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帆現在腦子還不清醒， 他只是下意識地想要立刻解決這種尷尬的處境。

  可卻沒有經過什麽思考，所以就簡單粗暴認為自己只要否認剛才做過的一切，那些尷尬的事情就與自己無關了。

  嗯，只要不承認就可以了！
  不喜歡！
  他才不喜歡那個漂亮罐罐美人！
  只要不承認！剛才那些事情就不是他做的！

  只要不承認！就不尷尬不丟臉！
  理智值50點的情況下， 葉雲帆認為自己這個邏輯非常通順， 簡直完美無缺！
  但是落到原野的眼裡，這個男人口是心非的舉動就有點太可愛了。尤其是對方故意冷聲否認的時候， 臉上身上到處都是粉色的圈圈印子。

  不喜歡？
  怎麽可能！

  原野的心怦怦跳動， 眼神幾乎無法從對方的臉上挪開。但很快， 他忽然後知後覺——

  等等！

  他.好像說話了？
  小葉子剛才說話了？？？

  大概由於從見面開始葉雲帆就一直保持沉默，就算是回答原野的問題，也都像是小動物一樣用帶著情緒的輕哼回答。

  所以原野一直認為小葉子是不會說話的，對方也許還處於一種意識剛剛蘇醒的狀態，雖然看著是人類的模樣， 但是思維和意識應該還沒有完全恢復。

  智力水平可能還相當於小動物， 也不會說話。於是原野對他還保留著一層濃厚的可愛小水母濾鏡。

  但剛才， 小葉子竟然說話了。

  男人的聲音低沉好聽， 跟原野印象中的稚氣可愛的小水母截然不同， 但是卻和他夢境中聽見的那個人的聲音一模一樣。

  原野在這一刻忽地無比確認，他夢裡夢見的那個男人就是小葉子！
  就是他！
  一定是他！
  這一刻，原野忽然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境， 他心中有著莫大的困惑和疑問，但是確認這一點，或者在更早之前，在今晚他看見對方出現的那一刹那——

  原野隻覺得喜悅， 極致的喜悅。

  他好像終於找到了一直以來丟失且苦苦追尋的人。

  這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和幸福感， 讓他整個靈魂都雀躍起來。

  “你”

  原野在門口僵立片刻， 才慢慢朝男人走近了些，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該用怎樣的語氣，於是只能試探著放緩聲音，

  “小葉子，你會說話的？”

  “.”

  葉雲帆沉默片刻，然後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理智值達到50之後，就好像突破了某個特殊的臨界點，他的恢復速度越發快了。

  同時葉雲帆也能夠逐步開始思考，只是他的思維還有些凝滯，沒有正常狀態下那般靈活。

  所以他能夠說話，也能夠回答原野的問題。

  葉雲帆已經知道緊張了。

  他脊背繃緊，下意識雙手環胸。這看起來是一個有點抗拒和冷酷的姿態。

  但實際上，他只是下意識借這個姿勢去遮掩一點赤.裸的上身。

  沒有穿衣服讓他缺乏安全感，而馬甲的掉落更是讓他現在有一種裸奔的錯覺。

  葉雲帆對自己的現狀和處境有一點模糊的認知，他緊張，尷尬、忐忑，同時又慌得要死。

  如果觸手們現在還在，大概根根都已經打成了死結。

  葉雲帆一邊瘋狂想要逃離，一邊又覺得自己必須待在這裡。

  ——待在原野的身邊。

  這份矛盾感讓他整個人都處於一種高度敏感和緊張的狀態。

  這時候葉雲帆沒法去直視原野，他都不太敢去看對方，所以只是故作鎮定甚至有點冷漠地坐在那裡。

  嗒。

  他聽見了對方的腳步聲。

  葉雲帆指骨一緊，沒忍住抬頭，他看見原野放下那把長刀，一言不發地朝自己走了過來。

  他他他.他過來了！！！

  葉雲帆呼吸一滯，喉結很明顯地滾動了一下。

  但即便此刻內心十級地震，但小葉哥哥表面上依舊端的是波瀾不驚，就好像在演泰山崩於面前而色不改。

  原野終於沒忍住走過來，又靠近了些，他蹲下身，蹲在這個每晚都出現在自己夢境中的男人面前，目光灼灼地，仔細去觀察他的模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房間裡的光比外面更亮，對方的發色和瞳色比之前剛見的時候變淺了不少，更接近於原野在夢中看見的樣子。

  可夢境總是帶著一層朦朧的紗，所以原野一直都不曾仔細去觀察過他，直到現在，他才認認真真地去看這個人，去看對方真實存在的每一個細節。

  粉發藍瞳。

  這樣的發瞳色總讓人下意識聯想到類似於“精致”“漂亮”這些外貌形容詞，但實際上這個人的長相卻偏偏與之無關。

  他生了一張很溫謙俊美的臉，眉宇間有種清竹般的溫潤謙和，但左側的眉梢有一顆小痣，於是又生生多出幾分暗藏的鋒芒。

  這張臉似乎自帶一種莫大的親和力和吸引力。讓人不自覺想要親近和信賴。

  原野怔怔盯著他看，視線灼熱，猶如實質般在男人的面容上撫過。

  從眉到眼，從鼻到唇。

  他有一雙桃花眼，只是眼梢睫毛略垂，落下些淡淡的陰影，所以不顯得輕佻，隻覺得溫柔，仿佛天生帶笑。

  鼻梁高挺端致，嘴唇不厚可唇珠卻飽滿，一看就很好親。

  這個男人，有著工筆仔細描摹的五官，水粉潑灑的塗色，雙方的結合與碰撞中產生了一種極強的視覺衝擊力。

  而同時，也對原野產生了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因為對方從頭到腳，每一處細節都好像完美狙擊了他的審美致命點。

