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宮裡沒人，剛才湯百戶早已搜過了。”一侍衛提醒道。蘇玄道：“無妨，再查一遍，說不定有線索。你們去兩邊偏殿和後面的書齋看看。”

“是。”

蘇玄則帶了兩個人重新進入正殿，銳目一掃，見殿內除了地上幾具屍體外，一切井井有條，並無異常。

因撩起珠簾，進入皇后寢宮，忽地眼睛一亮，見鳳榻上遺了一柄玉如意，斜斜指向東北方向。

這個看似不起眼的細節，卻讓蘇玄心頭靈光一閃，娘娘的鳳榻上整整齊齊，怎會莫名其妙多了一柄如意，分明是在向我傳遞信息。

是了！娘娘在北五所的如意館！

他是陳氏早早安插在龍禁尉裡的死士，用於關鍵時刻保護皇后的安全或者執行皇后的密令。

蘇玄瞬間有了判斷，因匆匆出來收攏部曲，直奔北五所，掩護皇后行蹤。
——
賈琮站在台階上，目送馮紫英離去，看著天上由遠而近傳來的焰火訊號，知道牛繼宗等人已起事。

“爺，前門有三千余官軍，後門有一千余官軍，皆攜了火炮。”程靈素上前稟道。

賈琮冷哼一聲，喝道：“福貴，率二百人守衛內宅！鐵頭，率五百人從後門殺出去！元霸領其余人，隨我從前門衝殺！”

“標下得令！”杜大鵬、杜福貴兩兄弟忙帶人去了。

“靈素，伏兵何在？”賈琮側頭道。

“各就各位。”

“好！”賈琮大喝一聲，道：“擂鼓！全軍出擊！”

咚咚咚！沉重密集的戰鼓聲響起，陌刀軍踏著整齊的步伐，跟著馮紫英前後腳，緩緩跨出府門，走上寧榮街。

此時十數丈寬的街面上早已軍陣肅列，馮紫英麾下的皇城禁軍羽林衛，並步軍統領衙門兵馬，弓上弦刀出鞘，嚴陣以待。

“快，開炮！”馮紫英大吼一聲，發足便奔，逃回本陣，他深知陌刀軍的利害，若讓他們橫推過來，如此逼仄的地形，憑你幾千幾萬人都抵擋不住。

九門提督嚴捷早有準備，手一揮，眾士卒忙往兩邊一閃，露出身後十余門紅衣大炮，黑洞洞的炮口正對從五間開的大門中緩緩湧出的鋼鐵洪流，在抵近射擊的情況下，一輪就可以將陌刀陣轟碎。

“開炮！”嚴捷毫不遲疑，冷喝道。

十個舉火把的士卒同時點燃了炮身上的引線。

引線冒著白煙，嗤嗤燃燒，仿佛催命符，瞬間貼在陌刀兵腦門上，任何血肉之軀都擋不住火炮之威。

眾官軍生怕被對方身上炸飛的甲片崩到，緩緩後縮，拉開距離。

看著陌刀軍不慌不忙地走出來，在門前排成方陣，似乎想用身軀來抵擋大炮，嚴捷冷冷一笑。

找死！

“殺！”忽聽身後喊殺聲起，道旁民舍上忽地躍下幾十個黑影，人手一柄狹長刀鋒，瞬間切入官軍陣中，刀光連閃，鮮血噴濺，數十官軍倒地，火炮周圍為之一空。

鐺！十余聲金鐵交擊聲幾乎同時響起，火炮身上的所有引線已被齊齊斬斷。

“殺！”

官軍還未反應過來，又聽一陣大吼，又有上百頭纏紅巾的漢子從身後商鋪、民房中猛地湧出來，手中兵刃各異，神情悍勇，直接與官軍殺在一起。

頃刻間，慘叫聲此起彼伏，撕破夜空。

“殺賊！”嚴捷騎在馬上，忙指揮部下分兵絞殺背後偷襲的敵軍。

“快！開炮！”馮紫英喝道，親自帶人殺到火炮前。

卻見一個手持雙刀的青年迎上來，手中舞成兩團爛銀，呼吸間斬殺四五個官軍，奮不顧身往馮紫英撲殺過來。

馮紫英提槍便刺，與他戰在一處，剛一接戰便覺對方刀勢凌厲，無孔不入，不數合便頻頻遇險，若非身旁官軍及時攢刺護衛，恐怕早已人頭落地。

左小刀身子一旋，雪亮刀光在腰間燦然掠過，瞬間斬斷七八支刺來的槍頭，大喝道：“毀炮車！”

