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原野看見那團粉色一邊撞頭, 一邊撓牆,渾身發抖。
這是在做什麽?
他心中升起疑惑。
但現在情況緊急,而且看起來小水母的顏色和體型,應該是已經恢復了。
——變回來了!
變回來了就好。
原野並不在意之前的事情, 雖然有點尷尬, 但是小水母只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進化種,又不是人。所以這時候, 他看見熟悉的巴掌大粉色小團並不覺得有什麽異樣, 反而松了一口氣。
“小葉子!”
他趕緊過去, 把那隻以頭撞牆的粉色小團抱起來。原野檢查了一下,確認對方什麽事也沒有之後,就立刻轉身往外面走。
“我們得趕緊離開這。”
“.”
幹了壞事的小章魚完全不敢動,他僵硬蹲在原野的掌心裡,仿佛一坨剛從冰箱冷凍層裡面拿出來的草莓大福。
只是原野轉身到一半, 忽然想起什麽, 又從一堆雜物中翻出打火機和醫療包裡面的酒精。
接著他抽刀一揮, 四周所有的東西全部在密集的白線中化作碎片。
原野潑了酒精, 點了火。也許之後會有調查兵來檢查這裡, 所以得毀掉這些痕跡。
手腳麻利做完這些,他就立刻離開。
原野這幾天在小水母的照顧下恢復得很好,等到束縛解除, 他就立刻飛速往外撤離。
“首席——”
半路遇見了胡長川,他似乎怕下面真的坍塌,還在維持著能力等原野。
上次胡長川太自信,沒等原野, 結果後者就直接消失了好幾天, 疑似被一頭強大的異種困在地下。
這事要真說起來, 確實是他的問題。所以這次,胡長川專門等到他回來。
“首席!這邊!”
“走!”
原野看見等在那的胡長川,很是意外,但他沒多說,隻給了一個字。
很快兩人跑出了地下洞口。
出去第一眼看見的是陳新月,然後是旁邊休整警惕的十幾個調查兵。
傅世新剛才被觸手勒斷了手臂,身體的皮膚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腐蝕,旁邊一個調查兵正在幫他緊急處理。
男人咬牙呼痛,又似乎在低咒著什麽。
原野並不在意那個不認識的男人。他一直以來都不在意那些無關緊要的人。
甚至因為對方剛才對小水母開槍而有些反感。
“眼球玫瑰開了.”
陳新月怔然,又有點恍惚和困惑,
“竟然提前開了。”
原野和胡長川出來後,沒有急著說話交流,因為他們的注意力全部被眼前這片廣袤無垠的玫瑰花海吸引了。
而其他人同樣如此。
除了正在進行傷口處理的傅世新,誰都有些恍惚,被眼前這片花海所震撼的恍惚。
這時,原本陷在尷尬和自我塌房中的小章魚也總算掙脫出來。
他抬起頭,先看了原野一眼,然後順著對方怔然的視線,望向遠處。
這時天已經黑透了。但是四周卻並不暗,因為那些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眼球玫瑰,竟然提前盛開了。
此刻,這片玫瑰原野正在熱烈而肆意地怒放著,它們隨風搖曳,煥發出幽幽的螢光。
之前濃墨般漆黑的植株全部染綠,那是一種讓人聯想到新生和希望的嫩綠色。
鮮紅的花瓣層疊團簇,嬌豔欲滴。
中間那顆藍色的眼球凝望著天空,如同造型奇特的藍寶石,隨風擺動。
馥鬱而甜美的花香籠罩了整個世界。
就像是葉雲帆在原野的精神世界裡見到的場景,一模一樣。
可,現實的畫面竟比夢境還美。
葉雲帆的心跳忽然變得很快,他覺得這裡好像很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之前的時候,他來過這裡。
【好香!】
【香香!】
【香香!香香!】
小觸手們似乎很喜歡這些花的味道,甚至躍躍欲試想要從原野的手心跳下去,跳到那些花海裡面去。
葉雲帆控制住了這份衝動,因為他忽然想起來了。
剛才有調查兵丟了濃縮炸藥,導致洞穴上方坍塌,跌落下來了幾株眼球玫瑰。
好像是看到那些玫瑰之後,他就清醒過來了。
這些玫瑰除了恢復生命值還有恢復理智值的效果嗎?