  原野盯著葉雲帆，下意識越湊越近，看到入神，甚至有些癡迷。

  直到那段距離縮短到一個過分親密的尺度，直到他們能夠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時，葉雲帆忽然不自然地別過頭，喉結明顯滾動了好幾下，發出了一點細微的吞咽聲。

  只是這個動作帶著很明顯的閃躲和回避，讓原野忽地一愣。直至此刻，他才猛地驚覺自己竟然像個變態一樣盯著對方看了這麽久。

  而且他自己不知不覺靠得也太近了，就好像.好像想要去親小葉子一樣。

  親.
  原野瞬間回憶起了在醫藥工廠下面的時候。

  他們已經親過了。

  不，不僅僅只是簡單的親，而是吻，很深很纏.綿的吻。

  而且夢裡也親過好多好多次。

  一想起這個，原野的口腔唇舌就瞬間出現了被親吻的錯覺。

  “.”

  他身體一僵，當即後撤拉開了距離。耳垂在短短幾秒就紅得滴血，依稀還能看見上面殘留的一點齒印。

  這時候，一個粉頭髮別過頭看旁邊，一個黑頭髮垂下眼看地上。

  總之就是不敢看對方。

  靜——

  房間裡一時變得尤其安靜。

  兩人誰也沒說話，面對面沉默，一個坐著，一個半蹲著，中間隔著一個玻璃罐罐，就像是楚河漢界的立碑。

  小小的臥室裡，一種怪異又曖昧的尷尬和緊張無聲蔓延。

  他們倆就好像是剛剛確認關系，或者是確認關系之前的小情侶，兩人開了一間大床房，但是由於害羞只能這樣默默乾坐著。

  中間的空氣裡似乎隔了一層薄薄的窗戶紙，偏偏誰都不知道該怎麽去捅破。

  葉雲帆剛才被原野看得心臟狂跳，差點沒忍住親上去。

  好在忍住了。

  [理智值+5]
  [理智值+5]
  [理智值：60/100]
  過了50的臨界點之後，他的理智恢復愈發迅速，腦子也開始能轉了。

  失智狀態下是存有記憶的，而且由於感知過於敏銳，所以留存下來的記憶每一幀都像是4K藍光的畫面。

  此刻，葉雲帆正在腦子裡飛速回放自己的社死畫面。

  隻穿一條褲子，裸著上身像隻哈士奇似的發瘋，不僅又把原野當做血包大口吸血，還把人堵在醫藥工廠下面，像個變態一樣去舔對方的脖子，咬耳朵，甚至強吻。

  “.”

  葉雲帆越是回憶，越是尷尬。

  他很想捂臉大叫，或者立刻縮到被子裡去把自己團團包裹，再用力打兩個滾，用頭哐哐撞大牆。

  尷尬懊惱，腳趾摳地，恨不得穿越回去把自己摁頭砸在地上，最好砸穿地心！
  而這份強烈的情緒讓他的理智飛速回升。

  因為人總是在越尷尬的時候，腦子轉得越快，理智也越是清醒。

  但是他現在什麽也不能做，只能僵硬保持原有姿勢。

  葉雲帆現在不是可可愛愛的小章魚，不是那個做出任何行為都不會被原野多想的小寵物，而是一個人。

  他現在是以“葉雲帆”的姿態出現在原野面前。

  馬甲已經掉了！！！

  [理智值+5]
  他在原野面前裸奔！

  裸奔！！！

  葉雲帆就好像從一場酩酊大醉中酒醒，一睜眼就得面對之前耍酒瘋的自己留下的爛攤子。

  救命！！！

  他現在表面上看著平靜，心底已經要瘋了。

  瘋了！！！

  他都做了些什麽？？？
  把原野抵在玻璃上強吻，用觸手亂摸，還膽大包天去襲擊大祭司。

  馬甲掉了不說，還做出這麽多可怕的事情。

  葉雲帆沒忍住閉上眼，無聲深深抽了一口氣。但心中的尷尬沒有半分緩解，反而愈發清晰明顯了。

  好像每一個細胞都尷尬到發抖，甚至神經末梢都在葉雲帆之前做過的社死事件戰栗蜷縮。

  救命！！！

  好想逃！！！
  葉雲帆的腦子都快燒了。

  “嗯，小葉子”

  但最終，還是原野主動打破了沉默。

  “咳咳咳”

  由於肺部被強灌過水，他呼吸一直很疼，話剛開口，就忍不住輕咳了兩下。

  不過原野沒有在意，他已經習慣了疼痛和受傷。

  這大概是首席大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跟別人交流的時候，如此緊張忐忑地找話題。

  他似乎是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才找到一個合適的問題開口：
  “你是半異種，對嗎？”

  “.？”

