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辰風反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到一塊岩石邊上,按她坐下,咧著嘴笑著說:
“這裡挺好的嘛,你看,風景多好!”
“可是……”
她扒開他的手,站起來就想解釋…煎…
一陣狼嘯聲從不遠處傳來,那嘯聲震得二人耳朵發麻,她瞪大了眼睛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狼群,密密的,狼的腿上居然還綁著鋒利的尖刃,陰森森的白牙露在嘴外,猙獰可怕。
“媽呀,喂,你是不是早知道?”
軒轅辰風看著那一大片黑壓壓的狼背,心底發了毛,便是要用刀砍,得砍多久啊?還有,這些狼看上去有些邪乎,怎麽會腿上綁刀呢?難不成是人養的?誰?破月戒?
“逃。”
軒轅辰風一拉三公主,立刻就飛奔了起來。
嘯聲隨即而至,狼群追趕上來。他的大手,緊緊地拉著她的小手,他跑得飛快,快得令三公主意外極了,居然不是像她想像中的一樣,是勇敢地撲上去大鬥群狼……
“倩倩,這種事你要早說,幸虧我最近勤奮練習了輕功!”
他一面跑,一面大聲說道。
三公主突然就想笑了,原來他也不是很呆。
“笨蛋!”
她笑著,突然身子躍起,小手從他津滲滲的手心裡抽出來,反手握住了他的大手,帶著他的身子就往樹上躍去。
“它們在地上跑,我們就在樹上飛吧。”
素手一揮,腰間的紅緞腰帶被她甩出,纏在了樹枝之上,二人騰空而起。
青翠之間,兩抹豔麗的紅,滿天夕陽之光給樹林灑下一片紅輝,倒比那日二人拜堂之時的燭光還要鮮豔。
輕盈地在枝頭間飛躍著,一雙人兒。
他的眼中漸漸地便有了柔情,濕熱的鼻息噴在她的耳畔,她聽到他輕輕地喚道:
“倩倩,我有些不對勁。”
“嗯?”
在一棵大樹上停下來,她側過臉來看向了他,一張憨厚的臉上被紅色布滿,眼神也有些閃爍不定。
“哪裡不對勁?”她微蹙了柳眉,輕聲問道。
“你、你,你笑一個好不好?”他呆呆地看著她的臉,突然冒出了一句。
三公主先是一怔,俏麗的臉上頓時也盛開了芙蓉花,紅潤欲滴。
“親一下好不好?”
他俯過身來,喃喃地說道。
“走開。”
她推著他,他卻摟緊了她,這一回,沒有上次那樣生澀,他溫柔而笨笨地吻落在她的額上,再往下,是她寫滿了羞意的面頰……他親得這樣的認真,一個吻一個吻地落下。
“你說隻親一下。”
三公主尷尬地推開他的臉,扭過身子,扶著樹枝,羞澀地說道。
“嘿嘿。”
軒轅辰風笑著從背後抱住了她,低低地說道:
“媳婦兒。”
她呆了呆,扭過頭看向他的眼睛,憨憨的,他的笑臉,明亮而純純的他的眼晴,他在叫她媳婦兒!
幾天前,他還說她是母老虎,冰山,刺蝟,說不肯娶她!幾天前,他們兩個還在兵鋒相對,大打出手。
現在,卻以一種無比親密的姿勢,相擁著,站在參天的樹上。
樹下,是狼嘯陣陣。
天色,益加地暗了。
二人依偎著坐在枝頭,看著天上的星星點點。
三公主猶豫了好久,輕輕地說道:
“你現在真的願意娶我了?”
“嗯,不過你得告訴我,為什麽一定要讓我娶你。”
軒轅辰風揪下一片樹葉來,學她,使勁地吹,卻吹得不成調,尖銳而厲聲,嚇飛了小鳥無數,嚇得狼群都以為來了怪物,紛紛往後退去。
三公主沉默了一會兒,說:
“你上回去求親,棄我而去,她們笑說我嫁不出去。”
“誰說的?我宰了她們去。”
軒轅辰風尷尬地說著,停了一下,又說:
“那不是認識你嘛。”
這個拙劣的解釋呵!可是三公主並不在意,她小心地偏了偏腦袋,靠在他堅實的肩膀上面,一種可靠的感覺從臉上的肌膚鑽進來,一直往心裡湧去,然後擴散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你會娶小妾麽?”
