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眨眼睛,臉上的水越來越多,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隻覺得唇間一陣苦澀。
“那個,皇上定是緩兵之計!”大壯吭哧了半天,終於擠出了一句安慰。
她也希望是這樣,可是人走出了老遠,也不見有人追上來救她!
希望破滅,她心臟鈍疼煎。
安陽煜,你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麽藥?你讓我怎麽相信這一刻發生的事?那麽多山盟海誓,你就這樣輕飄飄的一句“你們走吧”?
或許在你心中,還是這天下更重要吧!
黑衣人的速度越加地快了,只聽得有人問道:“這侍衛怎麽辦?”
“先留著,還用得著。”黑衣人扭過頭來,傲氣十足地看了二人一眼戒。
距離皇宮的方向越來越遠了,運河方向的火光燃起來的頻率越來越快,已經有老百姓的哭喊聲響了起來。
雲雪裳的腦中出現了短暫的空白,然後便是安陽煜各樣的表情在腦中閃現著,不,她無法相信,無法相信他真的就這樣出
賣了自己,一定是有什麽她不知道的!
可是,雲雪裳又想到了他今天白天那樣的冷淡,他今天握自己手時那樣的僵硬……難道他白天就已經做好了打算,萬一出現了眼前的這樣的狀況,他就要棄自己,保天下?
一路上幾乎暢行無阻,都忙著城中之變,這些人又持了殘月令牌,沒人過來理會他們。
不知道顛簸了多久,穿過了那片火光,耳朵裡什麽都聽不到了……一片混沌之中,幾匹馬停了下來,她和大壯被人拎起來,重重地丟在地上,然後拖著往屋中走去。
屋裡燃著一對白燭,門推開的時候,燭光狠狠地晃了幾下,屋子很大,一個黑衣蒙面男子坐在屋子前方正中的椅子上面,椅上鋪了一張黑熊皮,那男子正低著頭往手上抹些什麽東西。
她已經是一個水人兒了。
網被解開,她的手腳都已經麻木不堪,使不上一丁點兒的力氣,可是依然倔強地抬起頭來,盯著前面的那個黑衣人。
“十二年了,老夫終於回來了。”
良久,那人終於說話了,緩緩地抬手拉下了頭上的黑鬥篷帽子,露出一頭銀白的發來。那雙眼睛,閃著怨恨而惡毒的光。
“只是沒想到,我一直要找的牧依公主居然被我的女兒一直養活著,讓我白白浪費了這麽多的時間。上官菁這沒用的東西,也實在該死,這麽大的秘密,一直瞞著老夫到今日。”
“她是你女兒,你居然說她該死!她這些年來,一直找你、一直念你。還有我,外公,小時候,你也抱過我,給我買過糖糕,我也曾經滿天下找過你們,還把你們所謂的屍骨帶了回來厚葬,為什麽現在要這樣對我?”雲雪裳看著這位頭髮都白光了的上官老頭兒,氣憤地說道。
“哼,無用之人,本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你應該慶幸,你正是有用的人,所以才能活著到老夫的面前來。”上官東方低低地說道,慢慢地走到了她的前面,在雲雪裳的發間輕撫了一下,又說道:“要怪,只能怪你是牧依女子了,唯一一個可以為我打開牧依寶藏的人,你放心,看在你曾經叫我外公的份上,我會讓你死得輕松一些。”
“上官老兒,不得對皇后娘娘無禮。”大壯也醒了過來,聽到他的話,立刻吼了起來。
“這是誰?”上官東方皺了一下眉,不悅地問道。
“這是安陽煜派給雲雪裳的侍衛,既然可以保護雲雪裳,應該是安陽煜心腹之人,屬下認為可以從他口中得知皇宮所有的秘道位置,說不定還能將彩羽夫人找回來,圓了大人的願。”
“那個賤人,當年老夫要收了她,她不從,現在被囚宮中這麽多年,受再多折磨也是應得!”
上官東方的目光越加凌厲起來,恨恨地說著,目光又落在了雲雪裳的臉上:“說到她,你這女娃娃倒和彩羽長得不是很像,不如你娘親生得漂亮。”
“你說彩羽夫人一直在宮中?”雲雪裳卻只聽到他前面那句,連忙追問道。
“哼,侍奉老夫一人她不肯,到如今她卻侍奉了宮中兩代帝王,無數個男人,老夫也真想看看,她到底成了哪般模樣!”
