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下去!”鳳影墨示意他。
沈孟抿了抿唇,靜默了片刻,才繼續道:“不然後果非常嚴重,且無法挽回。”
眾人一怔墮。
張碩自己更是心頭莫名植。
“什麽後果?”鳳影墨繼續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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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
夜離坐在榕樹下的石凳上,不時探頭看向門口,眸色焦慮。
在不知探了多少次之後,也未見門口有半個人影,她終於還是禁不住起身站起。
那夜,鳳影墨一本正經地跟她說,要對她說一件事情。
她還以為是什麽,結果是說易敏。
他講了易敏的過去,講了易敏跟他的淵源,講了易敏跟他父親的關系。
他跟她說,易敏住進寧陽王府時五歲,他四歲,寧陽王府出事時,易敏十一歲,他十歲。
他們一起生活了六年,雖然,前段時間,他才知道她跟了他的父親,在輩分上長了他一輩,但是他一直將她當做自己的姐姐。
這一次,為了幫他偷得解藥,易敏被抓,所以......
當時,他還沒有說完,她就將他的話接了過來,“所以你要救易敏?”
其實,陌籬殤送解藥過來時,兩人的對話她聽到,那時,她就知道,他定然不會對易敏的出事坐視不管。
她知道,他跟她說這些,是怕她誤會。
“去吧!”她伸手擁住他。
她深知在帝王手中救人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跟朝廷做對,意味著謀反。
但是,她更深知,如若不救,這個男人一輩子都不會心安。
她沒了一年的記憶,卻從這件事上更了解了此人。
她也不希望自己深愛的男人是個沒有擔當、冷漠無情的人。
只是,她擔心他的安危。
陌千羽有多厲害,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而且,這兩個男人為敵,拚得你死我活,她的心裡總歸是怪怪的,有些不舒服。
直到前兩日傳來張碩被抓的消息。
聽說陌千羽是要抓張碩跟霓靈的,但是張碩犧牲了自己,保護了霓靈,霓靈被韓嘯救走。
陌千羽宣告天下,張碩跟易敏於今日斬首於東市。
那一刻,她徹底對陌千羽失望。
她明白他的用意,無非就是用張碩跟易敏逼出她跟鳳影墨。
她也徹底相信了鳳影墨跟她講的以前陌千羽對她用的種種逼迫。
鳳影墨原本就是要救易敏的,如今加上張碩,他更是不會退縮。
哪怕很清楚,這是陌千羽布下的一場引君入甕的局。
他必須入。
她也想跟他一起,但是他堅決不同意。
他讓她在這裡等,他跟她說,她身子重,不可以涉險,她安全,他才無後顧之憂。
想想也對,所以,她便等在這裡。
可是,她真的很擔心。
這可是生死攸關的大事。
讓她等在這裡,她覺得一時一刻都在煎熬,完全不知道外面的狀況,她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不行,她得去外面看看。
就算不去現場,她可以去別的地方走走。
總之,不能這樣一個人等在這靜得沒有一絲聲響、只有自己一個動的東西的院子裡。
這般想著,便進屋取了鬥篷,一來遮陽,二來掩面。
大概是都湧去了東市刑場,街上的人很少。
稀稀落落,走半天也難得遇到幾個。
她在戒坊外看了看,最終還是決定去棺材鋪看看。
棺材鋪裡都是她的人,安全。
而且,雖然知道霓靈被韓嘯所救,卻一直沒有看到本人,她的心裡終究是放心不下的。
也不知有沒有回過棺材鋪。
她的出現,讓棺材鋪裡的幾人又是震驚,又是欣喜。
但,霓靈沒有回來過。
她在廂房裡看到了她母親留下的那本關於蠱的記載。
因為沒了一年的記憶,她不知道這本記載怎麽來的,但是,被收在她住的廂房裡,想來定然她是知道的。
拿起來隨手翻了翻,她看到某一頁被自己折了一角。
起先,她想,可能是自己曾經看到了這裡,所以在這裡折一下,做個記號,好方便下回自己繼續看。
後來,她看了看那頁的內容,發現根本看不懂,她又覺得,可能自己折記號的意思是標出自己的疑惑。
不管哪一種,反正她現在心中裝著事,也是看不進去。
正欲合上,一行字卻是猛地躍入她的眼簾。
************
刑場這廂,面對鳳影墨的追問,沈孟有些猶豫。
權衡計較了許久,還是開了口:“張碩是皇子!”
簡單五字落下,卻如同平地驚雷,現場炸開了窩。
所有人驚錯。
包括鳳影墨,包括陌千羽,包括韓嘯霓靈,也包括當事人張碩自己。
大家甚至都懷疑是不是聽錯了。
陌千羽更是忘了自己的頸脖上還橫著一柄長劍,難以置信確認:“沈相說什麽?張碩是皇子?”
沈孟點頭。
陌千羽嗤然一笑,就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這怎麽可能?”