  半異種？！

  葉雲帆一怔，露出幾分愕然的神色。

  他完全沒想過這種可能，他對自己的定位一直都是可愛的進化種小章魚。

  異種？

  半異種？！

  可是半異種.半異種不都該是懷森特醫生那樣子的嗎？？？
  他是半異種？？？
  這.這？！

  這怎麽可能？！
  [理智值+5]
  但葉雲帆很快冷靜下來，他慢慢開始思索，發現原野認為自己可能是半異種這個猜測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和邏輯。

  因為在別人的視角中，他既有非人類形態小章魚，也有現在人類的模樣。

  可是葉雲帆變成人類，是用了技能擬態的。

  但原野可能不知道。

  不過葉雲帆也無法完全否認自己是半異種這個可能，因為他覺得自己也不太像是進化種。

  總之，不確定，不知道。

  所以最後，葉雲帆遲疑片刻，對原野輕輕搖頭：
  “我也不知道。”

  但想想又覺得這個答案似乎很敷衍，而且不利於他挽回形象，於是葉雲帆立刻又補了一句，
  “但但在我的自我認知中，我是人類。”

  葉雲帆之前就規劃過，他不可能一直以小章魚的形態在這個世界行走，只是前期他不了解這個世界，同時自身的實力也太弱，所以只能偽裝進化種苟著。

  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他已經對這個世界有了初步了解，同時實力也大幅提升，最重要的是，現在不是他想不想繼續偽裝寵物苟著，而是馬甲已經掉了。

  他在原野面前已經是人類了。

  葉雲帆打算抓住這個時機，讓自己和小寵物切割，讓原野把自己當做一個正常男人看待。

  因為他不想做原野的寵物，他想和對方成為戀人關系。

  [理智值+5]
  現在就是樹立不，是挽回形象的最好時機。

  這時候，葉雲帆總算能夠看向原野的眼睛，再次很認真重複了一遍——

  “原野，我是人類。”

  “.人類？”

  原野緩慢眨了一下眼睛。

  他沒想到小葉子對自己的認知竟然這麽清晰準確，而且對方很認定自己的人類身份。

  那.那麽小葉子之前抱他，親他，吻他，那些事不是像寵物那樣單純表示親近，而是對方以一個人類的身份對他做的嗎？
  “.”

  原野心臟忽然重重撞擊了一下胸膛。

  他喉結滾動，大腦發燙，突然就很想直接把這個問題問出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怎麽都張不開嘴。

  原野沉默片刻，也跟著盤腿坐在地上，似乎打算跟葉雲帆進行一段長時間的深入交流。

  “那你.”

  他垂眸，似乎在組織語言，又似乎在進行什麽掙扎，最終，原野閉了閉眼，再次抬頭時，他的表情變得很冷靜。

  似乎又變成了平日裡那位冷酷的首席大人。

  “那你是玩家嗎？”

  ——他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原野參與了今晚戰鬥的全過程，他自然發現了那些玩家今晚搞這麽大的陣仗，只是為了面前的小葉子。

  他們喊小葉子為背叛者，要抓他回去。

  原野不是個傻子，他很聰明，而且非常敏銳。若是對方不是小葉子，而是他不認識不在乎的家夥，原野的第一反應只會是將對方抓起來，嚴酷審問。

  但對方是小葉子，是他夢裡一遍一遍追逐尋找的人，所以原野才出現了這樣徹底的偏私和包庇。

  只是雖然私心裡偏向庇護小葉子，並且原野對他也有一種毫無理由的信任，

  但是主城的安危也是重中之重。

  原野不會盲目無腦聽信自己那種奇怪的直覺，所以該問清楚的還是得問清楚。

  “你是嗎？”

  還沒等葉雲帆回答，原野就又強調語氣地詢問了一次。

  因為他不希望對方由於顧忌什麽，或者害怕，以及一切別的原因，就對自己說謊。

  他看著小葉子，逐漸發現對方似乎身上有了一種翻天覆地的變化。

  臉還是那張臉，上面的粉色圈圈印記仍舊還在，

  眸色漸淺，男人那雙藍色的眼眸逐漸有了光，眼神出現了一種難以描述的變化，就好像從某種混沌的狀態下逐漸清醒過來。

  他身上那種純粹的獸性開始褪去，變得更像是一個人類。

  純粹的人類。

  葉雲帆沉默片刻，緩緩開口：
  “如果你口中的玩家，是指來自於另外一個世界的人的話.”

  他同樣認真地回答原野，

  “——那麽我是。”

  “.另一個世界？”

  原野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愕然和不理解。

  “對。”

  葉雲帆這時候的理智值已經攀升到了八十，他的大腦已經很清楚了。

  他在想要怎樣跟原野解釋這個複雜的問題，很認真地組織了一下語言，並尋找到了一個很容易理解的切入點。

  “在我的世界，有觸手，有吸盤，長眼睛的海洋小生物，叫做章魚，不是水母。”

  章魚？！
  原野猛地恍然，怪不得自新之城下面的黑鬥篷，那個塗珊珊，都叫他的小水母為小章魚。

  接著，他又聽見對方繼續道：

  “我的世界裡，個人終端叫做手機，治安官叫做警察，我的祖國沒有女王，也沒有貴族，是一種更好，更特別的政治框架體系。”

  葉雲帆大概讓原野理解了一下另一個世界的概念，接著他又說起了玩家，
  “但是由於不明原因，我，以及可能我的世界裡的很多人，被帶到了你們的世界。而又有一個神秘的系統，賦予了我們技能。”