上官東方冷冷地笑了起來,走到了大壯面前,飛快地伸手,捏住了他手腕上的命門之處,略一用力,大壯便痛得臉色發白,連站都站不穩了。
“大人,軼江月已經成功地將安陽煜的禁衛軍拖到了城門邊上。”一個黑衣人快步進來,面上盡是喜色,大聲說:“我們現在就殺進宮中去吧!”
上官東方皺了下眉,凌厲的目光掃過了在場的各人,在屋中來回踱了幾步,搖了搖頭,沙啞地說道:“不對,老夫覺得這中有詐,老夫曾經多次向他要過這個女人,他都不肯給,還令高手貼身護衛著,多次想尋機下手,也未可得,可這回卻得到的太容易了!你再把當時的情形說一次。”
黑衣頭領連忙走到他的身邊,將當時的情形一五一十地
陳述了一回,上官東方的額上緊緊地擰出了一個川字。
“不對!”那雙泛著涼光的眼睛,突然就暴射出了殺氣來,他一指雲雪裳,大聲說道:“她有問題!”
“莫非她是假的?”捉她來的那黑衣領頭人大驚失色,連忙走過來,伸手就在她的臉上亂摸亂拉起來。
“大人,沒有面具,大人,屬下想,是不是因為安陽煜被今晚的事擾亂了思緒,顧不上這女人了?”黑衣頭領摸了半天也沒能找到面具,便狐疑地看向了上官東方,低聲說道。
“你這賊子,還不快快放開皇后娘娘!”
見他的一雙髒手還在雲雪裳的臉上摸來摸去,大壯揚起嗓子,便怒斥起來,雖然他的手被縛著,可是畢竟功夫不錯,是安陽煜從殘月門中選出的頂尖高手,這一腳踢來,帶了足足十分的力道,徑直踢向那人的心窩,被踢中的人不死也殘!
黑衣頭領慌忙閃身躲過,另幾人也湧上前去,大壯便用兩條腿和幾人打了起來。可大壯畢竟只有兩隻腿,抵擋了數招之後,身上便挨了好幾刀,被迫退到了牆角。
黑衣頭領上前來,一腳踹到大壯的腿彎上,氣急敗壞地說道:“死到臨頭還給老子添亂,媽的,給我將這賤奴拖下去,狠狠地打。”
幾人將大壯拖到了屋外的走廊之上,毫無章法,撲頭蓋腦的就是一頓狠揍,大壯在拳腳之下還在怒聲大罵著:“上官老兒,你狼心狗肺,陰險毒辣,定不得好死。”
黑衣人聽了,立刻抓起了一團泥就往大壯的嘴裡塞去,一面塞一面罵道:“都要去見閻王了,還不老實一些,老子賞你一些乾糧吃吃,不當餓死鬼!”
“唔……”
大壯嘴裡被硬塞了東西,拳頭棍棒下來,不多會兒聲音便小了。
見那些人下手太狠,雲雪裳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一頭撞開了那黑衣統領大聲說道:“不許再打他,否則我立刻咬舌自盡,看你們拿什麽去開破寶藏!”
“雲雪裳,到了老夫這裡,便是想死也不可能了!”上官東方突然出手,將一根銀針扎在了她的手臂之上,啞聲說道:“這是軟骨散,聽老夫的話,好好活到老夫得到寶藏的時候。”
“大人,她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啊?”黑衣頭領走進來,看著雲雪裳,狐疑地說道。
“安陽煜來救,便是真,不來救,便是假。”上官東方陰陰一笑,三角眼的寒光又落在了雲雪裳的身上:“聽聞他身邊有個叫紅衣的女子,頗會易容,甚至不用使用面具,若此女是假,那我真要會會這紅衣,若能為老夫所用,何愁大事不成?”
“竟有這等事,那我們殺了安陽煜,沈璃塵,再讓這紅衣把我們整成他們的樣子,這天下不就得了麽?”黑衣頭領不由得興奮起來,摩拳擦掌的,似乎自己馬上就能當皇帝一樣。
“哼,這紅衣當年被數十人圍攻,受盡折磨也不肯為那些人賣命,也是倔到極致之人,哪有這麽容易?”上官東方不耐煩地一揮手,低聲問道:“探子為何還沒回來?城中現在什麽情況?”
