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臭娘們使毒了,快屏住氣。”
有人吼了一嗓子,眾人連忙住了手,躍開去,紛紛掩住了口鼻。
魏仙兒已經身中了幾劍,吞了一顆解藥,拔腿就往莊外逃去,一路跑,一路灑著毒,守衛不敢攔,眼睜睜看她逃進了密林之中墮。
歐陽元甄和安陽煜趕來之時,眾人都盤腿坐在原地,打座運功逼毒。
好好一莊喜事,現在卻鬧得莊裡雞犬不寧,老大歐陽元宗性子最弱,此時早躲進了放置歐陽老爺和夫人的牌位的屋子裡哭去了植。
莊內,派出了幾路人馬去追殺魏仙兒。歐陽元甄又令人加速配製解藥,給眾人服下,一直到傍晚時分,莊內才安靜了下來。
歐陽元修的小院。
珠兒擰幹了帕子,給歐陽元修擦著身子,胸前那枚蝴蝶掌印還青紫濃重,未見絲毫消退。她伸出手指,輕輕地撫摸著蝴蝶翅膀,又慢慢地往他的臉上輕撫了過去,眼中,流露出了愛戀的神色。
窗紗輕響,外面,響起了吃吃的笑聲,她一驚,扭頭一看,只見一個蒙面的黑衣男子倒懸於房梁之上,自衝她擠眉弄眼。
“大膽!何人?”
珠兒怒聲喝斥道,抓起了一邊的寶劍,一躍而起,刺向了來人。
“小娘子,何苦守著一個將死之人,跟著在下去快活快活如何?”
那人繞了一個圈,到了她的背後,伸手去摸她的屁@股。珠兒更惱了,一柄劍刺得更快更凌厲,那人拆了幾招,便有些不支,連退了幾步,掩著胸驚訝地說道:
“小娘子,怎生這麽狠毒?要殺親丈夫?”
“誰是你小娘子,納命來!”
珠兒陰冷地喝斥道,一劍刺他胸口,一手挽了花,又往他的胸前拍去,那人重重地挨了一掌,跌出去老遠,珠兒正要追上,只聽得外面又吵鬧了起來,她恨恨地收了劍,瞪了那人一眼,匆匆跑回了屋裡,任那人翻牆逃走。
“珠兒姐姐,適才聽到這邊有打鬥,可有事?”
來的是幾個守衛,他們四處看著,大聲問道。
“無事,你們退出去吧。”
珠兒淡淡地說道,關上了門。
守衛們躊躇了一會兒,便離開了院子。
珠兒看著他們的身影離開,又走回了榻前,繼續給歐陽元修擦拭著身體。
房梁上,一個人影輕輕地起身,不露痕跡地躍到了另一個院子裡。
至夜,終於有人回來稟報,找到了蝴蝶魔頭的屍體!眾人看著地上那僵硬的身體,大驚失色。原來,正是魏仙兒,身上還有他們捅的劍傷,更可怖的是,驗過了屍,才知道此人已經死了三天了,也就是說這些天他們都和一個鬼魂呆在一起,尤其是那些揩過了魏仙兒油水,在她身上摸來摸去的男人們,看著自己的手,直覺得惡心陣陣。
也就是說,出現在歐陽元修房裡的那個白影,是蝴蝶的鬼魂,所以,她才能在眨眼間消失在空氣裡?
歐陽元甄和蘇青互看了一眼,又看向了安陽煜。
安陽煜不可置否地一笑,搖搖頭,轉身往自己住的小院走去,小狐狸左右看了看,連忙跟上了爹的腳步,雲雪裳沒有來,她怕死人,自然是不會去的。
進了院,小狐狸立刻往雲雪裳身上撲去,趴在她的耳邊神秘兮兮地說道:
“娘,這裡有鬼耶!”
一面說,還一面做出嗚嗚的恐怖之聲來。
“下來!”
雲雪裳好笑地拉下他,膽子這麽大,也不服管,再大一點可怎麽得了?都是他爹給慣的!
“怎麽回事?”
她給安陽煜倒了杯水,輕聲問道。
“明天,歐陽莊主應該醒了吧。”
安陽煜喝了口茶,似是自言自語,卻又充滿自信。
呃?真的嗎?可是他都昏迷了好多天了,找不到解藥,不是說他必死無疑的嗎?
