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們鬧,然後我們把江山奪回來。”司空靜雅的眼裡迸了了興奮的光芒,她一向是好權力好爭鬥的女人,就算到了現在,她還是不忘初心。
“回去歇著。”沈璃塵淡淡地說道,開始給安陽煜縫合傷口。雲雪裳端來了熱水,給他擦拭著手臂上的血漬。
“要麽,我們換地方吧?”猶豫了一下,雲雪裳小聲說道煎。
“天下不大安,哪裡都不安定。”安陽煜低聲說道:“你出去,我和沈璃塵商議事情。”
雲雪裳隻好拉著司空靜雅出去,這兩個男人,一逢要緊的事,就會支開她二人,不過,也習慣了,男人都是這樣,自以為用肩膀承擔起一切,自己的愛人便會過得好,殊不知,她們會因為猜測而更加擔心,為他們的安危擔心。
古琴,芬兒,梅兒,嬌杏,還有蝙蝠人……一切,密密織成,似乎有危險正向他們逼近,難道是南金王得知他們存在,不願意和三公主起正面衝突,所以采用了這種辦法來除掉他們?不,不像!他大可以讓殺手來直接下手,為何又要對付這些年輕女孩子?而且不光是水鎮,鄰近村落陸續都有妙齡女子失蹤,不應該是衝他們來的。
安狐狸要管閑事了呢!雲雪裳扭頭看向了窗戶,他站著,沈璃塵坐著,這兩個天下最傑出的男人,現在要除暴安良的大俠了,瞧,她的心裡突然就開心了起來,安狐狸,現在是要帶她闖蕩江湖了嗎?
一男一女一馬一刀一天涯的生活。
“你傻笑什麽?”司空靜雅看著她恬然而笑的模樣,不悅地說道:“外面出了事,你居然還笑,果然是個毒心的婦人戒。
“是呀是呀,我最盼著妖怪把你抓走,這樣我獨佔兩個好男人。”她衝司空靜雅一吡牙,隨即反駁回去。
“雪裳,你別逗她了,小心她以後不給你抱兒子,你哪裡也去不了。”門打開,沈璃塵的聲音傳出來,“雅兒,我們回去了。”
雲雪裳後腦杓重重挨了一記,扭頭,安陽煜黑著臉瞪著她:“你還想佔著兩個男人?”
“我這不是和她開玩笑麽?”雲雪裳捂著後腦杓,訕訕的笑著,開始往腳底抹油,準備往兒子的搖籃那裡奔去。
“你前天還趴在牆頭上偷看他!”安陽煜地毫不留情地指責起來。
前天麽,沈璃塵剛沐浴完,一頭濕發披散,坐在院中曬太陽,陽光明媚落於他的眉眼,那雙深遂的眼睛正散發著淡紫異彩,他斜斜靠在椅上,風拂起他的紫衣,整個人就像要隨風而起一般。
他長得太好看了,她爬上梯子把蘿卜乾晾在屋頂上,正巧看到了他,頓時就看直了眼睛。
可是,安狐狸真的沒有沈璃塵好看嘛,看看又不犯法,不許摸還不許看了?
“雲雪裳我警告你,你再敢偷看他,我把你的眼睛粘上。”
“粘吧粘吧,就許你看美人,不許我看美男?我偏要看!”
雲雪裳撒起賴來,把臉伸過去,就在他的眼前搖晃著,細軟的發拂在他的鼻尖,讓他又好氣又好笑,別的沒學著,這個好@色倒學了個九成滿,不,或許她天性就是這樣好@色?
正搖晃著,突然臉被他用力地擠住,眉眼都被擠得扁扁的。
“我讓你看!”
安狐狸咬牙說著,隨著自己的手勁,把她的臉擠出一個又一個怪異的模樣來。
完了,他真生氣了,要毀了自己的容了?雲雪裳撲打著,想掙脫他的手,兩個人就這樣鬧成了一團。
咚咚……急促的敲門聲突然響起來。
“開門,搜查。”
粗魯的敲門聲,粗魯的吼聲,是縣衙的官差到了。
拉開門,幾名板著臉的衙役推開了安陽煜,衝進了院中,開始四處翻找起來。不像是搜查,倒像是在搶劫一般,徑直衝進了點著的燈的臥房裡。
安陽煜擰起了眉,臥室裡的一切雖然用了障眼法,遮蔽了明晃晃的金色,可是實際上床柱為金,玉為床,珍珠為簾,水晶作門檻,一切都富貴極了,這是他曾經答應給雲雪裳的,雖然隱居此地,他還是想實現自己的承諾,讓她做天下最有錢的女人,就連現在住在大越皇宮的三公主住的地方也沒她這樣奢侈。
“喂,你們作什麽?”