她問道。
“如果你不打我,天天對我笑,我就不娶小妾。”
軒轅辰風嘿嘿地笑起來。
她看了他一眼,她不知道這條件到底是簡單,還是苛刻,猶豫了一會兒,她輕聲說道:
“那我不打你……可是,我不會笑。”
不會笑?
軒轅辰風的心頓時緊了一下,他伸過手,緊緊地握住她的小手,低聲說:
“我會讓你笑的,你放心,我也不會娶小妾……沒幾個女人打得過你,我還不想我的王府成為屠宰場。”
他想說笑話,可是三公主卻擰起了眉,抽出了手,好半天才說:
“我有這麽可怕?”
“沒有,你很好。”
他看她臉色不對,連忙放緩了聲音。
“她們也給我取了很多名字,比你罵我的還要難聽,她們叫我黑寡婦……”
“她們才是寡婦,你有男人,你男人我長命百歲,而且隻娶你一個人,你多威風!”
軒轅辰風連忙說道。
“真的?”
三公主反問道:
“不要我笑,你也不娶小妾了?”
“不要不要,你不笑,我笑給你看好了。”
軒轅辰風嘴一咧,臉上便是一個大大的笑容。此刻,三公主在他的眼中,只是一個受了太多委屈和不平的女孩兒,她需要他的保護和安慰,她需要他的笑容去溫暖,他想溫暖她。
“好難看。”
三公主的臉上終於緩緩地,微微地有了一抹笑意。
僅是唇角稍稍的一上揚,便猶如月色下百合微綻,果然和他想像中的一樣,她笑起來,漂亮無比。
“倩倩,你好美。”
他讚歎著,慢慢俯過身來,在她的唇角上輕輕一吻。
“和雲雪裳比呢?”她眨了眨眼睛,小聲問道。
呃?他眼珠子咕嚕一轉,大聲說道:
“自然是你最美!她凶巴巴的,又愛罵你大爺的……你最好。”
三公主聽了他這句話,心裡就開心起來,她想了想,便鼓起了勇氣,大膽而飛快地在他的臉頰上輕啄了一下。
軒轅辰風心裡一喜,總算開了一點點竅了呢,想來,離他和她脫離童男童女之身的日子不久了……心,蠢蠢欲動起來,又不敢太過急近,嚇到了她。
手心裡全是汗,額上也密密地鑽出一層細小的汗珠兒,手指曲了又直,直了又曲,拚命忍著來自小腹的躁動。
“王爺。”
她開口了,沒叫他的名字,也沒叫他呆子,而是稱了王爺。
他嗯了一聲,繼續和欲@望做著鬥爭,是現在要,還是繼續等待?可是,他現在實在有些忍不住了。他和她都拜堂了,拜堂了就應該洞房的!
“其實,是師傅讓我故意引你進山的。”
三公主想了又想,終於說出了口。
“再等等……等……什麽?”
軒轅辰風終於從胡思亂想中回過神來,猛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了三公主。
“師傅想殺了安陽煜和沈璃塵,師傅想娶雲雪裳。”
三公主咬了咬唇,終於說了出來。
“你、你怎麽才說!”
軒轅辰風忘了自己在樹上,猛地一站,人就往樹下跌去了。
還在不遠處打轉的狼群長嘯著,飛快地向他撲了過來,他躍起來,拔出了背在身後的長刀,揮舞著,擊退了最先撲來的狼獸。
“王爺。”三公主連忙也飛下來,大聲說道:“明兒我們就能進去了,我去勸師傅不要殺你三哥。”
——————————
山洞裡。
爆炸聲越來越急,聲音從山洞的各個角落裡傳來。安陽煜將青梅抱起來,沈璃塵緊牽住了雲雪裳,二人交換了一下眼神,便同時躍起,想衝到軼江月剛剛站立的地方,從他出來的那道門裡衝出去。
可是,沒有這麽簡單,軼江月存心把他們留在這裡,自然不會給他們這麽容易的出路。才躍起一半,一張網從天而降,將二人攔在了半空之中,無奈,幾人隻好落回地面之上。二人放下了青梅和雲雪裳,又持劍衝了好幾回,那網只是紋絲不動地罩在半空中。
軼江月這些年來,費盡了心機,研究的都是這些常人無法想像到的機關,這張網以特殊淬煉而成的精細鋼絲織成,劍根本砍不斷,他們每衝一回,除了白浪費了內力之外,不起任何作用。他存心在這裡給他們建起了一座墳墓,要把他們和逝去的牧依人一起埋葬,這山洞建得無比堅固,他們進來的石門已經關閉,外面爆炸聲聲,他們猜不到軼江月在炸什麽,可是,心裡的不安卻愈來愈濃。
他們從未想像到,為了復仇,軼江月能舍下雲雪裳,她不是他們的小公主麽?為何會這樣?