看著安陽煜有些嚴肅的神情,雲雪裳的心也緊了起來。
那些人,果然在魏仙兒,也就是蝴蝶的身上找到了解藥,歐陽元修服了解藥,此時呼吸已經比前幾日要平緩多了。
一眾人都侯在他的房中,等待著他醒來。
小狐狸今兒也特別安靜,一直偎在他娘親的身邊,一雙大眼睛,認真地看著榻上的情形。爹說了,今天要做的事,要說的話,他都得聽著,學著,還說他以後,是要做大事的人。小狐狸的大事,其實很簡單,他仰頭看了看雲雪裳,又往她懷裡偎了偎,找個娘這樣的老婆就好啦,又好欺負,又好玩!
榻上之人呼吸漸平衡,而屋裡之人,呼吸卻益急促。
服下解藥已經三個多時辰了,他還沒有一點蘇醒的跡象,莫非解藥有假?歐陽元甄和歐陽元宗最急切,一直在屋裡走來走去,而蘇青卻不在這裡,從發現魏仙兒的屍
體之後,便不見了他的人影。
嗯……
輕輕的一聲,從榻上之人的嘴裡傳來。
眾人的神情為之一震,尤其是珠兒,眼中的淚水便一湧而出,她輕輕地撫著歐陽元修的額頭,輕聲喚道:
“莊主,莊主!”
連喚了十數聲,榻上之人,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茫然地看著珠兒的淚顏。
“莊主醒了,三公子,大公子快來。”
珠兒驚喜地大聲叫起來。
歐陽元甄和歐陽元宗連忙湊過去,俯身看著歐陽元修,激動地說道:
“總算醒了,太好了。”
“我怎麽了?婉儀呢?”
歐陽元修閉了閉眼睛,又睜開,沙啞著聲音虛弱地問道。
“哥哥休息便是,其他的事,稍後再說。”
歐陽元甄連忙說道,轉身吩咐下人們去安排粥食。
珠兒一直細心地給歐陽元修擦著汗,殷勤又體貼。門外,眾人吵嚷著,現在終於可以離開這裡了吧?這一趟喜酒吃的,簡直丟魂又失魄!
“聽完一個故事,大家便可以走了。”
安陽煜站起來,慢吞吞地走到了門口,朗聲說道。
“他是誰?”
歐陽元修似乎不記得自己請了雲雪門的人來吃喜酒,也不記得安陽煜是誰了。
“還要聽什麽故事啊,老子都耽誤了好幾天了。”
有人不滿地說道。
安陽煜撣了撣衣袖上的褶皺,慢條斯理地說道:
“聽一個纏綿又深情的故事,不聽可是大家的損失。”
“好啊,好啊,爹,我要聽故事。”
小狐狸立刻跳起來,舉雙手讚成,給他爹捧起了場。歐陽元甄沉吟了一下,便走出來,抬手,示意大家安靜。
“首先,恭賀莊主醒來。”
安陽煜沒轉身,隻對著空氣拱了拱手:
“然後,恭賀珠兒姑娘可以成為莊主夫人。”
歐陽元修皺了皺眉,不悅地說道:
“胡說什麽,婉儀在哪裡?”
旁邊,珠兒的臉色卻有些難看。
“抬上來。”
安陽煜沉聲說道,幾名守衛匆匆抬上了兩具屍體上來,都被白布蒙著。揭開,一個居然長著和珠兒一樣的面孔,一個卻是魏仙兒。
歐陽元甄這時候走到了榻邊,用喂歐陽元修水的動作,用自己的身體隔開了歐陽元修和珠兒。幾名守衛也不露聲色地靠近了珠兒。
“故事從去年說起。蘇盟主的獨生女兒,蘇婉儀,在一次踏春遊玩時,結識了江湖中一名後起之秀,這次會面,並不怎麽快樂。她天性活潑,又在父兄的呵護中長大,難免有些小姐脾氣,而這後起之秀,又最討厭女子耍小性子,他心裡隻愛成熟的一些的女子,好伴隨便他闖蕩江湖。
言語之中,這二人便都對方結下了些許不滿,若按常人說,這也應該叫做冤家。”
安陽煜扭頭看了一眼歐陽元修,他臉色有些發黑。
“蘇婉儀心中受了氣,便想著要出氣。當時江湖中的青年男子最害怕和蝴蝶兒相遇,那女人漂亮又誘人,常在不經意之間讓男子迷失了心魂,不知不覺上了她的當。蘇婉儀便故意扮了蝴蝶兒的模樣,黑紗,黑裙,卻系彩色面巾,在夜晚攔住了他,要和他比試武功。事實上,蘇婉儀的武功,要比這男子高出幾分,男子敗於她的手,卻並不減豪氣,傲然而立。
正是他這份豪氣,讓本來想捉弄他的蘇婉儀突生了好感,大家都寵著她,只有這個男兒,事事要和她作對。於是,她放了他,又約他下回再比試。
前前後後,他們一共比試了十一次,第十一次,蘇婉儀故意敗給了他!
