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聲蟬鳴鑽進了雲雪裳的耳朵,吵得她頭疼。她很想把耳朵堵住,不去聽軼江月的聲音,可是他的聲音依然頑強地跟蟬鳴聲一起飄了進來。
“雲雪裳,知道嗎,你只是一顆棋,安陽煜的,沈璃塵的,只有你還相信這所謂的愛情。”
雲雪裳不想聽這刺耳的話,猛地抬頭看她。
軼江月目光陡然間變得殘忍,起身往窗外躍去,青布衣衫在明晃晃的宮燈下泛著冷漠的光澤,隻眨眼地功夫便消失在宮牆之外煎。
雲雪裳正懊惱之時,只見一顆青色的藥丸從房梁之上落下,在半空中輕微一響,炸成了一片淡色迷霧,當霧散盡之後,宮婢們緩緩醒了過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還以為自己睡著了,互相看了看,連忙爬起來,跪到一邊請罪。
“都下去吧。”雲雪裳無精打彩地走到窗邊,仰頭看著那淡色的月兒,心裡想著軼江月那句殘忍到極點的話,突然就有些灰心起來。
男人的心裡到底都在想什麽?為什麽不能簡單一些呢?就像軒轅辰風一樣簡單著,不好麽?
“在想什麽?”安陽煜低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來,他進來好一會兒了,她居然都沒反應戒。
“商量好了嗎?”她擠出一抹笑容來,故作輕快地問道,明日軒轅辰風要比武,希望軼江月不會傷到他才好。
“他來過了?”安陽煜皺起了眉,空氣裡有軼江月身上那股獨特的味道。
“是。”雲雪裳乾脆地答道:“你的防衛差得很,他像進自家菜園地一樣。”
安陽煜有些尷尬,他乾咳了一聲,小聲說道:“他本事倒是挺大……晚了,歇著吧。”
雲雪裳沉默了一會兒,看著他的眼睛,輕聲問道:“你見過彩羽夫人嗎?她長什麽樣兒?”
安陽煜沉吟了一下,小聲說:“怎麽問起她來了。”
“不應該問麽?或許我應該回牧依寨子去給族人上柱香才對。”
雲雪裳想試探他,但他卻面不改色心不跳。她無奈,隻得轉身往裡面走去。還用問麽?這臭狐狸肯定又有事瞞了自己,她的心略略有些慌亂起來,那種不安的感覺又開始在她的心裡織起網來,網著她的心,讓她呼吸開始急促。
“他跟你說什麽了?”安陽煜跟上來,低聲問道。
“說,如果我想看到彩羽夫人,找你就行了。”雲雪裳扭過頭來,盯著他的眼睛,想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一些什麽來。
安陽煜只是淡淡地一笑,上前一步,攬住她的腰說道:“其實你只要知道一點就行了,你和我,就是綁在一起的一對兒,其余的也不必再管,只要有我就足夠了,彩羽夫人不是你所要關心的事情。”
雲雪裳聳了聳肩,此刻,她沒有和他爭執的yu望。
二人洗洗,窩上了榻,安陽煜自服了菲霜給的解藥,頭痛的症狀減輕了很多,據上回發作到現在,這麽久的時間,才發作過一回,而且還不是很嚴重。趙禦醫說,相信用不了多少時間就會痊愈的。
瞧,還是有好消息的!