黑衣頭領立刻轉身,大聲喝斥道:“去瞧瞧,為何暗哨還未回來?”
“是,大人。”外面立刻有人領命去了。
一個黑衣人進來,問道:“稟大人,那賤奴已經昏死過去,是不是乾脆殺了他?”
黑衣頭領看向了上官東方,上官東方似沒聽到一般,仰頭看著房梁,緊緊地閉著眼睛,正當黑衣頭領想再次發問之時,突然有侍衛從風雨中衝進來,大聲說道:
“大人,有一隊人馬正往這邊而來,來勢洶洶,看衣著是右宮軍人,現已經到村口了。”
“上官東方,你還不放我走,安陽煜不會饒了你的,你快逃命去!”
聽到右宮軍來,雲雪裳亂亂的心總算平靜了一些,雖然不知道安狐狸為什麽在城門口不救自己,可是,她相信,一定有理由!那個和自己同床共枕這麽久的男人,肯為自己挨箭的男人,不會這樣薄情寡義!
“你少作夢,他便是來,也不是為你!”
上官老兒連忙從雲雪裳的胳膊上拔出了銀針,一把拉住了軟軟下滑的雲雪裳大聲說道:
“正事要緊,此地不宜久留,我們直接去找寶藏,讓他們去狗咬狗,找到了寶藏,他們也已經元氣大傷,到時候再一舉拿下皇城。”
統領一聽,立刻走出去,一把抓起了大壯,揮刀就要往他身上砍去,罵道:“那屬下先結果了這人。”
“先廢了他的武功,留著有用。”
上官老兒啞聲說著,大步走出來,黑衣人過去接過了雲雪裳,抱著她大步走進了風雨之中。院中,有一輛馬車,車被黑色的油布遮著,拉下來,雲雪裳這才看清,這馬兒的四肢都綁著利刃,車身上也安滿了利刺,撞到誰,誰的小命就玩玩。
“走。”
黑衣人將雲雪裳扔上了馬車,扶著上官東方坐了上來,大聲喝道。眾人紛紛上馬,馬蹄一陣紛亂,眾人便從後
院處衝出了這所小宅。
馬車的速度很快,在風雨中使勁顛簸著,馬車之上又無軟墊之類,雲雪裳就被扔在硬硬的木板之上,一身骨頭似乎就要被顛成碎片了。
上官東方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手放在膝蓋之上,十根手指輪流敲打著。
“上官大人,你不怕安陽煜來了,剝了你的皮?”
雲雪裳的手腳酸軟無力,連扭頭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仰面躺著,用余光瞟向了上官東方。
“哼,他有這能耐!當年若不是老夫給他出了這主意,送他武功秘笈,告訴他如何在短時間內增漲功力,他哪裡能有今天?老夫不妨告訴你,老夫就是要讓他攪亂天下,老夫好來坐收漁翁之利,十二年了,老夫的夢想就要達成了!”
上官東方微微睜開了眼睛,看向了雲雪裳,不急不慢地說道,由於馬車顛簸,他的聲音也跟著顫抖起來。
“你好好的大官不做,來做這些傷天害理之事!我娘親彩羽夫人到底是怎麽被弄進宮的?”
看著這老家夥可惡的嘴臉,想著當年自己還傻乎乎地四處去尋找他的屍骨,雲雪裳不由得氣到了極點。
“彩羽夫人?”上官東方啞聲笑了起來:“賤婢敬酒不吃吃罰酒,活該受此磨難!”
他的笑聲愈加嘶啞,難聽得就像是黑暗裡的烏鴉發出的瀕死的聲音。
“當年老夫為大越禦吏,到渤郡一帶巡查民情,中途聽聞青石山風景美妙,便改道去遊覽一番,就在那裡,老夫見到了彩羽夫人……”
講到這裡,他的目光開始興奮了起來:
“牧依王是朝廷特封的民族王,他們是幾百年前的王室後裔,避難到青石山,自成了山寨,因為幾百年來一直向朝廷進奉一種仙藥而受到朝廷的特赦,不受地方官府的管轄。”
“什麽仙藥?”雲雪裳打斷了他的話,輕聲問道。
“這個你也聽過,便是製造忠義丸的草藥,服用了這種藥,最忌諱大喜大悲,不過,只要按時服用解藥,也能活到五六十歲,先祖皇給宣家的祖先賜了這種藥,代價是宣家世代為王,也算是各得其所。”
“你們這些男人,只會用這樣的卑鄙手段來控制別人……”雲雪裳氣憤地說道,還未說完,腿上就被上官東方踢了一腳,一陣痛!她惱怒極了,張口便罵:“喂,上官老頭兒,你再敢踢我的腿,我詛咒你找不到寶藏,找到了裡面也全是廢銅爛鐵!”
