒有錯，那麽兩支航母大隊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首先進入塔斯曼海，再轉向北上進入珊瑚海，只會從新赫布裡底群島這邊，也就是珊瑚海東面的海峽進入。如果我們的判斷錯了，那麽兩支航母大隊已經進入了珊瑚海，而且肯定已經跟弗萊徹的第一航母大隊會合，此時已經在珊瑚海裡搜尋我們了。”

  “也就是說，最危險的地方，其實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顧祝同用力的點了點頭，說道：“不管怎麽樣，哈爾西、弗萊徹與斯普魯恩斯都不可能想到我們會前往珊瑚海南部海域。如果美軍的三支航母大隊都在珊瑚海裡，那麽美軍會重點搜索珊瑚海北部海域。如果還有兩支航母大隊沒有到達，美軍也沒有足夠的能力對我們發起致命打擊。”

  “所以，我們應該打得更加積極主動一點。”

  “司令官……”

  “不如虎穴，焉得虎子。既然兩種情況下，我們受到的威脅都不大，為什麽不讓敵人無處可藏呢？”

  見到李向龍已經做出決定，顧祝同就沒再多說什麽。

  跟著李向龍幾個月，顧祝同已經知道，只要李向龍做出了決定，恐怕連馮承乾都無法讓他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