就在那一天晚上,男子向她表白了愛慕之情。
蘇婉儀非常震動,她扮的是江湖上人人喊殺的蝴蝶,而這個人卻敢冒天下之大不違,這種豪情,真性子,世間還有哪個男兒做得到?她動心了,她這樣的女子,除非不動心,一動心,便是驚天動地,傾心交付。他們相愛,他們纏綿花前月下。而蘇婉儀怕他責備自己,一直未敢說明自己真實的身份。
兩個月後,男子向她求婚。蘇婉儀這時才發覺,原來他們兩人的感情已經到了可以嫁娶的程度,她答應了,並且將訂情信物交給了情郎的心裡。”
安陽煜拿出了那半方絲帕,帕上鴛鴦獨舞,甚是孤獨。
而榻上,歐陽元修的臉色不可抑製的慘白下去,身體也開始劇烈抖動。
“哪知,第二天,男子卻向蘇盟主提出了親事,蘇婉儀震驚之下,找到了他,問他為何要如此,男子卻說,蝴蝶身負無數人命,江湖中人定不肯輕易放過她,而他,想讓她過安定幸福的日子,只有讓蝴蝶谷消失,讓蝴蝶消失,她才可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蘇婉儀認為他說的是對的,而且,
反正是嫁給他,以蝴蝶的身份,還是以蘇婉儀的身份又有什麽區別呢?只要成親的當夜,親口告訴他,自己就是那隻“蝴蝶”不就行了?
他是假裝滅掉蝴蝶谷,而她,卻是真的去滅掉蝴蝶谷,助他建立功勳,從此揚名立萬,圓他成就一代俠名的願望。
她事先潛入了蝴蝶谷中,找到了真的蝴蝶,二人打了個天翻地覆,也未能分出勝負,而此時,他到了!他以為,蘇婉儀是在殺害她的愛人,便暗中偷襲了她,令她落入了蝴蝶之手。
蝴蝶自然不知道這個男子為何要助他,可是,他卻激動地抱住了她,大訴著離別之情,她先是驚訝,後來慢慢猜出了幾分。
她久被人排斥,追殺,突然跑出這樣一個英俊不凡的男兒,對她大說愛慕,她哪有不喜之理。而且,她孤單了太久,她也是女人,也想有一個家,於是,她將計就計,認了下來。
蝴蝶兒毀了蘇婉儀的容顏,卻沒有殺她,反而讓蘇婉儀以為,是他救了她。又讓他帶著一個冒充自己的婢女去了大牢,自己化身成他的婢女珠兒,守在了他的身邊。
毒計,就在蝴蝶和他的謀劃下,進行了。
他迎娶了蘇婉儀,卻又在新婚之夜,約她到了仙風崖,親手殺了她。
那個傻姑娘,至死,也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魏仙兒,確實是合歡派的人,只是回為不守宮規,早被逐出了谷,獨自遊離在江湖之中,被他們選中做了替死鬼。
那房中的白影,本來是想讓大家以為是蝴蝶的鬼魂來殺人。其實,只是他們用光影變了個戲法而已。
“你在胡說八道。”
歐陽元修的呼吸又粗又重,七尺男兒抖得像風中的落葉,而珠兒卻在一邊不停地冷笑著。歐陽元甄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的兄長,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麽會有這樣離奇的故事?
和蘇婉儀第一次見面那天,他也在,他對蘇婉儀一見傾心,可是蘇婉儀卻一直對他冷淡如風,除了向他打聽兄長的事情,從不和他多說一句。
“不是故事,就是真的!”
