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徹底臣服歸順的消息傳開，舉國歡慶，無數文人墨客大書特書記此盛事，比上年西域大勝更歡欣鼓舞。畢竟西域之戰是拿回自己固有領土，理所當然，而這是繼太祖開國以來，第一次開疆拓土，而且一開就開一個國家，可見天朝聲威之隆，國運之盛。

太皇太后也十分高興，這是她臨朝以來第一份潑天功績，足以載入史冊與武後媲美，絕對可以稱為青史上數一數二的賢後了。

眾臣也不吝溢美之詞，直把太皇太后和賈琮捧上天，反正山南省都要歸他們治理，又能多許多官帽子，還不費國庫分毫，這種好事兒，再對賈琮不滿的人也說不出半分怪話。

什麽叫忠臣？拿自己的錢替國家打仗，打下來的地盤又無私奉獻給國家，這就叫忠臣。

因此有許多大臣聯名上書，要求給賈琮加恩賞賜，以酬其功，順便拍一波馬屁。

太皇太后也欣然納諫，以幼帝名義下旨，加賈琮太師、太保，假節鉞。

賈琮三辭三讓而受，至此成了集三公為一身的國朝超級巨擘。

五月二十三日，高麗之喜還未平息，軍機處正為將派駐的各級官員互相博弈，西域再次傳來捷報。

西域都護劉傑崢奏報，五萬大軍兵分兩路出擊，在當地百姓的配合下，伊犁河谷一戰而定，全殲蟠踞彼處的羅刹人，徹底收復西域全境。

雙喜臨門！且又是一件足以載入史冊的功績，太皇太后鳳顏大悅，進劉傑崢一等平西侯，賜王命旗牌。

別看賈琮進爵這麽輕松，因為他出身國公府第，底子好。

劉傑崢出身寒門，即便上回在西域立下天大功勞，給個伯爵就足夠打發了，就這還得感謝天恩浩蕩，從此以後子子孫孫都享用不盡了。

當年遼東總兵官楊雄還只是個三品車騎都尉，連世爵都不是。

賈琮也趁勢簽發任命，定下西域四大將軍，分別是伊犁將軍趙凌空、迪化將軍蘇燦、阿克蘇將軍楊志和喀什將軍韓奇，分鎮四方要害之地，提督軍民大政。

這日，賈琮正在府裡研究九門提督嚴捷的去向安排，這個重要的位置，肯定要掌握在自己人手裡，又不便做的太過，導致王寧一脈的武將人心浮動。

龐超道：“馬上要平土司了，不如送去川滇黔湘等省當個總兵官，也算提拔重用，誰都說不出什麽，還能製衡李猛一黨的將官。”

賈琮微微點頭，他也不想用這種左右掣肘的法子，不過屁股決定腦袋，也由不得他選擇。

因說道：“先生此議甚善，著錦衣衛查查，哪個省總兵官最混帳，軍法處置了，再讓他補缺。

至於步軍統領衙門麽，讓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裘良補缺，這幾年他也出了不少力，官職一直沒變，也算委屈了他。”

“是。那五城兵馬司……”龐超道，這衙門雖權力小、地位低，沒什麽存在感，但總是在京裡掌管一兩萬人馬，不可小覷。

賈琮沉吟道：“陳也俊在京營也歷練的差不多了，調過來接裘良的班罷。”

“善。”

“對了，把鎮國府世子牛大寶安插進去，當個副指揮使歷練歷練，老牛上回也給我提過，要給他家小子弄個差使，正好這次一並安排了。”賈琮想起這個曾經“共患難”的少年，笑道。

龐超道：“這個容易。”

旁邊主簿楊凌忙奮筆疾書，將賈琮的將令一一記錄。

“嗯，新軍學院快建好了，請王、史、薛、牛、柳、侯、謝等世交勳貴把家中有意從軍的上進子弟派到學院訓練罷，將來也是個前程。”

“告訴牛繼宗，第一批火器送到後，先裝備孤的嫡系人馬，命雙鷹派些老兵協助訓練。”

嫡系和旁系賈琮分得很清，雖說是封建軍閥的糟粕思想，但是在哪個坡就得唱哪個歌，時代如此，賈琮也沒幼稚到吃大鍋飯的地步。

嫡系不強，旁系還不起二心？就和寫文章一般，主次要分清。

正說著，忽聽親兵來報說十皇子殿下駕到。

賈琮忙迎出去，見孫熾已大步走進來。

“熾哥兒，突然過來什麽事？”賈琮笑道。

孫熾神色凝重，道：“進去說。”