小狐狸被嚇哭了,雲雪裳惱火地把小狐狸從搖籃裡抱起來,輕拍著他的背哄了起來。
“奉縣太爺之命,搜查邪教之人,你們兩個站中間來。”
幾個人開始翻箱倒櫃,一個人走到屋中,用明晃晃的刀子指著安陽煜和雲雪裳。安陽煜斂了斂眼簾,不讓怒氣迸發出來,燒死這些不知好歹的東西,又輕做了個手勢,讓看到這裡出了狀況的心腹侍衛們退開,現在還不是正面起衝突的時候。
“你,叫什麽名字?”
這是個官差頭頭,他上下打量著安陽煜,他覺得這男怎麽看都不順眼,憑什麽他要長得高大英俊還冷冰冰地對他們這些官差大老爺?哼,官
差頭頭冷哼了一聲,粗聲問道。
“喻隱。”安陽煜低聲說道。
“混帳東西,回答官老爺的話,要說小民!”官差立刻拿著刀背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聲吼道。
“喂,你憑什麽亂打人?我們可是老實本份的老百姓。”雲雪裳一見他打安陽煜,立刻就惱了,一掌扒開了他的大刀,大吼起來。
“哎喲,小娘子夠辣。”
雲雪裳先前一直低著頭哄兒子,此時一抬頭,官差頭頭立刻就看呆了。他們這等人,哪裡見過雲雪裳這樣的美人?燭光下,一張俏面芙蓉含霜,兩彎秀眉冷凝成月,一雙眼睛怒裡泛著星光,尤其是小嘴兒,粉粉嫩嫩,惹人憐愛……山高皇帝遠的地方,有點權勢的人都把自己當皇帝,此時狗膽包了天,伸手就來摸雲雪裳的臉。
手還未伸到,自己先抱著手慘叫了起來:
“啊,你這小娘子,怎麽這麽不通人情?老子摸你一下,你居然用刀砍老子!”
原來他只顧癡癡地看美人,雲雪裳伸手奪了他另一隻手裡的刀都不自覺,被雲雪裳用刀背狠狠地砸了一下胳膊。
“老子砍你怎麽了?老子還要扒你的皮!”
雲雪裳把兒子塞到了安陽煜的手裡,提著刀就衝另幾個正在翻箱倒櫃,把翻出來的銀兩往自己懷裡塞的衙役們砍去,嘴裡還咆哮著,使出了最近和安陽煜吵架練成的“獅吼功”:
“當官的,不好好為百姓做事,居然來搶百姓們的錢財,老娘今天好好教訓一下你們這群兔崽子們!”
“哎呀,娘子,打不得,打不得,他們是官差大人呀。”
安陽煜抓住了她的手腕,故意擠出了軟綿綿的娘娘腔來,可是卻握著她的手腕,暗中把力道灌入,一下又一下,又狠又重地落在這些人的身上,把他們打得是抱頭鼠竄。
“好,好,你們等著,看本大爺稟明了老爺,來懲治你們這些刁民!”
官差頭頭一腳絆在門檻上面,跌了個狗吃屎,其他們連忙扯起了他,他狠狠地擦了擦被碰出血的狗鼻子,扭過頭來,怒吼了一句,然後撒腿就跑。
“怎麽不忍著?”
沈璃塵的淡淡的聲音傳了過來,二人側身一看,司空靜雅推著沈璃塵,也站在自家的院門口。順著打開的門往裡看,也是一院的狼籍。
“乾嗎忍著,這群狗東西,搶了東西,還敢回去告刁狀不成?”雲雪裳氣呼呼地說道,把手裡的大刀丟出了老遠。
“既然是狗東西,什麽事做不出來?”沈璃塵輕聲笑起來,這兩個人要是真闖蕩江湖去,那可真是要一天打上十架也不夠。
“行,你道行深。”安陽煜沒好氣地說道,他哪裡不懂應該忍著,可是那狗東西居然想摸小貓兒的臉,難不成還讓他摸了去?
