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西北大地,遍地黃沙,特別是邊境之地,往西地區,一大半的土地都被埋在黃沙之中。
此時已近黃昏,一抹夕陽高懸在天邊,染紅了大半天空,刺眼的光芒照射著這片荒涼之地,帶著幾分冷然和壓抑。西風呼嘯,整片沙漠充斥了一股蕭殺之氣;唯有孤零零的砂岩冷冷地瞪著這一切,似乎還在期待這裡能變得喧囂和熱鬧。
一座孤零零的小村莊聳立在沙漠盡頭的戈壁上,這裡可以說是中國極西之地,翻過這戈壁西部沙丘,再遠行十幾公裡就是國境線,國境線外就是鄰國吉爾吉斯斯坦。
一條筆直布滿塵土的公路穿過整個小村莊,通往幽深的沙漠腹地,在公路邊上,有一個小加油站,說是加油站,其實只不過是在外面立了一塊牌子而已,加油站裡也沒有加油機,所謂的加油站只不過是一片被柵欄圈出來很大的一片空地,空地上放滿了一桶桶的汽油和柴油,來往的汽車來這裡加油,都是用管子人工直接抽到油箱裡。
此時的加油站裡,一個穿著一件灰色大衣,帶著一頂鴨舌帽的男子剛剛給一輛皮卡車加完油,收了司機的兩百塊加油錢後,青年抬了抬了帽子,笑著和司機告別。
等到皮卡車開出去後,青年方才抬頭看了一眼天邊的那一抹夕陽,微微歎口氣:一年了。
這個青年正是一年前離開G省H市的陳浩,一年前的那個晚上,他在殺了H市的黑社會大哥李東華之後就趁夜離開了H市,本來他是坐火車北上的,但是在火車兩天后在陝西西安停站的時候遇到了警察的大排查,他不得已才偷偷溜下車。
本來他離開H市的時候是打算一路北上悄悄進入北京的,但是在西安遇到了這種情況後方才察覺到,想要去北京看來是難上加難了,他很清楚,殺了李東華後一定會給警方留下蛛絲馬跡,警方也一定會對他窮追不舍,恐怕還沒去到北京,半路上就被抓到了,西安那次的大排查給他提了個警告,他這才不得已轉移路線,花了一萬多塊在西安買了一輛二手麵包車,換了路線朝著西部而行,事到如今,只能先暫避風頭,找個偏遠的地方躲一陣子,等時間久了,警察對他抓捕的力度減小了再想辦法去北京。
就這樣,一年前的陳浩駕著麵包車一路往西而行,進入沙漠,在沙漠裡歷經了一段慘絕人寰的遠行後,方才來到了這西北邊境之地,在這個小村莊居住了下來,眨眼,就過去了一年。
這小村莊在沙漠盡頭,山高皇帝遠,平時就人跡罕至,所以來到這裡的陳浩還算安心,在這裡居住下來後他就在這小村莊裡找了這份加油站的工作,一乾就是一年。
現在的陳浩和一年前相比,相貌雖然沒有多大的變化,但是皮膚更黑了,身軀更挺拔了,臉上的滄桑也越發明顯了,還留了一撮胡子,不再是一年前粘著的假胡子了。
歎完氣的陳浩拍了拍身上大衣上的那層灰塵,把目光放在了遠處夕陽下那金燦燦的沙丘上,‘生命在砂礫下死亡,砂礫在生命下荒涼’,這句話用來形容現在的他再合適不過了。
拿著手上那兩百塊錢,驀然回頭的陳浩突然發現身後不知何時早已站了一個人,這個人年紀五十上下,身材消瘦,個子也不高,一米六的樣子,但是那雙眼睛卻是格外的有神,他披著一件大風衣,瞪著陳浩。
“呃,孔老哥,這是剛剛加油的錢。”