可是為什麽會提前開了?
葉雲帆心中的尷尬總算暫時褪去,因為他的腦海裡被一個個疑惑又填滿了。
原野倒是沒有細究眼球玫瑰提前盛開這個問題,因為他這時忽然想起了那幅畫。
——那幅女王弑君圖。
女王陛下在玫瑰原野弑殺暴君,於是這裡便成為了象征女王權威之地。
幾十年前,有位畫家就專程在八月十五那天趕來,潑墨揮灑,作出那幅被世人推崇至極的名畫。
在主城的時候,原野曾見過那副價值連城的名畫。它被保存在王庭博物館裡。
每天都有許多上流人士或者自詡文藝高雅的人前來鑒賞,他們大加讚賞,層層解析,賦予了那幅畫無數意義。
那幅畫的主體就是面前的這片豔烈奪目的玫瑰花海。中間,女王持劍刺入暴君心臟,將其弑殺於此。
花海很清晰,每顆眼球的光影細節都做到了極致,只是中間的人卻小而模糊。
有人說那是為了意境,寫意而不寫實才是經典。
也有人說那是畫家根本沒見過女王弑殺暴君,所以不知道怎麽畫,於是只能憑借想象所以畫得模糊不清。
爭論很多,但是並不妨礙所有人都讚歎那幅畫,同時也惋惜畫出那幅名作的人。
因為那位畫家作出畫之後不久就去世了,而那幅女王弑君圖則是成了他最後的絕筆。
這樣的遺憾讓那幅畫更加神秘起來,甚至後來無數人也畫了類似的,花海弑君,風格各異,有的繪畫技巧甚至更加出彩,但是無論如何,都沒有哪一幅可以超越原作。
原野對畫不感興趣,他看過,的確很美,但是不喜歡。
因為那幅畫讓他感覺很難受,情緒暴躁,甚至能力隱隱開始在失控的邊緣徘徊。
但現在原野親自站在這裡看的時候,卻完全感受不到當時的那種反感。
甚至就連之前剛進入這裡時,那種隱隱失控的感覺也沒了。
眼前的這片玫瑰花海,美得就像是一個夢境
夢.?
原野眼神逐漸有些茫然。
他好像做過類似的夢。
但具體是什麽.
他仔仔細細回憶了許久,大腦仍是空白。
——想不起來了。
“該死!要不是你這個白癡炸塌了下面,我剛才一定要殺了那個異種!”
就在這時,男人的低咒打斷了原野的思緒。他扭頭,發現說話的人是之前朝小水母開槍的家夥。
雖然知道對方事出有因,但原野還是冷冷看了那人一眼。
“.”
傅世新話說到一半忽然卡住。
原野雖然看著年輕,但他手上卻沾染了太多血,殺過太多人。當他用殺意鎖定某個對象的時候,那些能夠切割空間的線也會隱隱鎖定對方。
異變者和天賦者對危險的感知比普通人敏銳太多,這也是胡長川當初那麽畏懼原野的重要原因。
三年前,他直面過原野的殺意,而當時他真的覺得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趟。
“.”
傅世新嘴巴張著,卻沒有聲音發出來。不知道為什麽,這時候更多怒極的狠話就說不出來了。
“哎呀哎呀。”
胡長川總是那個打圓場的人,他立刻關切上前,詢問傅世新的傷勢,又說了一番好話,
“這次能這麽快找到我們首席,還真是多虧了傅守任。哎喲您看,這傷可拖不得,趕緊趕緊回去療傷。”
這個解圍的確很及時,至少在胡長川開口後,原野就挪開了視線,他轉身徑直朝陳新月的車上走。
“.好,好。”
傅世新連連應了兩聲,表示的確該回去了。他真的很痛,自從他四年前升任B級調查官,三年又升了守任之後,就再也沒怎麽受過傷了,因為他平日一般都坐在舒舒服服的大辦公室裡。
傅世新聽見了原野的腳步聲,本來想喊住對方說些什麽,但嘴張開後卻忽然沒那個勇氣,於是心中頓時覺得有些惱,他隻好厲聲呵斥身邊的調查兵,命令道:
“都愣著做什麽,返程!”