他的呼吸深長,濕熱地打在她的耳畔,他的手從她腰上環過來,雲雪裳瞪大了眼睛,看著明黃的幔帳,上面那龍鳳齊舞,彩色的鳳尾絢麗耀眼。
她真的喜歡有個男人如此疼愛她,只是,安陽煜,我為了愛你,一退再退,我希望我退到底線的時候,我所擁有的這一切,不會讓我傷心流淚。
第二日。
才一大早,陽光便有些灼熱了。
軒轅辰風和三公主的比試就在皇家的練武場裡舉行,未搭擂台,只在地上打進了十二根梅花樁,這梅花樁又和平日練習的不同,只有普通梅花樁的三分之一粗細。
軒轅辰風已經到了,正和幾位武將在那裡說說笑笑,一副放松的樣兒,想來,在他心裡,三公主不過是一界女子,便是勝了她,也不算什麽。
見他二人攜手而來,眾人連忙過來參拜,問了安,環視了一下四周,軼江月和三公主還未到,一旁,侍官上前來,小聲說道:“三公主和軼公子昨晚並未在驛館歇息,前去迎接的侍衛也還未回來。”
眾人一聽,面上皆又有些不滿起來,你一句他一言地說了半天,安陽煜皺了下眉,沉聲說道:
“何必焦躁,爾等也難得有個清閑的早晨,坐下休息一會兒就是。”
這會子大家才靜下來,紛紛坐下,喝茶,盯著練武場的入口處。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日頭越來越猛,眾人又有些不安起來,只有安陽煜和雲雪裳偎在一起,小聲說著話兒,不見有焦急的模樣。
軼江月就是要讓他們不耐煩,只可惜軒轅辰風這呆小子不明白,等得不耐煩了,便在梅花樁上跳來躍去的,一個人左手打右手,打得歡快,還一個勁兒地讓人上去跟他比劃比劃。
“大將軍如此寂寞,本公主陪你拆上幾招。”
一聲清洌的喝聲從眾人身後響起來,一襲藍衣的三公主像一
片藍色的雲彩從人群後飄過,直接掠到了梅花樁上。素手一抬,手腕在空中美妙的翻轉一下,指間就多出了一根七彩的長練來,那彩練在空中隨著她的身姿一起旋轉著,讓人看得眼花繚亂,軒轅辰風分了一下神,便被這彩練卷住了右手,三公主手一揚,拉著他就往前撲去,眼看著人就快跌下了梅花樁,軒轅辰風一聲斷喝,雙腳在樁上一跺,穩住了身形,反手拉住了彩練,把三公主往梅花樁下甩去。
“好大的力氣,大將軍憑的就是這種蠻力麽?”
三公主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借著他的勢,腳尖在梅花樁上輕點著,就像跳舞一樣,纖腰扭轉著,就回到了梅花樁的正中間,鳳眼高挑著,譏笑起軒轅辰風來。
“是不是蠻力,公主試了便知。”
軒轅辰風咧嘴一笑,對於比武,尤其是可以拆上幾招的人,他都會來幾分興趣,即使對方是女人,除開這三公主冷得嚇人不合他的脾味外,他覺得,這女人長得還是不錯的,是一個會打架的,漂亮的女人!
“試便試!”
三公主面色一寒,彩練往前一甩,那柔軟的綢子被她的內力注滿,疾速筆直地擊向了他的臉頰,軒轅辰風側身躲過,揮掌擊向了彩練,掌風將彩練折彎,讓它飛回了三公主的方向,三公主這才重視起來,有蠻力的人也是可怕的角色,她收了彩練,不再硬打,而是一揮手,將一根彩練分成了六根,那彩練在空中,就像靈蛇一樣飛快地蜿蜒遊動著,分別攻向了他的頭,手,腳,腰,
“媽呀,蜘蛛精!”軒轅辰風大笑起來,一揚手,侍衛們便將他的長刀拋了上去,他接了刀,一面擊開彩練,一面大聲說道:
“三公主,本王不喜歡蜘蛛精,再換一身行頭吧。”
聽著他的笑語,三公主也不惱,將那彩練毫無章法撲頭蓋腦地扔向了他,然後拔出腰間懸的兩把短刀撲向了軒轅辰風,雙刀,刀刀凌厲,毫不留情,軒轅辰風隻笑了兩句,便隻好集中精力對付起她來。
軒轅辰風的一身銀亮,三公主的一身淡藍,在快速地打鬥中,漸讓人看得有些眼花起來。
