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帝,其實你們可以出去的,只要雲雪裳答應上來之後嫁給大法師,只要你們二人自己跳下去!”
碧葉猶豫了好久,才指了指下面的水,大聲說道。
“臭月亮,活該你討不到媳婦,我嫁豬嫁狗,我嫁不出去,也不嫁你!”
雲雪裳一下就炸了,大聲怒罵了起來煎。
自己是豬,還是沈璃塵是豬?安陽煜和沈璃塵對視了一眼,苦笑著搖了搖頭,沉聲說道:
“小貓兒,別罵了,上去吧。”
“不要。”雲雪裳用力地搖搖頭,哭著看向了他,哽咽著說道:“我不要你們跳下去,我也不能沒有你,你不在了,我也不要活著,要跳,讓軼江月去跳,他最該死。”
碧葉扭過頭,怯怯地看向了站在屋裡的軼江月,他低垂著眼簾,表情平靜極了,看不出任何惱怒的模樣戒。
“大法師,讓娘娘上來吧,下面好冷。”
碧葉小聲請求道。
軼江月緩緩抬眸,慢慢走了出去。
下面,和他想像中的一樣,不管是安陽煜還是沈璃塵,都不會放棄雲雪裳。他就是要這種濃烈的感情來刺激雲雪裳,這樣,她才可能安全康復,才可能從此之後無憂無慮。
“軼江月,讓她們上去,我跳。”
安陽煜平複了情緒,迅速和沈璃塵交換了一下眼神,鎮定地說道。
“可是,你得先接她上去,鐵網會傷了她。”沈璃塵接過了安陽煜的話,淡淡地說道。
“好。”
軼江月唇角一揚,輕輕地揮了揮翠袖,碧葉立刻走過去,打開了機關,那鐵網慢慢地往上升去。
當絲網張開了一道出口之時,軼江月身形一起,靈巧地鑽過了那道隻容一人過去的出口,躍向了沈璃塵,伸手,便想奪走雲雪裳。
就在此時,沈璃塵突然出手,把雲雪裳往他身上一丟,趁他接人的時候,猛地彈開了腰間的軟劍,直刺向了軼江月的雙腿,而這時安陽煜已經背著青梅往那扇小門飛躍而去。
青梅被他丟上了石階,他轉身就揮掌攻向了軼江月。
“找死。”
軼江月冷冷地說道,將雲雪裳往出口一丟,身形如同一隻翠鳥,展開了翅膀,在絲網下左飛右撲。
沈璃塵和安陽煜的腿都被下面的寒水所傷,並不如軼江月那樣靈活,不多會兒便佔了下風。都中了軼江月好幾掌,被他逼到了絲網之下。
此時,沈璃塵突然覺得心裡一陣血氣翻湧,他今日早過了服藥的時間,而最後幾顆丹丸都給青梅續命了。
他咬了咬牙,拚盡了全身之力,身形暴起,在軼江月一掌劈向安陽煜的時候,突然用自己的身體撞向了軼江月,就在軼江月大為詫異的那一瞬間,他又轉身,一掌托在了安陽煜的腋下,大喝了起:
“起!”
安陽煜借著他的力氣,猛地往上一躍,也過了那道出口,到了雲雪裳的身邊。而沈璃塵,卻被軼江月一掌擊中,直接往水中墜去。
“沈璃塵!”
雲雪裳尖叫了一聲,撲向了石階邊緣。那抹紫色已經重重地落進了水中,他的目光靜靜地停留在她的臉上。
她哭了!
那時,她在山林裡,抱著自己痛哭,大聲說:
“沈璃塵,你找到我是你的福氣呢,我會賺銀子,我還會生孩子……”
可是,他不能大喜,也不能大悲。
他放棄她是無奈的,他不想……不想讓她跟著自己,又成了寡婦……一路行來,他看著她受傷,看著她愛上了安陽煜,看著她離自己越來越遠。多少個夜晚,他好想衝去告訴她,他是那麽,那麽地愛著她,愛得……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是一縷清新的風,她是一捧溫暖的陽光,她是一隻活潑的百靈鳥,她讓他感覺到新奇,她讓他感覺到世界原來是這樣的,這樣的可愛。
他好想聽到她說:沈璃塵,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不,他也不要聽到這樣的話,至少她和安陽煜都上去了,她有人疼有人愛,她會好好地活下去。
水淹沒了他,他的力氣用光了,身體開始慢慢僵硬起來。他聽到雲雪裳在那裡大叫:
“軼江月,你瘋了,你是個瘋子,你快把沈璃塵弄起來!”
