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篇（5）

第二天早上時，葉雲帆是被電話鈴聲叫醒的。

窗簾都拉得很嚴實，房間裏很暗。

濕軟的觸手從被褥中滑出來，鑽入地上堆疊的衣物中，從黑色裙擺內側的小包裏面翻出一個正在響動的手機。

粉色的觸手圈着手機送到葉雲帆耳邊，他閉着眼下意識接通：

“喂？”

對面沉默了幾秒，接着一道陌生的女聲傳了過來。

“原野呢？”

原野......

葉雲帆瞬間就清醒了。

他睜開眼一看，發現自己拿的竟然是原野的手機。由于他們倆的手機品牌是一樣的，又都是用的原始鈴聲，所以葉雲帆以為是自己的手機響了。

但接錯電話并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現在正躺在原野的床上，甚至懷裏......

下一秒，懷裏的被子就忽然鼓起，黑發淩亂的少年從裏面冒出，也不接過手機，就偏頭貼過去，很自然地就着葉雲帆的手回應道：

“什麽事？”

他的嗓子有些啞，又帶着很明顯的鼻音。

葉雲帆渾身僵硬，目光下移，落在少年頸側斑駁的印記上，其實都已經很淡了，如果不是這樣近的距離很難看見。觸目的瞬間，昨晚的回憶便倏然回籠。

他和剛見兩次面的一個年輕大學生弟弟睡了。

大二......滿打滿算才二十歲。

而且對方還是醉酒神智不清的情況下。

葉雲帆甚至覺得自己身上貼了“禽獸”兩個字的标簽。

與此同時，無數親昵纏綿的畫面不斷閃回，大腦的溫度也跟着飛速升高，他的喉結無意識地滑動了幾下。

原來他喜歡男人......

也不太對，畢竟之前也被學弟追過，但當時葉雲帆只覺得尴尬，還有點不适。

但原野不一樣。

葉雲帆也說不出為什麽，就覺得這個人不一樣。原本他一直是個婚戀觀念比較傳統保守的人，以前對戀愛的想象更多是手牽手在夕陽下漫步，哪能想到自己跟喜歡的人第二次見面就直接一步到位。

但都這樣了，總該負責的......

就在葉雲帆思考着負責的具體事項的時候，他的注意力忽然抽離，轉而落到了原野和電話那頭的對話上。由于他們的距離實在太近，葉雲帆還幫原野拿着手機，所以即便不想聽，敏銳的聽力也讓他聽得實在清楚。

對面那人問：

“上次在你那住了一晚，衣服好像忘拿走了。”

住了一晚？

原野經常帶人回家睡嗎？

很有可能，畢竟他和對方剛見過兩次就跟着對方回家了。

這樣一想，葉雲帆剛才無意識上揚的唇角頓時平了。

“我今天沒空，你自己來拿吧。”

原野眼睛都沒睜開，他打了個哈欠，語氣随意而慵懶。對面的女聲也很随意，他們的對話聽起來像是認識了很久。

“行，我錄了面容，你不在也沒事。”

還錄了面容識別。

男人面無表情地挑了一下眉梢。

“嗯。”

原野毫無所察，閉着眼挂了電話。

熄屏前，葉雲帆看了一眼聯系人的備注名稱——leyah。

是個女性的英文名。

“葉雲帆......？”

原野轉身，伸手想要抱他。但下一秒就被對方捏住手腕反禁在身後。

“唔？”

原野睜開眼，還沒反應過來緊接着就感覺耳邊一熱，

“很多人都在你這留宿嗎？衣服也都留在這？”

他們接觸的時間實在太短，葉雲帆除了知道原野的姓名學校，在一家咖啡店打工之外，對這個人一無所知。

但現在也有少數人在這方面放得很開，有床伴也不是什麽極為罕見的事情。尤其是，原野表現得實在熱情主動......

葉雲帆沒再繼續想了，只是等對方的解釋。

或許是因為剛醒，男人的嗓音有着很明顯的磁性，原野的耳朵一陣發熱發麻。睡意沉困的大腦總算清醒了不少，他反應了一下，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于是原野沒有立刻回答，卻是忍不住笑，他想了想，半開玩笑道：

“也......也不多，加上你，就那麽一二三四個吧。”

......加上他四個？

葉雲帆沉默了幾秒，問：

“好笑嗎？”

他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麽太大的情緒波動，但原野很明顯知道對方生氣了。只是葉雲帆這時候越是生氣，他就越是開心忍不住笑。

葉雲帆等了幾秒沒等到回答，于是忽然起身下床穿衣服。原野以為他是生氣要走，條件反射地去抱他的腰想要立刻解釋清楚。但下一秒，原野自己就被坐在床邊的男人一拉，整個身子直接撲倒在葉雲帆的大腿上。

葉雲帆是穿着褲子的，昨晚一切結束後他最後抱着原野去清洗後就穿上了，但被抱着去的那個人就沒穿。所以被子一掀開的時候，原野感受到的涼意就格外明顯。

他頓時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喉結緩慢動了動，打算現在就解釋那個小小的玩笑。

“小葉哥哥......”