  因為原野看不見數據面板，葉雲帆只能盡可能地用一些別的方式跟他解釋描述，
  “技能，也就是類似於你們的天賦能力，但是玩家可以擁有多項技能。”

  葉雲帆一邊說，一邊開始給原野演示。

  他在少年面前抬手，指尖上便立刻凝結出了一顆悠悠浮動的透明水球，

  五指輕攏，那水球便在掌心中倏然散去。

  接著，葉雲帆朝門口伸手，虛虛一抓。

  嘩——

  下一秒，放在那裡的長刀就迅速朝這邊飛了過來。

  啪！
  男人伸手穩穩握住了長刀，遞給原野。

  “不知道別的玩家是否如此，但我每殺掉一個玩家，就可以奪走他們身上的技能。”

  “奪走.技能.”

  原野下意識接過長刀，微微張大了眼睛。

  他之前看小葉子跟大祭司交手的時候就用了那兩個襲擊者的能力。

  當時原野就隱隱有所猜測，沒想到小葉子竟然真的能掠奪他人的能力。

  這個能力太可怕了。

  如果所有玩家都如此
  不，應該不可能。

  否則他們不會那麽團結，早就陷入內鬥了，而且應該會出現超多技能的玩家，可原野遇見的，最多隻擁有兩個。

  或許是因為小葉子能夠掠奪別的玩家的技能，所以那些玩家才會如此大費周折，不惜付出如此大的代價也要抓他回去？

  原野眉頭輕蹙，細細思索，

  “他們為什麽喊你背叛者？”

  “.”

  這也是葉雲帆疑惑的。

  而且那個叫海德的家夥，竟然還直接叫破了他的名字。

  他喊他背叛者葉雲帆。

  那個人認識他！

  可葉雲帆對海德完全沒有印象，他搜刮了自己所有的記憶，半點印象也沒有。

  “不知道。”

  最終葉雲帆只能給原野這個答案，
  “我的記憶中完全找不到跟那些人有關的事情和信息.”

  原野定定看著他，確認對方並沒有說謊。

  這個回答還算符合邏輯。

  因為半異種只是有少許的人類意識，所以記憶缺失很正常。

  資料記載，半異種恢復人類的意識需要漫長的時間，還是自新之城下面那位懷森特醫生為例，他生活的年代可能非常久遠，但是依舊還活著。

  沒有人研究過異種到底能夠活多久，但是它們的壽命顯然比人類漫長數倍。

  所以小葉子曾經很可能是很多很多年前被汙染的人類，而且，基地時代的時候，無盡之海不也出現過一個類似的半異種嗎？

  等等，無盡之海.
  原野忽地心頭一跳。

  他又想起了那個關於暴君和深海女妖的故事。

  所有人都知道暴君死了，那個故事中也同樣如此，可故事裡的深海女妖卻沒有被確認死亡。

  胡長川隻說她消失了。

  而聞斯年說，暴君死之前去過一趟無盡之海。

  那麽如果胡長川的故事是真的，那麽暴君是不是得到了深海女妖的下落，所以去找她了？
  如果她沒死呢？

  如果深海女妖不是深海女妖，而是深海男妖呢？
  原野想起了自己那個關於深海之下的夢，也想起了他夢境中那個粉色長發，美麗若海妖的男人。

  他和小葉子長得一模一樣。

  原野不認為自己會做無緣無故的夢，也不認為胡長川的故事和聞斯年的真實記憶可以如此巧合地精準聯系契合
  如果如果小葉子就是基地時代出現過的那個深海男妖呢？！
  五十年前他受了重傷，所以消失了，沉睡於無盡之海，失去記憶，然後被自己撿到.
  短短幾秒，所有的信息好像都在原野的腦海裡串起來了。

  沒有任何確鑿的證據，但是邏輯卻很合理。

  【暴君.】

  【小原先生，你很像他。】

  聞斯年說原野長得像暴君。

  原野的失控像暴君，原野的臉長得也像暴君。

  會不會是因為他身體裡的暴君基因察覺到了那個人的出現，所以他才會每晚每晚夢見小葉子？
  這個猜測出現在腦海的瞬間，原野的耳邊就響起了伊芙瑞爾的話，她好像在這一刻成為了最關鍵的證人。

  【你有一種強烈的情感被喚醒了。】

  【他好像是你的戀人。】

  “.”

  原野的心猛地收緊，然後飛速瘋跳。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大祭司放縱寬容的態度似乎也就能夠解釋了。

  或許一開始，大祭司就認出小葉子了。

  過去所有被忽略的、無法理解的細節和疑點，就像是散落的錨點。

  而現在，原野的思緒就是纏繞在上面的絲線，纏繞延伸，將所有的點連在一起，拚接勾勒出一個模糊而震撼的真相。

  葉雲帆知道原野陷入了沉思，只是不曾想到對方的思緒已經延展到了他完全不曾注意到的地方——

  比如暴君和深海女妖有一腿的八卦。

  而原野這時候正猜測他是否就是那個八卦的主人公之一。

  這時候，毫無所察的葉雲帆還在盡力解釋自己和那些玩家的關系，他想將自己跟自由聯邦那些家夥完全切割開。

  “我最開始來到這個世界，什麽都不知道，甚至以為這個世界只有我自己一個玩家。是到了主城之後，我才通過你和趙凡，得知自由聯邦的存在。”

  葉雲帆知道玩家清除計劃，但女王最初的目的應該是針對自由聯邦的玩家，所以他必須和那些家夥撇清關系。

  “我不認識他們，完全不認識。”

  他看著原野，語氣非常肯定。

  “而且他們喊我背叛者，說明我應該是和他們站在對立面的。”

  “.”

