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拿他沒法，隻嗔道：“你不去外面忙，來我這裡胡孱什麽？”

  賈琮嘻嘻笑道：“來討大士一杯茶吃。”說完端過妙玉面前的綠玉鬥一口幹了，空杯放在面前。

  “你……無賴。”妙玉含羞啐了他一口，卻又給他續了一杯，自己另拿了個杯子。

  賈琮道：“實因外面敲鑼打鼓，又是念經又是奏樂，著實嘈雜，好容易把賓客打發了，才進來躲躲清淨。”

  妙玉莞爾道：“做法事自然是這樣。”

  賈琮笑道：“怎沒見你誦經？你若誦經定比那些和尚尼姑念得好聽。”

  妙玉白了他一眼，道：“又在胡唚，褻瀆佛祖。”

  賈琮笑道：“佛祖已成正果，怎會和我一個凡人計較。方才見你在看書，看的什麽，佛經麽？”

  妙玉忙把書藏在身後，點頭嗯了一聲。

  賈琮見狀，好奇心起，道：“師太，出家人可不興打誑語。”

  妙玉臉一紅，氣道：“吃你的茶罷，忒多嘴。”

  賈琮搖搖頭，笑道：“我猜你定是在看話本小說，說不定還是才子佳人故事。”

  妙玉白了他一眼，道：“錯了。”

  “那就是前人文章手劄。”

  “不對。”

  “史書？”

  “不對。”

  “子書？”

  “也不對。”妙玉傲嬌一笑，道：“憑你想破頭也猜不著。”

  賈琮隻得投降，道：“有什麽好書，拿來一起看看，小氣。”

  妙玉啐道：“你才小氣。”說完把書遞給他。

  賈琮接過一看，大笑，原來封面上竟寫著幾個大字：賈子龍詩集。

  心中不由得有些得意，沒想到清冷如仙的妙玉也是自己的迷妹。

  妙玉見他小人得志的樣子，忍不住嗔道：“就不該給你看，就知道你要笑話人。自為是天下第一的大詩人，誰都不放在眼裡。”

  賈琮忙解釋道：“絕無此意，只是……只是……嘿嘿，能有妙玉這般知己，琮豈能不欣喜若狂？”

  妙玉道：“誰和你是知己，少東拉西扯，叫人聽到成什麽話。”

  賈琮微微一笑，看著冊上一行行娟秀小字，分明是妙玉親筆書寫的，後面還留了許多空白頁，因笑道：“你從哪兒知道我的詩，竟一首不落，琮何幸也。”

  妙玉忙道：“你別想歪了，只是黛玉曾帶來我看過，我閑來無事練字兒，就寫在了冊子上。”

  “哦，原來如此。”賈琮似笑非笑地道。

  “你，不是好人，把書還我。”妙玉再掌不住，伸手來奪。

  賈琮任她搶去，笑道：“我很好奇，你最喜歡哪首？”

  妙玉冰雪聰明，瞬間識破賈琮的奸計，裡面全是情詩，自己若指出一首，豈非等於承認自己動了凡心，因啐道：“舞文弄墨，輕佻浮豔之辭，皆不中我意。”

  賈琮不伏道：“說話可得憑良心。”

  妙玉抗聲道：“絕無虛假。”

  “得得，你們出家人都喜歡打機鋒，我不和你分辨，拿筆墨來。”賈琮道。

  妙玉眼睛一亮，忙把筆墨捧來，放在幾上。

  賈琮忽然想起幾句詩，因攤手示意妙玉把詩集遞過來，翻到空白頁，背著妙玉刷刷寫了，重新把詩集合上。

  妙玉心如貓抓，忍不住問道：“你寫的什麽？”

  賈琮擲筆笑道：“當然是詩了，而且頗有禪理。”

  妙玉嗤一聲笑了，若說賈琮能寫好詩她自不懷疑，可若說什麽禪理，她卻萬萬不信。

  “不信便罷了。其實……”

  “什麽？”妙玉見他欲言又止，看了他一眼，
  “上次那件事兒，我發誓不是我的主意，還有我一點沒看到，天日可鑒！
  我知道雖然如此，總是我對不起你，特來給你賠個不是。”賈琮乾笑著道歉。

  聽他舊事重提，妙玉臉蛋刷地通紅，紅霞如火燒雲般，快速往耳根脖頸蔓延，忙別過身去啐道：“什麽好事兒，你還說！你……下流！當我是傻子不成？”