“死丫頭,那你會死得極慘!”雲雪裳的話刺到了上官東方,他一瞪三角眼,恨恨地罵道。
“你也不會好看到哪裡去!”雲雪裳又頂了他一句。
上官東方剛想發怒,卻又立刻忍住了,嘿嘿一笑,說道:“想讓老夫生氣,想試試老夫有沒有服用過忠義丸?老夫並未那個福氣去品嘗這種仙藥,你還是乖乖地躺好,等到了牧依山寨,老夫再用你的血來打開寶藏。”
看著他那毒蛇一般的目光,雲雪裳打了個冷戰,世間變態如此多,她命不太好,遇上了一個又一個!要麽,等逃出去了,她再開個“專滅變
態館”?
“老夫也好久沒和人說過這麽多的話了,小丫頭,你小時候老夫還真是挺喜歡你,機靈,比老夫的那個蠢女兒強!”上官東方握了握拳,松開,俯身,輕輕地撩開了她額前的亂發,仔細地看著她的臉。
“可惜了,居然是彩羽的女兒。”他搖了搖頭,收回了手,又說道:“老夫當年遇到彩羽的時候,她也才你這般大,她和寨子裡的人下山采買,穿著一身七彩的長裙,戴著花冠,她看到老夫的時候,居然對老夫笑了一下。老夫一眼就被她迷住了,彩羽極愛笑,笑聲好聽極了,老夫那時已經是年過半百之人了,可是居然一見著她,就再也忘不掉,醒著,睡著,全是彩羽的笑臉。
回朝之後,老夫是茶飯不思,這時候老夫得知了一個消息,說彩羽是牧依王妃,那時剛成婚不久……老夫悔啊,為何不早點遇到她?為何不能再年輕幾十歲?
本來,老夫已經漸漸強迫自己忘了她的,可是,第二年,老夫居然得到了一個天大的消息,先王要滅掉牧依山寨,要奪取傳說中的牧依人寶藏。那時候,大越的國庫就很空虛了,先王的生活又極奢侈,常常一擲萬金,只為了搏得后宮美人的一笑。老夫一聽這消息,連忙派人去牧依山寨,想提前把彩羽救出來,可是老夫還是晚了一步,宣家的紫衣軍戰鬥力太強了,老夫的人趕去的時候,那裡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老夫還傷心了好幾天,以為這輩子都見不著她了……哈哈,誰知道有一天老夫居然在京城看到了她!她居然一個人跌跌撞撞地在城裡跑,模樣憔悴而肮髒,可是那雙會笑的眼睛卻是刻在老夫的心裡的。老夫便讓人悄悄把她帶回了府,問她為何會在此,她卻一句話也不肯和我說,看我的目光充滿了仇視……老夫能夠理解,畢竟她剛遭受了大難!
後來,老夫的人查明白了,她是和一個年輕人帶著孩子到京城來的,一直乞討為生,可是,孩子有一天突然不見了
,她也被人扔出了城,年輕人見她不見了,又聽人說她被人帶出了城,已經趕到了城外去尋她,就這樣和她錯過了。
我讓人精心地伺侯著她,給她最精美的衣服和飾物,想讓她嫁給老夫,可是她卻一次又一次的拒絕我,一心想著逃跑去找她的女兒……有一天,她又往外跑,卻被前來找老夫下棋的先王看到了!先王本就好美色,一見她,立刻就失了魂,當即就向老夫討要她,老夫哪裡肯?可是先王卻翻了臉,拂袖而去。第二天就有數個折子彈劾老夫,老夫便想著要帶彩羽離開,哪裡知道彩羽卻自己吵著鬧著非要進宮去,哼,這賤人,以為進了宮便能富貴麽?”
上官東方的目光又陰沉了起來,他恨恨地咬了咬牙,說道:“不願意跟著老夫,寧願去宮裡被先王玩
弄,真是活該有此下場!”
