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水溶：這鳳姐兒倒是夠狠
  榮慶堂。

  軒敞、雅致的堂中，人頭攢動，賈母坐在高幾之上，李紈和鳳姐兒一左一右，一排兩列楠木椅子上，王夫人、邢夫人、尤氏、甄畫等人赫然在列。

  鳳姐兒見賈母面露愁色，心下也是了然，清聲寬慰道：“老祖宗，王爺剛回京兒便上門拜訪，可見心裡掛念著咱們，說不定王爺現下都有了主意。”

  水溶拜訪賈家的事兒，賈母等人皆然知曉，一眾賈家的男兒，如賈政、賈赦、賈璉、賈蓉等皆然在府門外迎接，而她們這些女眷便在後宅候著。

  堂下的王夫人聞言，撚著佛珠的手兒頓了頓，輕聲附和道：“鳳丫頭這話說的不錯，咱們先聽聽王爺怎麽說，請王爺拿個主意。”

  原本昨兒個王夫人信心滿滿的去北靜王府做說客，只是不湊巧的沒遇見水溶，又被元春勸了回來，有些許落了面子。

  現下，水溶上門拜訪，其意何為大家夥心裡都有數，為的就是寧國公府的事兒，算是搬回了一點體面，讓王夫人心中舒緩幾許。

  黛玉凝眸看著興奮的寶玉，明眸熠熠，輕哼道：“伱好歹收斂著些性情，仔細讓舅老爺曉得了。”

  所謂一個女婿半個兒，王夫人自然是向著水溶說話。

  此刻，賈母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鳳姐兒。

  沉吟一聲，水溶淡淡道：“鳳嫂子，你是國公府的奶奶，你做的事情便是國公府所做，並無分別。”

  誠然鳳姐兒是為了國公府，但起本質上還是為了鞏固在國公府的管家之權，私心作祟。

  彈劾榮國公府，該不會是她的事兒吧，好歹與王爺有些交情，不至於當眾揭她的皮
  原本談論著寧國公府的事兒，王夫人雖然悵然，但也沒有插嘴，只是連榮國公府的都牽連進去，這就讓王夫人坐不住了，忙問道：“王爺，這是怎麽回事。”

  這陡然巨變，讓滿堂人都驚叫起來。

  甄畫容色怔然，素手緊緊攥著手中的鵝黃素娟，晶瑩的美眸直直的望向堂上的少年，心中錯愕不已。

  這沒良心的孫媳婦，背著她做下這等事兒來，現下好了，成了別人攻訐國公府的由頭，連累親族。

  榮慶堂上，水溶與眾人打過招呼後，旋即各自落座下來，接過丫鬟遞來的茶水後，也不廢話，開口道：“老太君，關於寧國公府的事兒，本王也不隱瞞，聖上的意思是賈珍褫爵流放，不會牽連旁人。”

  一番話下來，頓時讓堂內眾人噤聲若蟬，賈政、賈赦面色沉沉，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原本只是邢家投奔賈府，讓邢蚰煙暫住於國公府，誰知薛家的人兒也上了京，來國公府看望薛姨媽。

  原先還能勉強開支，只是去年大姐姐出嫁，出了好大一筆開支，再加上與王爺合夥做生意，又出了一筆銀子，中饋已然耗盡，府裡的開支負擔不起了。

  思及此處，黛玉瑩潤如水的美眸，期盼著望向屋門。

  寶釵聞言，潔白的素手撫了撫寶琴的腦袋，倒也沒回話。

  遠道而來的親戚，不就是要多加照料。

  寶玉、黛玉、寶琴：“.”

  別人都有妹妹掛念著，倒是她孑然一身的，或許.哥哥會惦念著她吧。

  死道友不死貧道，榮國公府可千萬不能出事。

  而鬢發如銀的賈母，此刻蒼老面容之上一片黯然，嘴唇微微顫抖著，隻覺眼前發黑，喘不過氣來。

  這邊，探春也與迎春幾人打過招呼，一眾姊妹們頓時熱切起來，此情此景，不由的讓寶玉想起以往姊妹相合的場景，不禁心中暢然。

  雖是一日沒見哥哥，可卻像是過了許久似是，心裡也怪想著的，沒哥哥在旁，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原本甄畫是不需來此的，只是聽說表哥會來，美其名曰關心寧國公府，便挺著肚子來了榮慶堂，一雙瑩潤的美眸時而朝著屋門望去，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水溶不待賈赦說完，目光落在賈政身上，問道：“嶽父，貪墨賑濟糧，按律應是何罪？”

