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科場森嚴
賈琮剛到貢院門口,便見無數士子已候在大門外,等著唱名呼號而進。
忽聽一聲哭嚎傳來,一士子跪在地上,披頭散發,連連磕頭,哀哀求告,門口驗身官員卻不理他,隻叫兵丁將其拖走。
賈琮微微皺眉,擺手示意溫振帶人先押送考題入場,自己撥馬過去。
眾校尉忙去開道,讓賈琮走近大門。
門口眾人見賈琮來了,忙行禮參見。
“出了何事?”賈琮道。
“回侯爺,這考生失了考牌、浮票還想入場,下官命人將其逐走。”那官員回答。
賈琮一愣,翻身下馬,道:“什麽是考牌、浮票。”
那官員解釋道:“便是參考憑證。
考牌是地方衙門出具,寫有考生的姓名、年齡、戶籍、容貌特征、先人姓名並考生本人花押手印。
浮票是禮部出具,除上述信息外,還注明考生的考棚字號等。按製,須得兩者齊備才能入場。”
說著命一考生過來,將考牌、浮票給賈琮過目。
賈琮點點頭,原來是身份證和準考證,因看著地上那考生,道:“為何失落憑證?”
那考生見賈琮似乎還能說話,忙磕頭道:“回侯爺,學生有憑證,只是家中貧寒,住不起客棧,隻得借住廟中。
哪知昨夜下雨,屋頂漏水,將憑證濡濕了,請大人過目。”說完高高舉起兩張紙。
賈琮接過來一看,兩張紙雖烘幹了,但許多字跡並印鑒都難以辨認,只能看清楚他的名字,符承志,昌州府舉人。
又看了他的考籃一眼,這時代的考籃都是竹編的,有許多孔洞,以防止作弊,確實不能防水。
按規定來說,他是絕無資格參考的,這官員的做法並無問題。
賈琮微一沉吟,道:“符承志,你損毀了憑證,科場的規矩你比我清楚,應該知道後果。”
“求侯爺開恩,學生家貧,全賴鄉人湊了盤纏才得以赴京應試,若是連考場都沒進去,學生有何面目見江東父老,唯有一死而已。
求侯爺憐我等寒門士子不易,通融一二,學生萬死難報。”符承志泣道,咚咚磕頭,頃刻間便頭破血流。
“誒,這是作甚,扶起來。”賈琮忙止住他,也實可憐他,因對那考場官員道:“可有補救之法。”
那官員見賈琮有高抬貴手的意思,忙道:“回侯爺,禮部有諸位考生存檔,可取來比對。”
“好,朝廷開科取士本是為給天下讀書人一條路走,本侯監察今科會考又豈忍心拒你於門外。
來人,持我牙牌,速去禮部,調取此人檔案送來。”賈琮道。
“是!”兩個校尉接過符承志破損的憑證,飛馬而去。
“謝侯爺再生之恩。”符承志狂喜,忙要磕頭。
“不必。”賈琮擺擺手進去。
眾考生暗道這小子運氣好,遇到桓侯通情達理、憐貧惜弱,若是往常誰替伱去禮部忙活,直接趕走了事,誰叫你自己不小心。
賈琮進了大門、儀門、龍門,前方一條筆直大路,兩旁是成千上萬間整整齊齊的考棚,按千字文順序排列。
大路正中聳立著一座四四方方的三層小樓,上懸有橫額“明遠樓”三個金字。
“明遠樓”,取自《大學》中“慎終追遠,明德而歸厚矣”。
底層四面為牆,各開有圓拱門,四簷柱從底層直通至樓頂,梁柱交織,四面皆窗。
站在樓上可以一覽貢院,可供主考官等人號令和指揮全考場。
樓下東西磚牆拱門上,分別懸了“明經取士”“為國求賢”牌匾。
南面懸著一副對聯:
“矩令若霜嚴,看多士俯伏低徊,群囂盡息;
襟期同月朗,喜此地江山人物,一覽無余。”
賈琮順著大路,直往裡進,在最後面的公堂上見到江風、關浦、馮遠、林如海等人。
“江相,諸位大人來得好早。”賈琮笑著拱手打了個招呼。
“有勞桓侯操心今科會考。”眾人笑著還禮。
“不值什麽,都是為朝廷效力,何分彼此。”賈琮笑著與眾人寒暄了兩句,又和林如海打了招呼。
過了半晌,有官員來報說士子已入場搜檢完畢。
江風道:“桓侯,咱們去取試題罷。”
“江相,各位大人,請。”賈琮起身領著眾人去存放試題的屋子,驗過箱子上的封條後,將鑰匙遞給校尉打開。
江風等查驗無誤後,命考場吏員過來將箱子抬走。
接著考生依次領取考題,巳正開考。
眾考官並賈琮巡了一遍考場,又回到公堂上閑聊。
這兩日正是考官們最清閑的時候,嗣後便要開始繁重的閱卷了。
江風拆開給主考等人審閱的考題,撚須看了一眼,笑道:“陛下聖心獨運,今科這題出得極妙。”說著把考題給眾人傳閱。
眾人都笑著點頭附和,哪科都這麽說。
看完題,眾人都是兩榜進士出身,均在思考如何破題、如何入手,一時無人說話。
試題傳到賈琮手裡,他見眾人都在沉思,十分沒趣,便把題目慢慢看了一遍,也隻明白個大概。
江風撚須笑道:“久聞桓侯天下第一才子之名,不知製藝之技如何,對今科試題可有高論?”
馮遠笑道:“桓侯定要讓我等一開眼界。”
賈琮心頭一緊,虛名累人,笑道:“琮從未拜師學過時文,哪裡敢在諸位方家面前獻醜。
我嶽丈乃探花郎,定有高見,諸位問他老人家便是。”
林如海擺手笑道:“好漢不提當年勇,今科乃江相主考,如海怎敢喧賓奪主,還請諸位大人賜教。”
按規矩,主考官在考題下發後都要親自做題,作為標準答案或者范文,給閱卷官參考。
江風道:“如此老夫便作第一題,另兩題三位自選。”
關浦笑道:“浦久不動筆,也不知當年學的東西還給夫子沒有,便領第二題罷。”
馮遠偷懶,擺手笑道:“我可不成,整日和銀子數目打交道,時文製藝的功夫早已荒廢多時,妙文兄,還請你露一手罷。”
孟華采笑著點頭,欣然領命。
江風道:“諸位,第一題‘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如何破題為妙?”
一官員道:“下官以為,可破以‘賢者崇實學,於敦倫者有深許焉’”
“好!”眾人皆點頭稱讚。
又一人道:“下官以為,可破以‘正言學之所謂,惟盡倫足以該學也’”
“另辟蹊徑,甚善。”眾人撫掌笑道。
賈琮一臉懵逼,側頭問旁邊林如海道:“嶽父,他們說的什麽?”
林如海笑著解釋道:“這題出自論語,第七章。
這句話是聖人的學生子夏說的,意思是若一個人忠孝信義都做到了,這樣的人,盡管他自己說沒有學習過,我一定說他已經學習過了。”
賈琮笑道:“這不是說我麽?我就沒學過,按子夏的說法,我已經算學過了。”
眾人笑而不語,你高興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