“你為什麽不想著,她是想進宮去報仇?”雲雪裳隻覺得心中一陣悲哀,面前這個老頭兒口口聲聲地說喜歡過彩羽,卻只為了自己的私欲,硬要把人留在身邊,又為了留不住她而怨恨至今。
上官東方楞了一下,當年彩羽從未對他有過好臉色,甚至連話也不肯和他多說一句,他一直在恨著,從未想過其中原因。
讓他更加怨恨的是,彩羽進宮後不久,他就被連貶***,勉強支持了一年多,便被罷了官,然後以謀反罪叛了死刑,幸虧還有好友求情,最終被流放極寒之地……
那麽苦的地方啊!
他想著那個地方,冷得讓人的骨頭都能結冰,吐出來的氣都是冰霧,他熬著,盼著,希望有朝一日能回到關內來……他一個五十多歲的人,如何能在那樣的環境裡活下來的?還不是因為心裡有著這股恨?
如果不是彩羽,他怎麽會家破人亡?他要報仇,要讓先王那個狗東西死無葬身之地!
終於有一天,他找到機會逃了出來!回了自己的老家,從後院中取出了父親留給他的一箱金銀,開始了自己的復仇之路。
上官的祖上本也習武之人,可是自他爺爺起,覺得家中男兒多好鬥,常有損傷,也應該有文官來光耀門楣才是,所以便不許自己的父親習武,而是請來了好老師專心教導,又用銀錢開路,終於讓他父親作到了尚書之位,而他也是自小便勤學苦讀,十九歲便中了舉,二十歲就進了仕途,一直平步青雲,做到了丞相之位,上官家族也因他而顯赫一時。
他沒有想到,最後救了他命的,還是因為他小時候也學過了內氣功,才在極寒之地活下來,更讓他沒想到的是,正是爺爺留下來的武功秘籍讓他有了翻身之日。
他找到了當年和彩羽夫人一起進京的軼江月,對,他不叫軼江月,他叫黎初!後來他改叫軼江月,意思他的生命只是那水中月,冰涼而且孤單,他就是一彎水中的孤月。
軼江月當時出城尋找彩羽,卻被抓壯丁的衙役抓了起來,他一心反抗,想早點擺脫這些人繼續尋找彩羽夫人,卻惹惱了這些虎狼之人,把他以殺人大罪丟進了大牢,若不是正好遇到太子生辰大赦,早就死了。
上官東方混進了牢中,和軼江月呆在一起,開始了自己的複雜計劃,利用軼江月的仇恨,讓他成為自己的一棵棋子。
只是,他沒想到,軼江月自從山寨被毀之後,已經不相信山寨之外的任何人了,他利用軼江月,軼江月何嘗不是想著利用他?
直到現在,軼江月還沒有實現他當初答應他的那件事!
上官東方有些頭痛起來,他年紀大了,不能再等,他必須立刻得到寶藏,找到寶藏中,大家都夢寐以求的寶物,還有……可以讓他長生的仙藥!
“上官老兒,你少作夢了,若世間真有這仙藥,山寨裡的人怎麽會生老病死的?”
雲雪裳輕喘了一口氣,不屑地說道。
“沒有也不要緊,只要得了寶藏,報了仇,老夫也滿足,丫頭,到時候你就再到九泉之下,和你娘彩羽一起來伺侯老夫。”
正說話間,只聽得黑衣頭領興奮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大人,軼江月真乃奇才,屬下真是佩服!”
上官東方微微往前傾了些身體,伸手推開馬車窗戶,往外看去,風雨依然狂暴,他們已經到了城外的山上了,山上的大樹被這狂風扯得枝葉亂舞,四處只聽得辟哩叭啦的聲響。上官東方低低地說道:“停下。”
“可是大人,安陽帝的追兵還在窮追不舍!”黑衣頭領驚訝地回道。
“無礙,老夫自有辦法。”
上官東方篤定地說道。黑衣人這才一揮手示意大家停了下來,自己翻身下馬,將一把油紙大傘撐開來,扶著上官東方下了馬車,看向了皇城的方向。
大地,被這暴雨淹沒,遠處的皇城不時有火光衝天而起,巍峨的皇宮像一頭巨大的獸,俯在狂風之中,驚恐地看著皇城中突如其來的變故。
那裡,只見軼江月一襲青甲,策馬立於城門外,閃電亮起,他回頭,看向了山頭的方向,慢慢地舉起了劍。
內應已經打開了城門,放南金王的人進去了,不過是百數人,因為軼江月給他們服用了藥物,在短時間內將他們的能量提升到了極限,這些極勇的勇士可敵數千人!