“你還說別人,你給他們灑了什麽藥?”
司空靜雅板著臉,冷冷地說道:
“只要稍有腦袋的人也想得明白,你用的那種藥,不是普通人可以弄來的,搬家吧!”
說完,一扭腰,便進了屋。
“這丫頭,如今爬我頭上去了。”
沈璃塵無奈地笑起來。
“原來如此哦。”
安陽煜和雲雪裳同時出聲,互相看了一眼,便手拉手進了自己的院門。
“喂,你們……”
沈璃塵左右看了看,隻他一個人坐在輪椅上,一彎月,擠成了笑話的模樣,往他的身上灑下月光來。
“進去啦。”
司空靜雅去而複返,快步過來,把他的輪椅轉了個邊,用力往後一仰,讓輪子滾過了門檻,然後關上了院門,屋裡亂得不像樣,她還得去清點一下,到底搶了多少東西走了。
沈璃塵輕輕地抬手,捋了一下長發,食指豎起,輕輕地擺了擺,暗處,幾道暗紫的身影便又迅速沒入了黑暗之中。
原來,不光是安陽煜召來了殘月門人,他也召來了紫衣鐵軍。
要打下江湖那麽多門派,並不是件簡單的事,尤其是有女人和小孩子在身邊,有人保護好她們三人,他和安陽煜才能安心地去打掉墨教,讓江湖恢復平靜。
雲雪裳哄著兒子,用嘴指揮安陽煜收拾東西,安陽煜卻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有一下沒一下地用腳踢著地上摔碎的瓷片,一點也不心疼,摔的那些可是東吳劉家出的瓷器,千金難買一件回。雲雪裳已經把那些官差的祖宗八代問侯了一個遍,地上的瓷片卻還在原地。
他根本無心收拾,他在思索著,天一亮,如何應付那些混帳官差了,挨了打,被喂了奇癢藥,是不可能善擺甘休的,只是不知道他們會想出什麽辦法來對付他和沈璃塵。
“你進茶葉的二百七十兩銀子搶走了。”
雲雪裳點好了藏在枕頭下的票,再把抽屜鎖好,突然就悶悶不樂起來。是不是她做錯了?讓安陽煜和沈璃塵跟著她在這裡受鳥氣?想當年……多威風……
“怎麽了?”
看她眼眶突然紅了,安陽煜從後面抱住她的腰,小聲問道。
“安狐狸,你還能做皇帝嗎?你瞧瞧,南金王把天下治成了什麽樣子了,你和沈璃塵在位的時候,下面還沒亂成這樣的。”
“那,朕是好皇帝?”
安陽煜低笑起來,沒亂成這樣……說明還是亂,烏鴉對八哥,其實並好不到哪裡去。
雲雪裳一直住在皇城,地方上的事她並不知曉,無論哪朝哪代,便是輝煌一時的大越聖宗朝時,底下也有這樣的敗類,據他所知,南金太子也算是賢明豁達之主,辰風也給他看了南金太子對於一些重要朝政的批閱,他認為這南金太子的才能不下於沈璃塵,南金王共有十九名王子,他並非長子,也非寵妃所出,居然能穩坐太子之位,也說明了這一點。
他隱居了這麽久,也想通了很多事情,坐在朝堂之上,還是會被蒙住眼睛,看不清真正的百姓的生活狀況,也就不能真正製訂出能讓百姓安居樂業的政令,如今他和沈璃塵在暗,軒轅辰風在明,大越的情況已經明顯好轉,他很滿足,這才是他的夢想,大越的強大,百姓的富足才是他真正的夢想,並不是一定要坐在那個位置上。
最重要的是,他可以過一種逍遙,同時又刺激的生活——就像,滅掉墨教這樣的事。
見他一臉癡樣兒,雲雪裳伸出手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好奇地問道:
“你想什麽呢?我說話你聽到沒有。”
“什麽?”
他回過神來,看向了雲雪裳。
“我說,去把地掃了。”
雲雪裳沒好氣地說道。
那麽,掃地呀晾衣裳呀,這些不是他想要過的生活,他拍了拍腦門,作恍然大悟樣:
“對了,我還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我去去就回。”
說完,立刻腳底生風,飛了個無影無蹤。
“喂,要你乾活,你就跑,你回來!”