  原野的眼神很恍惚，他聽到了葉雲帆說的每一個字，不過他早就注意到這點了。

  今晚那些威脅主城的玩家和小葉子是對立的。也就間接說明，小葉子對主城應該是無害的。

  只是現在，原野卻無法去關注思考那些話，他還在想暴君和深海女.男妖。

  如果小葉子真的是基地時代出現的那個半異種，那麽.
  那麽他和暴君就很可能曾經是戀人。

  他們是戀人.
  那麽小葉子對他的特別，總是想要吸食他的血液，是因為察覺到他身體裡有暴君的血嗎？
  “.”

  這一刻，原野燒到發燙的大腦忽然就冷卻了下來。

  他下意識摸了摸左胸下面的一點位置，也就是之前肋骨斷掉的那裡。原野受傷後一心隻掛念著小葉子，完全沒怎麽注意自己的傷，即便打了鎮痛劑，這麽長時間過去，藥效也散得差不多了。

  所以直到現在他才忽然覺得疼。

  很疼。

  呼吸也很疼，好像整個肺都有點火辣辣的。

  “.原野？”

  葉雲帆很敏銳地察覺到了對方突然的情緒轉變，他不知道自己哪一句沒解釋好，但他很快注意到原野的動作，猜測或許是之前的傷。

  “你”沒事吧。

  葉雲帆關心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沒事——”
    原野搶先一步回答，他站起身，把長刀隨手放在旁邊，轉身去找了乾淨的衣服。

  他的聲音很平靜，動作也很利落，完全不像是個傷員：
  “我現在需要去清理一下。”

  大戰一場過後，原野渾身都是血和灰塵，看起來相當狼狽。

  他忽然後知後覺——

  自己剛才面對小葉子的時候，竟然是這樣一副髒汙狼狽的模樣。

  首席大人第一次開始在意起自己的形象。

  “哦，好”

  葉雲帆愣愣看著他起身，大步走進浴室。

  砰！
  門關得有點響。

  葉雲帆緩慢眨了一下眼睛，覺得似乎好像哪裡出了問題。

  因為原野像是在生氣，或者說對方又生氣又有點難過。

  “.”

  葉雲帆表示很理解。

  突然發現親密無間的小寵物是一個成年男人假扮的，難免產生些被欺騙的感覺。

  原野沒有罵他，沒有立刻把他抓起來關押，還肯聽他解釋，甚至之前在大祭司面前護著他，這就已經算是脾氣很好，對葉雲帆很溫柔了。

  現在這種掉馬情況雖然猝不及防，但至少還算安全。

  葉雲帆忽地往後一靠，雙臂伸展，松松放在床上。這個姿勢讓他上身的肌肉舒展開來，流暢滑動的線條尤其漂亮。

  葉雲帆仰頭，濕潤的碎發在一瞬間被抽離掉所有的水汽。

  等到頭髮變乾之後，葉雲帆才徹底枕在原野柔軟的被子上。這時候，他能夠很明顯嗅到上面溫暖乾淨的氣息。

  原野每晚睡覺前都要洗澡，幾天過去，被子就染上了一種淡淡的沐浴露香氣。

  也不知道為什麽，趙凡竟然會給原野這樣外表看起來過分冷淡的人買玫瑰味的沐浴露，或許是交給手下某個女孩子去采買的。

  但總之，很好聞。

  葉雲帆閉上眼，沒忍住深深吸了兩口氣。

  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而且也太突然了，他完全沒有準備。

  但是好在，結果不算壞。

  收獲也很多。

  只是葉雲帆沒有立刻去看他的數據面板，也沒有立刻去苦苦思索今晚發生事情，尋找線索。

  他只是安靜地靠在床邊，閉上眼休憩，默默聽著浴室中傳來淅淅瀝瀝的流水聲。

  原本那種聲音該是很吵的，但這一刻不知道為什麽，葉雲帆覺得很安心。

  好像原野在，他就很安心。即便是失智狀態下的時候，也是如此。

  嘩啦啦.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水聲漸漸小了，然後停止。

  嗒——

  原野從浴室裡出來了。

  他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只不過也許是被葉雲帆吸食走了太多的血液，再加上受傷的原因，他的臉色有點蒼白。

  不過原野本人並不在意，他受過太多次傷了，這次並不算什麽，也許睡一晚上，休息一天，就差不多好了。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一打開浴室門，就看見小葉子趴在他的床邊，正抱著他的被子將臉深深埋進去，似乎在努力嗅裡面的味道。

  原野：“.？”

  理智值90的葉雲帆：“.！！！”

  後者瞬間身子一僵，迅速直起身，然後立刻從地上站起，跟那一團被□□得亂糟糟的被子拉開距離。

  “呃我，我就是有點困。”

