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世若有鬼，理應有神

  這顆由無數死人頭匯聚而成的死人頭遠比李樂平預想的要棘手。

  隨著人頭氣球的靈異襲擊，就連堪比五層鬼域的鬼煙都出現了晃動感，而且這種感覺隨著時間流逝而越發強烈，似乎繼續下去的話，鬼煙就會被漸漸壓製。

  這場靈異之間的角力暫時分不出勝負，但是時間一久的話，鬼煙必定會輸。

  此刻，原本被濃煙包裹住的地帶正在漸漸減少，並且這種減少的速度隱隱有了加快的跡象。

  這說明勝利的天平正在逐漸向著鬼的一方傾斜過去。

  市中心沒有煙霧飄蕩的地盤正在慢慢擴大，而在這些鬼煙無法影響到的地方，那些躲藏在房屋中，蜷縮在床底或是衣櫃中的幸存者自然逃不過人頭的襲擊。

  這些幸存者被迅速殺死了，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頭顱直接像個氣球似的從脖子上漂浮起來，在眨了幾下眼睛之後卻詭異地閉上了，仿佛有一只看不見的手正在幫他們合上眼睛，隻留下一具沒有腦袋的屍體，脖子噴湧出了鮮血。

  鮮血泊泊流出，身體卻靜靜矗立在原地，體溫驟然下降，變得越來越冰冷。

  死去的人數在不停飆升，而這些死人的腦袋則會成為天上那顆人頭的補給品，在這些人頭的補充之下，那顆人頭具備的靈異力量只會越來越強。

  更別說，現在的局面還只是由這顆人頭造成的，那個製造人頭的鬼至今都沒有露面。

  難以相信，這隻鬼究竟成長到了何種地步，光是如今顯露出來的這顆人頭便能造成如此影響，目前引發的危害足以遠高於任何一件A級靈異事件。

  而知道不能再死人的李樂平也沒有遲疑，如果說這場靈異間的交鋒是一場豪賭，那麽眼下的他只能選擇往賭桌上加碼了。

  既然單憑鬼煙的鬼域不足以壓過人頭的襲擊，那麽就往鬼煙之中添上一份新的靈異。

  遺忘鬼的靈異入侵到了現實之中。

  瞬間。

  鬼煙覆蓋的城市內，所有東西都出現了匪夷所思的變化。

  一眨眼。

  仿佛世間一切都在被一支看不見的畫筆塗抹上了色彩，只是這種色彩非常單調，是一種宛若老式照片般的黑白色。

  雖然天色昏暗，但是得益於李樂平並沒有用鬼煙影響城市中的照明工具，所以這種翻天覆地的變化還是被不少人看見了

  大阪市的市民們隻覺得自己來到了一個詭異的世界，仿佛這裡不再是現實，而是一部老舊的黑白影片中，唯有自己這些活人是此間唯一具有色彩的，除此之外的所有東西都是黑白色的，看起來灰蒙蒙的，給人一種脫離時代的感覺。

  “啊！”

  微弱的光亮中，幾個蜷縮在樓道角落的幸存者發出了驚呼。

  他們睜大了眼睛，看著腳下突然被一股浪潮般的黑白色覆蓋，突兀地轉變讓他們不敢置信。

  但很快這種不敢置信就轉變成了驚愕與恐懼。

  因為這座城市正在鬧鬼，而且鬼就在天上大搖大晃地漂浮著，宛如一部巨大的收割機，正在收割它領地中的活人。

  正因如此，誰也不敢保證，這突兀覆蓋了大阪市的詭異顏色是不是鬼的殺人手段。

  “好像，沒事？”

  驚叫聲中，有個男子揉了揉自己的脖子，隨後又搓了搓自己身體的其他部位，見身體一切安好之後，他才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周圍依然陷入恐慌的同伴。