他微笑起來,雪裳,我的小雪裳,你一定會幸福地活下去。我累了,這一世,我為了宣家付出了所有,我的責任盡了,我隻想沉睡,在夢裡繼續好好愛你。
為你,沒什麽不可以,為你,我什麽都願意。
我從未哄過你,我好想哄哄你,像所有的男人哄著心愛的女人一樣。
這一生不可能,下輩子,你會隻跟著我走嗎?
雪裳!
他喃喃地,念著她的名字,漸漸地沉到了水底。
紫衣,烏發,他的俊顏,天地間再看不見。
——————我是愛深深的分界線——————
軼江月的身形並未停,他又撲向了安陽煜,迫得他步步後退,雲雪裳跳起來,重重地撲向了軼江月,抱住了他的腰,大聲喊道:
“阿煜,帶青梅走,快走。”
安陽煜怎會走?
軼江月又會讓他走?輕而易舉地,就將雲雪裳拉開,丟到了碧葉的身邊,冷酷地說道:
“看好她。”
安陽煜憐愛的目光落到了雲雪裳的身上,他已經預知了今天的結局,技不如人,腿又被凍傷,別說打敗軼江月,他甚至無法再支撐幾招下去。
只是,小貓兒總算沒被傷到!小貓兒總算還有生的機會!
他收回了目光,傲然地抬起了下巴,緩緩提劍,橫於胸前。
拚死,為尊嚴而戰。
對不起了,雪裳,我又一次食言,我不能帶你出去,我現在又要離你而去。
對不起了,我的小貓兒,不能陪你到老,不能陪你去種花生,不能給你全天下的銀子,不能讓你做最最大的富翁。
可是,小貓兒,如果有下輩子,請一定記得,我依然會最先找到你,請你依然要嫁給我,我保證不會再欺負你,不會再食言,不會再讓你陷進這些亂七八糟的恩怨情仇之中。
出劍,斜斜劃過了軼江月的翠衣。幾招下來,軼江月總是輕易閃過,他的體力漸不支,軼江月尋到了破綻,一掌擊向了他的左肩,重重地,他的身子往後飛去。
“軼江月,你要對她好。”
他撞到了那張絲網,網迅速打開,讓他的身體迅速下墜,他目光充滿了留戀,依依不舍地看向了雲雪裳,大聲說道,這聲音,迅速被水聲吞沒。
他掉下去了!
和沈璃塵一樣,隻留給她一個微笑,一段回憶!
刹那間,天地無聲。
雲雪裳隻覺得一切都停住了,包括她的呼吸,她瞪大了眼睛看著安陽煜的身體漸漸沒入水中。腦中電閃雷鳴,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在樹林間,他中箭下墜的情形。
不,她受不了這種分離!
她不要再和他分開,來時路上,她說不要他了,她要去遊歷江湖,那是氣他的話,她從來不舍得離開他。
她喜歡他壞壞的笑,喜歡看他邁過天龍宮高高的門檻,披著滿身霞光向她走來,低低地喚她:
“小貓兒。”
她喜歡他抱著她,使壞地撓她的癢癢,使壞的親她,使壞的哄她吃進補身子,卻又難吃的補藥,使壞……使壞的愛著她。
他的愛,濃濃的,包裹著她的呼吸,她的身體,她的一切,在不知不覺中深入骨髓,成為她生命裡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就像她自己的身體一般,扎根於她的內心深處。
淚水,模糊了她蒼白的面容。
安狐狸不見了!