但話剛開了個頭就被陡然打斷。

啪！

清脆的擊打聲在昏暗溫暖的卧室內突然響起。

“啊——”

原野的臉陷在柔軟的被子裏，連一聲短促的驚呼也變得像是小動物的嗚咽。自有記憶以來，他挨過的打受過的傷不計其數，但被人當不聽話的小孩抱着打屁股還是頭一次。就連以前在那個世界他和葉雲帆結婚的時候，對方都沒對他做過這種事情。大概是葉雲帆也沒有真的用力，雖然連着打了兩三下，但這時強烈的羞恥感和酥麻感反而越過了痛感，讓原野一時間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唯有被打的皮膚和肌肉下意識跟着發抖。

“唔......”

被子裏面傳出顫抖的悶哼聲，葉雲帆的目光落在那裏，原野的皮膚天生偏白，所以落下的淺紅指痕就尤其醒目，也不知道是疼還是冷，能夠清晰地看見皮膚出現了細微的顫抖。

現在入秋了，可能是真冷。或者他的身體異變之後不太能控制好力氣，總之最後葉雲帆沒再動手，拉過被子給對方蓋上，裹住，然後又把人拉起來。

原野整張臉都是紅的，也不知道是憋的還是因為被打了一頓屁股羞的，總之被拉起來後他就裹着被子乖乖跪坐在旁邊。他腦袋耷拉着，眉眼都垂着，小心翼翼瞄了葉雲帆一眼。

他很長時間沒動，也很長時間沒說話，似乎是在沉思着什麽。

而且這時候對方看起來臉上沒什麽表情，有點冷淡。

黑發黑眸的葉雲帆更多一種沉穩冷郁的感覺，尤其是不笑的時候。

但這種有點冷淡的表情對于葉雲帆而言就已經是生氣了，原野極少看葉雲帆生氣的樣子，尤其是因為吃醋而生氣。

葉雲帆吃醋......

原野感到新奇極了，但新奇歸新奇，還是要解釋的，免得等會兒葉雲帆真氣壞了。

“小葉哥哥，剛才......”打電話的是我妹妹。

“昨晚你說的話，認真的嗎？”

葉雲帆突然問。

“......啊？哪句？”

原野微微偏頭，

“是說小葉哥哥太**了那句還是小葉哥哥太......”

後面的話原野沒說完，因為被當事人捂住了嘴。

“......說喜歡我那句。”

原野睜着眼睛看了他幾秒，點頭

“好。”

葉雲帆抿了抿唇，把手機拿過來給他。

“那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男朋友，但你必須跟另外三個斷幹淨，就現在。”

原野：“......？”

他看着葉雲帆，眼睛漸漸睜大了些。

葉雲帆其實知道現在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離開，然後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跟原野保持距離，最好就不再見面。因為按照他的三觀是無法接受自己未來的伴侶不專一，但是剛才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選擇最正确的方式。

舍不得。

也不明白為什麽，葉雲帆只要一想到和對方日後再也不見，心裏就覺得很難受。

“怎麽，不行嗎？”

見原野只是盯着久久不說話，葉雲帆漸漸皺起了眉。

原野盯着他，原本睜大的眼睛慢慢彎下來，似乎是在笑。

就在這時，房間外面響起了門鎖開啓的聲音，但是進來的腳步聲是男人的聲音。葉雲帆如今的聽力很好，他能夠從腳步聲分辨出來。

看來不止一個人知道原野家的門鎖密碼。

原野耳尖一動，立刻起來，打算穿衣服。葉雲帆直接把人撈過來，不準他穿。

“慌什麽，你怕誰看見？”

“不是，外面那是......”我弟弟。

咚——

外面敲了一下門，接着就有人直接推門而入，

“哥，上次小妹落我們這的衣服你看見了嗎，她着急......”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此時此刻，葉雲帆上身赤裸，好在褲子剛才穿了，而旁邊被裹成粽子的原野正落在他懷裏。

三人對視，整個房間陡然死寂。

葉雲帆看清了對方的臉，黑發綠瞳，五官和原野有五六分相似，只是臉部的線條還要柔和稚嫩一些，一看就是有血緣關系的。

“呃......”

突然闖進來的男孩渾身僵硬，幾乎石化，他瞬間收回踏進來的半條腿，閃身逃也似的飛出去。

“不好意思打擾了。”

砰——！

門關上了。

葉雲帆：“......”

他沉默幾秒，低頭看向原野。

“所以，他是你弟弟。”

“嗯，親的。”

葉雲帆記得剛才弟弟口中的重點詞彙。

“剛才打電話忘記衣服的小妹是？”

“親妹妹，我們家三個孩子。”

“......那還有一個呢？”

葉雲帆指的是剛才除了他的三個可以留宿這裏的人。原野忍笑忍得很辛苦，但還是努力忍耐住，用平靜的語氣回答道：

“我妹妹她男朋友，我們關系很好。”

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

“所以男朋友，非要斷的話，有點難度。”

“......沒事。”

葉雲帆表面淡定，努力遏制了自己很想捂臉的手，

“不用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