雲雪裳的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來,在她的心目中,從未把自己當成牧依公主看,不管她是公主,還是雲雪裳,她從來都隻當自己是普通人,也隻想當普通人!她隻想快快從這裡出去,過安靜的日子,再不涉及這些恩怨仇恨,而且……即使出不去,她也是和安陽煜在一起,也沒什麽值得後悔的。
仇恨,能抹滅一切人性!比如上官東方,可以連親孫兒也不要。比如軼江月,可以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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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不是公主。”
青梅虛弱的聲音從安陽煜的懷裡傳了出來,不大,卻足以震住他們三人。
“青梅,你說什麽?雪裳不是公主?”
安陽煜反問道。
“替身,替身。”
青梅的神智已經很模糊了,可是她一心想告訴他們這個消息,所以只知道喃喃地重複著這句話。
所以,軼江月才能舍下她,所以牧依族人們看著她站在底下也無動於衷。
軼江月布了這麽大一個局,把全天下的目光都引到了她的身上,從而讓真正的公主平安地回到了牧依山寨。
是碧葉麽?
三人互相看了看,仰頭看向了那扇和山壁融為一體的門。良久,安陽煜站起來,大聲說道:
“軼江月,你出來,我們談談。”
聲音嗡嗡地在山洞裡回響著,那門,終是再次緩緩打開。
“軼江月,讓她和青梅上去,我和沈璃塵留在這裡,任你處置。”
安陽煜定聲說著,雲雪裳一聽,立刻就撲上去,緊緊地抱住了他,連聲說道:
“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高高的牆壁之上,軼江月隻輕輕地搖了搖頭,並不說話,視線一直靜靜地落在雲雪裳的身上。
安陽煜拉下了雲雪裳的手,輕聲說道:
“聽話,他不會放我沈璃塵走,所以你一定要帶著青梅出去,把消息送給辰風,讓他們安排好以後的事,我們不能都死在這裡。”
軼江月收回了視線,淡淡地說道:
“她上來,也會纏著我放你們走,不如留她和你們作伴吧。”
“軼江月,不要太無情,雪裳一直當你是朋友,你放她走!”
安陽煜抬頭,大聲說道。
“我不需要朋友。”
軼江月還是搖頭,翠色的衣衫在風裡輕飄搖著,月白的臉上,浮著一抹冷笑,轉身退進了門後。
他一直在,他想看什麽?
安陽煜的呼吸急促了起來,難不成想看著他們死在這裡,他才甘心?隨著那門的再次關上,他揮起了拳,重重地砸在牆上。
一直以來,他都無法保護好雪裳,他開始自責,他也絕不允許雪裳陪著自己送死。
軼江月關上了門,轉身,緩步走到了小桌邊上,這間小小的石室裡,懸著四顆明珠,將石室裡照得亮如白晝。
這四顆夜明珠正是他從沈璃塵的莊園裡拿出來的,不過,其實這是他牧依人的東西,是老宣王搶回去的,現在才算是物歸原主。
“大法師,你明明喜歡雪裳,為何要這樣對她?”
碧葉過來,將一杯熱茶放在他的面前,擔憂地看著他問道。
“這些事你今後不要做了。雪裳需要一次極其強烈的刺激,讓渾身血液加速流動,再配上我的藥,她體內的余毒才能徹底清除,才能生孩子。”
軼江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一掀長袍,坐了下去。雲菲霜死得太簡單了,若他是安陽煜,絕不讓雲菲霜死得那樣簡單。不過當時他還不明白自己對雲雪裳的感情,所以並未對雲菲霜下手,如果早明白,一切事情都會不同。
“那,你會放過安陽帝和沈璃塵嗎?”