他的身影不見了,只有那潭水,撲打著山壁,飛濺起晶瑩。她回過頭,怔怔地看了一眼軼江月,說了一句他沒聽懂的話:
“要生孩子了呢。”
就在軼江月發楞的時候,她突然縱身一跳,往那水中跳去了。下面有安陽煜,下面有沈璃塵,到了那邊,他們三個人還是可以見面,可以做朋友,她才不要留在軼江月這個冷血無情的人身邊。
翠色一閃,她的身影還未落到水上,便跌進了軼江月的懷裡。帶她上了岸,軼江月一揮袖,又有人啟動了機關,那下面的水瘋狂地往上湧起來。
水面上,再看不安陽煜和沈璃塵的身影,只有幽深的水洶湧著,她突然哇地一聲痛哭了起來,轉身拉住了軼江月的袖子,哀求著:
“軼江月,我嫁你,你救他們兩個上來好不好?”
“碧葉,帶她回去。”
軼江月這時真的惱怒了起來,雖然他不斷地告誡自己,忍住,他不正要她受這樣的刺激麽?等下服了他的藥,她便會忘卻這一切,從此心裡只有他。
可是,聽著她一遍遍地為了安陽煜求情,心裡的醋意還是抑止不住瘋漲了起來。
“不要,碧葉,不是,你是公主,大法師,你們行行好,救他們上來,他們才掉下去的,還能救的,而且你這樣神通廣大,你能救的,你會救的,成親啊,我們成親,你救他們吧,求求你了……”
雲雪裳已經語無倫次了,她轉向了碧葉,抱著她的腿不停地哀求起來。
“娘娘,不是,小姐,你起來。”
碧葉心痛地拉著她的手,看著軼江月說道:
“大法師,小姐這樣會傷了身子的。”
軼江月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出手,點了雲雪裳的穴。
【三】心事總難隨心願
碧綠的竹樓裡。
三公主和軒轅辰風正看著榻上的雲雪裳。
他們來遲了一步,小湖已經被淹了,那一片只有水汪汪,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知道安陽煜和沈璃塵……死了,而雲雪裳躺在這裡,快四天了,還沒有蘇醒的跡象,更讓他們難過的是……他們得知雲雪裳懷孕了!
讓她如何面對醒來後的一切?
有了孩子,卻失去了夫君?
軒轅辰風的牙狠狠地咬住,發出咯嘣的聲音來,他的拳攥得骨節泛了青白的顏色。他的憤慨就快把他燒著了,他是想和軼江月拚命的,可是,他現在不能衝動,雲雪裳腹中有安陽煜的骨肉,他有責任安全帶著雲雪裳離開這裡。
“公主殿下,王爺殿下,請二位出去吧。”
幾名婢女走進來,輕聲說道。
“我們哪裡也不去,讓軼江月那個混帳來見我。”
軒轅辰風黑著臉,憤怒地吼道。
三公主拉了拉他的袖子,又被他狠狠甩開:
“閔柔倩,如果不是你帶著我繞圈子,我早就來了,我早就能把三哥和嫂嫂救出去了!你師傅混帳,你也好不到哪裡去!你害死我了最好的兄弟和朋友,你滾開,離我遠一些!”
三公主被他甩開,一時心裡也委屈起來,她哪裡會預料到自己這一路會和軒轅辰風有了感情,而且……他為何要為了外人這樣指責她?她是未愛過的人,更是沒有朋友的人,根本無法了解軒轅辰風和安陽煜、雲雪裳之間的感情。
“你別後悔。”
三公主寒下了臉色,冷冷地說道。
軒轅辰風正處於傷心之際,哪裡管她的情緒,硬梆梆地就丟過了一句:
“是我我後悔,後悔中了你們的美人計!”
他否認和她的感情了!這一路的親密在他的心裡,成了美人計!她的感情在他的眼中難道只有詭計,難道只是一錢不值?
她咬了咬唇,一言不發,轉身就走出了房間。
眾人皆退下去,軒轅辰風扶著床柱,慢慢坐到了床邊的地上,怔怔地看著雲雪裳蒼白的臉色。
他知道三哥一直想要一個孩子,可是,三哥,你怎麽可能被打敗?你還和沈璃塵一起,怎麽打不過一個臭月亮?
你讓我如何面對嫂嫂?她醒來,若問我你去了哪裡,我如何回答?