  葉雲帆飛速給自己找了個理由。

  困？
  原野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鍾。

  現在是凌晨兩點，的確很晚很晚了。而且剛剛才大戰一場，疲憊犯困也正常。

  原野沒有多想，下意識回答。

  “那就睡吧。”

  話音落下，兩個人同時僵住。

  因為他們在這時候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這屋裡就一張床，怎麽睡？
  之前他們是睡在一起的，可那個時候，原野隻以為小葉子只是一隻進化種寶寶。

  原野親近熟悉的是那個小水母小葉子，而不是這個成年男人的小葉子。

  而且剛才葉雲帆是盤腿坐在地上的，現在站起來之後，原野才驚覺對方竟然這麽大一隻。

  原野穿鞋一米七九，比葉雲帆矮半個頭。所以他感覺對方很高，似乎有一米八八、□□左右。身形修長，肩寬窄腰，明明長著那樣一張溫潤俊美的臉，卻有著一具戰士般的身體。

  原野的視線從上往下，將葉雲帆打量了一遍

  對方的胸肌和腹肌尤其明顯，抬手時，肋骨側上方還能看見斜斜的鯊魚肌。

  他現在似乎有點緊張，所以小臂肌肉收緊，能夠看見收束的肌肉紋理，就連小腹下面，也有些微微凸起的青筋，一直沒入褲腰。

  淺灰色的衛褲很寬松，且柔軟，加上葉雲帆隻穿了這一條褲子，畢竟原野的貼身衣物他也穿不上。

  所以這個褲子舒服是舒服，就是腰胯的位置有點貼肉，中間部分隱約鼓起了一團。原野目光一凝，但只是停留了一瞬就立刻挪開了視線。他發現自己之前在醫藥工廠下面感受到的存在並不是錯覺。

  原野再次確認，小葉子不是什麽進化種寶寶，而是一個成年男人。

  這時候，葉雲帆也注意到原野的視線，他以為對方只是在看他身上的褲子。於是有點局促地解釋：

  “那個.之前的褲子，髒了，所以我暫時借了你的穿。”

  阿爾瓦的褲子也有，但是都太緊了，不舒服。

  “沒事，你穿。”

  首席大人很大方，他垂著眸，似乎不太想去看葉雲帆，但語氣卻很好，
  “衣櫃裡的，你都可以穿。”

  “.哦，好。”

  葉雲帆乾巴巴地回答，
  “謝謝。”

  “.”

  原野沒答話，於是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

  葉雲帆很不自在，因為他很少裸上身，但是自從來到這個世界，每次人形的時候都在裸奔。

  很尷尬，也很社死。

  沉默了半天之後，小葉哥哥很局促地試探開口：
  “那那能不能，再借一件衣服？”

  “衣服？”

  原野愣了愣，但沒拒絕，

  “好，你過來試試。”

  說著，他就走向衣櫃，去給對方找衣服。葉雲帆也跟著過來，兩個人的距離總算拉近，維持在半米內。

  原野從衣櫃裡拿出一件寬松的黑色長袖棉質打底，在男人身上比了比。

  於是半米的距離再次被縮短。

  原野的視線難免落到男人光裸的身體上，這具身體真的極具審美價值，特別是胸肌，並不是那種超級發達到鼓起膨脹的，但是輪廓尤其漂亮。

  就像是bjd定製人偶般的身體，力量感和美感完美結合。

  每一處肌肉極具爆發力的同時，又給人一種非常驚豔的視覺審美享受
  原野克制著自己的視線，隻用余光看了看，同時他還得克制自己的表情，維持住平日裡那種冷靜淡漠的樣子。

  “就這件吧。”

  原野把衣服往葉雲帆懷裡一塞，別過頭想要退後，拉開距離。

  但就在這時，男人忽然有了動作，大手扣住了原野的後腦。

  “等一下。”

  “！”

  這個熟悉的動作讓首席大人瞬間全身緊繃，不過倒是沒有強行掙脫離開，而是下意識仰頭去看對方。

  四目相對的刹那，原野的喉結不自覺動了動。

  但是對方並沒有要俯身湊近的意思，只是伸手輕輕揉了一下他後腦濕淋淋的碎發，然後抽手松開。

  隨著這個抽離的動作，無數細小的水珠從原野的發梢上飄出，追隨著那人的指尖而去，然後在半空中蒸發。

  不過短短幾秒，原野的頭髮就全幹了。

  葉雲帆低聲解釋：
  “晚上濕著頭髮，會感冒。”

  “.”

  原野怔怔仰頭望著他，幾秒後忽地不自然撇過頭，含糊地“嗯”了一聲。

  他的發質偏軟，發量卻多，幹了之後就溫順地垂下來，有一部分蓋住了額頭和眉毛，就顯得很乖。

  ——像個還沒畢業的帥氣男大學生。

  葉雲帆不挑衣服，能穿就行，他後退兩步，迅速把衣服往腦袋上一套，飛速穿好。

  就是似乎有點小。

  原野穿起來合身的衣服，在葉雲帆身上像是緊身衣，不過也不會繃得難受，就是貼身而已。

  總而言之，比裸奔好。

  葉雲帆松了口氣，感受到了一種溫暖的安全感。

  但這個插曲過後，又回到了那個問題。

  ——怎麽睡？
  難道睡一間房？

  可這裡只有一張床。

  葉雲帆倒是可以變回到小章魚的形態，但是馬甲掉了之後，他再裝作是一隻可可愛愛的進化種寶寶就太沒臉沒皮了。

  很尷尬，而且很別扭。

  但是他總不可能真的以人形的樣子跟原野睡一張床，更何況對方也不會同意。

  “.”