碧葉小聲問道。
軼江月的目光刷地刺到了她的臉上,碧葉瑟縮了一下,退了兩步,怯生生地看著他。軼江月皺了皺眉,不悅地說道:
“碧葉,你聽好了,我說你是公主,你就是公主!這裡無外人,我不怪你,可是今後在外人面前不可再有這樣的表情。”
“可是……”
“沒有可是。”
軼江月斬釘截鐵地說道。
不,他不要再讓第三個人知道,真正的小公主早就病死在彩羽的懷裡。而且,他要娶雲雪裳,就必須有一個公主站在牧依山寨裡,這個人他已經選出來了,就是碧葉,她了解一切事情過程,而且她極其聽他的話,他讓碧葉往東,她便絕不會往西,她一定會助他完成心願。
等做完了這一切,到時候,說不定他和雲雪裳也會擁有一個漂亮的小寶寶,就像當時的小雲雪裳,當時的牧依小公主一樣……
想著曾經抱過的,可愛的小女孩兒,他的眼中驀地劃過了一抹悲傷。
那胖乎乎而漂亮極了的小公主,就在彩羽的懷裡斷了氣,可是彩羽夫人自己也燒得一塌糊塗,根本不知道公主已經沒了。軼江月怕她傷心,悄悄埋了小公主,在返回的路上正巧看到一個農婦把自己的孩子放進搖籃,他便將那小孩子偷了過來,這就是雲雪裳。
她的出身,果真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如果不是他偷走了她,那麽,今日的她應該和她想像中的一樣,頭上扎著青布頭巾,挽著菜籃子,嘴裡咕咕地叫著,灑下一把苞米喂著小雞,而她的身後,是幾個跌跌撞撞跑著的小破孩兒,她的
男人,扛著鋤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當時,為了瞞住彩羽夫人,他甚至在依著牧依人的方法,在雲雪裳的右臂之上,用自己的鮮血點了一顆守宮砂給她。
所以,雪裳是他的,自小便是!
他眯了眯眼睛,揮手,讓碧葉退下。
碧葉,她只是牧依一個貴族的後代,被他找回之後,便加入了他的計劃,進宮陪伴彩羽夫人。那時的他,還沒有今天這麽強大,只能用這種方法保持著和彩羽的聯系。碧葉進宮之後,因為性格木訥,所以一直只是一個小宮婢,並不能時時和彩羽聯系,每回費盡了力氣見到彩羽時,彩羽又為了讓他放心,總讓碧葉送出她很好的消息,從不把自己的真實處境告訴他。
直到她死的那天,軼江月還以為先王只是關著她,因為她的美好,不會太過折磨她……
事實上,彩羽在宮裡受的折磨遠超過他的想像。
她默默忍受著,直到看到女兒的這一天。那一天,雲雪裳隨母入宮參加宴會,一個人溜到後花園裡玩,她性子太野,又太大膽,只因為對皇宮好奇,便甩開了父母,一個人悄悄跑了好些地方,其中一個,便是鎖著彩羽的地宮之上的小花園。
那間小石室,有一扇小小的窗,被綠葉和鮮花遮蔽,可以看到太陽和月亮。她看著小姑娘笑著跑過,撲蝴蝶,摘花戴在頭上。陽光灑在她瘦瘦的肩膀上,蝴蝶在她的身側飛舞,多麽可愛的小姑娘!她的臉上露出久違的溫柔笑容來,突然間,她想到了綠葉給她找來的畫像,是軼江月畫的,她的女兒的模樣。
天,這不正是她的女兒嗎?