太陽慢慢下了山。
月亮悄悄爬了起來。
軼江月緩步走到了門邊上,他不想和軒轅辰風打起來,他並不是完全冷血無情的人,他還有顧及的人,比如三公主。三公主在他那裡哭訴了一下午,說軒轅辰風欺負了她,讓他去為她出氣,可是他故意說要去殺了軒轅辰風的時候,三公主卻又變了臉色,一言不發地走開了。
戀愛中的女人,就像當日雲雪裳的一樣。
他眯了眯眼睛,看向了屋子裡。
他從未想到過,雲雪裳居然懷孕了,那他前幾日做的事就差點要了她的命!指尖有些發抖,幸虧,幸爾,她沒事!
目光抬起,落在軒轅辰風的背影上,他一直鐵塔般地守在雲雪裳的榻前,所有的湯藥,他必須親口嘗過,才肯喂給雲雪裳,所有的人都不能靠近雲雪裳。
這樣不是辦法,明日是第五日,他的藥,明日就能發揮作用,他必須成為第一個出現在雲雪裳面前的人。
他輕擰了一下劍眉,邁進了房間。
軒轅辰風赫地一聲站起來,怒視著他,恨恨地質罵道:
“軼江月,你現在滿意了,你要不要臉?殺人奪妻?我告訴你,只要我活著,你就別想得逞,嫂嫂一醒,我便要帶她離開這裡!”
軼江月淡淡一笑,隻當聽不到軒轅辰風的罵聲,雲雪裳睡得真沉,她睡覺的模樣永遠是這樣好看。
他的淡漠和對雲雪裳無禮的注視徹底激怒了軒轅辰風,他大步向前,握拳,重重地打向了軼江月那張讓他看了就生氣的臉。
軼江月輕一閃身,躲過,輕描淡寫地說道:
“帶著三公主走吧,天下都是你們的,你打不過我。”
“你能有多厲害?我就不信了。”
軒轅辰風一拳接一拳打向了軼江月,虎虎生風的拳,拳拳都……落空!斬江月翠色的衣衫在他眼前飄來飄去,就像逗弄一個小孩兒似的,百招之後,他的心越發亂,腳步也亂了,軼江月一指過去,點在了他的胸前。
他停住了。
軼江月連眼皮也沒抬一下,隻低聲說道:
“請王爺去三公主那裡休息。”
幾名穿著彩色獸皮短衣褲的男子跑進來,扛起了軒轅辰風就往外跑去。他不敢置信地瞪著軼江月,原來這廝一向都隱瞞了自己真正的功力,他們從來都隻以為軼江月只有輕功好,不想他的武功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像,他不是軼江月的對手!
可是,那又如何?他說過,有他在的一天,絕不讓軼江月染指雲雪裳,四肢不能動,可是牙,依然咯嘣地咬得響。
月光,柔
柔,灑向了榻上單薄的人兒。
他坐下來,手伸進被子裡,握住了雲雪裳的手,心裡開始激動起來。天一亮,天陽一升起來,雲雪裳一睜開眼睛,就會看到他,從此,他便是她的夫,她的天,她的一切!
多好!
一切都按著他的意願發展著!
他的仇報了,他心愛的女人也到了他的身邊!
唯一有些不如意的是,雲雪裳有了孩子!他本是想打掉這個孩子的,可是她的身子太虛弱了,如果這回打掉,他也沒有把握她還能不能生孩子。算了,反正安陽煜死了,只要他不說,三公主不說……軒轅辰風那裡,他皺了皺眉,要麽,他帶著雲雪裳遠走高飛,再不見他們罷了!
只要有雪裳在,哪裡都會是快活的日子!
他慢慢地俯身下去,在她冰涼的額上輕輕地吻了一下。那日,在渤郡的河邊,他失了理智,強吻了她,觸摸到了她如絲的肌膚,那種感覺,他至今難忘,他渴望著她,就像渴望空氣一般。
吻慢慢滑下來,到了她的唇上。
好冰,雪裳,你冷麽?
他微笑著,躺了下來,用力地抱住了她的身子,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她。
星兒點點,落下一地碎光。
風兒柔柔,拂起他垂在榻邊的黑發,他的翠衣,在月色下泛著碧柔的光澤,他覺得,幸福這個詞終於降臨到了他的身上。
淡紅光芒,灑進窗戶。
他的呼吸急促起來,瞧,天亮了,霞光起了,她長長的睫毛在微抖,她要醒了!軼江月的唇角往上一彎,就撐起了雙手,目不轉睛地盯住了她的眼睛。
看我,雪裳,請將我變成你重生之後第一個看到的人。
從此,我寵著你,不讓你再受一點委屈。
從此,我讓你做我的公主,我給你你想要的一切。
“呆子,你去哪裡?”