返程,原野自然是坐陳新月的車。只是車裡很亂,像是被竊賊翻找過似的,尤其是原野的皮箱,被翻得亂七八糟,衣服和吃的都沒了,但是其他東西還在。
看到自己乾的好事,小章魚把臉埋進了原野的手心裡。
啊,清醒過後看到自己曾經發瘋的痕跡,真是太尷尬了。而且不是他一個人看,還是被原野和陳隊長一起看。
不過亂歸亂,車倒是好的,能開,而且油也不少。
陳新月檢查了一遍沒問題,就簡單收拾了一下,啟動車子返程。
一行車隊在夜下飛馳,甜甜的花香從車窗隨風灌入,竟是多了幾分醉人的味道。
小章魚還趴在窗邊看,也許只有這些花能夠讓他暫時擺脫一些尷尬。
返程的路上,陳隊長開了許久,最終還是忍不住提起之前的事情:
“原野先生,抱歉,當時你斬殺王種之後,我們無法抵擋異種潰散潮,所以先行撤離了。”
陳新月不是個會一直把疙瘩藏在心裡的人,她很坦蕩地將事情說了出來,並進行了道歉。
“我們沒有想到你會被一頭異種困住。”
“.不用道歉。”
原野下意識張口想要反駁並不是他殺了王種。
但這時,他的余光忽然瞥見窗邊趴著的小水母,那一隻隻小觸手蜷縮著。
像是在緊張。
於是原野咽下了解釋的話。
“你做出了正確的抉擇。”
如果當時陳新月一直固執等在原地,那麽會有很多不必要的犧牲。因為他早就被小水母帶走了。
當時那樣的情況,分頭撤離突圍,才是一個合格調查官隊長會做出的抉擇。
這個回答讓陳新月緊繃的肌肉稍稍放松,雖然她對待原野的態度一直謹慎禮貌,保持著一種略顯疏離的距離。
但是從供給站一路到這裡,經歷了那麽多事,陳新月心中已經將這個外冷內熱的少年當做了可以交付後背的同伴。
她不想他們之間有什麽嫌隙。也不想讓自己心中留下一點舍棄同伴的陰霾。
所以現在很好,她把事情都說開了。
“嗯原野先生,你在地下洞穴呆了幾天,有發現什麽異常的事情嗎?”
陳新月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原野和旁邊的小章魚都僵硬了一下。
但好在,她很快又多解釋了一句,
“每年八月十五才會盛開的眼球玫瑰提前半個月開了,我擔心是土壤出現了什麽問題,或者是受到了什麽不好的東西影響,比如異種汙染什麽的。”
這片玫瑰原野跟女王陛下的權威和威望掛鉤,所以陳新月很在意。
她大概算是女王陛下的忠誠大粉。
陳新月在調查軍團摸爬滾打這麽多年,太清楚女性在這種環境下的艱難,所以她對那位能夠掌控整個人類帝國的女王陛下有著極高的欣賞和崇拜。
“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的事。”
原野隱瞞了一切,他只是說,
“你可以把這件事稟報上前,讓專門的植物專家來調查。”
這的確是個挑不出錯的辦法。
陳新月見原野並不想提及洞穴之下發生的事情,她也就沒有多問。
天賦者對汙染的抵抗力奇高,所以也不用擔心原野是被什麽特殊的異種影響了神智。
於是車隊匆匆地來,又匆匆地回。
等到趕回調查軍駐扎點的時候,差不多凌晨兩三點。
喬恩沒睡,一直在等。
他一邊焦急於那個喊隊長新月的男人會不會對隊長大獻殷勤,一邊又擔心原野長官這麽久沒回來是不是真的出了什麽事情。
寸頭戰損小狗急得很,一晚上都在病房裡打轉。
這時候,他忽然聽見有車隊回來的聲音,就立刻從醫療室跑下樓,朝門口來。
“隊長——!”
他一眼就看見了他們的車。
接著,原野長官和隊長同時從車上下來了。
喬恩眼睛一亮,就像是見到了主人回家的小狗般興奮,
“原野長官!你回來啦!沒受傷吧?”
“.”
原野一直應付不來這種過分自來熟的家夥。
比如當初在供給站的徐老頭,比如現在朝自己飛奔而來的喬恩。
他眼神一凶,掃了喬恩一眼,瞬間把熱情想要撲過來的寸頭小狗逼退。
喬恩:“.QAQ”
好.好凶!