陳浩摸著腦袋,笑了笑,把那兩百塊錢遞給眼前這個男人,這男人就是這個加油站的老板,名叫孔大哈,是個青海人,在這裡做這種汽油倒賣的生意已經有十多年了,據陳浩從他嘴裡得知,孔大哈本來是一個攝影師,滿西北大地行走拍照,曾經在這個小村莊呆過一段時間,後來發現這個小村莊裡沒有加油的地方,所以就萌生了在這裡倒賣汽油的想法,這條公路是貫穿這西北邊境南北兩地的唯一一條公路,平時來往的車輛雖然不是很多,但是這方圓百裡之地就沒有一點人煙,很多有時候來到這裡的汽車沒油了都要去一百多裡外的另一個加油站去買油,孔大哈發現了這條生財之道後就用多年積攢下來的積蓄從外面大量進購汽油,然後再從這裡以高幾塊的利潤賣出去,這種生意雖不能說得上賺大錢,但是一年下來,少說能賺十幾萬,比他當個沒有前途的攝影師有用多了,這一乾也就是十多年。
孔大哈笑眯眯的接過陳浩手裡的兩百塊錢,滿意點點頭,他還有個兒子,老婆死得早,所以兒子很小就跟著他來到了這裡,兒子小的時候他都會請一個當地人幫他,後來兒子大了他就沒請過人,一直都是兩父子經營這個小加油站,一年前陳浩來到這裡的時候恰好趕上他兒子回去給他老婆祭拜,所以沒人手幫忙的他正好看到陳浩這個外來人想找工作,就讓他來給他幫忙加油了,這個幫忙可不止是加油那麽簡單,隔一段時間都要開著貨車去兩百公裡外的一個小鎮上去進購汽油,每次進購都是幾十捅,是個力氣活,他見陳浩這麽身強體壯,當然喜歡,不僅是個搬運工,還是個司機,而且有他加油,他幾乎什麽都不用做,只知道收錢,比以前輕松多了,每月只需要付給陳浩一千五百塊,這麽便宜的人上哪去找,即便是他兒子回來後他都沒有辭掉陳浩,讓他一直幹了下來。
孔大哈看了一下天色,又看了一眼這條沒有人跡的公路,方才朝著陳浩道:“大寶,辛苦了,這天色也晚了,看來是沒有什麽車了,你就下班吧,現在快到冬季了,多注意休息,可不要生病了,要是你病了,我可就損失大了。”
陳浩點點頭,笑道:“那孔老哥,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等過幾天天氣冷了我去買一些羊肉回來,你來和我們一起吃涮羊肉。”孔大哈朝他揮揮手。
陳浩把手套脫下來,整理了一下衣衫後朝著門外走去,這時剛好有一輛沾滿灰塵的皮卡車駛進來,皮卡車停在大門的地方,揚起一陣灰塵,車窗打開,一個賊眉鼠眼的青年探出腦袋:”大寶哥,你回去了?”
陳浩點點頭:“回去了。”
“大寶哥,一會晚上我來找你。”青年朝著陳浩嘿嘿一笑,露出一副奸笑。
“找我幹什麽?”陳浩微微一愣,這青年就是孔大哈的兒子孔山平,今年二十三歲,別看他是在這沙漠戈壁上長大的,但是骨子裡和他老爸一樣有著商人的奸詐的狡猾,最重要的是這小子還好色,這小村莊上的女孩,女人,婦女沒有少被這小子騷擾的,以前就被這小村莊上的新疆大漢胖揍過多次,都是他老爸出面調和的,雖然現在收斂了不少,但是還是死不悔改,隔三差五就去找哪裡有可以調戲的女孩,總之這村莊上的雌性生物都對他恨之入骨。
一年前陳浩剛來這的時候,孔山平小子還曾試圖欺負陳浩,但是被陳浩治過多次後現在可謂是對陳浩服服帖帖的,一口一個大寶哥叫得親熱,因為見過陳浩出手揍過一些想加霸王油的司機,所以這小子知道陳浩可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簡單的,就算是這小村莊上最強壯的兩米高個新疆人都不見得是他的對手。
孔山平神秘兮兮道:“晚上你就知道了。”
不明所以的陳浩懶得理他,走出被柵欄圍起來的大門,他其實不在乎這份工作的薪酬,來到這裡的他為的就是圖一個安全,一份自由,而且這份工作對他一個練拳擊的來說是有很大益處的,就當平時的訓練了,這一年來,他在這裡找到了這種自由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