這一邊,軼江月一掀錦袍,坐下,捧起了宮婢們奉上的茶,輕輕啜了一口,似乎並不在乎那邊的輸贏。
雲雪裳開始緊張起來,現在她最怕的是三公主受傷,南金王本就受了氣,若心肝寶貝再受傷,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安陽煜現在正需要時間休養生息,如果這時候開戰,那將是不小的打擊。
一隻溫暖的手探了過來,握住了她的小手,是安陽煜,他的目光並沒有看過來,只是盯著那邊打鬥的二人。
突然,軒轅辰風大喝了一聲,尋到了三公主的一個破綻,揮刀就往三公主的身上砍去了……這一招,突然而生猛,並不留絲毫情面。
安靜。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盯著軒轅辰風那高揚起的長刀,那銳利的刀鋒眼看就要落在三公主那嬌*嫩的身軀之上。
雲雪裳心中大急,正要站起來,卻被安陽煜用力地按住,他握她的原因,就是在防止她這時候出聲阻止,就在這當口,三公主身形一晃,從樁上跌落下來。
宮婢連忙過去扶起了三公主,她拍了拍手上的灰,面無表情地說道:“你贏了。”
“承讓,本王知道三公主是不願意嫁於本王這種不識風情的人,三公主請吧。”軒轅辰風從樁上跳下來,笑眯眯地說道。
誰都以為,為怕兩國交戰,安陽煜定不會讓軒轅辰風傷到三公主,可是,人都是怕死的,誰也不想死了再讓別人為自己報仇,所以當軒轅辰風的刀鋒即將到她的頭頂時,她還是怕了,就那一恍惚中,跌下了梅花樁。
軼江月依然是那副篤定的表情,他負著手走過去,給三公主拍了拍背上的灰,輕聲說道:
“第三十一招時,他有一個破綻,你只要攻他的下盤,便可勝。”
“徒兒記下。”
三公主一聽,立刻畢恭畢敬地抱拳行了個禮。二人說著剛才切磋時的招式,並不理會旁邊人的目光。
雲雪裳這時候已經是滿身大汗了,一半是嚇的,一半是被這太陽曬的。
大越的夏天,有些難熬。
軒轅辰風這會子正得意,去換了身衣裳過來,便跑到了雲雪裳的身邊,笑著說道:
“皇后娘娘,嫂嫂,我前兒得了幾壇好酒,讓人送你宮裡去了。”
“謝了。”
雲雪裳點點頭,目光卻沒離開三公主的身影,三公主對軼江月的態度很奇怪,一半敬畏,一半冷漠,可只要一說起這武藝,她立刻就變得異常尊敬,難不成她的這身功夫真是跟著軼江月學的?她是養在南金深宮的,又如何認識了軼江月呢?南金王會知道這些事情嗎?
正想著,只見三公主轉身向她走來,軒轅辰風一見,立刻撒腿就跑,還不忘對她擠了擠眼睛,說道:“盡管多說我壞話便是。”
雲雪裳好笑地搖搖頭,迎向了三公主。
“公主好武藝。”她笑著奉承,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句話總不會錯的。
可是三公主卻並不領情,冷冷地說道:“輸了便不算好武藝。”
“他是男兒,你是女子……”
雲雪裳想安慰,卻又被她打斷:
“男兒女子有何不同?都是人,皇后娘娘不也開錢莊,做了女子不敢做之事。”
三公主比雲雪裳略高,她看三公主的時候,不得不稍仰些頭來。
“公主說的是。”
雲雪裳感歎起來,從這一點來說,二人還是同路中人,男人女人本就應該平等,可笑天下卻隻讓男兒為尊。
“不過,既然公主也希望男女平等,肯定也希望有一份夫唱婦隨的鴛鴦好姻緣。”
“娘娘又錯了,像我這等人,並不需要什麽夫唱婦隨,感情對於我們這種人來說也是個笑話,我不要感情,我只要一個可以和我並肩戰鬥的丈夫,他甚至可以不和我睡在一起,但是必須和我一起在疆場上撕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