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服侍爺更衣。”賈琮暢快地籲了口氣,撩開繡水墨山水的天青色帳子。
“你……這就要出去?不用午飯麽?”
寶釵擁被而起,臉上略帶幽怨之色,肌膚嫣紅,香汗淋漓,幾縷發絲貼在額前。
賈琮回身伏下,在她豐潤溫軟的唇上輕輕一吻,笑道:“出去吃,約了人。”
“什麽人?”寶釵白了他一眼,嬌嗔道。
賈琮笑道:“寶姐姐吃醋麽?放心罷,沒女的,是馮胖子他們。”
寶釵眼中羞色一閃而過,啐道:“誰吃你的醋,你去便去罷,外頭的東西沒家裡的乾淨,你少吃些。”
“咦?寶姐姐此話似乎有些深意。”賈琮調笑道。
寶釵聞言大羞,把頭臉藏在被子裡,甕聲甕氣地道:“胡說八道,快去你的。”
“我也懶得出去應酬,這不是忙麽。早日把這回的事情料理了,才好騰出手辦薛大哥的事。”
賈琮哈哈一笑,赤著身子躍下床來,香菱、鶯兒早已端著熱水進來,替他擦乾淨身子,又服侍他換上便服。
看著香菱紅著臉蛋,忸怩不安的樣子,賈琮忍不住逗她。
“爺的身子讓你看了這麽多回,你多早晚讓爺看看,禮尚往來麽,也不能光讓老實人吃虧不是。”
鶯兒嗤一聲笑了,忙用手背掩著唇。
香菱本就害羞,聞言臉色刷地通紅,像要滴出血來,期期艾艾一個字說不出來。
“你這人,怎麽就會欺負丫頭,還不忙你的去是正經。”寶釵在帳子裡仗義執言。
賈琮大笑,看著越發乖巧的香菱,忍不住摟過她狠狠親了一口,又在鶯兒臀上抓了一把,才志得意滿離去。
前廳,溫有方早已候著,呈上來一份名單節略。
“大人,這是初步擬定的與謀逆案相關的人員名冊,請您示下。”
賈琮道:“龐先生看過了麽?”
“看過了,龐先生無異議。”溫有方躬身道。
“嗯,那就行了,去罷。”
賈琮擺手打發了他,乘坐一輛普通青布大車,悄悄出門而去。
八仙樓是神京一處不大不小的酒樓,醬牛肉是一絕,賈琮與忠信等人來吃過一回後就愛上了這一口。
此時三樓包廂內,早有幾人等候。
“喲,有勞諸位久候,該死該死,家裡有些俗務耽擱了,莫怪莫怪。”賈琮進來笑著拱了拱手。
眾人笑道:“豈敢豈敢,子龍快請上座。”
忠信笑道:“東家反而來遲,讓我們好等,當罰酒三杯。”
“此言有理。”眾人笑道。
“好說好說,”賈琮笑著坐下,待眾人坐定後,道:“王爺、正方兄、平煙公、牛世兄,此番冒然相請,隻想請諸位看點東西。”說罷將名冊遞給諸人傳閱。
“這是……”眾人看著一個個宗親、勳貴、朝臣的名字,心中一驚。
“新鮮出爐的除屠斐、曹勁等主犯外,其他涉案人員名冊。”賈琮道。
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頓覺薄薄的紙張重逾千鈞,上面每一個名字就代表了京中一家名門士紳望族。
“國公的意思是?”關浦道。
賈琮笑道:“此等大事,琮年輕識淺,怎敢擅專,自然要請教諸位的意見,免得抓錯了人。諸位看看有沒有需要增減的。”
“國公爺高義,我等銘感於心。”關浦等人大喜,這可是絕佳的排除異己,拉攏親信的機會,賈琮果然上道。
賈琮擺手笑道:“勳貴的事兒,我與牛世兄較為明白,就不勞諸位操心了。
宗親方面,王爺熟悉情況,不妨指教。正方兄、平煙公看看剩下的朝臣便罷了。”
“好好好。”眾人忙點頭。
一時眾人細細看過,輪流在名單上勾畫塗抹,賈琮見眾人也有分寸,並沒有大刀闊斧地刪改,滿意地點點頭。
“平煙公,不意你在舊黨中竟網羅了不少幹才,果真有一套。”賈琮笑道。
“見笑見笑,承蒙國公爺關照,下官日後自當投桃報李。”關浦撚須笑道。
“客氣了,今兒我請諸位來,就是坦誠相待之意,朝中風急浪高,若不相互扶持,實難長久。”賈琮道。
“國公說的是。”眾人點頭道。
“比如這一回,舊黨僅剩的兩位大學士鐵定是栽了,拔出蘿卜帶出泥,連帶還有一眾朝堂大員,這空出來的缺兒,兩位可有意乎?”賈琮看向馮遠、關浦。
兩人心頭一熱,早已想到此節,忙問道:“國公(子龍)可有妙計?”