賈琮忙引他到內書房，道：“出了什麽事？”

孫熾歎道：“琮哥兒，此來求你幫個忙。”

賈琮道：“你我兄弟何必客氣，但說無妨。”

孫熾道：“我要去西域打仗，哪怕當個把總、千總也無所謂。”

賈琮一愣，搖頭失笑道：“熾哥兒，你這是怎麽了？國朝從無皇子領軍出征的先例罷。”

孫熾道：“當年太祖還不是親自馳騁沙場，我一個皇子算個屁。”

賈琮笑道：“這個我可做不了主，你進宮請母后的恩典罷。另外，今上年幼，你這個嫡親皇叔不留在都中扶保，怎麽還要往萬裡之外去？”

孫熾哂道：“我一無權二無兵，扶保個屁。有母后和你在誰還能造反不成？

我在都中實在待膩了，如今二哥也不在了，其余兄弟們都不是一路人，我自當盡我之志，為國朝開疆拓土，抵禦外侮。

之所以去西域，想來羅刹人丟了伊犁這塊沃土，絕不會甘休，正是我輩用武之地。”

賈琮歎道：“兄之豪情壯志，我素所深知，只是母后那裡……母后就二哥與你兩個親兒子，你既知二哥不在了，怎還要走？

母后怎麽舍得放你去兵凶戰危之處？”

孫熾擺手道：“難道老三、老四他們就不是母后的兒子？要盡孝也不差我一人。

如今母后臨朝，政務繁忙，日理萬機，便如當初父皇一般，我要見面請安也不容易，想來母后也不須我在跟前礙眼，不如自去縱橫疆場快活。”

賈琮點點頭道：“你決定了麽？戰場之上刀槍無眼……萬一有所閃失，我如何向母后交代？”

孫熾豪邁一笑，道：“交代什麽？大丈夫馬革裹屍，幸也！

若爺真為國捐軀，家裡還有兩個小子、三個姑娘，都才會走路，就拜托你這位姑父照應了。

另外別忘了讓翰林院的官兒把爺寫得英雄些，也混個青史留名。”

賈琮知道孫熾是個混不吝的性子，誰都攔不住，不像自己多多少少還顧慮家中妻小，他是一概不管的。因歎道：“若母后不許，怎麽辦？”

“你既是攝政王，又是大將軍，自有辦法。”

賈琮苦笑搖頭，道：“我有什麽辦法？難道我僭越下令，派你這位嫡出王爺親自出征？”

孫熾笑道：“說什麽出征這麽露骨的話，你就說派我巡邊不就行了？又不是沒巡過。”

“好罷，我試試。”賈琮無奈道：“新一批火器要進京了，你好歹學學新軍戰法，到時候我給你一支新軍，你自統領，既要做將軍，手裡沒自己的兵怎麽行？”

孫熾大喜，搓手道：“好好！琮哥兒還是你靠譜。”

賈琮瞪了他一眼，道：“爺什麽時候不靠譜？只是你身為王爺，又沒有軍職，怎麽帶兵？

少不得給你個將軍名號，就叫定邊大將軍罷，作為欽差巡視西域。”

“好好，只要讓我帶兵打仗，什麽名號都無所謂。”孫熾忙道。

“此事就這樣罷，改日我進宮稟明母后，看她老人家的意思。”

孫熾忙道：“這是爺的終身大事，你多上點心。”

賈琮苦笑：“你倒是瀟灑，家裡老婆孩子都不要了？”

孫熾笑道：“大丈夫豈可分香賣履，留連妾婦，成何體統。再說我過足了打仗的癮就返京，又不是一輩子不回來。”

賈琮隻得道：“隨你罷，我可不保證一定成。”

孫熾朝他挑了挑眉毛，道：“若母后實在不允，你就當沒看到我，爺悄悄地帶兵走總行了罷？”

賈琮道：“此去西域關隘重重，沒我的手令，你過不去。”

“你再假裝讓我偷個虎符？史書上也有寫的，古有信陵君竊符救趙，今有十王爺竊符西征，倒也是一段佳話。”孫熾笑道。

賈琮朝他豎了個中指：“爺的虎符輕易被你盜了，你倒是成名了，爺豈不成了笑話？”