  糾結片刻，葉雲帆覺得自己不能總是讓原野開口，他可是一個成熟的男人，於是這次葉雲帆主動提出建議：

  “那，那要不我去隔壁睡？”

  這是一棟小別墅，自然不可能只有一個房間。

  “——不行！”

  原野想都沒想，斷然拒絕。他必須要跟對方待在一起，必須得時時刻刻看著他。

  “.？”

  葉雲帆有點詫異，他其實想過原野會拒絕，只是沒想過對方的態度竟是這般強硬。

  原野也愣了一下，他發現自己拒絕得太快了，但這時他還是強行鎮定下來，找到了合適的理由：

  “你你身份還沒查明，我跟大祭司擔保你不會出問題，所以你不能離開我的視線范圍。”

  “.”

  葉雲帆愣住。

  但這的確是個令人無法拒絕的理由。

  而同時，這句話也很明顯的揭露了此刻原野對他的不信任。

  果然
  一旦掉馬，他們的關系就再也回不到從前那種親密和信任。

  葉雲帆在心中輕輕歎了口氣。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人類不會對親密的小寵物設防，但當這個小寵物變成人之後，就會立刻樹立起一種自我防護屏障、警惕心或者是下意識疏離。

  葉雲帆很能理解，他很早就預測到了掉馬坦白之後可能出現的事情。

  “那那我打地鋪，或者還跟以前一樣？我變成小水母的樣子，睡在你旁邊？”

  葉雲帆似乎也被原野影響了，下意識說的是水母。

  “.”

  原野沒有立刻答應，但是他似乎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他似乎糾結了許久，最後冷聲說：

  “睡在我旁邊。”

  葉雲帆沒想到原野會選後者，他原本以為對方心裡有疙瘩，也對自己產生了隔閡，所以不願意讓他睡旁邊了呢。

  “哦，好。”

  他點點頭，沒有什麽異議。轉身就朝那個枕頭邊的醜盤子走。

  “等等。”

  就在這時，原野喊住他，

  “你不是喜歡那個罐罐嗎？要不睡那裡面？”

  “！”

  【啊啊啊啊！】

  【睡罐罐！】

  【睡在罐罐美人裡面！！！】

  【啊啊啊啊激動！興奮！】

  小觸手們突破了屏蔽，激動到尖叫。

  葉雲帆的身子一僵。

  他視線落在地上的漂亮罐罐上，心中先是一喜，但緊接著，這份喜悅就凝固了。

  因為他忽然想起來，自己剛跟原野說完不喜歡來著。

  說不喜歡，現在又喜歡。

  這不是很幼稚的口是心非行為嗎？？？

  天知道，葉雲帆想象過無數種自己掉馬然後主動坦白的場面，萬萬沒想到是這種情況下，而且他竟然還做出了這種幼稚到極點的行為。

  葉雲帆覺得自己得在原野面前挽回一下形象，
  他得是一個成熟穩重，聰明可靠、誠實守信，冷靜自持
  總之得是一個有魅力的成熟男人。

  不然怎麽在追求另一半的過程中吸引對方？
  說不喜歡，就不喜歡。

  口是心非不是小葉哥哥的風格，那樣只會顯得人很幼稚。

  幼稚會讓一個成熟的二十八歲男人失去魅力。

  葉雲帆整整比原野大了八歲，如果身上再貼個幼稚的標簽，那這個吸引力和魅力值就斷層下跌了。

  小葉哥哥雖然沒談過戀愛，沒追求過別人，但是他自己有一套親密關系理論體系，也有一個清晰的自我認知定位。

  總之，現在馬甲既然已經掉了，虛假魚設也徹底破碎了，那麽葉雲帆就得建立起一個新的好男人人設！

  至少不能讓原野覺得他是個時時刻刻都會失去理智，像個野獸一樣危險不穩定的家夥。

  “不，我真的不喜歡。”

  葉雲帆把罐罐撿起來，放在桌子上，很利落地放手。用這種行為表現自己的不在乎。

  “真的。”

  “.”

  原野看了一眼他臉上還殘留的一點圈圈印子，點點頭，
  “好，不喜歡就不喜歡。”

  他示意了一下枕頭邊的白瓷盤，

  “那你就還是睡那裡吧。”

  “.”

  葉雲帆面不改色，
  “嗯，我習慣睡醜白盤子。”

  【啊啊啊啊！】

  【不！不要！】

  【嗚嗚嗚罐罐！罐罐！！！】

  【要罐罐美人！！！】

  【嗚嗚嗚嗚嗚我要鬧啦】

  小觸手們第N次痛失愛罐，嚎得肝腸寸斷。

  接著，原野就看見葉雲帆身上亮起了淡淡的淺粉光暈，下一秒，剛穿上的衣服就仿佛失去了什麽支撐，掉落。

  “.”