她的呼吸瞬間凝滯,天,那是她的女兒!那樣活潑的笑,和曾經的她一樣明媚的笑!她好想呼喚她的女兒,可是她的嗓子早就啞了,她艱難地將手伸出那扇小窗,想和她的女兒離得更近一些。
可惜,雲雪裳很快便被太監和宮女們發現了,把她趕出了那個小花園,她眼巴巴,淚流滿面地看著雲雪裳走遠,哭得不能自已。
不過,她的女兒如此健康活潑,她很滿足很滿足了。
後來,碧葉依著她的要求,又讓軼江月弄來了幾張雲雪裳的畫像,她日也看,夜也看,越看越想離開這個牢籠,到女兒身邊去。
這一晚,先王又來了,又提出了那樣無禮而齷齪的要求,她沒像以前一樣反抗,她活著,本就只有兩個願意,一個是殺了這狗王上,一個是見到女兒。
她任先王撲在自己的身上,在他正欲仙欲死之時,突然用自己磨好的一塊石片割向了他的喉嚨……
這是她進宮之後,第四次刺殺先王。只是,每一回都以失敗而告終,先王重重地給了她一個巴掌,罵罵咧咧地,如同一個市井無賴一樣捆住了她的手腳,獸一樣地在她的身上發泄完畢,便甩門走了。
她坐起來,認真地梳洗完畢,然後用那片石片割斷了自己的手腕。
血,流了一地。
月色從小窗戶灑進來的時候,她已經永遠合上了眼睛。
先王對她的感情也複雜極了,他一直認為這只是他的一個玩物,可是當她真的死去的時候,先王又突然覺得這樣一個女子不應該死掉,所以先王居然把她挪到了冰窖之中,用冰棺把她冰了起來,又在她的嘴裡放進了一顆寶珠,以保存她的身體不腐敗,自己還常去冰室裡看她。
宮中人知道她的本就不多,所以,除了先王,和幾個他的心腹,沒人知道她已經不在人世了。
碧葉就從那時起和她斷了聯系,軼江月也進宮找了許多次,無奈這時宮中的形勢已經越來越複雜,太子和太后軒轅芙琳、宣氏家族的爭鬥越演越烈,宮中的防備緊張嚴密得前所未有,他便漸漸進不了那深宮。
和上官東方的約定快到期了,他的耐心也快沒了,所以,便有了送雲雪裳進宮的計劃。
他成功地擾亂了所有人的視線,把這灘水攪得混混的,他就坐在眾人之後,看著天下局勢變得一團糟。
如果說,彩羽今天還活著,他心裡的恨還不會到這種極致。
正是因為知道了彩羽受到過的一切,他對大越皇族和宣家人的恨才達到了頂峰,以至於這種恨不發泄出來,他將永生不得安寧。
所以,他不想安陽煜和沈璃塵還活著,他不想大越和耀國還存在,他要毀了這一切,讓他們痛苦,讓他也嘗嘗失去的滋味。
不管是家園,還是愛人!要讓他們也親身品嘗一下這種滋味!
什麽?雲雪裳深愛著安陽煜,不會嫁他?
他有辦法的……她手臂上的守宮砂都是他的血點上去的呢!他的面上終是有了幾分柔情。最開始,他並不在乎雲雪裳的生死,她只是假的公主,或者說是他的棋子。後來,近距離接觸了,他才發現她多麽地與眾不同,沒有任何人的保護,她一樣快活而健康地長大,並且如同一把陽光,灑向了他充滿仇恨的心間。
他曾也想過,就讓雲雪裳永遠當牧依公主,以她的
號召力凝聚起牧依族人,他便當她的大法師,守護著她。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對雲雪裳的感情越來越濃烈,也越來越不想讓這種關系繼續存在。
是,等一切結束了,他便和她一起永遠住在牧依山寨裡,再不踏出這裡半步。
是,他不會讓她死的,他抱過那樣小的她,也愛上這樣可愛的她。
你瞧,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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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大家都不說話,安陽煜盤腿坐地在上,青梅的呼吸已經如遊絲般了,可能就他下回眨眼的時候,悄悄地停止呼吸。
安陽煜面色鐵青地看著青梅,心一點點往下沉去。他真的不知道如何才好,青梅是為了他進山的,可是他卻不能帶她回去。他甚至沒為她做過什麽,相反,是青梅,一直在為他付出。
他曾經妻妾成群,後來還有了雪裳,她也從未離開。
他知道,她和山寨的那位大當家什麽事都沒有,她只是跟著大當家在山林裡瘋跑,用箭刺穿一隻又一隻野獸,發泄著心裡無處訴說的情緒。
他知道,青梅那日找到他的時候,是想打動他,並且留在他身邊的。那段日子,青梅成天圍著他轉,很開心。
可是,雲雪裳還是來了。
他以為青梅會欺負雪裳的,可是青梅從來沒有,她默默地退開,只因為他喜歡雪裳,她為了他的喜歡一退再退,卻從不說要離開。
好傻的姑娘。
他伸出手指,在她的臉上輕輕地撫摸著。她本來可以快意江湖的,卻為了這份情,拋去了一切,隻守望著他。
他知道她為何進山。
雲雪裳把錢莊給了他,青梅便想,她也能為他做這些,便跟蹤著上官東方的人進了山,想找到寶藏給他,也幫他修運河。
可是,青梅,你對我如此,我卻連救你的力量也沒有。
他喃喃地說著,眼睛漸漸赤紅了起來。
“軼江月,青梅和我沒什麽關系,你救她上去!”