窗外,突然傳來了三公主惱怒的斥責聲:
“你站住,你打不過我師傅的!”
軼江月的眉緊鎖了起來,他可不想這時候讓軒轅辰風打亂了他的計劃,闊袖揮,門窗被掌風緊關閉。
目光還是不動,隻定在她的面上,心裡期盼著她快快看向他,把他的身影烙進黑亮透澈的雙瞳。
“軼江月,卑鄙小人,給老子滾出來!”
軒轅辰風狠狠地踢著門,怒吼著。
三公主緊跟上來,胸脯急促地起伏著,她不應該給他解開穴道,他一能動,立馬提刀來找軼江月拚命,她知道這二人的功力,惹怒了軼江月,他不會有好果子吃,她不想呆子受到傷害。
“帶他回去。”
軼江月惱火地扭頭看了一眼大門,不敢太大聲,害怕被就快醒來的雲雪裳聽到,這會讓她害怕,以為他很凶,不敢和他親近!
長刀,狠狠地砍在了大門之上,腳也用力地踹著。
只是普通的木門而已,再結實,又哪裡經得起軒轅辰風這樣折騰,沒幾下,便被他踹開了。
軒轅辰風一陣風似地卷了進來,不由分說地揮刀就砍向了軼江月!這個不要臉的東西,居然趴在雲雪裳的身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天,不是他死,就是己亡!
軼江月心裡怒罵著,這呆子一定要壞了自己的事,他會殺了他!抬腳,踢開他手裡的大刀,抓住了軒轅辰風的手腕,把他往外推去,軒轅辰風的力氣是有的,他一提,居然沒丟動,反被軒轅辰風推開,一個箭步又護到了雲雪裳的榻前,回頭就說:
“嫂嫂莫怕,我護著你。”
心裡一個不好的預感升起來,過去,用力地扒開了軒轅辰風,只見雲雪裳正睜大了一雙充滿了茫然的,驚慌的的眼睛,定定地看著軒轅辰風!
該死!
軼江月頓時大怒,他握了拳,就在一拳揮去的時候,只聽得雲雪裳柔柔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餓了。”
和他想像過的,一切她可能說的第一句話都不同,她坐起來,皺著眉,看著軒轅辰風,可憐巴巴地說道:
“喂,我餓了!”
軼江月的怒火暫時消了消,反正雲雪裳什麽都不記得,只會對第一眼看到的人依賴一些而已,等他趕走了軒轅辰風,雲雪裳的世界裡就只有他!
他瞪了一眼軒轅辰風,轉身,對著外面大聲說道:
“擺膳。”
外面大聲應了,不多會兒,八隻小碟便擺了上來,全是他特地為她烹調的小菜,養身了用的。
“嫂嫂多吃些。”
軒轅辰風不明就理,張嘴就說。
“什麽是嫂嫂?”
雲雪裳一面吃著飯,一面好奇地問道。
軒轅辰風一怔,心裡緊張起來,壓低了聲音問道:
“你認得我麽?”
雲雪裳搖了搖頭,又問道:
“你認得我麽?”
軒轅辰風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看向了軼江月,一字一句地問道:
“你對她做了什麽?”
軼江月的唇角牽了牽,淡淡地說道:
“這樣不好麽,她永遠不會傷心了。”
“我問你對她做了什麽!”
軒轅辰風怒吼起來,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往牆上按去。
“啊!”
雲雪裳尖叫了起來,二人連忙看向了她,可是,她的臉上並沒有害怕,而是略帶了些興奮,接下來,居然拍起手來:
“打架了,打架了!”
天,她居然記得打架這回事!
軼江月怔了怔,他的這種藥,可以消除她的一切記憶,為何對打架這回事,她牢記不忘?難不成是因為她小時候打了太多的架的緣故?還有,為何看到打架,會這樣的興奮?