足夠了,他要的,只是時間,他讓軼江月攪混這一灘水,如果軼江月能奪了皇城更好,如果不能……更大的威脅在外面,沈璃塵和南金王的大軍都在全速往大越國內推進。
他就是看著這些人打,然後,他就引爆他們身邊最後那顆炸彈,炸得他們粉身碎骨!他抬手,緩緩地揭下了黑面紗,兩隻眼睛下面,那張臉,猙獰得如同從地獄爬出來的魔鬼。是先王親手潑了焰水在他的臉上,毀了他的容顏!
“哈哈……”上官東方啞聲大笑了起來,每一聲,都像被鋸子鋸破了嗓子一般,難聽極了。
“大人,走吧,追兵來了!”黑衣頭領催促道。
“急什麽?這是必經之道,老夫早有安排。”
上官東方不悅地說道,乾脆轉身看向了那上山之處,數十飛騎由遠至近,眼看就要到山腳下了,黑衣頭領連忙揮手,示意大家趕快上馬,自己過來扶起上官東方就要往馬車旁邊走。
“放手。”上官東方惱怒起來,甩開了他的手,指著那山腳的方向說道:“你何時才能有軼江月半分穩重?那老夫也算是再無後顧之憂了!”
黑衣頭領訕訕地收回了手,看向了那疾奔而來的右宮軍們。
“軼江月,安陽煜,這兩個後輩既利用了老夫給他們的一切,又拚命吸取了他們想得到的一切,你跟了我這麽多年也看在了眼裡,為何不能學他們一?若老夫身邊有他們這樣的人,早成了大業。”上官東方還在氣惱中,大聲斥責。
黑衣頭領臉上陰晴不定地變化著色彩,隻唯唯地說道:“大人教訓得是。”
“大人,快看!”身後有一個黑衣人大聲說道。
二人連忙抬目看去,只見這些右宮軍都是頭戴鐵盔,身著銀亮輕甲,在到達山腳處時,居然紛紛從馬背上躍起,同時舉起了手中的弓弩,向山上射了過來。
“奉帝令,格殺勿論。”一聲洪亮的聲音穿過了厚厚的雨幕,炸響在上官東方的耳中。
黑衣頭領立刻舉起了手中的大刀,揮向了疾速射來的箭,大聲說道:
“保護大人。”上官東方往後退了一步,又沙啞地大笑了起來:“安陽小兒倒是大方,老夫給他的武功秘籍,他居然都給這些人學去了。不過,武功再好,又怎能敵得過老夫的安排?”
他的聲音開始冷酷起來,這時,只聽得幾聲巨大的爆炸聲響起來,右宮軍腳下的炸藥爆炸了,這老頭兒事先就在這裡埋了炸藥,埋伏在那裡的人剛剛引爆了這些炸藥,將右宮軍們炸上了天。
“回去告訴安陽小兒,老夫今日暫且饒了他的小命,改日回來收回老夫給他的一切。”
上官東方對著那僥幸逃過了炸藥的一個衛宮軍傲氣十足地說完,這才轉身上了馬車,一行人迅速往山林深處鑽去。
“喂,糟老頭,你又造了多少孽?”
雲雪裳冷冷地盯著他問道,外面那聲聲爆炸,想來又有前來救自己的侍衛犧牲了性命吧?為了自己,卻要這麽多人無辜送命,到底是上官東方在造孽,還是自己在造孽?
她閉上了眼睛,想著被捆著扔在後面馬上的大壯,他的手筋腳筋被劃斷了,現在還生死未卜。自她回宮,大壯一直跟在她的身邊,話不多,和呆子差不多的性格,耿直極了。她雲雪裳憑什麽讓這些人為了自己送命?
一路顛簸,大越皇城越來越遠。
上官東方不知給她喂了什麽,她一路昏昏沉沉,總是睡著,不知日月,不知天地。再睜眼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大晴天了。
雨停了麽?這又是哪裡?
她皺眉,閉了閉眼睛,再緩緩睜開,那陽光刺得她眼睛有些痛。好一會兒,她才適應了這光線。是一間簡陋的小屋,自己在床上,大壯蜷縮在牆角裡。
“大壯!”