看來應該沒受傷。
這麽想著,喬恩又高興起來,他腳步一轉,不再朝原野來,而是圍著隊長轉。
旁邊,胡長川還在進行他的社交活動,先是把受傷的傅世新安撫好,送走,這才忙不迭跑過來跟幾個同伴會和。
“呼,總算把你那老搭檔給請走了。”
這話胡長川是跟陳新月說的。後者眉頭微皺,駁了一句,
“算不得什麽搭檔,只是曾經在一個小隊呆過而已。”
小章魚注意到了陳隊長的語氣不是特別好,頓時有點詫異。
因為一路相處,他算是比較了解陳新月的為人了。這位強大的女性是那種把隊員隊友看得極重的人,所以突然說出這種和老隊友撇清關系的話倒是有點奇怪。
也許兩人之間曾經有什麽矛盾。
小章魚更了解更信任陳隊長,所以他心中的天平自然偏向自己人,所以立刻肯定是那個姓傅的家夥有點什麽問題。
但旁邊的喬恩頓時就開心了,聽見隊長這番撇清關系的話之後,他就咧著嘴忍不住地傻笑。
笑著笑著,他的目光忽然落到原野身上,準確地說是原野的脖子上。
“咦?原野長官,你是不是過敏了,怎麽脖子紅紅的?”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
原野立刻抬手拉起鬥篷的領邊遮掩,他沒回答喬恩的話,而是轉頭問胡長川:
“我的房間在哪?”
“噢噢噢,對對,看我給忘了,首席您奔波這麽久是該休息休息。”
胡長川做事總是帶著種有點圓滑的人情味,但是和他相處的人就很舒服。
因為他圓滑世故有人情味,所以把事情考慮得很周到,會很在意周圍人的需求。
胡長川好像沒聽見喬恩的話,也沒察覺原野的異常,只是笑著引路:
“這邊這邊,來首席我帶你去。”
之前他們落腳在這裡之後,胡長川就主動給原野留了一間房,因為他覺得首席肯定沒過多久就會自己追上來。但是沒想到一等就等了好幾天。
陳新月拉住喬恩,示意他閉嘴。
異種渴望血肉沒錯,被殺戮欲.望操控也沒錯,但是也有一些特殊的。
比如自新之城地下避難所那些,它們比起吃人,更喜歡把人當做孵化卵的容器。而還有一些異種,會表現出極端的繁殖欲,或者只是單純的情/欲。
當時陳新月看見了池水邊濕淋淋的衣物
她並不覺得在被一個強大異種困住的危急情況下,原野還有心情洗澡。
或許是有不得不需要洗澡的原因。
總之那是原野的隱私,他們自然不便多問。
陳隊長不是那種刻板的家夥,她很能把握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在不涉及到原則的情況下,她基本不會刨根問底別人的事情,尤其是不願意告知的私事。
“回去睡覺!”
她用力揉了喬恩的腦袋幾下,把小狗揉得嗚嗚哼了一聲。
自從給小隊員剪了寸頭之後,陳新月似乎就很喜歡這個動作。大概是喬恩的頭型太圓了,又是個卷毛寸頭,揉起來的手感簡直不要太好。
“是”
喬恩耷拉腦袋,扭頭磨磨蹭蹭往回走。
“等等!”
似乎又想到什麽,她把蔫蔫往回走的喬恩喊回來,小狗立刻驚喜回頭,幾個大步迅速跑回來。他傷還沒好全,大步跑過來的時候有點瘸,但既便如此還是要快快地跑回來。
“什麽事啊隊長?”
陳新月習慣了喬恩的太過活潑,她問:
“我記得之前給你拿了兩套調查兵的新作戰服?”
“嗯!”
喬恩重傷後,衣服都碎了,自然不能再穿。於是陳新月就去這裡的後勤部給他拿了兩套。
調查兵由於職業性質的原因,衣服常常損壞,所以每年有好幾套的新製服和作戰服的領取額度。
按照陳新月的等級權限是可以直接拿十好幾套的,而且不用太多瑣碎的流程。
“你現在立刻去,送一套新的給原野先生。”
“啊?”