  賈赦面帶憂色，上前拱手道：“王爺，珍哥兒犯事確是他的過錯，流放也實屬應該，只是這寧國公府的爵位”

  此刻，鳳姐兒容色煞白，隻覺心頭昏天暗地，沒想到王爺居然真的要揭她的皮，忙不跌的小跑下堂，匍匐在地。

  尤氏豔麗的臉蛋兒煞白，一時之間悲從心來，沒了丈夫也就罷了，現下連寧國公府的爵位家業都沒有了，她還算什麽大奶奶
  念及此處，尤氏柳葉秀眉之下的眸子，湧上一股酸澀之意，眼圈都有些泛紅，不由的輕聲哭泣起來。

  這人兒多了起來，讓原本漸顯冷清的國公府複又熱鬧起來，一時之間寶玉喜不自禁，心裡想著跟賈母說把寶琴一塊留在府裡住的事兒。

  原本賈珍被下了獄，但一直沒有發落，賈母等人還盼著等水溶幫襯一二，可此時水溶本人都帶了消息來，基本上就板上釘釘了。

  溫柔靜默的迎春凝了凝眉，柔聲道：“姐夫是為了珍大哥的事兒來的，想來也不會帶著寶妹妹她們。”

  對於此，水溶心知肚明，樹大招風的，其中也有人趁此針對北靜王府。

  “寶姐姐，你來了。”

  鳳姐兒聞言，芳心一頓，鳳眸微轉之際，咬了咬粉唇，猛的撞向堂下的交椅上，只聽“砰”的一聲，椅子翻倒在地，鳳姐兒也一頭栽在地上躺屍起來，額角上殷紅的血緩緩流了下來……

  交椅上的甄畫一隻纖纖素手輕撫著已然有明顯的彭隆的小腹，另一隻手兒提著一方鵝黃手絹擦了擦晶瑩的粉唇，聽著眾人的談話，倒是不在意。

  醉臥之意不在酒，甄畫所來為何，她心中有數。

  她們明白水溶不會無的放矢，既然提及此事，想來不作假，而賈珍代表著寧國公府，賈母還以為是賈珍私下裡還有什麽齷齪。

  聞得此言，賈母不由的緩了一起，提到嗓子眼兒的心終於落下大半了，吩咐道：“快，扶下去請大夫過來瞧瞧。”

  這般熱鬧的日子，寶玉許久沒有享受過了。

  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和家裡再不相乾。”

  賈母聞言，滿面不敢置信的急怒之色，萬萬沒想到，素來有“孝心”的鳳姐兒居然做出如此行徑，怒視著身側的鳳姐兒，一迭聲叫道：“竟有這等事！”

  好歹是青梅竹馬的情誼，黛玉知曉寶玉的性情，故而並沒有勸寶玉進學的事兒，只是眼下國公府出了大事兒，提醒寶玉在這關節收斂些，別觸了眉頭。

  自寶釵進京約有一年的時光，她們姊妹倆許久未見，自是想念。

  弄到最後，還是保不住寧國公府的爵位。

  至於王夫人、鳳姐兒、李紈等人，雖面色大變，倒不至於抹眼淚。

  鳳姐兒知曉瞞不住，一把鼻涕一把淚，聲淚俱下道：“自打老祖宗和太太托我管家，便一門心思的做好了去，只是咱們家表面看著光鮮，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卻哪裡知道，這些年出的多進的少，一年只靠那些地租進項，能值當什麽。

  屏風之後，寶玉、迎春、惜春、黛玉以及邢蚰煙與薛寶琴攏在一塊兒，小聲說著話。

  一聽這話，眾人複又是一陣驚變，賈母更是難以置信道：“王爺，這.珍哥兒他還犯了什麽事？”