雲雪裳氣急敗壞,直跺腳。屋裡亂七八糟的,她一個人得收到什麽時候去啊?
隔著院子,司空靜雅的尖叫聲震得剛安靜的小狐狸又哭了起來,她在吼:
“我不收拾了,今天一定要請傭人回來,否則姑奶奶我今後就把姓雲的當奴才使!”
雲雪裳吞了吞口水,完了,司空靜雅瘋了,姑奶奶都喊上了!是,她再也不阻止他們去請傭人了……傻瓜才會一個人乾兩家的活!
哄兒子,掃地,洗東西,擦地板,忙得像陀螺,天亮了!
雲雪裳長舒了口氣,有福不享,她確實夠傻,可是,看著收拾得乾淨整潔的,隻屬於她和安陽煜,兒子,三個人的小狐狸窩,心裡又溫暖極了,給心愛的大小狐狸做這些,她樂意。
院門拉開,安陽煜拎著兩隻油紙包進來了。
“油條,包子。”
他抬高手,語氣頗有些討好的意思,屋裡亂成那樣,確實夠她累的,但願她今天開竅,同意請丫頭回來。
“好了,知道你們的這些壞心思,去吧,請人去吧,姑奶奶我現在連吃東西也沒力氣了。”
雲雪裳揉著酸痛的手臂,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說道。
“是光搶了我們的,還是搶了別人的?”
安陽煜將油條撕成小塊塊,往她嘴裡塞,她一面嚼,一面含糊不清地說道。
“搶了好些人家的。”
安陽煜臉上閃過了一絲寒意,他去鎮長那裡了,明為告狀,其實是打探一下風聲。鎮長說那個捕頭姓牛,是縣太爺的小舅子,在鄉間一向橫慣了,吃東西買東西從來不付銀子,誰敢多說一個字,便會捏造出罪名來塞牢裡去。如今出了墨教這等事,他還不好好利用一下,讓自己發筆財?
“喂!”
心裡有氣,不免走神,一塊油條塞進她嘴裡,居然沒有松手,反而用了勁往裡面摁去,雲雪裳差點透不過氣來,嚇得連掐帶打的,讓他回過神來,這才連忙松了手,賠起不是來。
“你,你想謀殺親老婆,再討小老婆是不是?”
雲雪裳奪過了油條,自己啃了起來。
“倒是想,如今倒打不過你了。”
安陽煜揉著被她掐紫的手腕,雲雪裳斜過眼,看向了他的手背,昨天傷著的地方還沒褪去青紫的顏色,什麽毒這麽厲害,如果是軼江月在就好了,肯定是一藥毒除。
想想,軼江月居然有兩個月沒來了,難不成躲著和碧葉生孩子去了?
胡亂想了些事,一天便混完了一半,雲雪裳也沒思去茶莊為他擋桃花,隻去托了前街的黃嫂子請兩個丫頭過來做事,本隻想請一個的,可是一想司空靜雅一個公主能委屈到現在也屬不易,乾脆一邊請一個算了。
晾了洗過的被套,門又被敲響了,這一回雖然不似昨晚那樣粗魯,但是也頗為急促。
她扭頭看了看正在院子正中練
劍的安陽煜,放下了木盆,趴在門縫往外一瞧,外面居然站了一群衙役,找麻煩的來了!
她向安陽煜打了個手勢,然後定了定神,拉開了門。
幾名官差見門打開,領頭的一個便拱了拱手,大聲說道:
“這位嫂嫂,奉太守之命,搜察邪黨,請這位嫂嫂讓開。”
郡府來人了!
雲雪裳退到一邊,看向了安陽煜,他已經將劍藏於樹洞之中,換了一副低眉斂目的模樣。
“朝廷獲悉,邪黨中人在水鎮出現,現特令郡衙加緊查辦。鎮長說你們搬來水鎮不久,祖籍哪裡?”
官差一面說,一面打開了手中的卷軸,卷軸上面畫著一名男子頭像,然後看向了安陽煜。
“官爺,我們祖籍徽南。”
安陽煜裝出憨厚的聲音,恭敬地說道。
“認識這個人嗎?”
官差把畫舉到他們面前,一瞧,便微怔,他們抓軼江月作什麽?