喬恩撓撓頭,然後又不明所以點點頭,
“好的隊長,我現在就去。”
他向來是聽話的。
十五分鍾後,原野收到了小狗閃送。
——是一套新的調查兵的作戰服。
黑色無袖緊身衣,類似於衝鋒衣形製的外套,腰帶,戰術背心,金屬束袖,作戰長褲,手套,甚至還有一雙新的鞋子。
總之,一應俱全。
“原野長官,這些是隊長讓我給你送來的。”
小章魚再次驚歎於陳隊長的敏銳和細心。但想到原野落到現在的窘迫境地都是因為自己,於是他又更心虛了。
“.謝謝。”
原野很少說這兩個字,發音有點不自然。
他伸手接過。
軍用的防禦鬥篷設計很好,不是那種單純披在外面的一層布,而是有點像雨衣,有袖子的設計,方便戰鬥的時候大動作,卻也不會暴露太多的身體部位。
因此原野抬手做出一些動作的時候,並不會有任何影響。
“沒事沒事~”
喬恩很熱情地連連擺手,
“那原野長官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隊長跟那個傅守任撇清關系,原野長官也平安回來了。
喬恩擔心了一晚上的兩件大事都是好結果,他自然開心得很,要是他真長了一條小狗尾巴,怕是得搖得飛起來。
嗒。
原野關上門,拿著乾淨的衣服進入浴室。
小章魚也在裡面,他又被原野泡在了乾淨的洗手池裡。
原野站到旁邊的全身鏡前,默了幾秒,才伸手脫下鬥篷。
嘩啦。
鬥篷滑下,被一雙手松松攏在胯間,遮住最隱秘的部位。這時,少年赤.裸的皮膚露出來。他裡面竟是什麽也沒穿。
小章魚悄悄趴在洗手池邊,他的角度只能看見原野的後背,但是由於少年面前是一面全身鏡,所以他也能從鏡子裡看見對方正面的模樣。
而此刻,沒有了鬥篷的遮掩,原野的手臂,腰腹,大腿小腿,幾乎身上的每一個地方都有吸盤留下的印記。或粉色,或豔紅的愛心。尤其是胸口和小腹的位置最為明顯。
“.”
小章魚腦子忽然“嗡——”了一下。
他覺得自己不該盯著看,但是又沒辦法挪開視線。努力想要用觸手捂住眼睛,但是那些捂住眼睛的觸手們又悄咪.咪地挪開,露出一條縫。
相反,原野只看了鏡中的自己一眼就挪開了目光。
這些痕跡太令人浮想聯翩了,尤其是原野並不是什麽都不懂,他知道人類在什麽情況下會留下類似的痕跡。
之前在地下洞穴裡面,而那下面太黑了沒有光源,當然也沒有鏡子,所以原野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竟然是這副模樣。
難怪當時被喬恩看見了。
因為他的脖子上也有。
這時候,他的目光稍稍偏移,從鏡子裡逮住了背後偷偷看自己的小水母。
之前原野沒生氣也沒覺得哪裡羞惱,是因為別人不知道,沒人知道那片漆黑的地下洞穴深處發生了什麽。
而且當時裡面就原野和小水母兩個,後者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進化種寶寶。所做的一切事情不過是在幫他養傷,投喂,洗澡。
總之,原野的腦回路很奇怪,他竟然能將這種平常人會害怕恐懼瘋了的圈禁行為合理化,甚至某種意義上完全沒有要反抗的意思。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因為剛剛收到喬恩送來的衣服之後,原野就知道陳新月肯定察覺到了什麽。而胡長川那個人精,百分百也發現了一些。
再加上喬恩剛才那一句多嘴。
大家都是成年人,又都是身經百戰,見多識廣的,也許會有很多猜測。
於是這時候,首席大人總算有點惱了。他越想腦子越燒,渾身的皮膚都隱約有些戰栗。
但是這種事情又沒法解釋,更何況他把小水母代入那種事情之後,原野開始覺得自己有點變態。但是這阻止不了他因為羞惱而引起的遷怒。
“小葉子”
原野眼神陰沉,盯著鏡子裡的粉色小團,語氣冷冰冰的,可裡面卻像是有火在燒:
“你乾的好事!”