軒轅辰風松了手,粗聲粗氣地說道:
“嫂嫂快吃,我帶你回家。”
“什麽是家?”
雲雪裳又捧起了碗,大口吃著,好奇地看著軒轅辰風問道。
軼江月這才發現了一件事,雲雪裳自醒來開始,一直未看過他,只看軒轅辰風一人!他頭痛起來,這時候,他不能明目張膽地動軒轅辰風,她會反感,可是,如何能讓她看向自己?
“你看什麽?還不出去?”
軒轅辰風白了他一眼,恨恨地說道。
雲雪裳終於轉過了臉來,看了他一眼,他的呼吸緩了緩,可是,她隻瞟了他一眼,便又回到了軒轅辰風的臉上,偏著臉,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扒完了最後一粒飯,猶豫了一下,說道:
“喂,我好像見過你,你叫什麽?”
“軒轅辰風。”
“呃,好長的名字,我叫什麽?”
“你叫……。”
“你叫雪衣,是我的妻子。”
軼江月上前一步,扒開了軒轅辰風,鎮定地說道。
“你這廝,好生不要臉!”
軒轅辰風又惱恨起來,怒罵道。
軼江月袖子一揮,一把拉住了他的臂膀,把他拉到牆邊,壓低了聲音說道:
“軒轅辰風,我勸你看清楚狀況,你現在告訴她實情,你覺得她能支撐下去嗎?別忘了,她現在是孕婦,你想一屍兩命,盡管就過去說吧。”
軒轅辰風黑著臉扒開了他的手,低聲說道:
“那也輪不到你站在這裡,她是我嫂嫂,我也要勸你看清楚,她總會有想起來的一天,到那時,離你的死期也不遠了。”
怎麽可能有那一天?軼江月眯了眯眼睛,心裡冷笑起來。
“師傅。”
三公主急匆匆闖了進來,瞟了一眼雲雪裳,便說道:
“早膳好了,師傅要不要去用膳。”
“把你的夫君帶出去用膳吧。”
軼江月轉身,慢慢往雲雪裳身邊走去,就欲坐下,可惜,軒轅辰風是一根筋,此時眼中隻想著如何護好雲雪裳,不讓她被軼江月欺負,根本不朝三公主多看一眼。
三公主闖進來,目的只是讓他二人分開,免得又打起來。現在看二人都不領情,又見軒轅辰風一心隻護著雲雪裳,不由得心就灰了半截。
屋裡氣氛有些冷,只有雲雪裳大口地吃著飯,幾隻小碟很快見了底,她放下了碗筷,打了個飽嗝,抬頭,笑眯眯地看向了軒轅辰風:
“那個,喂,你叫什麽?”
二人又楞住了,剛剛明明告訴過她的呀!
“軒轅辰風!”
軒轅辰風想,她一定是睡得太久,所以沒記住。只見她點點頭,轉身往榻邊走去,坐下,躺好,側過臉來,又成了笑眯眯的模樣:
“呃,那個,你叫什麽?”
軒轅辰風和軼江月徹底石化,原來,雲雪裳現在根本記不住東西,問過一句話,轉身就會忘記,可是,她獨記得的是,那天,她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是軒轅辰風!
她的身邊不能離開人,她會站起來,就忘了自己要做什麽。她走到哪裡,看到的東西,看到的人,都是極新鮮,是她從未見過的……
軒轅辰風不知道這對她來說,到底是喜還是悲,至少,她不用去想安陽煜離開的痛吧?
————————————
一晃,半月余!
她的身體漸好起來。
軒轅辰風送了信回去,說他不再回朝,又以安陽煜的名義,把一切軍政大權都交給了安陽家另外兩個王爺手中,這二人從不問政事,卻突然大權在握。
宣家也亂成了一團,沈璃塵一去未歸,又無任何消息,他的幾個孩子都未出世,又無兄弟,幾個叔侄根本無力撐起大局。
天下局勢瞬間明朗
,南金一統天下,指日可待。
微風拂過,山坡上的野花開得燦爛極了。
雲雪裳躺在青草裡,仰頭,眯眼看著藍天白雲,她知道有些不對勁,可是她就是記不住東西,就連自己名字她也不記得,身邊這個大個子黑臉男人天天陪著她轉悠,可她總也記不住名字。
不過,這裡的人對她都很好,看到她都是笑眯眯的。即使不好,她又怎麽記得住呢?她打了個哈欠,扯了一片草來放進了唇間嚼著。
“不能隨便吃東西!”