“這個人,便是墨教的首領。”
軼江月怎麽可能是墨教的首領?他最愛的事就是獨來獨往,讓碧葉跟在身邊已經是極限了,而且他眼光一向極高,連沈璃塵安陽煜都不放在眼裡,其他人在他的眼中更是世間蠢物,不配和他為伍,他怎麽可能整出個勞什子的墨教來?而且,他就是想做皇帝都有機會,好端端地讓自己去通緝?
更重要的是,南金太子分明心儀於他,只怕他不肯多看自己一眼,好不容易追上他一次也隻任軼江月打罵,連重話都不肯與他多說一句,會讓人來通緝於他?
隻說明……朝中出事了!
不,是南金太子出事了!
可是,軒轅辰風上回來信,並未提及朝中有任何變動,而且殘月門和紫衣鐵軍都未獲悉風聲。
怪哉!
“我等就住在鎮中驛館,如果二位有任何發現,請立刻前來稟報。”
這群官差倒是懂禮,只在屋裡檢查了一遍,未發現異常,便出了院子,去了另一家。
“幌子,我們暴露了。”
安陽煜低聲說道,如此禮讓,只是不想和他們正面衝突,想來是怕打不過他二人。
“怎麽辦?”
“靜觀其變。”
安陽煜說著,迅速從院牆的暗門進了另一邊的小院。
鎮上的氣氛從來沒有這樣緊張過,安陽煜和沈璃塵商量了許久,如果他們就這樣一跑,在這種事態之下,反而對他們不利,今後可能真的要戴著面具過日子了,所以他們決定看看事態的發展再做打算。
下午,安陽煜依然大搖大擺地捧著自己的小茶壺去了茶葉店。
鎮上已經多了不少陌生面孔,有著商人衣,有江湖人打扮的,來者不善的模樣。安陽煜的茶葉店裡也來了不少人光顧,不知道是買茶葉,還是看他。
不過,銀子倒是賺了一些,他劈哩叭啦地打著算盤,今兒來人都不講價,也不看茶葉品質,他便以次充好,給那些人賣了不少陳茶舊茶霉茶,喝得他們肚子痛才好。
“喻公子。”
芬兒姑娘姍姍而入,站到櫃台前,柔聲細語傳進了他的耳中。
“哦,芬兒姑娘。”
安陽煜微笑著點了點頭,芬兒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
“鎮上來了好多陌生人。”
“嗯,不要害怕,他們是來抓邪黨的,等抓到了邪黨,你姐姐可能就回來了。”
安陽煜放下了茶壺,安慰道。
“喻公子,我,我……”
芬兒吭吭哧哧了半天,又抬頭看了看他的眼睛,才膽怯地說道:
“我母親想請您去吃飯,拜托你一些事情,如果、如果沒時間……”
安陽煜笑了起來,小姑娘動了春心他知道,可是他更好奇的是,為什麽芬兒昨晚上會認出蒙著面的自己?
沉吟了一下,便說道:
“好,先代我謝過令堂,今晚一定去。”
“謝謝,我去買菜。”
芬兒的臉上立刻就綻出了春光,福了福身子,扭頭就往外跑。
讓小夥計回去給雲雪裳送了信,自己捧著小茶壺,走幾步叭嗒喝一口,往芬兒姑娘家裡晃去。
今兒鎮上夠冷清,昨兒不少人家被搶,都害怕那姓牛的捕頭不敢出來。帶上他的茶葉店,整條街上也只有七家鋪子開著門。
其中一家是酒館兒,隔老遠就聽得裡面有哭聲有笑聲,皺了眉,緊走了幾步,往那門裡一瞧,店裡沒有別的客人,只有那幾位土皇帝圍坐在桌前,鎮上賣唱的父女三人就站在桌邊,兩個女兒的頭髮都被拉散開來,衣裳也扯壞了,老父親急得直流淚,可是除了求饒也沒半點法子。
牛捕頭半敞著衣襟,露出胸前黑乎乎的毛來,一腳蹬在長凳上,一手拿著酒壺,一手在空中亂揮,時不時往兩個女子的身上亂摸一把,
其余人就在旁邊起著哄,個個都是流氓地痞的模樣,哪裡有半點官家中人的樣子。
小二屁巔巔地過來,從盤中取出兩壺酒,兩盆菜,討好地笑著:
“幾位大爺慢慢享用。”
***才們,倒真是比皇帝過得還舒服!此時閑事不宜明管,可是看在眼裡又扎得慌,得想個法子懲治他們一番才對。安陽煜板著臉,拔腿便要走,可他不明管閑事,那些瞎眼的偏不放過他,眼尖的一個人已經瞟到了他的身影,立刻大喊起來:
“喂,你進來!”