又又又被抓包的小章魚:“.!!!”
這還是原野頭一次對他這麽凶,粉色小團立刻腦袋一縮,想要鑽回盆底。
但下一秒,他就又又又被原野捏著觸手掀翻了。
簡簡單單的掀翻似乎還不行,原野拿著刀鞘在洗手盆裡用力攪動,製造出一個漩渦來。
而泡在裡面的小章魚就立刻跟著水流一起轉動,瘋狂旋轉,沒過多久就頭暈眼花。
【啊啊,暈暈!】
【暈暈!暈暈!】
小觸手們很不舒服,吵吵鬧鬧。
但是小章魚沒敢反抗,他知道自己幹了壞事,這點懲罰是他應得的。
於是躺平任轉。
總之,五分鍾後,首席大人總算出了口氣,心中的羞惱散去一些,又覺得自己好像過分了。
於是他又把水裡的粉色小團撈起來,小家夥兩眼冒星,軟趴趴地躺在他的手心裡,半點力氣都沒了。
這時,小水母伸出兩隻觸手圈住他的拇指,腦袋小心翼翼貼過來,似乎是在道歉。
“.”
原野瞬間半點脾氣都沒了,只是說,
“下次不準亂跑。”
點頭點頭!
小章魚瘋狂點頭。
“桌上有吃的,自己去。”
原野把小水母推出浴室,然後關門洗澡。
雖然理智上原野一直將小水母當做是一個還沒長大的進化種寶寶,但是自從他見到了和小水母同樣配色的那個男人之後,原野洗澡的時候就再沒辦法把小家夥放在旁邊的水盆裡了。
更別提現在,經歷了前幾天被圈養在黑暗洞穴裡面的事情.
一想起那個男人,原野忽然指尖一顫,下意識去立刻打開了水流開關。
嘩啦啦——
淋浴的花灑被開到了最大水流,浴室內忽然變得嘈雜起來,暫時打斷了他的思緒。
少年閉上眼,任由冰冷的流水落在頭頂,然後順著濕透的黑發留下來,流遍全身。
但幾分鍾過後,被打斷的思緒又隱隱冒出了頭。
原野其實有了一個秘密。
被小水母圈養在地下洞穴的這幾天,他一直都在做同一個夢。
夢見那個陌生的,粉色頭髮的男人。
夢見對方的撫摸和親吻。
他們明明不認識,原野卻總是在夢裡和對方做最親密的事情。甚至,原野還會將那些觸手想象成對方的觸碰。仿佛無數隻手在觸碰他的身體。
他覺得自己好像真的魔怔了。
要不是看見胡長川陳新月他們,以及其他人的時候,原野依舊對人類的觸碰感到強烈的排斥,他都快以為自己的病好了,或者走向另一個極端,想要和別人親近。
但是並不是。
他依舊是原來的自己。依舊是那個沒有辦法跟任何人接觸的奇怪家夥。
目前為止,原野現實中唯一不排斥的就只有非人類的小水母觸碰。
以及夢境中的那個陌生男人。
只有他們特別。
甚至那個男人更特別,因為原野總是在夢裡想要主動貼近對方。
就好像他也有了胡長川口中那個屬於進化種動物才會有的某個生理性特殊時期。
砰。
水花四濺。
原野一拳輕捶在牆上,呼吸有些紊亂。
不過他沒有特別用力,因為怕被門外的小水母或者隔壁的胡長川聽見。
也許回到主城之後,他應該盡快去找伊芙瑞爾問問,為什麽他總是會夢見一個陌生人。
外面的小章魚乖乖吃掉了桌子上的飯,只是有點食不知味。
他現在還處於一種有點懵逼但極度尷尬的狀態,走路都差點被自己那麽多隻觸手絆倒。
小章魚把一個乾淨的小碟子放在床上的枕頭旁邊,又乖乖過去蹲好。
小觸手們一如既往鬧著說盤子醜醜,然後很是難過地回憶了一遍逝去的兩位罐罐美人。
一位初戀為了保護它們碎在了大海深處。
一位二次心動嘉賓碎在了玫瑰花海。
總之,兩位都變成了散裝。
小觸手們集體失戀兩次,這真是太難過的悲傷故事了。
小章魚有點小小地被這種情緒影響,但主要是因為現在他正在擔心會不會因為地下洞穴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而讓自己的虛假魚設崩塌。
雖然葉雲帆本人“三觀正直的五好青年”人設已經崩塌,但是可可愛愛智商三歲的魚設可不能崩!