她驚喜地叫著,連忙就是想坐起來,可是,隻抬了抬頭,便又倒回了枕上,她的四肢還是無力的,她吸了口氣,慢慢地翻了個身,然後往床上一滾,重重地跌在地上!
“大壯,你說話,你有沒有事?”她含淚看著牆角的人,顫著聲音問道。
“娘娘。”
大壯抬頭,一見她的樣子,嚇了一跳,連忙跳起來,大步地跑過來,抱起她放在了床上,小聲說道:“娘娘可否受傷?”
“可是,你沒事?他們不是劃斷了你的手筋腳筋麽?”
雲雪裳驚訝地看著他的手,那袖口上還有斑斑血漬呢!怎麽會一點事也沒有?他是壁虎?可以斷筋重生?
“娘娘放心,屬下皮粗肉厚的,那一刀對屬下不起作用。”
大壯憨憨地一笑,這時,外面響起了腳步聲,大壯眼中精光一斂,一步就飛回了牆角上,變回了原本的姿勢。
“吱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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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開了!一道高瘦的身影從門外走來,雲雪裳眯了眯眼睛,迎著光看過去,只見來人紫衣玄袍,目光焦急。
“沈璃塵?”雲雪裳驚訝地問道。
“雪裳。”
沈璃塵大步過來,看著她篷頭塌面,嘴唇乾枯,憔悴不堪的模樣,頓時便變了臉色,回頭,揮掌就打向了身後一名黑衣侍衛的臉上。
清脆,而又重重的一掌,打得那黑衣人眼冒金星,直退了好幾步才停下來,捂著臉怒吼道:“沈璃塵,大人肯讓你看她一眼,你居然還敢動手!你是不是不想合作了?”
“朕說過合作,也說過不許你們傷她一根汗毛!沈璃塵冷冷地說著,彎下腰就抱起了雲雪裳,轉身就往門外走。
“放下她!”門外又有數名黑衣人圍上前來,拔出了刀劍,對準了沈璃塵。
“你們攔得住朕?”
沈璃塵冷冷一笑,昂首就往外面走,黑衣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居然往後退了一步,不知道誰喊了一句:
“不要怕他,他早中了毒,活不了幾天了,一起上!”
黑衣人這才湧上前來,揮舞著刀劍往他身上砍來。
“住手。”
黑衣頭領的聲音從眾人身後傳來,眾人連忙停了刀,退開來,讓黑衣頭領走上前來。
“吳阿陳,我們有言在先,若你們敢傷了雪裳,朕絕不會和你們合作。”
沈璃塵冷冷地盯著黑衣頭領,沉聲說道。
“耀皇誤會了,我們哪裡敢傷傷您的人呢?只是怕她不肯乖乖跟我們來,所以才喂了點軟骨散,待服了解藥,自然沒事了。”
黑衣頭領吳阿陳乾笑了兩聲,一揮手,將一隻小瓶丟了過來,正落在雲雪裳的身上。
“不用了。”沈璃塵冷冷地說道,拔腿就要走。
“大壯,帶著他!”雲雪裳連忙說道。
沈璃塵點點頭,等在外面的紫衣衛士立刻進去,將大壯也扛了出來。
“沈璃塵,你放下娘娘!”
大壯一見沈璃塵抱著雲雪裳,立刻就來了火,可是他現在正在裝殘廢,只能乾瞪眼,任他們把自己和雲雪裳帶到了另一個院中。
沈璃塵把雲雪裳帶進了自己的房間,輕柔地放在榻上,然後拿出了一枚解藥,放進了她的唇中,小聲說道:
“只是普通的軟筋散,無礙的,不要怕。”
“謝謝,麻煩你給大壯治一下傷,他的……”
雲雪裳眨了眨眼睛,想到了大壯在裝殘廢的事兒,是不是安陽煜讓他這麽做的?沈璃塵看著她,等著她的下文,雲雪裳搖了搖頭,說:“他們打他了,你給他點傷藥吧,還有給他點吃的吧,他平日就吃得多,想來這幾天那臭老頭也沒給他飯吃。”
“好。”沈璃塵溫柔地一笑,輕聲說道。
“可是,沈璃塵,你為什麽要和這不要臉的臭老頭混在一起?”
雲雪裳皺著眉,萬萬沒想到沈璃塵在和上官東方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