他仰頭,怒吼了起來。
雲雪裳擔憂地看著他,沈璃塵走過來,小聲說道:
“不要擔心,他不會有事。”
安陽煜的怒吼聲在山洞裡回響了片刻,漸漸消失了,又只剩下幾人深深淺淺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沈璃塵,你帶雪裳上去吧。”
良久,安陽煜頹然地站起來,仰頭看著那扇小門,小聲說道:
“等一下,我誘他出來,你便帶著雪裳衝上去。”
“還是你帶她走吧,我這身體,出去了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不如留在這裡陪青梅算了。”
沈璃塵淡淡一笑,生死對他來說,早就看得平淡,這一回進山,本就沒抱太大的希望,而且,他已經做了這一生最想做的事,真正陪伴雲雪裳一次。
遺憾的是,他這一回,也沒有把握真的救她出去,像上一回一樣,用一隻大大的風箏,帶她飛上高高的天空。
如果,再來一回,他一定不讓那隻風箏停下來,就那樣天南地北地乘風翱翔。
“你們兩個不要說這樣的話,我們一定可以出去。”
雲雪裳吸了口氣,心裡打定了主意,等下如果遇到什麽事,絕不當他們二人的負擔,一定要幫他們二人逃出去。
轟隆隆,又是幾聲爆炸聲響過。水聲陡然增大,仿佛就在耳邊。
突然,沈璃塵的臉色變了,他之前派了幾拔人來查看地形,對這裡比安陽煜要了解多一些。如果沒錯,這應該是小湖傳來的水聲,這片湖和那山澗激流相連。小湖的位置很低,四面都是小山,難道軼江月是要用山澗之水把小湖邊上的一切都淹沒,讓人們再無法找到這裡?
他快步走到了牆壁邊上,側耳聽了一會兒,立刻斷聲喝道:
“安陽煜,不能等了,我們想辦法打開石門,衝出去。”
安陽煜看他臉色嚴肅,便知情形比想像中的嚴重。
把青梅用腰帶縛在身上,便是她去了,也要帶她回去!他打上最後一個結,看向了雲雪裳:
“退後一些。”
“嗯。”
雲雪裳點點頭,退了好幾步。
安陽煜和沈璃塵一前一後走到了那道石門邊上,軼江月是用機關控制住這裡的,說不定,外面已經是水了!這扇門打開,不知道會是什麽後果!可是,如果不賭這一局,等水真的衝垮了四面牆再進來,那才真是逃無可逃。
運氣。
出掌。
二人的雙掌狠狠地擊向了那道石門,轟隆隆的悶響頓時在山洞之中回響起來。碎石,撲嗖嗖地開始往下落,劈哩叭啦地砸在地上。
那扇門,被強勁的掌力擊開了一道裂縫
,二人頓了頓,緊張地看著那道門。還好,沒有水衝破綻開裂縫的門,他二人對望了一眼,正欲抬掌再擊時,只聽得一陣巨響,那扇門突然碎了!
水……
果真是水,衝破了石門,向他們湧來!
沈璃塵和安陽煜同時拉住了雲雪裳,身形躍起,往後疾退。
水的速度絕對超過他們跑的速度,很快就沒到了他們的胸口,雲雪裳借著他們兩個人掌心的力氣撐起了身子,那水已經沒過了她的唇。
不考慮,直接抱起了雲雪裳,沈璃塵腳尖一點,便飛躍起來,一手抱她,一手握住了罩在山洞半空的細絲網。
安陽煜也躍了下來,以相同的方式掛在半空之中。
此時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也顧不得是沈璃塵,雲雪裳緊緊地攀在他的身上,低頭看向了湧向石室的水。
水溫柔的時候,能給你愜意的享受。
可是它凶猛的時候,卻能吞噬一切。現在這水已經淹到了他們的腳底,並且慢慢地往上漫上來,已經過了沈璃塵的小腿。
“怎麽辦?”