“得勒！”幾條使銅棍、鐵鐧等重兵器的大漢齊聲發喊，同時對著炮車輪轂掄圓了便砸！
砰砰數聲，木塊紛飛，幾個車輪被打成粉碎，大炮轟然側翻倒地。

嚴捷目眥欲裂，看著陌刀軍一步步走上來，沉重修長的陌刀已高高舉起，忙喝道：“前後迎敵！長槍陣！”

“陣你娘！”張元霸提起銅錘大吼一聲，早已合身撲了上去，雙臂一展，五六個人被打飛出去，旋即直接盯著嚴捷殺去，如一頭大象踩進泥坑裡，濺起無數血肉泥濘。

嚴捷心頭一顫，見他雙錘亂舞，漸成兩團黃光，挨著便死，擦著便亡，周遭官軍早已嚇尿，紛紛後退，哪敢上去抵擋。

畜生啊！賈琮哪裡尋來的這等牲口！
嚴捷吞了口唾沫，心中有些絕望，他雖是武進士出身，也在當打之年，卻也不敢上去接他一錘。

“一、二、殺！”

陌刀軍喊著號子，也不管刺來的長槍，數百道刀光齊刷刷從空中斜劈而下！

咵！眼前一空，上百官軍斷為兩截，鮮血內髒流了滿地，許多半截身子還在地下哀嚎蠕動。

步軍統領衙門的士卒哪頂得住這陣仗，上回作亂的京營士卒都打不過，何況是對付陌刀軍？
這一刀下來便膽氣盡喪，慌忙往後退，擠作一團，個個神情驚恐，若非嚴捷軍法甚嚴，恐早就作鳥獸散了。

“不許退！給我殺！”嚴捷怒喝道，命親兵連斬了七八個士卒，方才穩住陣腳，重新挺著長槍向陌刀軍湧來。

這邊張元霸早已殺開一條血路，與眾忍者並九頭蛇、白蓮教的好手會合，眾人得此強援，鬥志大盛，人數雖少卻精銳，一時牽製住好幾百官軍，更成功毀壞了所有炮車。

前後門處都是一樣，嚴捷帶來的火炮，一聲未響，便盡數被毀。

馮紫英見狀大駭，沒想到賈琮早有準備，竟事先安排了伏兵，還好自己也有所準備，忙喝道：“拿網來，先把那使錘大漢製住！”

“是！”當下兩個禁衛提著特製捕網出來，走到張元霸身後猛地一拋，漆黑的網兜在黑夜中幾乎難以看見，端端正正籠在他身上。

那網上綴有許多磁石，中人瞬間便粘在張元霸盔甲上，一時掙扎不脫。

旁邊官軍大喜，忙齊聲呐喊，十幾杆長槍同時攢刺過來，噗噗數聲悶響，有幾支槍頭已突破甲片防禦，扎進張元霸身上。

吼！張元霸吃痛，大吼一聲，猛地一轉，十幾個士卒全被帶飛摔倒。

“殺！”馮紫英一擊建功，忙喝令官軍再上。

“元霸！”賈琮一驚，沒想到馮紫英還有魚網這招，只是張元霸現在身陷重圍，他站在大門口，想救援也來不及。

但見張元霸血灌瞳仁，手一松，砰砰兩聲，銅錘落地，跟著叉開十指，抓住漁網奮起神力一扯，只聽嗶啵作響如炒豆子，結實的漁網竟緩緩從中撕裂開來！
“好！”賈琮大喜，若讓張元霸脫困，除非有自己這樣的猛將在，以精妙之極的招數攻其鎧甲縫隙，否則尋常將士絕無可能殺他。馮紫英也是一驚，忙喝道：“拿網來！”

緊接著又有七八張漁網先後扔了上去，徹底將張元霸捆成了粽子，再也撕扯不開。

賈琮又驚又怒，正想提槍躍馬過去解救，卻被程靈素拉著。

“爺，看！”

卻見張元霸遇險，左小刀余光瞥見，登時在地下一滾，殺到他面前，刀光舞得密不透風，如一片光網，擋在他身前，將周圍官軍殺退。

與此同時，又有兩道曼妙苗條的人影從房頂上躍下，各挺長劍，行如鬼魅，但見劍光閃爍，瞬間刺殺七八個官軍，護在張元霸身前。

賈琮見了兩人，驚呼一聲，四娘和秋薇雖武藝精湛，但戰陣之中槍林箭雨，不比江湖廝殺，稍有不慎便要飲恨。

再不敢觀戰，翻身躍上馬背，大喝道：“閃開！”跟著輕夾馬腹，順著陌刀軍讓開的通道便殺了過去。

馮紫英見賈琮殺來，忙喝道：“攔住賈琮！取其首級者，賞萬金，封世爵！”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登時便有上百人朝賈琮湧來。