  所以剛才為什麽要穿衣服？
  不過衣服和褲子最終沒有掉在地上，而是被葉雲帆收入了一個儲物的小空間裡。

  再次特別感謝阿爾瓦同志送來的隨身空間，非常實用！

  原野看見自己熟悉的粉色小水母再次出現，只是他的觸手們似乎不太配合，讓小家夥摔了一下。

  不過最終他抖了抖耳朵尖尖，很迅速地掌控了身體，靈活爬上床，熟練地蹲到盤子裡面。

  原野看著盤子裡那小小的粉色團子，心裡有點安穩，但又有點說不明白的失落。

  不過最終，他還是關燈上床，躺下。

  大戰一場，原野其實很疲憊。而且不僅僅是受傷，他還因為葉雲帆大量失血，現在身體很虛弱。

  屋子裡暗下來。

  小章魚沒長嘴，而疲憊的原野也不太想說話。

  他還在想暴君和那個半異種的事情。

  時間慢慢流逝，牆上的掛鍾一圈一圈地走。

  差不多一個多小時後，原野開始覺得身體無力發軟，體溫似乎也開始攀升。

  “咳咳咳”

  他閉著眼，壓抑著輕咳，他的意識開始模糊，卻能明顯感覺肺部很疼。

  很疼。

  不過沒關系，睡一覺，熬過去明天就好了。

  但這時候，葉雲帆敏銳察覺到了原野的不對勁，對方的呼吸變得很重，很燙，而且似乎有點費勁。

  小章魚立刻伸出一根觸手，去貼在原野的額頭上。

  很燙。

  不是熱的，而是發燒的燙！

  ——原野發燒了。

  溺水的後遺症之一就是肺部發炎，更別提，原野後面還斷了肋骨。

  葉雲帆立刻緊張起來。

  他剛才就覺得不太對勁，只是原野表現得太過若無其事。

  不過現在再想之前的事沒什麽意義，重點是怎麽解決問題。

  葉雲帆一個激靈就清醒了。

  只是小章魚的身體著實不方便，最重要的他沒法跟原野溝通說話，反正馬甲都已經掉了，自然是人形的樣子更好照顧病人。

  打定主意，葉雲帆立刻拽出了剛剛脫下的衣服褲子。

  接著他跳下床，鑽入到衣服裡面，開始變回人形。

  一陣淡淡的粉色光暈中，男人的身形開始出現。

  但就在這時，葉雲帆猛地聽見了一道銳響。

  噌——

  床頭的長刀被猛地拔/出。

  砰！
  下一秒，葉雲帆就被對方持刀抵在了牆上。

  這一下簡直太猝不及防了，葉雲帆甚至都還沒來得及穿好褲子，他只能一手匆匆拉下被子，一手捏住對方的手腕。

  “原野！”

  這一聲成功讓對方頓住。

  “你你是誰？”

  原野呼吸粗重，他仿佛處於一種極度警惕的狀態。

  昏暗而狹小的臥室內，被褥摩梭的聲音和急促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葉葉雲帆。”

  他下意識回答出了自己的真名。

  說完他就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因為本來葉雲帆是想回答小葉子的，可條件反射說了本名。

  “葉雲帆？”

  原野愣住，鋒利的眼神變得怔忪，他緩緩放松下來，湊近了些，凝視著葉雲帆的臉，茫然地低聲喃喃：
  “我不記得你我不記得你.”

  高燒的大部分人都會出現神志不清語無倫次的情況。

  很顯然，這裡原野說得我不記得你，大約是我不認識你。

  葉雲帆對原野的戰鬥力再清楚不過了，要是不立刻打消對方的殺意，他下一秒就得魚頭落地。

  呸！
  他現在是人。

  “我是.”小葉子。

  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原野截斷。他嗓音很啞，但是語氣很凶，
  “葉雲帆，你是不是，跟暴君有一腿？！”

  冰冷的刀背抵在男人的脖子上，仿佛他要是點個頭，就立刻人頭落地。

  “哈？？？”

  葉雲帆懵了，
  “什什麽腿？？？”

  為什麽突然提到暴君。

  這個話題是不是有點太過突兀？

  而且為什麽他會跟暴君扯上關系？葉雲帆都沒見過暴君，最主要的那個人不是在五十年前就已經死了嗎？
  還是疑似給深海女妖殉了情。

  葉雲帆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他覺得原野可能是燒糊塗了。

  “原野，你發燒了，先起來，我去給你找藥。”

  這時候原野完全不為所動，他定定盯著葉雲帆，又問了一遍，
  “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喜歡暴君？你是不是特別喜歡他？”

  “？？？？？”

  葉雲帆腦子發懵，滿頭的問號，但是看原野這般執拗的樣子，雖然很不能理解，但現在他必須給個答案。

  ——給一個確切的答案。

  “不，當然不”

  這個否認還沒說完，葉雲帆就又收到了一個新的問題。

  “那你喜歡誰？”

  原野湊近他，很近，幾乎到了呼吸交織的距離，又問一次。

  “喜歡誰？”

  只是這個問題他似乎並不期待葉雲帆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而是直接跟男人說：

  “葉雲帆，暴君早就死了。”

  原野盯著他的眼睛，啞聲道，

  “——你以後喜歡我吧。”

  “.誒？”

  葉雲帆愣住。

  但下一秒，他就察覺唇上一燙。

  葉雲帆瞳孔放大、震顫。

  因為這時候，原野已經丟開了刀，閉眼吻上來。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晚了點晚了點！

  快快快，別把我的寶貝們餓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