孫熾起身大笑：“反正爺到時候天天在你府上賴著，你看著辦罷。”

“……”
——
這日，王子騰、牛繼宗聯袂前來回事。

賈琮召見後，笑道：“二位世兄何事？”

牛繼宗笑道：“回王爺，夷人首批火器已收到，共有火槍三萬杆、各式火炮三百門，彈藥若乾，還有百余西夷火器教頭，已運回城外京營安置妥當。”

賈琮道：“傳令所有火器、火藥妥善保管，若是無故損毀，軍法從事。”

“是。”

“從京軍各營中選拔三千銳士，送到新軍學院訓練火器戰法，交給十王爺統押，其余的火器分給嫡系諸營，各自在營中訓練罷。三月之內，務必成軍。”賈琮道。

“末將得令。”牛繼宗拱手道。

賈琮微一沉吟，這批新軍訓練出來，京城就徹底穩固了，誰都奈何不得自己，又道：“往後西夷並國內產出的火器都會源源不斷運來，除京軍嫡系外，盡快向西域、甘肅等地轉運。

至於平定西南土司所需火器，就不必往都中運了，直接走長江水道，水陸結合運往各省，一應教頭都安插過去。

西夷給我們提供的教頭畢竟是少數，咱們自己的教頭要盡快把夷人的本事學到手，才能加快新軍訓練進程。”

“是。王爺放心，末將早已挑選了京軍中數百精乾教頭，隨軍訓練，就夷人那兩下子要不了幾天就學透了。”牛繼宗道。

賈琮這倒是相信，這些教頭連博大精深的功夫都能練至超乎常人的地步，學打槍打炮，還不是小菜一碟？
“對了，新軍學院建的如何了？”賈琮看向王子騰。

王子騰忙道：“回王爺，末將前日去看過，寨牆、瞭望塔、校場、訓練場、射擊場、操炮場、生活區、教學區、將官訓練區等區域都已基本建成，可堪使用，只是細微處的整修粉飾還未完成，還不大好看。”

賈琮擺手道：“都是大老粗講什麽好看不好看，能用就先用。

傳我的話，這次各家把拿得出手的子弟都扔進去訓練，所有訓練科目的成績均記錄在冊，將來用誰不用誰，憑冊子說話，就別來尋我講情了。”

王、牛二人忙道：“末將定將王爺的話傳給諸家，絕不敢徇私。”心中都打定主意，回去先狠狠教訓家中子弟一頓，免得去學院丟人。

賈琮“嗯”了一聲，道：“還有事麽？”

王子騰道：“還有一事，今日一早，太皇太后下旨以宮中禁衛未察覺宮變，致使大行皇帝遇刺、二位皇子遇害為由，革了諸位禁衛指揮使的職，並擢升了他人。”說著奉上名冊。

賈琮接過來一看，新任皇城四大禁衛指揮使都是些名不見經傳的子爵、男爵，因無錢疏通關系，賦閑在家多年，如今突然被啟用，顯然是已向陳氏投誠。

“這些人你們可知道？”

王子騰道：“倒也認識，這四人年少時也曾戍邊，頗有戰功，方才繼承了勳爵，論能為也算幹才。

只是與我等和武侯一脈都沒多少往來，在中下層勳貴中倒也算有些名望，此次太皇太后啟用他們，顯然是信不過原來的皇城將軍了。”

賈琮點點頭，道：“皇城禁衛的人事任免本就皆出於上，與大將軍府或兵部無乾，既然太皇太后要換人就換罷，不必管他。”

太皇太后要將皇城兵權抓在手裡無可厚非，如果自己乾預，倒顯得做賊心虛，必然激化矛盾。

不過若皇城裡都是陳氏的兵馬，對自己入宮倒也有些威脅，不可不防。燕雙鷹手裡的精銳新軍總是要出去打仗的，不可能常駐皇宮。

賈琮想了想，道：“老牛，待這批新軍練成，選三千人另成一軍，就叫禦林軍罷，專職保護皇宮安全。”

牛繼宗道：“是。只是如何向太皇太后奏明？”

賈琮哂道：“這還不容易，就說龍禁尉無能，不足以護衛天子，皆調出宮去打散編入各營，大將軍府特另建一支精銳，充作禦前護衛，以策萬全。”

牛繼宗道：“王爺此言極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