安陽煜隻作沒聽到的樣子,繼續往前走。幾個捕頭見他不理睬,又想到昨兒晚上在他家挨了打,便一心想來報復出氣,幾步就躍了了來,攔在了他的前面。
“幾位官爺有何吩咐?”
他忍了又忍,心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和一些,殺氣不要太重。
“手裡拿的什麽?還不送上來孝敬給我們爺?”
一人拔出刀來,拍著他的肩膀說道。
這隻玉壺是用上等的千年藍田暖玉製成,茶倒進去,放再長的時間也不會變涼,茶葉片片輕浮,茶水清澈淡香,他可是特地從寶藏裡給自己尋回來的,他喜歡的東西,可不願意割愛,還是割給這群***才。
“哦,一隻破玉壺,入不了牛爺的法眼,改日小民買了上等的,再去孝敬幾位爺吧。”
安陽煜低聲說道,繞過了幾個就想走。
“站住!”
牛捕頭一聲斷喝,大吼道:
“本捕頭見你賊眉鼠目,定非善類,自你搬來此處之後,此處便邪@黨橫行,不用說,你一定是邪@黨,來呀,給本捕頭綁了!”
嗬,罪名扣下了!你不想找事,事偏要找上身。安陽煜淡淡一笑,便拱手說道:
“小民之父乃前朝十七年進士,和黃太守同為天子門生,來往頗多,小民不愛讀書隻愛經商,這才遊歷天下,飽覽山水秀色,絕非邪黨之人。”
一面說,一面將一張銀票塞進了牛捕頭的手中。
牛捕頭展開一看,眼睛頓時瞪大,居然有五千兩之多,出手之闊綽,絕非這小地方之人能有的氣勢,又聽他提及魏郡太守,自己上司的上司的上司,便有些猶豫起來。
“小民那裡還有許多上好的貨色,牛捕頭明日有空便前來挑選吧,小民還有要事,先行告退。”
說著,便轉身繼續往前走去。
“爺,就這麽讓他走了?”
一個捕頭不甘心地問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們看這銀票,是天下第一錢莊雲家銀號開出的,這人來頭不小,他所說若非屬實,定是邪黨無二,今晚我們就去探探虛實,待立了大功,升的可不是普通的官,發的可就不是普通的財了!”
牛捕頭將銀票塞進懷裡,一雙老鼠眼盯著安陽煜的背影,臉上盡是陰險之笑。
輕叩了幾下門上的銅環,裡面很快傳來了清脆的聲音。
“來了。”
吱嘎一聲,門開,芬兒姑娘一襲桃紅色新衣裙,挽了雙螺髻,淡施脂粉,輕描新眉,臉上浮著淡淡的羞意,福了福身,淺淺喚道:
“喻公子,請。”
“芬兒姑娘不必多禮。”
安陽煜手指輕輕一挑便抹起了她,抬步往屋內走去。昨兒晚上他是從偏堂裡墜下的,現在那屋頂還未修繕完畢,屋裡的東西已經堆到了屋簷之下。小院中有一石桌,牆邊圍了一塊地,種了些香蔥大蒜,一隻黃狗從屋裡跑出來,衝他搖著尾巴,喉中嗚嗚地叫著。
“喻公子。”
芬兒姑娘的母親笑吟吟地從廚房裡走出來,一面把手在圍裙上擦著,一面向他行禮。
“老夫人切勿多禮。”
安陽煜連忙抱拳回禮,這時芬兒姑娘已經捧上了茶碗來,看了一眼他手裡的茶壺,不好意思地說道:
“喻公子,家中只有粗茶,公子切莫嫌棄。”
“粗茶好,粗茶可通腸胃,是養生極品。”
安陽煜把自己的茶壺放在身邊的石桌上,然後接過了茶碗,揭蓋,陳茶久香,他淡淡一笑,小啜一口之後才放在石桌上。
“公子稍坐片刻,飯菜馬上就好。”
芬兒娘笑著說完,轉身又進了廚房。
芬兒無父,芬兒娘隻生有二女,便自己充當了男人的角色,親自打理雜貨鋪的生意,日子久了,性子便磨得和男子一般豪爽大方。
芬兒請安陽煜進了屋,屋裡已經點上了燈盞。普通人家不會這麽早燃燈的,燈油耗錢,只是因為他來了,芬兒才特地點上了,而且是兩盞。
香噴噴的雞湯端上來,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芬兒娘給他碗裡布了菜,又止不住地笑著,上下打量著他,不住地說著好。
安陽煜有些尷尬起來,倒沒想過是這種場面。
“娘,你幹什麽?”
