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潤站在那裡,臉色煞白。
她反應了好一會兒,耳中字眼,停留在‘先生很生氣’‘離開’上面。
只是吃了點辣椒而已,非常非常小的事,她一直吃辣椒,個人的喜好,這在他眼裡也是錯嗎?
未免太霸道獨.裁藩!
“周阿姨,他有病!你別理他。”施潤氣的嘴唇抖著,伸手拉住周嬸的手。
周嬸立刻看了眼斜對側隔了好幾間房的書房,房門緊閉,她回頭,對施潤做了個噓,表情忌憚。
那布滿老繭給了施潤很多照顧的手,慢慢地從她小手裡抽出來。
周嬸怎麽不難過?先生是很好的雇主,優雅大度,也不苛刻,給的工資很高,傭人都很愛戴他。
但也知曉他的脾性,鐵面起來不容置喙。
是她太依著太太了,平時在果嶺別墅,主仆生活比較隨性。
周嬸忍著不舍,隻得好好說:“太太,先生從不開玩笑的,司機在外面等著,我得去收拾行李了。”
“不,不要!”
施潤見她真的轉身,慌了。
“阿姨,是我非要沾辣椒,是我逼你做的肉絲面,關你什麽事!你不許走。”
“太太……”
“我不讓你走!”施潤雙手去攥周嬸的手,說著說著,眼眶發紅,很委屈,哭了。
她這一哭,周嬸也哽咽,相處兩年,都是有感情的。
“周阿姨,別拋下我。”她啜泣著,很激動,拽著周嬸的衣袖,像要被丟棄的小狗。
住在這裡本就陌生,只和周阿姨熟悉,周阿姨都走了,她的日子該怎麽過?
菜菜還在三亞旅遊,就算回來了,菜菜也不可能來這裡成天陪著她。
她不要一個人面對這突然變了的一切,面對陌生的他。
不要……
“太太,你聽話啊。”
周嬸紅著眼睛,抬袖不忍地給她擦眼淚。
施潤抽噎著,別開臉,眼淚甩進長長的發絲裡,冰冰涼落在頸子上,蟄得她彷徨無助,心也寒透。
倔強的,抓救命稻草一樣,緊抓著周嬸的衣服就是不放。
兩人這樣僵持著,樓下王姐無聲地看著。
不一會兒,外面等候的司機進來了,朝樓梯口說話:“先生剛來的電話,問我怎麽還沒把人送走?這……別為難我啊。”
先生先生,又是先生!
那個霸道惡魔!
施潤看了眼怔忪的周嬸,趁她愣神,立刻把老人家拉進自己的臥室。
“太太?”
周嬸驚愕,看見太太淚眼汪汪地走出房門。
“周阿姨,你呆在這裡,你不用走,我不會讓他趕你走的,我現在就去和他講講道理!”
施潤淚眼錚錚地說完,抬袖抹了把臉,大大的眼睛裡,漆黑冒火!