蘇青攙扶著滿頭白發的蘇盟主,大步走了進來,聲音充滿了悲憤。
“狗東西,你看看這個!”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冊子來,重重地扔到了歐陽元修的臉上。
歐陽元修顫抖著手,翻開了第一頁,蝴蝶,不,蘇婉儀的字娟秀地映入眼中。
“三月初四,今日心情極壞,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居然敢嘲笑我,我一定要教訓她。”
“三月初七,今日約了臭小子去橋邊決鬥,小子居然不是我的對手。而且我發現他很可愛,輸給了我,還要咬著牙不肯認輸。”
“三月二十一,今日又和臭小子見面了,我發現我突然很想和他見面,打架也好,吵嘴也好,都好有趣,他又輸了,我本來想讓讓他的,不過一想,贏了他也挺爽快的,嘻嘻。”
“四月初三,臭小子今天主動來橋邊等我了,我說他請我喝酒才和他打架,他居然答應了,還向我討教上回的招式,我教了他,他真老實,我騙他這麽久,他都發覺不了,還有,我發現我有一點喜歡他。”
“四月初七,我想他了,他今天沒來。”
……
“五月初三,認識兩個月了,他說他喜歡我,我的心跳得好快,我不知道要怎麽辦,可是,我和他在一起,好快樂,我也非常喜歡他。”
“五月初四,他吻我了。”
“五月初五,我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我好想他。”
……
一口鮮血,猛地從歐陽元修的嘴裡噴出,他將小冊子緊緊地捂在胸口,慘笑起來:
“傻姑娘,傻姑娘,為何不早說?我居然設計殺死了自己最愛的女人。”
難怪,那天她興高彩烈地出現在仙人崖,她是想告訴自己這個故事,而自己未等她開口,便喂了她毒藥,他吻過她那麽多回,卻因為緊張,而忽略了她嘴裡那熟悉的味道。
他掙扎著爬起來,抓起了歐陽元甄腰間的劍,閉上了眼睛,猛地往自己的腹中扎去。
“二哥。”
歐陽元甄本想攔他,卻也知,攔不住,攔不住他的悔,他的恨,他的必死之心。
眾人都被這樣的變故驚住了,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蝴蝶苦笑了一聲,看向了安陽煜,輕聲說道:
“你這個人,真是可恨,我們本來就要成功了,你何苦要毀人好事?”
“他終究會發出你不是她,今日來日,終有這一日。”
安陽煜冷冷地說道。
蝴蝶抬起手來,風雷閃電連忙攔在了安陽煜的身前,卻被他輕輕地扒開。
蝴蝶轉身,看著地上已經閉上了眼睛的歐陽元修,喃喃地說道:
“你隻知愛她,卻不知,這些日子來,我也愛上了你,我愛你
對她的癡,我愛你的真,我也愛你,給我的這份溫暖疼愛。經歷了這一事,我也無心活下去了,若糾纏,到了陰間,我們三人還是繼續糾纏吧。”
說完,一掌便重重地落在了她自己的天靈之上。
人,轟然倒下,倒在歐陽元修的身上。
飛劍山莊,又懸上了白綢。
蘇婉儀的骨灰最終還是留在了這裡。說不清是造化弄人,還是人捉弄了命運。
安陽煜和雲雪裳踏上了返程的路。
這是他們破的第十八宗案子,卻也是令他們心情最沉重的一宗。
雲雪裳偎在他的懷裡,輕拍著已經睡著的小狐狸,小聲問道:
“你怎麽知道歐陽元修和珠兒是串通好的?怎麽知道鬼魂是假的?”
“你忘了?有一日,你偷跑到老太妃的宮裡,看到了一個女子哭泣的身影,那就是宣璃為了製造老太妃宮中有鬼的謠言而故意弄出來的,而這世間,哪會有鬼?”
安陽煜閉上了眼睛,擁緊了母子二人,低聲說道。
他曾經也以為那是夢兒,為此費了好多功夫,最後才知道不過是障眼法。
馬車上珠佩叮咚,在風中歌唱。
歐陽元修和蘇婉儀相處了那麽久,卻始終沒有懂得,什麽才叫愛。
愛,不是佔有,不是掠奪,不是陰謀,不是詭計。
愛,只會以最純真的面孔,靜靜地在原處等待,等待那人歸來。歐陽元修想得到愛,卻選擇了傷害她人的辦法,所以,他注定會失去。
懂愛,才會惜愛。
雲雪裳輕舒了一口氣,仰頭,吻住了安陽煜。
她慶幸,在她和安陽煜所經歷的那一切裡,二人從未曾迷失過自己的心,才換來今天不離不棄的相守若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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