  寶玉：不知怎的，心兒忽然一痛，怎的好妹妹們都喜歡往姐夫那兒跑。

  聞得此言，黛玉幾人眉眼洋溢著亮光，紛紛透過帷幔望了過去，不大一會兒，只見寶釵與探春款款走了進來。

  她能怎麽說，難道說姐夫此番順道讓她和三妹妹回來見見家裡人，怕是這番話一出，還有賣弄的嫌疑，索性不說了。

  水溶看著被抬下去的鳳姐兒，眉頭微微一挑，心中暗道：“這鳳姐兒倒是夠狠，竟然使出了苦肉計，瞧賈母這番作派，想來是不打算追究了。”

  水溶靜靜的看著鳳姐兒的表演，默然不語，無論說的如何天花亂墜，依舊改變不了鳳姐兒枉法的事實。

  寶琴穿著一件大紅襖子坐在一方錦墩上，素手捧著嬰兒肥的臉蛋兒，一雙小短腿晃晃悠悠的，瑩潤的眸子看向嫻靜的黛玉，語氣中帶著幾許希冀之色，說道：“林姐姐，你說姐夫會不會帶著寶姐姐一塊過來，我都許久沒見過寶姐姐了，心裡怪想著的哩。”

  不光是王夫人，賈母、賈赦、賈政一個個面色大變，寧國公府基本栽了，若是連榮國公府也栽了，整個賈家就全完了。

  凝眸看向跳脫的寶琴，寶釵眉眼彎彎，瑩潤的眸中透著溫情，笑罵道：“你這丫頭還是這般的調皮，沒個規矩。”

  可我再沒想到，那些人還不起銀子，竟然尋死去了，現下還會被人告了去，給家裡招災惹禍啊……。

  賈母瞧著眼前的鳳姐兒，心頭怒火叢生，喝道：“國公府何曾虧待於你，你竟然做出這等喪盡天良的事情來。”

  緊接著，水溶也不等眾人回應，神色湛然的繼續道：“除卻貪墨以外，寧國公府違法犯紀，所犯之事罄竹難書，聖上的禦案前堆滿了彈劾的奏本，已經鬧的天怒人怨，不重罰難平民怨。”

  水溶抬眸看了看賈赦，心下不禁冷笑，幽幽道：“不僅僅是寧國公府，彈劾榮國公府的奏本也不在少數。”

  賈蓉面色灰敗，原本還想著有王爺的庇護，保住寧國公府的爵位家業後，便由自個繼承，美好的日子在向他招手。

  賈母微微緩過神來，渾濁的目光看著眼前的大孫女，老淚縱橫，長籲道：“祖宗的爵位弄丟了，丟了……”

  水溶聞言，言簡意賅道：“本王派人查了查，其中也並非是賈珍所為，是下面的人仗著國公府的權勢胡作非為，鬧出了人命官司，一並算在了寧國公府上。”

  聞得此言，眾人面色都難看起來，賈赦更是面色鐵青，喝罵道：“那些吃裡扒外的東西，竟然背著主子做出這等事兒。”

  說著，水溶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鳳姐兒，讓鳳姐兒頓時膽寒，出聲道：“尤其是鳳二嫂子，竟然私放印子錢，甚至於逼出了人命。”

  正此時，外間婆子的聲音傳來，“老太太，王爺和王妃她們來了。”

  在這一點上，永康帝絕對不會妥協。

  說到底，國公府脫不得乾系。

  寧國公府的事兒，水溶昨兒個就與她言明，且還不止如此，她都有些擔心祖母承受不住。
    只是這是爺們的正事，不是她好去插嘴的事兒。

  這孽障東西，不肖子孫啊。

  寶琴瞧見寶釵，頓時從錦墩上躍了下來，笑盈盈的迎了上去。

  然而事情的走向對於水溶而言反倒是好事，他們不知道水溶本就有意打壓賈家，便隨著他們彈劾，甚至於私下有些煽風點火的意思。

  聽著鳳姐兒的一同訴衷腸的告白，賈母面色複雜，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麽好。

  寶琴聞言，瑩潤的眸子微微一亮，若是寶姐姐來了，那就好了。

  合著，你這是來掃興的吧。

  寶玉不覺有他，笑著說道：“姐夫每回來都會帶著大姐姐她們，這回想必也會帶著寶姐姐和三丫頭，咱們姊妹有一段時日沒見著，若是她們來了，可得好好聚聚。”