鳳影墨沒有吭聲。
張碩亦是疑惑看著沈孟。
場下眾人也是一頭霧水。
前不久,張碩不是才說自己恢復記憶,記起了自己的身份,是前丞相鍾彥之子鍾卿塵嗎?
怎麽又變成了皇子了?
跟皇子八竿子打不著啊?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沈孟翻身下馬,沉吟了片刻,低低一歎。
“事情還得從很多年前說起,當時,先帝還年輕,剛剛繼承大統不久,鍾彥是丞相,因年齡相仿、志趣相投,先帝對鍾彥頗為信任,偶爾還會微服去鍾彥家做客。或許很多人知道,鍾夫人師出於蛟山靈蠱派,擅蠱,當時被譽為蠱娘子,名噪一時。”
眾人都凝神聽著,全場聲息全無。
沈孟的聲音繼續。
“有一次,先帝去鍾家,恰逢鍾夫人的師妹楚凝下山來看鍾夫人,先帝與楚凝一見鍾情,先帝被楚凝的淡雅若蓮、超凡脫俗的清麗深深吸引,楚凝也對先帝卓爾不凡、龍章鳳姿的氣質一見傾心,兩人很快便愛得如火如荼。”
“後來,先帝將楚凝帶進了宮,卻遭到了先帝的母后,也就是太皇太后的極力反對,太皇太后覺得先帝坐上帝位不易,一個帝王不應該沉溺兒女私情,而且,楚凝還是一個江湖鄉野女子,所以,用了很多手段逼迫先帝跟楚凝斷絕關系,先帝卻一直沒有這樣做,但也不能給楚凝任何名分。好在楚凝也不在乎這些東西,她隻想跟先帝在一起,就算懷上了先帝的龍種,也從不計較個人得失,從不問先帝討要名分,也因為如此,先帝更是愛她極深。”
“然,好景不長,楚凝卻在分娩那夜難產,她央求先帝和太醫,犧牲她保住孩子,最終,卻是母子二人都未能保住,雙雙殯天。這件事當時也是轟動一時,一些老臣應該都記得的。”
鳳影墨跟陌千羽都沒有做聲。
雖然當時他們還未出生,但是,後來,也的確聽說過關於先帝的這段經歷。
只不過沒有這般詳細。
場下卻是傳來一片低低的議論聲。
其中不乏年長的老者,關於這些,也皆是有所耳聞。
只是,這又跟張碩有什麽關系?
沈孟清了清喉嚨,繼續,場下頓時四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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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只是楚凝殯天,她腹中的孩子保住了。”
場下又瞬間一片嘩然。
沈孟低歎:“之所以對外說,母子雙雙殯天,實乃無奈之舉。因為先帝想要保住他和楚凝的這個唯一的血脈。皇室生存有多難,先帝比任何人都深知,何況是一個沒有娘的孩子,不想他成為后宮爭鬥和皇權之爭的犧牲品,所以先帝讓對外就說,孩子也死了。並連夜召見我跟鍾彥進宮,當時,我是太傅。”
“考慮到楚凝是鍾夫人的師妹,且鍾夫人當時正培育一種蠱,數月足不出戶,剛好可以對外人說是懷孕待產,所以,先帝決定,將這個孩子交給鍾家撫養,我也負責暗中保護這位皇子,當夜,我們先出宮,先帝隨後便讓楚凝的貼身婢女秘密送孩子來了鍾家。他就是鍾家的長子鍾卿塵,也就是張碩。”
眾人對此已無過多震驚,因為在說到只是楚凝殯天,孩子實則保住了的時候,不少人就大概猜到了是這樣。
只有張碩眼睛睜得滴溜圓,猶不相信。
因為他一直覺得上天對他不公,這一下子幸福卻又來得太快,他實在接受不了。
不,不是接受不了,是不敢相信。
他怕。
怕這一切只是他的好夢一場。
激動得有些難以抑製,甚至顧不上從地上站起,他猛地跪著就用膝蓋朝沈孟的方向移動了兩步,急急確認道:“所以,我不是鍾家的兒子?”
沈孟微微一笑:“當然不是!”
“太好了!”張碩欣喜若狂,興奮得甚至有些語無倫次,“不是鍾家的兒子,太好了,不是大哥,我不是大哥……”
同他一樣激動到難以自製,甚至都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人又豈止他一個?
還有場下的霓靈。
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她這一刻的心情。
真的。
事情逆轉得太快,驚喜來得太突然,她甚至有些暈眩。
若不是還在被韓嘯點的定穴定著,指不定,她已經倒了下去。
張碩不是大哥。
她不是妹妹。
他們就不是亂.倫,不是亂.倫,不是……
心潮起伏澎湃得厲害,她開心得想笑,想大叫……
張了張嘴,被點住啞穴的她自是發不出任何聲音,嘴角的弧度還來不及牽起,激動的淚水,卻是再次漫出眼眶。
邊上的韓嘯看到霓靈的樣子,又是替她高興,又是隱隱失落,心裡面早已滋味不明。
眾人都看著有些失控的張碩,雖然明白和理解他的激動之情,畢竟命運逆改只在這一瞬之間,可是,他激動的不應該是他是皇子嗎?