賈琮笑道:“我有什麽妙計,朝堂之事與我無關,不過你們二位倒可與江相合計合計。”
馮遠、關浦對視一眼,緩緩點頭,都沒問為什麽沒請林如海來商議,顯然賈琮是要疏遠新黨了。
“我倒是有個淺見。”
“請子龍指教。”
“借此機會推平煙公入閣,平煙公當年便官至尚書,年高德劭,才乾優長,資歷深厚,且在士林威望極高,若得力助,入閣應不為難。”賈琮緩緩說出了龐超的安排。
眾人一驚,賈琮竟想謀劃軍機樞臣之位,胃口不小。
忠信、牛繼宗對視一眼,這與他們無關,只顧品茶一言不發。
關浦老臉有些發燙,聲音都略微發顫,顯然心中極為激動,道:“國公美意,教仆如何報答?
只是軍機之位,恐陛下心中早有人選,非人力所能強求。”
馮遠也點頭道:“如今軍機處裡新黨佔了三人,即便江相力推,也未必能成。”
“我知道,你們說的是新黨裡段準他們幾個,除段準資歷足夠外,其余諸人不管是湖南巡撫衡舟、福建布政使文維、山西按察使王斯,還是京裡的刑部右侍郎丁先、我嶽父如海公,資歷皆不足以與平煙公抗衡。”賈琮道。
“話雖如此說,新黨三大軍機豈是等閑?且聖上寵幸新黨,難難難。”馮遠道。
“未必,今上再寵幸新黨也沒有讓其一家獨大的道理,況且江相也好、平煙公也罷,並不會掣肘新法,聖上未必不會考慮。何況……”
“怎麽?”
“軍機大學士素有廷推慣例,屆時江相說句話,合你們兩家之力,新黨未必就能一手遮天。”賈琮笑道。
廷推即是由吏部主持,組織朝廷三品以上大員就某個重要位置公開推舉人才,最後上報兩三個票數最多的人,供皇帝圈選。
當選者必定是聲望隆重之人,所謂得官之正,莫過於廷推。
關浦道:“只是如今三品以上官員中,除去舊黨,多數都是新黨的人,便是廷推,仆也並無什麽希望。”
眾人皆點頭。
賈琮早有準備,笑道:“這有何難,我暫且留著師、蘇二人不辦,先將其余舊黨辦了,你們盡量補缺,等兵強馬壯後再來廷推,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眾人撫掌笑道:“妙計妙計!”
“至於宗室麽,這回忠順王是完了,王爺若能趁勢拿下大宗正的位置自然是極好的,小弟只能幫你到這裡了。”賈琮看著忠信,點了點桌上的名冊。
忠信苦笑搖頭:“難難難,宗室裡還有幾個老親王,爵位在我之上,這個左宗正還是我老子傳給我的,再想進一步,難於登天。”
馮遠笑道:“王爺,事在人為。別忘了咱現在還管著清繳虧空的差事,只要咱把這事兒辦好了,立下這個大功,大宗正自然實至名歸。”
忠信眼睛一亮,握著賈琮的手,道:“老弟,哥哥我就仰仗你了。”
賈琮笑道:“你我兄弟,何須客氣,來吃菜吃菜。”
眾人皆笑,盡興而散。
——
三日後,養心殿內,賈琮奏明熙豐帝。
“啟奏陛下,屠斐等人謀逆案已有重大進展,臣特來稟報。
這是詳細案情並涉案人員名冊,諸位王爺並師志澤、蘇浩初二人堅稱是被屠斐等人脅迫、身不由己,並無反意。
慮到眾人身份非常,並未對其用刑,還須細細調查核實,其余人等皆已招供,人證物證俱全。請聖裁。”
熙豐帝將本子翻閱一遍,冷笑道:“凡已認罪招供的,當夜出現在寧壽宮的朝臣,抄家滅門;
參與起兵叛亂的三品以上將領,無爵者,夷三族;
有爵者,褫奪爵位,抄家滅門,其余千總以上將官除名。
至於暗中勾結叛逆的宗親,一律抄家奪爵,貶為庶人。
牽涉此案的朝臣,一律抄家革職,永不敘用。”
“臣遵旨。”
“朕限你七日內辦結此案,以正視聽。”
“臣領旨,定不負君命。”賈琮躬身道。
“去罷,對了,去后宮看看元妃,這回她也受了些驚嚇。”熙豐帝道。
賈琮答應一聲,去鳳藻宮看望了元妃。
元妃見他到來,喜極而泣,拉著他又哭又笑,喜的是賈家又出了一個國公,而且還是實權國公,哭的是被前幾天叛賊夜襲皇宮的陣仗嚇壞了。
賈琮好一陣安慰才將她哄好,道:“大姐姐不須悲傷,咱家上下都好,老太太、姊妹們也想你得緊。
過些日子,我奏明聖上,明年元宵再迎你回家省親如何?”