小章魚在醜醜的盤子裡翻來覆去,忐忑不安。
不行,他得找點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
於是小章魚點開了自己的數據面板,努力清空自己腦子裡面亂七八糟的東西,然後把正事塞進去。
然而剛點開數據面板一看,他就瞬間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體力值:1500/1500]
[生命值:400/1200]
“.!!!”
這.這.這竟然直接越階提升到了四位數!幾乎直接翻了一倍還多。
葉雲帆震驚了。
但冷靜下來想想,他先是吃掉了小怪物剩下的部分,又吃掉了一個未孵化的王種,還有數不清的異種。這個數值似乎還挺正常。
[精神力數值:200+8x5(你的精神力超乎常人,可以免疫C級及以下的所有精神系技能。)]
葉雲帆先看了看自己最關注的三個數據,確認都出現了大幅度增長。
然後他才劃到最上面去,逐一挨個看下來。
[玩家名稱:葉雲帆]
[種族:???(你屬於一個未知的新物種)]
[年齡:成長期(你現在是個青少年了。)]
成長期?
葉雲帆愣了一下,頓時恍然,難怪之前他吞噬掉王種之卵後竟然可以變到跟那些龐大異種差不多的大小。
只是差不多一輛巨型卡車那麽大的身形,竟然都還只是成長期嗎?
那要是成年期得變成多大?
不過由於可以自由控制身形大小,葉雲帆不是太擔心這個,他更擔心的是胡長川之前的那句隨口一提。
他這具身體到底有沒有那個發.咳特殊生理期?
這個問題當然現在不會有答案。
只能等到成年期之後再說了。
葉雲帆伸出觸手,繼續往下劃。
[防禦值:300(成長期的你防禦力比較可觀,普通子彈只能造成輕傷,但保險起見,建議暫時不要脫離庇護者。)]
[武力值:400(無法準確估計,但大約相當於一位戰鬥系的三等除穢官,但是實戰中可能更強)]
[毒素抗性:62(能夠免疫大部分毒素。)]
普通子彈只能造成輕傷?
葉雲帆頓悟,怪不得當時那個男人朝他開槍他隻覺得有點疼,卻並沒有感受到威脅。
至於武力值評判標準.
原來老胡是計量單位?
但是這也足夠恐怖了,畢竟普通人,甚至異變者都可能被一枚子彈造成重傷。
葉雲帆仔細算了算,從他來到這個世界,滿打滿算竟然還不到一個月。
可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他從一隻手無縛雞之力的章魚寶寶,竟然迅速成長到了這種地步。
這簡直恐怖如斯。
當然其中運氣和同伴助力的影響因素偏多。
主要是跟著原野撿了很多漏。
其中帶來巨大增幅的小怪物和眾多玩家的技能,基本都是原野的功勞。
怪不得.
怪不得當初葉雲帆第一次看到這個數據面板的時候,對方就提醒他找一個強大的庇護者。
如果當初葉雲帆成功隱匿逃脫,沒有被原野帶走,他現在可能還在海底瘋狂逃亡。
畢竟僅靠當初的他自己,只會是那些怪物的一盤菜。
可這個數據面板的提示用語未免有些太人性化,而且每個階段都像是為他量身定做。
如果這是遊戲,背後一定有一個頂尖的人工智能在操控。但如果這是現實,這個數據面板又為什麽會出現?
誰製造了它?