朝著書房就走了過去。
樓下王姐瞧著,立刻走遠幾步,拿出手機撥內線。
那邊慢悠悠地接通,王姐小聲地說,“先生,太太來找您了。”
那頭寂靜片刻,冷冷不在意地‘恩’了一聲,掐斷。
……**……
書房門外,施潤驀地停住腳步,她感覺到呼吸都快窒下來了。
剛才激起的所有憤怒,勇氣,這一刻,沒出息地消失殆盡。
還隔著一扇門,就如此害怕。
真的,真的不想見他。
現在腦海裡關於這個壞男人的一切,只有那天晚上他無情盤踞在她身上,讓她一直一直痛,一直一直絕望掙扎的畫面。
兩腿的那個地方,仿佛又開始刺痛……
他再也不是那個可以坦然相待的頭牌叔叔,一夕之間冠上她的丈夫之名,成為她頭頂的那片天,好陌生好陌生……
他尊貴,他有錢,他有權,高深莫測,行事冷厲,脾性難以討好。這樣的他,她實在不知道怎麽面對,畏手畏腳,處處顧忌,乾脆就逃避,像下午在樓下撞見他就跑開那樣。
仿佛離他遠遠的,才能順暢呼吸。
可是,他有的是辦法,讓她不得不主動找他,求他,讓她明白,究竟誰是卑微渺小得服軟的那一個。
垂在身側的雙手,瘦弱纖細,無力地攥緊。
強自克制住指尖的顫抖,給自己尊嚴,敲門。
篤篤篤三聲。
沒有回應。
施潤知道他是故意給難堪。
抬手,再敲。
大約半分鍾,裡面傳出不疾不徐,清清冷冷地一聲,“進。”
施潤心口咯噔一下,定定神,小嘴緊抿,走進去。
周身頓感清涼,書房內的溫度相比外面走廊的恆溫稍低。
入鼻是很好聞的清雅書卷氣息,混了點奪人的煙草味道。
施潤隻走了一步,身體與門不到一臂的距離,與那遙遠大書桌後的男人,很遠。
她盯著眼前的地面,余光也不亂看,但感覺得出來,這裡寬敞,乾淨,簡潔,充滿冷硬的男性風格。
書桌後傳來手提鍵盤打字的聲音,偶爾停頓,便是文件翻頁的聲音,鋼筆在紙上快速而沉著地劃動的聲音。
他沒有開腔,也沒有視線投射過來的壓迫感,就是並沒有看她。
很忙碌地在工作。
施潤站在那裡,身體線條繃直,僵硬等待著。
一會兒……
很久……
終於,腿都發麻了。
那有條不紊在忙碌工作的聲音,還在繼續。
她保持低頭的姿勢,脖頸酸麻,稍微動了動,視線便有移動。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工作時的模樣。
光線下白皙的長指夾著根煙,右手翻閱文件,眉宇緊蹙,視線專注地在文件報表上,翻了一頁,左手的香煙遞到唇邊,叼著吸一口,輕吐煙圈的時候會微微眯起眼眸,眉心更皺,不知道究竟吸煙讓他更舒服還是更難受。總之那嚴肅叼煙的模樣,有點痞,又因為認真而顯得迷人。
這哪是她的頭牌叔叔呢……
沉默,沉著,充滿認真的魅力,叫人忌憚又眼迷,一切成功精英男士該有的冷厲肅然,都在他身上顯現出來。
察覺到自己居然看得有些呆了,施潤尷尬,心口突突地,趕緊移開了目光。
那人好像並沒有發現她在看他,一門心思在文件和電腦上。
總不能一直等下去。
施潤醞釀了又醞釀,咬咬牙,壓下不安,小聲地開口:“你別辭退周阿姨,是我任性非要吃辣,她只是個傭人,按我吩咐做事。”
緊張的等待他的答覆,卻是,空氣肅靜,無回應。
施潤揪了揪衣服袖子,硬著頭皮:“我身體很好,吃一點辣沒有事,我自己知道,讓周阿姨留下吧,她年紀大了,賺錢不容易。”
他依舊閑然若適,看他的報表。
氣氛僵硬到冰點了……
施潤的尷尬都寫在燒紅的蒼白小臉上。
什麽意思?逼著她主動過來,又端著架子對她不理不睬?她都放低了姿態,只差沒把‘求’這個字說出口了。
沒見過這麽難纏惡劣的人!
胸腔裡一股火在燒騰,越想越氣越憋屈。
她猛地抬起小臉,再隱忍不了!
“講點道理行嗎?我從小就吃辣,也沒死了。再說我飲食習慣關你什麽事,你管的未免太寬!而且你不……弄出我的傷口,我也不至於這麽多天不能沾辣,說來說去我和周嬸哪來的錯,都是你……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終於,文件翻頁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個一直高冷漠視她到現在的男人,抬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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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無表情,雙手優雅交握放在桌沿,盯著她,慢條斯理掀動冰冷的薄唇——
“有事相求,態度給我放好。先叫聲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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