為何給他們的感覺,他激動的卻是,他不是鍾家的兒子?他不是大哥?
鳳影墨自是心知肚明,看了看張碩,見張碩高興成那個樣子,他也禁不住微微彎了彎唇。
可一直沉默不語的陌千羽卻是驟然出了聲:“雖然朕很相信沈相,但是,皇室血脈不是小事,就憑沈相一人說辭,未免也太輕巧了去,若是沒有其他有力的證據,怕是很難服眾。”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點頭,覺得言之有理。
的確,一直是沈孟在說,一人在說。
沈孟卻也不急,微微一笑,並從袖袋中掏出一個卷軸,解了上面的細繩,卷軸“唰”的一聲滑下抖開。
“大家請看這個!”
眾人凝目看過去。
離得近的人都看得清楚,赫然是一副字畫。
潑墨丹青,是一副山水圖。
山清水秀,水上一葉方舟,岸上有花有柳,遠處民屋炊煙。
邊上有兩句題詩: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很清雅的畫風,很蒼勁的字跡。
好畫好字,應該是出自大師之手。
這是眾人看到這字畫得出的唯一認知。
可是,這又跟張碩是不是皇子
有什麽關系?
而只有一人,錯愕地瞪大眼睛,盯著那副字畫良久,難以置信地顫聲開口:“這字畫……”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沈孟接了過去:“對!這就是當年你父親鍾彥在鍾家出事那晚,讓你送去墨香居裱的那副字畫。”
鳳影墨眸光微微一斂,凝眸看向沈孟。
陌千羽亦眼波一動,輕眯了眸子,望進沈孟的眼底。
張碩更是等著他繼續。
“封後那日,我不在現場,我也是後來聽說了張碩的事,當聽到說張碩在鍾家出事當夜,被鍾彥派去送字畫到墨香居裱,我就覺得那字畫有問題。因為別人不知,我是知道的,當年先帝可是留有密旨給鍾彥的,一來是為了給皇子證明身份,二來是因為當年先帝一直覺得愧對楚凝,所以想要補償在她的兒子身上。”
“於是,我連夜就趕去了墨香居,可,當我趕到的時候,墨香居卻已遭變故,裡面的字畫被洗劫,人員也盡數被殺,我就更加肯定了這幅字畫一定跟先帝的密旨有關。我在所剩不多的字畫中找了找,或許是因為這幅字畫看起來只是普通的山水圖,所以,並未引起歹徒的注意,而我,因為是鍾彥的好友,所以認識他的筆跡,雖然沒有落款,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是出自他的手,便將那副字畫帶回了家。”
聽到這裡,陌千羽驟然發出一聲冷哼。
“是嗎?那沈相難道不知官府正在查墨香居一案嗎?身為朝廷命官,既然曾在案發現場出現過,為何不出來做一下筆錄?”
沈孟看向陌千羽。
雖然他已經被鳳影墨所持,早已氣數殆盡,但是,他還是恭敬地對著他頷了頷首。
“回皇上,那是因為微臣覺得此事事關重大,微臣怕引起什麽糾複,而且,微臣一時也沒有找到字畫的玄機,所以不敢貿然聲張,就想著,等找出字畫的玄機,一切水落石出,再跟皇上稟明。”
陌千羽冷著臉,“沈相如此匆匆而來,想必是找到了。”
“是!”沈孟再次頷首,“微臣研究了很久,甚至還懷疑是不是自己猜錯了,這真的只是一副普通的字畫而已,跟先帝的密旨沒有任何關系,可是,微臣又不死心,而且,看這畫上的那兩句題字,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怎麽看,怎麽覺得像是在暗示這幅畫有問題。”
“直到不久前我去夫人房中給她點香爐,然後字畫掉在香爐上,字畫的反面驟然出現了字,我才發現,原來,先帝當年是用毛筆蘸取蔥白的汁寫的聖旨,因為蔥白寫的字,字跡乾透後,白紙看上去跟沒寫之前沒有什麽兩樣,但是,只要將這張寫過字的紙放在火上烤一下,白紙上馬上就會出現棕色的字。”
沈孟一邊說,一邊從袖中掏出一個火折子,吹著。
然後放在字畫下面,離得很近,卻又確保不將字畫燒著的距離,輕輕移動,慢慢烤著。
片刻之後,真的赫然有字浮出。
先是一個,接著幾個,再接著一排,然後很多個……
最後所有的字都顯現了出來。
如沈孟所說,字跡呈棕色。
沈孟吹滅火折子,將字畫再次舉起。
所不同的是,方才面對大家的,是字畫那面,這次是反面。
上面是龍飛鳳舞、蒼勁有力的字。
洋洋灑灑一大面。
眾人一片唏噓。
所有人都凝眸看去。
鳳影墨微微抿了唇,陌千羽輕眯了眼睛。
張碩一字一字,生怕看錯看漏。
為了讓全場的人都知道上面寫了些什麽,沈孟朗聲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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