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喊著救命，剛說完這兩個字，發現胸口就被沙子壓癟了，再難以吸氣。”

  雖然工人此刻還好好站著，但誰都想得到，被沙子活埋的那一刻，他是多麽絕望。

  “當時我想到電視裡說的，掉進沼澤或者流沙裡，不能亂動，要伸開雙手等救援。於是就這麽照做，還好是在早上，人來人往的，沒過一會兒我才被大家夥救上來。”

  “就在我被救上來不久，斷斷續續的，又有好幾個工友發生類似的情況。他們和我一樣，都感覺到腳底下好像有東西，緊接著就掉坑裡。”

  “小崔總，這個地底下，肯定有不乾淨的東西！我感覺，那個大師貼符之後，這些東西似乎都轉到地下活動了。他管得了地面，管不了地下啊！”

  崔省冷哼：“閉嘴！幾個汙穢不堪的東西，也敢來壞我好事。既然他們躲到地底下，那就把符貼到地下去，馬上照做。”

  崔省指著其中一人。

  被選定的工人躲著崔省的目光：“小崔總，我……我不敢。”

  “你是不是男人！敢下去的，獎勵50000元。”崔省舉起手中的一疊黃符。

  果然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半小時後，三名工人合夥將底下的防空洞貼滿黃符。

  見狀，崔省拿著喇叭走上旁邊的挖掘機，站在頂部。

  “諸位，這幾天，發生了很多時候。一直有人瘋傳說我們的工地不乾淨。”

  “請各位相信，這絕對是謠言！今天晚上，我就和大家一起值班，看看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天天來工地搞破壞！”

  崔省一番話，成功將工地的怪事，說成是對手來破壞。又加上他親口答應要來值班，一時間，歡呼聲不斷。

  入夜，崔省真的就搬了把椅子，坐在先前榕樹形成的大坑旁邊。

  一行人坐著聊天，歡聲笑語。

  老陳是個人精，看到崔省聊了半天，有點無聊，於是笑著提議。

  “各位，這次崔總難得和我們一起值班，大家夥又這麽高興，要不我整點吃的，大家夥一起喝一杯。崔總可以吧？”

  畢竟明天要上班，喝酒還是得崔省同意。

  “行，每人兩瓶啤酒，不能多啊。”崔省自然不會拂了大家的興致。

  不多時，外賣員提著幾箱材料過來。

  “現在的生活還是方便啊，炭火烤盤全都送過來。”

  “來來來，燒烤整起來……”

  崔省自然不會動手，他就靠在椅子上，等著別人把烤好的送到面前。

  “老陳，看不出來，你這燒烤的手藝不錯。以後退休了開家店，我一定去光顧。”崔省擼掉一串羊肉。

  “哈哈哈，好啊！”老陳嘴裡笑著，心裡卻在冷哼，你要是過來，那不得天天霸王餐。

  邊說著，又遞上一盤。

  “我試試味道。”一雙黝黑的手從旁邊伸出，接過盤子，轉身就坐在崔省邊上陰影處。

  黑夜裡，沒人注意到崔省眉間的怒意，這個工人太沒眼力見。

  “伍丈……這個味道真不錯，你也試試。”

  咀嚼聲帶著一股滿足。

  “確實不錯。”

  “那是，我的手藝可是經過工友們認證的。”老陳的聲音從前方飄來。

  “切這麽薄，生吃應該味道也不錯。”被稱為伍丈的工人，走到老陳身邊，順手抓起一把抽出一根分給崔省，“試一試，以後遇到緊急情況，就不用生火了。”

  崔省呆滯，這個工人這麽自來熟的嗎？

  借著燒烤的火光，老陳瞪了對方一眼：“你這玩笑有點大啊，生吃？”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崔省身上。

  “哈哈哈，這位工友很有想法啊。生吃就生吃，牛肉嘛，天天五分熟的，早就吃膩了，全生的還沒試過呢。”

  擱以前，崔省絕對是一腳踹飛對方。
    只是今天裝著與民同樂的樣子，既然都裝了一天，最後這點時間，怎麽著也得裝下去。

  崔省笑著接過串串，咬著牛肉的邊緣，從竹簽上扯下，卷進嘴裡。

  “嗯……唔……味道可以。”崔省畢竟見過世面，生魚片都能吃，生牛肉，不在話下。

  “不錯不錯，各位幹了這一杯。”老陳舉杯。

  “這酒，味道不錯。”

  崔省心裡嘲笑，哪來的土包子，啤酒也能用味道不錯來形容。

  “這個牛肉，比兄弟們好吃太多啊。”

  崔省笑道：“你這話聽起來好奇怪。”

  伍丈搖頭：“不奇怪，兄弟們吃起來有一股酸澀味，有時候還會帶著臭腳丫子味。”

  “對啊，味道不好不算什麽。主要是，心裡難受。”另一個工人歎氣。

  夜風吹過，烤架上下的木炭，被風吹得亮了不少，緊接著似要熄滅。

  眾人隻覺得，方才下肚的酒，都變成冷汗。

  伍丈走過去拍拍對方肩膀：“別難受，兄弟們和我們永遠在一起。”

  崔省此刻隻覺得，先前的酒勁，全都從腦門上衝出不見，他把手伸進褲兜裡，隔著褲兜的布，大腿被手給涼到，不自主打了一個激靈。

  崔省抓著褲兜裡的符，心頭狂跳。

  伍丈努力咽下嘴裡的牛肉：“還是烤熟了好吃。”

  不知為何，他站在一邊，眼裡波光閃動。

  “肯定啊，當時你烤的那塊，兄弟們吃完渾身都充滿力氣。”

  “那不是我烤的……是孫狗子自己跳進去的。”

  “走吧，帶點給兄弟們。”

  伍丈將老陳手裡的一大把串串抓走，和另一個工友消失在夜色中。

  再也沒有人吃得下去。

  *
  一周前，和月走了正規流程，簽完合同，又派了幾支裝修和清潔團隊，將她簽下的那棟樓裡裡外外打掃乾淨，風格倒是沒有大改，不過添加了幾分說不上來的……飄渺的元素。

  用人話總結。

  就是有點接地府。

  麻花鬼留在大富中心樓偶爾巡視監工，頂著和月的叮囑，它沒敢嚇唬人。

  一周後，這棟旁人敬而遠之的大樓，正式成為【人鬼同歸有限公司】總部。

  這棟大樓一共九層。

  二到八層接待的業務不同，而在一樓大廳有一台機器。

  在屏幕上輸入自己的問題，機器會自動鏈接內容相關的委托類型，並引導其去往該任務對接的樓層。

  當然，遇到不會使用電子產品的客人，也會有前台與其對話，指導對方。

  比起以前生命力悄然流逝的無力感，楊斯恆感覺最近身體確實好了許多。

  而相應的，需要付出一些代價。

  只是這代價，讓他頗有些哭笑不得。

  從前在浦田，他不是沒有出去做過兼職，只是在這空蕩蕩的大樓裡當前台，還是頭一回。

  就在楊斯恆百無聊賴時，一道怯生生的嗓音飄入耳際。

  “您好，請問這裡是人鬼同歸有限公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