芬兒悄悄地拉了拉她娘親的袖子,不好意思地說道。
“哦,喻公子,老婆子失禮了。吃菜,嘗嘗老婆子的手藝怎麽樣,當年我可是水鎮第一把鍋鏟呢。”
芬兒娘爽快地大笑起來,又往安陽煜的碗裡夾了好些菜。芬兒一請,這公子便欣然前來,又見他儀表堂堂,氣度非凡,家中非大富也是大貴,便是家道中落至此,也應是配得上芬兒,家中也只有一妻,相信芬兒賢惠,一定可以和正妻和睦相處。
她沉吟了一下,便直接了當地開了口:
“喻公子,老婆子早年守寡,隻得這二女,現在香兒一去不知所蹤,我和芬兒是夜夜以淚洗面。最近又鬧什麽邪黨,聽說專抓未嫁的女孩兒,老婆子我是心焦如焚,今天請公子來,還請公子行行好,幫小女芬兒度過這一難吧。”
說著,居然站起來,撲嗵一聲跪在了他的面前。
安陽煜連忙起身,扶起了芬兒娘,連聲說道:
“老夫人請起,若能幫上忙,自是要幫,老夫人吩咐便是。”
“公子此話當真?”
芬兒娘大喜,連忙問道。
“當真。”
安陽煜笑著點頭。
“那,請公子將芬兒收在房內吧。”
芬兒娘喜極望外地拉過了芬兒,芬兒的臉上已經漲得通紅,深埋著頭,手不停地絞著繡帕。
“老夫人,忙可以幫,可是收房之事老夫人切莫再提,在下已有妻室,不可委屈芬兒姑娘。”
安陽煜連忙說道。
“你不收芬兒入房,怎麽幫呢?”
聽他拒絕,芬兒娘便急了,連忙說道:
“公子放心,我家雖窮,可是芬兒的嫁妝,一點也不會少,這是她姐妹從小我便攢下的。”
安陽煜沉吟了一下,便說:
“芬兒姑娘性子柔和,我倒可以給她介紹一門好親事,也是富貴中人,比跟著在下要強上許多。”
芬兒的臉色由紅轉白,眼中幾乎要落下淚來,她一拉芬兒娘,小聲說道:
“娘,說了休要提此事,芬兒不怕什麽邪黨,芬兒就在家裡伺侯娘,不嫁人。”
“你……”
芬兒娘不知如何是好,見安陽煜欣然前來,還以為他對芬兒也有意,哪裡知道人家一口就拒絕了,她看著芬兒難過的樣子,擠出笑臉來,說道:
“是老婆子唐突了,公子請坐,嘗嘗自家釀的米酒吧。”
給他的酒杯裡滿了酒,芬兒娘笑呵呵地說道。
安陽煜才把酒杯放到唇邊,便聞到了淡淡的藥味兒,他熟悉這種藥,頓時心裡有些哭笑不得起來,這是春@藥,看樣子這老婆子真想在今晚就把事給辦成了。
猶豫了一下,便仰頭,使了個障眼法,將酒倒進了袖中的帕子之上。
芬兒娘見他喝了,這才說:
“我再去炒幾個下酒菜,芬兒,你伺侯好公子。”
說著,便快步出去了,關了門,安陽煜甚至還聽到了一聲哢嚓聲,她把門從外面給鎖上了。
“公子吃菜。”
芬兒小聲說著,給他的碗裡夾了菜。事先娘就跟她說了此計,她想嫁給安陽煜,可是安陽煜雖一向對她和顏悅色,卻從不透露半分情意,讓她有些著急起來,若自己也被邪黨捉走了,那豈不是一輩子也別想再見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