葉雲帆找不到答案。
他翻來覆去把自己的數據看了很多遍,不過提升的大多都是基礎的屬性,技能沒有什麽變化。
但是葉雲帆發現當他的精神力數值提升後,即便精神溝通的等級還是C。但是他能夠做到的事情就更多,感知的范圍也更廣。
而精神打擊原本是一天只能用三次,現在變成了四次。
所以即便是同一個等級的技能,也會受到玩家基礎屬性的影響。等級只是大致劃分了技能的效果范圍,而這個范圍內的空間很大。
葉雲帆一點一點摸索著更多信息,這些信息看似微小,但是在關鍵的時候卻很有用。
四十多分鍾後——
令小章魚心亂如麻不得不轉移注意力的對象總算從浴室裡面出來了。
原野換了調查兵的作訓服,裡面是黑色的高領無袖打底,下面是黑色的工裝長褲,手上戴著一雙半指手套。
調查兵是需要使用槍械的,為了保持更敏銳的控槍力,他們的手套都是半指。
掌心和半截手指被包裹著,但是指腹會露出來。
原野似乎是很不習慣露出赤.裸的雙臂和肩膀,所以他的眉頭微微皺著,顯得有點不適應。
小章魚從沒見過原野穿這種衣服,後者向來是習慣於把自己包裹得很嚴實。脖子以下半點皮膚都不會露的。
於是他就一直盯著原野看。
那件無袖的黑色打底似乎是為了方便戰鬥,做得很緊身,或者說貼身,彈性極好。
所以即便是最深的黑色,依舊很明顯地勾勒出了人體的肌肉線條。
尤其是他的肩膀和小臂內側的位置,還有著那些愛心形狀的紅粉色的痕跡。
明明小章魚平時見慣了喬恩穿類似的衣服,但是換到原野身上,就有一種奇妙的製服誘.惑感。
天哪,製服誘.惑.
他的腦子裡都是些什麽詞!
小章魚又又又一次摁住了自己的腦袋。
這個動作他已經非常熟練了,熟練到有點變態的程度。
原野整理了一下他亂糟糟的皮箱,把裡面的東西歸類放好。
“小葉子,過來。”
一聽他喚,小章魚就噠噠迅速跑過去。
接著,原野拿出了一個類似於體溫槍的東西在他的腦門上滴了一下。
“.?”
咦?
那是什麽?
小章魚疑惑歪頭。
原野看了眼上面顯示的數值,汙染指數12.3。算是很低了,在進化種的正常安全范圍內。
他總算松了口氣,把簡易的汙染指數檢測槍收起來。
“好了,睡覺去吧。”
原野最後一點擔憂和疑慮也沒了。
“.?”
小章魚用觸手打出一個問號。
怎麽,叫他過來就是測個體溫?
奇奇怪怪的。
小章魚搞不懂,但是他現在還處於乾完壞事的心虛期,於是特別乖巧聽話,原野一說睡覺,他就立刻又噠噠噠跑回去,蹲到那個醜醜的盤盤裡。
【啊啊啊!醜!醜!】
【不要!不要睡!】
【髒了,我們髒了!】
於是小觸手們又是一陣哀嚎。但葉雲帆已經習慣忽視他們了。
十幾分鍾後,原野收拾完畢,躺到床上。
明明是夏天,他卻把自己蓋得很嚴實,尤其由於衣服設計而裸露出來的肩膀和手臂。
小章魚照例悄悄把原野哄睡,只是自己卻睡不著了。
他的腦子裡總是回想,回想前幾天那段失去理智像是脫了褲子狂奔在原始社會裡面發瘋的日子。
這個比喻太貼切了,讓葉雲帆有點想捂臉。不過尷尬過後,再想那些畫面。
隱隱的,他就覺得好像多了些別的感覺。
他想起了原野潮紅的臉,濕淋淋顫抖的手指,還有喉嚨裡喑啞帶著點央求的嗚咽。黑暗中會發光的水池,光裸的皮膚,少年後腰之下的線條,以及他抬腳跨進去的瞬間
睡不著。
根本睡不著。
葉雲帆一邊唾棄自己的變態行徑,一邊像個真變態一樣反覆觀摩那些4K藍光畫面。
全部都是原野的單人cut,以及各種高清放大特寫。
“.”
少年綿長安寧的呼吸聲中,小章魚忽然捶了自己的腦袋兩下,發出砰砰的細微聲響。
不行!
不能再想了!
“.”
過了一會兒——
欸,等等。
原野的肩胛骨上好像有一顆痣,左邊還是右邊來著?
葉雲帆又拉了拉進度條,往回去看。
哦,右邊。
作者有話要說:
沒寫完,先放主餐。剩下一點切割成下一章,寫完了就放。大概就當做飯後水果吧~
營養液來,營養液來,營養液從四面八方來——
飯飯去,飯飯去,飯飯朝四面八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