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梅家母子
隔天,一早。薛蟠領著薛蝌,帶著四色禮品,來到了興隆街。
看著眼前一片素白的梅家。
薛蝌在門前停住了腳步,遲疑道:“大哥哥怎麽也不提前告訴一聲,這喪事還沒辦完,要麽咱們改天再來。”
“什麽沒辦完?是還沒開始辦呢!”薛蟠解釋道,“這梅老兒的屍首都還沒回京呢!”
他這麽一說,薛蝌才想起來,梅廉人在江南關押,另有就地問斬的旨意,他聽了信就趕忙帶著家人赴京。
故而,並不清楚後續,時隔月余,便先入為主的以為,梅廉已然下葬。
“可是,這會子上門退親,終究有些不妥吧?”
“有什麽不妥的?”薛蟠沒好氣道,“我可是打聽清楚了,這梅丕不是什麽好鳥,自打他爹領了差事南下,便開始得意忘形,成日裡夥同幾個狐朋狗友,尋花問柳。
直到梅老兒下獄的旨意下來,他才消停了一些,仗著梅夫人溺愛,連他老子的屍首都不管,只派了幾個下人去領,他自己都不在意,你瞎操什麽閑心?若不想寶琴妹妹嫁給這起子混帳,還是快些把事情辦了。”
薛蟠人雖然渾,可對於家人卻十分上心。
他倒不介意尋花問柳,可這種連老子屍首都不管的,還能指望他善待寶琴?
另外,梅廉參與了對張雲逸的彈劾,他更不願薛寶琴嫁入梅家,早存了攪黃婚事的想法。
薛蝌卻不清楚他心底的盤算,聽了這話,也不再遲疑道:“那就按大哥哥說的!”
薛蟠立即上前,‘砰砰砰’幾下,捶開了梅家的大門。
薛蝌連忙上前道:“麻煩通稟梅夫人一聲,就說金陵薛,家薛蝌求見。”
原本,他應當先見一見梅丕,再提出面見梅夫人,可剛才從薛蟠嘴裡聽說,梅丕是個沒譜的,加上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解除婚約須得經過長輩同意,便直接將其略過。
下人雖不知道薛蝌的身份,可梅家遭逢變故,門口羅雀,難得有人上門,又見二人衣著華麗,不敢怠慢,急忙將人迎入前廳,便去後頭稟報。
聽聞薛家來人,一身素服的梅夫人,連忙來到廂房梅丕的屋子。
屋內渾濁的氣息,夾雜著酒氣,梅夫人差點沒被嗆得背過氣去。
一面抬手在鼻尖扇了幾下,一面衝著蒙頭呼呼大睡的兒子,沒好氣道:“還不快起來,收拾收拾,薛家來人了!”
被攪了美夢的梅丕,揉了揉惺忪睡眼,茫然道:“什麽薛家?”
“就是與你有婚約的那個薛家!”梅夫人氣得直跺腳,搖頭歎道,“你看看你,都成什麽樣了?”
要想俏一身孝,梅廉雖然四十出頭,卻是因為科舉耽誤了成家。
梅丕比薛蝌還小了一歲,她也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身姿聘婷,稱得上風韻猶存。
一身白衣素服,雖然稍顯寬大,可被兒子氣得花枝亂顫,把個身上的素服和頭上的白色珠釵,抖落的猶如梨花簌簌。
“娘怎麽還怪起兒子了?”
梅丕不滿道:“兒子辛辛苦苦,還不是為了爹的仕途?偏偏他在家的時候便拘著兒子,好容易盼到他被外放,不用心鑽營,反倒跟著甄家起哄。”
他越說越是來氣,振振有詞道:“如今倒好得罪了太上皇,落了個身首異處不說,兒子的一番苦心也付諸東流,就連周懷威他們幾個素來交好的,都對兒子避之不及……”
梅夫人氣急敗壞道:“那些個狐朋狗友……”
“什麽狐朋狗友,那是工部周侍郎家的嫡子,兒子與之交好,還不是為了爹的仕途著想?”梅廉最在意名聲,人在京城的時候,自然不會容許兒子亂來。
奈何,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偏偏他南下領的,乃是天工院鳥糞的差事。
古今同理,腐蝕官員無非就是從自身和家人身上入手,寧王一系便雙管齊下。
一面由甄家出面,在江南把梅廉捧得高高的,一面讓周成儒派兒子與梅丕結交。
呼朋引伴,帶著他吃酒聽戲,尋花問柳。
梅夫人畢竟只是婦道人家,哪裡知道周懷威是包藏禍心,見兒子結交的也是官宦子弟,又是侍郎的公子,便也樂見其成。
從善如登,從惡如崩,學好不是一蹴而就,學壞往往只在一瞬間,加上以前又被壓抑的狠了。
沒幾個月功夫,梅丕便從一個懵懂少年,變成了五毒俱全的紈絝。
待梅夫人發覺兒子的不妥,卻已經為時已晚。
偏偏禍不單行,這個時候又傳來了梅廉下獄的消息,月前又直接被就地正法。
梅廉人都死了,她又只有這麽一個兒子,哪裡還忍得下心管束?
眼見著兒子仍然執迷不悟,她也是一籌莫展,隻得搖頭歎息道:“之前的說了還有什麽用?這會子你快些起來,把你素日裡那面面俱到的本事都拿出來,去見見你那大舅哥,莫要叫人看輕了!”
她雖然還不清楚薛蝌上門的意圖,可心裡十分清楚,倘若叫他見到兒子這般不著調,恐怕也要憑添變數。
可打又打不得,罵又怕激起了兒子的逆反心理,也只能盡量哄著。
梅丕卻不屑道:“兒子往來無白丁,結交的不是侍郎家的公子,也是官宦子弟,他算什麽東西?”
仕農工商,雖然薛家並非真正意義上的商人,可到底也是做商事的。
即便梅家如今自身難保,梅丕骨子裡還是帶著偏見。
早在梅廉沒出事之前,梅丕便沒少抱怨。
原本,梅夫人也頗為讚同,可時移世易,此一時彼一時。
以前看不上的婚約,如今卻成了香餑餑,隻得勸道:“你也不看看如今的情況,伱爹雖為官多年,卻無多少油水,如今又不在了,京城大居不易,就咱家這點家底,能不能在京城過活都在兩說,那薛家好歹還有些家資……”
聽她這麽一說,梅丕不吱聲了。
由奢入儉難,他心又野了,別說過清寒日子,就是三天不出門,心裡都跟貓撓的一般。
也就是這月余,梅廉問斬的旨意下來,他方才消停了一些。
可待在家裡卻渾身難受,隻得把自己灌得爛醉。
梅夫人深知兒子的性格,見他沉默不語,便催促道:“人家怕是等急了,我先過去,你也快些起來,千萬別再磨蹭,失了禮數!”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