雲雪裳焦慮地看著還在緩緩上升的水,繼續下去,他們都得淹死在這裡。
安陽煜想說遊出去,可是外面通道狹窄,萬一走錯了路便回不了頭。正想著,眉便微微皺了起來,這水裡也有塞石粉麽?為何水如此沁骨的寒涼?他看了一眼沈璃塵,他表情鎮定,可是他依然能看出他是在極力忍耐。
雲雪裳輕吸了口氣,她也想到了遊出去這條路,只是,這間石室比外面的山洞要高,水既然到了沈璃塵的小腿這裡,說明外面已經全部被淹了,想出去,必須靠潛水,而自己並不會潛水。那日若不是安陽煜嘴對嘴給自己渡氣,自己哪裡能潛進來?還有,安陽煜那日之所以能潛水是因為他帶了根自製的麥管兒伸出了湖面呼吸,今日又沒有,怎麽可能一直潛著不呼吸?
水,還在不停地往上漲著,到了他的大腿了,沈璃塵深吸了一口氣,把她往上托了托,不讓這太過刺骨的水沾到她的身體。
“謝謝你。”
安陽煜低低地說道。
“不用,這是我自己的事。”
沈璃塵絲毫不避諱地說出對雲雪裳的感情。
愛了就是愛了,沒得到也沒什麽丟臉的,他能為她做點事,挺好。沈璃塵玉白的臉上又淡淡地浮了一抹笑。
他的優雅無時無刻不在,便是此時,他的處境如此艱難,風度依然優雅。
“沈璃塵。”
雲雪裳仰頭看向他,心裡一陣感動。
就在這仰頭時,一顆滾燙落在了她的額間,她怔了怔,順著那水珠落下來的地方看去……
哪裡是水珠,是沈璃塵指間的血!那細絲太鋒利,早割破了沈璃塵的手指,再看安陽煜的手一樣如此,兩個人的手早就是鮮血淋淋,只是她未抬頭,不知道他二人的肩上早被這血珠沾濕。
“阿煜,沈璃塵!”
她驚呼起來,下意識地伸手撫向了沈璃塵的肩頭。那血沾了衣,怎麽擦得乾淨?玉白的指尖,鮮豔的血珠,刺痛了她的雙眼。
她看了看沈璃塵,又看了看安陽煜,隻覺得心裡痛得不能自已,無助,絕望的感覺在心裡瘋狂滋長起來。
這時,水又往上漫起了一些,觸到了她的腳,一種極致的寒迅速透過繡鞋鑽進了她的皮膚裡!天,怎麽會是這樣的寒凍?她瞪大了布滿紅絲的眼睛,緩緩地伸手探到他的大腿上,他會有知覺麽?如此地僵硬!
那麽,安狐狸也是這樣的吧?眼淚奪眶而出,看向了安陽煜,他沉著的目光靜靜地看著她。他已經無法安慰她,他和沈璃塵都無法保證能送她安全出去。
眼淚越流越瘋,什麽是仇恨,什麽是報負,為何一定要奪人性命才能平了心裡的怨恨?軼江月,如果可以,讓我來消失你的恨,讓我一個人來承擔!
雲雪裳開始不停地尖叫了起來:
“軼江月,你出來!”
一連喊了數十聲,尖銳的聲音越來越嘶啞,那扇小門才又漸漸打開,可是,出來的人卻是碧葉!她擔憂地看著下面的情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碧葉,把臭月亮叫出來,有種跟我們單挑!別搞這些害人的把戲!”
雲雪裳怒吼著,碧葉卻搖搖頭,小聲說道:
“娘娘,別喊了,留著力氣吧。”
“軼江月,讓這兩個女人上去,耀國我給你。”
沈璃塵抬頭,看著碧葉,沉聲說道,渾厚的聲音在山洞裡回響著。
“大越也拿去,讓她們上去,不要把氣撒在女人身上。”
安陽煜也看向了碧葉,一字一頓地說道,極力地忍著,不讓聲音被這寒冷影響,讓雲雪裳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