  賈琮傻眼……聽這意思是訛上我了？我冤啊！

  “那個……我也是受害者……若是我造意，叫我不得好死。”賈琮忙解釋了兩句。

  妙玉聞言，以為賈琮是個輕薄紈絝子弟，心頭一冷，又悲又苦，眼淚兒都沁出來，咬著牙道：“國公爺請回罷，此事我已放下，你又何必執著。”

  賈琮一呆，忙伸手去扳她肩膀，卻被她扭身躲開。

  因心頭一橫，索性道：“得，我承認是我起的意，讓嬋姐姐誆你進來，我不是人好了罷？”

  妙玉含羞帶怒道：“你也知道。”

  “不過，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要求，否則我背這個名兒，死了也不甘心。”賈琮惡狠狠地道。

  妙玉低聲道：“什麽要求？”

  賈琮嗖一聲彈身起來，坐到妙玉身邊，指了指她秀挺的酥胸，涎著臉道：“你再讓我看看，那晚上著實沒看清楚。”

  “你！淫賊！”妙玉見他像條狗說變臉就變臉，待聽清他的話，羞得差點暈過去，慌忙抱住胸前。

  賈琮見她拒意甚堅，不敢造次，攤手苦笑道：“你做什麽，爺難道是采花大盜不成？”

  妙玉冷笑不語，顯然信不過他的人品。
    “得得，看又沒看到，還背個汙名，爺吃大虧了。”賈琮無可奈何起身，複歸原位。

  妙玉見他一臉委屈氣鼓鼓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想到那晚情景，臉蛋不禁又發燒起來，好個無恥登徒子，看也看了，抱也抱了，還敢喊冤？
  想到名節毀在他手裡，心裡也恚怒委屈，越性不理他。

  賈琮畢竟是個大肚人，生了會悶氣，見妙玉不來理他，心裡先餒了幾分，忍不住伸指戳了戳她腰眼兒，笑道：“過去的事兒，咱就不提了，隨風去罷。

  用佛爺的話怎麽說來著？哦，對了，放下。我完全放下了，來吃杯茶，咱們還是好朋友。”

  “呸。”妙玉忙扭身坐遠了些兒，心中大罵無恥，哪裡肯給他好臉色。

  賈琮黔驢技窮，忽然想起一事，又嗖一聲跳到妙玉身前，“悲忿欲絕”地道：“我險些兒忘了，你把我看光了，還我清白。”

  妙玉一愣，羞憤欲死，再忍不住朝他身上打去：“混帳！下流！”

  賈琮大笑：“想殺人滅口不成？”

  說著佯作招架躲避，扭打中覷準機會，探手捏了一把。

  盛夏之際，衣衫本就單薄，被他突然襲胸，妙玉心尖子一顫，忙回手抱胸，“你！無恥。”

  賈琮見狀，忙道：“一時失手，抱歉抱歉。嗯，家裡還有點事兒，改日再聊，再會再會，留步留步。”

  口裡胡說八道，腳下生風，早已溜之大吉。心中大樂，總算沒白白替楚嬋背個罵名。

  妙玉氣得說不出話來，眼睜睜看著他溜走，心頭又怒又羞又恥，百感交集，呆坐良久，兀自感覺胸前有些麻癢，目光落在炕上，忙將詩集撿起來，翻到最後，見上面寫著：

  贈妙玉

  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無賴！憑你也敢談‘梵行’二字？”

  妙玉噗嗤一笑，眼波流轉，自思“不負如來不負卿”，那混帳還會管負不負如來？其意自然在“卿”了，想到這裡臉蛋微紅，心中恚怒委屈也不知不覺散了七七八八。
——
  辦完王夫人的喪事已是八月中旬，賈琮投入海量資源，盼望已久的西域捷報終於雪片般傳回。

  八月十一日，官軍聲東擊西，奇襲黃田寨，克服迪化城北面門戶古牧地，殲敵六千余，俘虜五百余，繳獲戰馬二百余匹，僅陣亡一百六十余人，傷四百余人。

  八月十二日凌晨，劉傑崢敏銳察覺敵人準備不足，遂決然親率大軍連夜突襲迪化，敵軍見神兵天降，驚駭之下棄城而逃，官軍兵不血刃，克服迪化城並周邊兩座衛城。

  八月十三日起，劉傑崢坐鎮迪化，按照既定方略，並不急於南下突破天山咽喉達阪城，反而命大軍掃蕩盤踞在昌吉、呼圖壁、瑪納斯、庫爾喀什烏蘇、晶河等城的余寇，賊軍無不望風披靡，死傷俘虜無數。