“來得好！”賈琮大喝一聲，雙腿控馬左衝右突，長槍亂顫，炸開萬朵梨花，不時在空中刺出呲呲聲，瘋狂收割人命。

“先對付這幾人！”馮紫英不管賈琮，扭頭喝道。

“是！”又有數十人圍著張元霸、左小刀、楊四娘、白秋薇，組成長槍陣攢刺過來。

楊四娘與白秋薇仗著身法靈活，外加手中寶劍，削斷無數槍頭，且戰且退，忽地厲聲喝道：“先救出元霸！”

左小刀會意，矮身滾到槍林不及的地下，使了一招夜戰八方，不知削斷多少條腿，在官軍慘叫聲中又靈活地滾了回來，跟著團身躍起，喝道：“元霸別動！”

張元霸忙身子一凝，隻覺後背一震，有利器自上而下，狠狠在背後的大盾牌上劃過，兩串火星在刀鋒之下一路綻放。

張元霸猛一展臂，隻覺身上一輕，知道漁網已被人砍破，忙一撕扯，將破爛漁網從身上扯下來，扔到一旁，獰笑著撿起銅錘，大喝道：“兩位奶奶隨我走！”

說完迎著槍陣便衝了上去，雙錘左右亂打，身前亂揮，瞬間把包圍圈殺大了許多，往賈琮方向殺去。

眾官軍不敢阻攔，連連後退。

楊四娘、白秋薇跟在他身後頓覺壓力大減，專心應付兩旁不時刺來的長槍。

這邊賈琮高據馬上，見張元霸等人之圍自解，心中一松，槍勢更加沉穩嚴密，外加數十陌刀軍隨行護衛，輕易殺透敵陣，直至馮紫英馬前。

馮紫英緊握大槍，自知不敵，仍拍馬迎上來，喝道：“眾將士隨我殺賊！”

卻不知眾將士早被陌刀軍殺退，哪裡能隨他殺賊，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飛蛾撲火一般殺向賈琮。

賈琮槍杆輕輕一撥，將他槍勢壓住，喝道：“紫英！束手就擒，我不殺你！”

馮紫英怒喝道：“有戰死紫英，無投降紫英！看招！”說著擰槍再戰，直刺賈琮面門。

“找死！”賈琮暴喝一聲，雙臂較力，再次將他槍杆架開，緊接著槍頭一轉，已抵住他咽喉。

“不要逼我殺你！”賈琮強壓著心頭的殺意，喝道。

“殺！”馮紫英雙目通紅，恍若不聞，大喝一聲，不管咽喉的槍尖，反而挺槍直刺賈琮腋下。

嗤！賈琮一咬牙，長槍一送，瞬間貫穿馮紫英咽喉，三棱槍頭從他後頸中刺出，濃稠的鮮血順著血槽不要錢似的流下。

馮紫英渾身勁力立泄，掌中槍杆當啷墜地，看著賈琮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口角溢血，勉強一笑，栽倒馬下。

賈琮寒著臉收回大槍，喝道：“給我殺！”

“殺！”眾陌刀軍齊聲大喝，如牆推進，揮刀如輪，大砍大殺。

似在回應賈琮的將令，街口處密集馬蹄響起，兩百余騎衝了進來，同時數十支弩箭狠狠射入官軍陣中。

領頭者正是雷泰、空性、解輝、王飛等四員賈琮從遼東帶來的心腹大將。

“末將等救援來遲，請少保降罪！”雷泰大聲道。

賈琮哈哈一笑，道：“來得正好，先把我兩個老婆救出來！”說著把槍一指。

“得令！”空性、雷泰不慣馬戰，翻身下馬，領著百余騎往張元霸那邊殺去。

解輝則指揮麾下精銳，使用神臂弓不停射殺官軍。

賈琮喝道：“降者不殺！”

“降者不殺！”眾將士齊聲大吼。

羽林衛主將被殺，眾士卒早被賈琮神威所懾，步軍統領衙門官軍更是不堪，哪敢與陌刀軍正面抗衡，紛紛瑟縮後退，看著嚴捷。

嚴捷見賈琮望來，知道今日大勢已去，如今街面上全是人馬，擠作一團，跑也跑不掉，自忖必死，隻得翻身下馬，跪地拱手道：“末將願降。”

賈琮笑道：“這就對了，停手。”

眾人領命，緩緩分開，各回本陣。

“嚴捷，派人去後門把你的人收拾起來。”賈琮道。

“是。”嚴捷忙命親信飛奔而去。

忽見一人騎馬飛奔而來，道：“少保，新軍到了，正強攻朝陽門！城外京軍各營已混戰在一起。”

賈琮道：“湘蓮兄辛苦了。雷泰、嚴捷，帶人速去迎接新軍入城。”

“得令！”

嚴捷心中大喜，看來這寶押對了，賈琮真有新軍。(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