好聽的低沉的聲音傳進耳中,一隻素白的手伸過來,一張陌生的臉出現在眼中,真是個好看的男人呵!她正讚歎著,大個子男人跳起來,對來人橫眉冷對,一副生氣的模樣。
“到時間診脈了。”
軼江月淡淡地說道,坐到了雲雪裳的身邊。
軒轅辰風退開了一步,目不轉睛地盯著軼江月手,就怕他下黑手,拿了雲雪裳腹中的孩子。
“王爺。”三公主的聲音傳進了耳中。
“嗯?”
他扭頭,一眼就看到了三公主憔悴的臉。這些日子,他只顧著照顧雲雪裳,差點忘了三公主的存在。
一時間,心裡又慚愧起來,軼江月做這些事,和三公主是無關的,他那日怎麽可以遷怒於她呢?
“你來了。”他轉過身,走到了三公主的身邊,上下打量著她,低聲說道:“怎麽瘦了這麽多?”
三公主別開了臉,淡淡地說道:“我明日要下山了,來和你說一聲,那日拜堂之事,王爺忘了吧。”
軒轅辰風一怔,想說什麽,三公主已經轉身,大步往來時路上走去了。陽光拖長她的影子,纖瘦腰間,已經沒有了他送她的那兩塊玉佩,她把它們放到了他的房裡。
一切本是夢,就讓夢醒來。
“倩倩。”軒轅辰風追過去,拉住了她的手,低聲說道:“對不起,這些日子我沒顧到你,可是,你看到了,她需要我照顧……”
“那你就留下來照顧她。”三公主依然淡淡的語氣,推開他,大步往回走去。
“倩倩。”
軒轅辰風張了張嘴,又把這個名字吞了回去,他怎能在這個時候離開?又怎能要求三公主陪他住在這山野之地不回去?她是貨真價實的金枝玉葉呵!而他,已經一文不名,不是王爺,不是貴族,還背負著三哥的仇恨!
可是,倩倩,我還是希望你留下來的,不過,我不可以這麽自私,我已經背負了這樣的沉重,我沒有理由讓你陪著我沉重地活下去。
“倩倩,我們的事……不當數也好。”他苦澀地一笑,回頭看向了雲雪裳。
軼江月正哄著她,讓她喝苦澀的藥汁,每天三碗,苦得她緊鎖秀眉,不過,她是不記得這苦的。
也好!不記得痛,不記得苦,或許這是最好的結局。
或許是因為藥太苦的緣故,雲雪裳並不喜歡和軼江月呆在一起,吃了藥,便趕他離開,一眨眼就忘了他。她盤腿坐在草地上,摘了一朵野花兒攢在發間,側臉,衝著軒轅辰風明媚的笑。
一隻小蟲爬過了青青草葉,爬到了雲雪裳的足尖上。赤著腳,花生米般的腳指頭,那花瓢蟲就趴在大腳指的指甲上,她好奇地用指頭扒了扒小蟲,軒轅辰風就彈起了手指,將那小蟲彈飛了。
“是什麽?”雲雪裳看著驚慌飛去的瓢蟲,小聲問道。
“小飛蟲。”
軒轅辰風坐下來,看著她的臉,嗡聲嗡氣地說道。明兒三公主就要走了,他心裡如今就像被一根弦緊緊地繃著,他舍不得,可是又不能丟下雲雪裳。
當日,他答應要為雲雪裳做三件事。他記得雲雪裳說的話,她說“呆子,哪日安陽煜不要我了,你養我吧”。
她說這話的時候,剛和他一起吃完了一盤子芸片糕,躺在搖椅上打飽嗝,她是開玩笑,可他傻乎乎地就答應了。
在他未開情竅的心裡,雲雪裳和安陽煜一樣,只是朋友,朋友為朋友做這些事,理所當然。可是如今,他才知道承諾了便要做到。
他答應過她,安陽煜不在的時候,要保護她,他是男子漢大丈夫,怎會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