  “好好好！恨不能馳騁西域，殺盡仇寇！”賈琮拿著戰報擊節讚歎。

  龐超笑道：“有此捷報傳來，你身上的擔子也會輕些兒。今上說不定會念著你幾分好處。”

  賈琮笑道：“凡事求人不如求己，先生曾教導我，豈可把身家性命寄托在別人心情好惡之上？琮深以為然。”

  龐超點頭道：“是這個理兒。不過這些戰報還得遲幾天再報上去。”

  “那是自然。”如今賈琮是通過飛鷹第一時間收到訊息，這是他的私密渠道，卻不準備透露給今上知道。

  按八百裡加急算，至少還要十來天，朝廷才能收到戰報。

  兩人正說著，忽聽程靈素稟報。

  賈琮忙召她進來，道：“何事？”

  程靈素掏出一張紙條：“燕指揮傳來消息，說船艦軍士已抵達金州衛青泥窪港。”

  賈琮知道青泥窪港就是大連港，因攤開地圖，道：“命全軍修整五日，備足補給。

  命燕雙鷹率疾鋒營三千，魏無忌率遼東新軍五千，五日後隨艦隊啟程，突襲高麗。”

  “至於怎麽打，讓他們自己看著辦，錦衣衛已把情報給他們，忍者團我也早早派過去了，總而言之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要勢如破竹，摧枯拉朽。”

  “叫他們把我定國府的旗號大大方方的打起來，不必藏著掖著，就說高麗國主無道，倒行逆施，百姓苦不堪言。

  故聖朝特發天兵，吊民伐罪，解救高麗百姓於水火。”

  “還有，既是王師，叫他們決不許擾民，務必做到秋毫無犯，每下一城，可斬其土豪劣紳，抄其家私，將錢糧土地分給貧苦百姓，如此方可化解高麗百姓對咱的敵視，籠絡民心。”賈琮道。

  “是。”程靈素認真記下，出去傳令。

  龐超撫掌笑道：“好好，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琮哥兒此舉大善。以天兵行王道，誰可禦之？”

  賈琮笑道：“先生，百姓都是盲目而愚蠢的，只要誰給他一點好處，他就會被誰驅使，即便要其親手覆滅其國。

  我如今伐高麗，除了堅船利炮火槍之外，就一面天朝大旗，一招打土豪、分田地而已。”

  龐超眼睛一亮，笑道：“琮哥兒此話讓我刮目相看矣，著實鞭辟入裡。故聖人雲，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便是為此。”

  賈琮俯視地圖，道：“就讓咱拭目以待罷，看新軍是否能給我們一些驚喜。”
——
  八月二十一日，燕雙鷹、魏無忌率艦隊橫渡黃水洋，後兵分三路，分襲高麗半島腰部三道，欲將其攔腰斷為四截，並對其京畿道形成南北合擊之勢。

  魏無忌率兩千新軍，襲黃海道，從海州登陸。

  燕雙鷹率四千人，直撲京畿道，從仁川登陸。

  當年遼東的防守官，如今被賈琮提拔，升任遊擊將軍的李可、明垚領兩千新軍，取忠清道，從保寧登陸。

  馮逸站在碼頭上，目送艦隊遠去，回想著艦體上下幾層密密麻麻黑洞洞的炮口，上萬衣甲鮮明的新軍背上齊刷刷的火槍，忍不住吞了口唾沫，雖已過了好幾天，仍沒緩過氣來。

  沒想到賈少保竟悄悄練出了這樣一支足可滅國屠城的雄師，別說對付高麗這樣的彈丸小國，便是打回京城……在他手下另外數營兵馬的配合下也贏定了。

  不行，我得馬上給大哥寫信去說明，叫他務必明白局勢，別看少保如今京營節度使、錦衣衛正堂的官兒都沒了，其實人家根本看不上這頑意兒，若以為他氣數將盡，那就大錯特錯了。

  想到這裡，馮逸忙扭著肥屁股上了馬車，心中思忖如何措辭，若泄露了賈琮的軍情，自己有幾顆腦袋？因探頭出去，笑道：“張兄弟，且進來一敘。”

  張大彪是賈琮最開始帶出來的親兵，如今被派到金州衛當了遊擊，一面督促港口建設，一面負責暗中監視馮逸。

  聽到馮逸呼喚，因勒馬過去道：“大人有何吩咐？”

  “豈敢豈敢，請兄弟進來說說體己話。”馮逸對他的使命自然心知肚明，忙道。

  張大彪點點頭，下馬登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