  丫鬟、婆子忙上前去，探了下鼻息，細細檢查一番，才稟道：“老太太，璉二奶奶昏厥過去了。”

  一聽賈政的名頭，寶玉就不禁打了個冷顫，笑了笑，岔開話題說道：“不說這個了，等寶姐姐她們回來了再說。”

  水溶見狀湛然道：“賈珍一事在朝堂上引起了軒然大波，若不重罰，如何服眾，聖上隻褫爵流放，已然是開了恩典。”

  “祖母，您沒事吧。”

  寶琴“嘻嘻”一笑，岔開話題道：“寶姐姐怎麽來了，先前我們還說你不會過來哩，還想著待會求姐夫帶我去王府做客哩。”

  賈母見此情形，頓時嚇了一跳，驚的起身喊道：“快快扶起來。”

  不是說會保著寧國公府的爵位，怎的就褫爵了，若是如此，那自個的孩子怎麽辦，這可是表哥的長子啊！
  只是現下不是她說話的時候，待會尋個空隙，可得好好問問表哥。

  鳳姐兒聞言，芳心微微一頓，瀲灩的鳳眸閃過一抹晦暗之色，纖纖素手攥緊了繡帕，一顆芳心忐忑不已。

  賈母聞言心中了然，只是話雖如此，心裡依舊忐忑不安的，總覺著今兒個要出什麽事兒。

  寧國公府出了這麽一檔子事情，痛打落水狗的不在少數，連以前寧國公府壓下的官司都被爆了出來，一時之間風聲鶴唳，壓都壓不下來。

  元春察覺到了賈母的異樣，忙上前幫著順氣，豐腴的臉頰上滿是憂色。

  現下的寶釵，已然不是那等冷色。

  都是鳳姐兒的一片孝心，能讓她說什麽好。

  與原著一般，賈母瞧見寶琴十分歡喜，而寶玉是個喜歡顏色好的女兒，瞧見寶琴自然也是歡喜。

  黛玉聞言，手中提著帕子的手兒緊了緊，一雙秋水般的眸子閃過一抹黯然，偏眸瞧了一眼“沒心沒肺”的寶琴，沒好氣道：“這事你得問你姐夫去，我多咱會曉得。”

  不成想現下卻得了這麽一個噩耗，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話水溶不單單是嚇唬他們，而是確有其事，貪墨案由三司會審，基本是上公示於眾，若是法外開恩的太過於明顯，無異於是挑釁國法綱紀，損害朝廷根基。

  別看鳳姐兒一力承擔，可若鳳姐兒沒有國公府奶奶的身份，你以為她能施為，能壓下那些個人命官司？

  賈赦所言，水溶心中肚明，沒必要聽他廢話。

  作為斷事官，賈政已然今非昔比，對於律法之事，他比在場的眾人都要清楚，
  此言一出，頓時讓眾人面色巨變。

  水溶瞧見王夫人急迫的神情，當下安撫道：“嶽母大人不必心急，此事女婿也知曉一二，其內也如寧國公府一般，大抵是下面的人仗著國公府的權勢，胡作非為。”

  賈政聞言，面色旋即難看起來，躊躇片刻才拱手道：“按大乾律，當斬，其親族受株連之罪。”

  若是遇見困難稟明，難不成賈母還會不分青紅皂白？
  不過鳳姐兒有一點做的好，沒有想著爭辯什麽，一股腦的將事情言明，起碼能落得個好印象。博個憐惜之情。

  我尋思委屈了自己也不能委屈了老祖宗，想著法子給家裡添進項，便學著人多放貸賺些例錢，每月都把例錢放出去，收回的例錢後發放月錢，如此一來，兩不耽誤，也沒有短了老太太、太太還有寶玉他們的嚼用。

  寧國公府的爵位真的丟了。

  寶釵身著玫紅撒花緞面對襟半臂，上穿粉色圓領繡牡丹上襦，下著粉色繡花百褶裙，原就豐美、嫻雅的作派，此刻更顯得豐腴晶潤，在氣質上見著大家閨秀風范。

  畢竟若是鳳姐兒真的尋死，明晃晃的柱子不撞，作甚撞勞什子的椅子。

  一番折騰之後，王夫人凝眸看向水溶，輕聲道：“王爺，事已如此，請您拿個主意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