元妃破涕而笑,道:“一言為定,不許哄我。”
賈琮笑道:“小弟好歹是個國公,豈會出爾反爾?”
元妃嗤一聲笑了,道:“你呀,沒個正行兒哪有國公的樣兒。”說著笑容忽地斂去,道:“不,你別去奏。”
“咦,這是何故?大姐姐不願省親?”賈琮奇道。
元妃苦笑:“我做夢也想,只是你才晉了國公,根基未穩,若急請省親,恐失聖眷。須知,恩出於上,卻不可由臣子索取。”
賈琮緩緩點頭,道:“也罷,倒時候我請皇后娘娘幫著提一提就行了,這點小事兒,值什麽?”
元妃聞言笑道:“若娘娘肯幫忙,那自然水到渠成。”
賈琮笑道:“我總算是皇后的女婿,這點忙也不幫?說出去讓人笑話。”
“慎言!”元妃嚇了一跳,忙輕喝道:“你又得意忘形了,什麽話也渾說。”
賈琮笑了笑,攤攤手,道:“姐姐防微杜漸,琮不如也。”
元妃白了他一眼,不敢再提此事,生怕他又口不擇言,說出什麽不敬的話,轉過話頭道:“大老爺、太太她們好麽?”
“好著呢,環哥兒十分機靈,叛軍來時反其道而行之,帶他們躲到了孝慈縣,逃過一劫,分毫無損,如今正往回趕呢。”賈琮笑道。
元妃籲了口氣,道:“這就好。”說著欲言又止,看了賈琮一眼。
賈琮會意,道:“大姐姐是想說太太的事?”
元妃有些不好意思,道:“三弟,如今你已功成名就,成家立業。
姐姐想向你討個情,往日太太糊塗,對你多有冒犯,姐姐替她給你賠個不是,還望你莫要和她計較,想來往後她再不會如從前一般了。”
賈琮道:“大姐姐,懲罰太太本是老太太的意思,與琮無乾。不過,既然大姐姐開了金口,有什麽使不得?我回去與老太太分說便是。”
他也不想因為王夫人和元妃之間出現裂痕,現階段一個貴妃對家族還是相當重要的。
元妃喜道:“三弟,你真是長大了,明事理,能容人,咱家將來就靠你了。”
賈琮笑道:“大姐姐莫要誆我,只要太太日後把我這個族長稍稍放在眼裡,不再亂點鴛鴦譜,我自然敬她三分。”
“三弟放心,我與她說,絕不會了,日後咱家大事都由你做主。”元妃忙道。
聽說了賈琮帶兵力挽狂瀾的神勇,她再生不出與他抗衡的心思,況且家裡有個如此強悍的男人,她也放心。
賈琮點點頭:“家中若有大事,自然會請教大姐姐。姐姐在宮中身負重任,如履薄冰,若有什麽疑難,盡管托人傳話出來,小弟自當為姐姐分憂。”
元妃目中含淚,闔家上下也就這個兄弟明白自己的苦,因點頭道:“知道了。你在外也多小心,官場險惡,莫要大意。”
“是。”
元妃與賈琮敘了許久的姐弟情,才依依不舍分別。
“別忘了,下次教寶釵她們帶巧姐兒進來我瞧瞧。”元妃目送賈琮離去,忽然揚聲道。
賈琮一個趔趄,有些尷尬地道:“好,這個侄女兒我看著也喜歡。”
元妃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揶揄道:“既是你的親‘侄女兒’你可得好生疼她。”
賈琮乾笑道:“姐姐放心便是。”說完匆匆走了,心中納罕這事兒連宮裡元妃都知道了?
混帳東西,爺仨都不學好!元妃粉面微紅,沒好氣瞪了他一眼。(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