  如果要論起視覺感的話，這種身處鬼煙中的人們興許感覺不到什麽震撼。

  因為說到底，這裡還不是靈異交鋒的重要地帶。

  唯有在鬼煙與人頭氣球交鋒的地帶，那些在城市中掙扎求生的幸存者才能看到一場終身難忘的靈異現象。

  在這裡，濃煙像是被台風席卷似的，在巨大的風吹之中變得搖搖晃晃，似乎維持不住煙霧聚攏的形狀，隨時都有被這股看不見的陰風吹散的可能。

  身處這裡的幸存者可以清楚感覺到，有一股陰冷的氣息正在隨著濃煙被吹散而鋪蓋到自己臉上，仿佛是在說明，當黑色的煙霧徹底被吹散之時，這陰冷的氣息就不會再被濃煙干擾了，而是可以輕易作用在他們這些活人身上。

  這樣的異常感覺頓時讓不少人提心吊膽起來，大部分人或許不清楚靈異事件，可是眼下來自心裡的悸動卻是實打實的，那種被陰風吹拂到臉頰時的毛骨悚然是做不了假的。

  潛藏在人類基因中的本能似乎是在警示著這些幸存者，當濃煙散去之時，就是他們的死期。

  沒過一秒鍾，這樣來自心間的本能警告就變成了眼前的事實。

  因為一群躲在小巷裡面的幸存者看見了那些躲在他們前方的幸存者是如何死去的。

  這裡是市中心，是人口密集的地帶，所以可以說眼下這裡的大部分角落裡面都躲藏著幸存者。

  然而，當濃煙被那看不見的冷風吹散的瞬間，那些躲藏在其中的幸存者似乎就被天上搖擺的那顆人頭髮現了。

  一瞬間。

  “噗！”

  失去了濃煙的庇護，那些原本躲藏其中的幸存者瞬間被殺死，他們的身體像是失去了力氣，變得僵硬、冰冷，一顆尚且保持紅潤的腦袋就這樣向著天空飄去。

  那些躲在後方，瞧見一顆顆人頭漂浮起來的幸存者頓時瞪大了眼睛，臉色被嚇得煞白，可即便在如此驚恐地目擊之下，他們也是無人逃跑。

  不是他們不想逃，而是人都是有極限的，這群人逃到這裡已經消耗完了力氣，嘴唇都跑得發紫，顫抖的身體既是因為心中的懼怕所導致的，同時也是因為劇烈運動所導致的。

  實在沒有力氣逃跑的他們只能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一雙充斥著恐懼的眼神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死亡的結局。

  “嗚嗚……”

  有的人不敢直面結局，只能雙手緊緊抱著頭，忍不住哭了出來，眼淚鼻涕流得滿臉都是。

  “死了，我們死定了！”

  有人被剛剛發生在眼前的一幕嚇傻了，神志不清之後，說起話來也神神叨叨的。

  有的人乾脆雙手合十，做出祈禱的禮儀，只能在最後時刻寄希望於神話中的神佛。

  死亡的恐懼讓這些人產生了各種各樣的行為。

  那些被殺死的人其實距離他們不過短短幾十米，雖然天色昏暗看不清那些人死後的面龐是何模樣，但是光是看到這樣恐怖的一幕，這些幸存者就不由自主地幻想到那一顆顆死人頭死前會有多麽絕望，死後的模樣又會有多麽恐怖。

  這是一種只能眼睜睜看著前面的人死去，然後知道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沒有任何生存機會的感覺。

  像這樣的絕望、求助與哀嚎不止於此，鬼煙與人頭氣球交鋒的圓形地帶附近，到處都能見到這樣的情景，多得數都數不過來。

  可就在這時。

  令人心頭一顫的事情發生了。

  在那顆人頭的搖晃之下，本就越來越稀薄的黑煙被再度吹散了。

  這一刻。

  失去了濃煙庇護的地方反倒變得安靜了。
    抽噎的聲音消失了，求佛拜神的聲音也消失了，那些被嚇得精神失常而絮絮叨叨的瘋子也停止了說話。

  因為在這個時候，把眼睛蓋在膝蓋上，雙手抱頭而泣的人發現自己似乎距離雙腿越來越遠了，抱著腦袋的雙手也不知在何時松開了。

  求神拜佛的人也發現自己看不到自己做出祈禱姿勢的雙手了，仿佛自己的脖子在這個時候突然延長了，進而影響了他的視線。

  至於那些被嚇瘋了的人，則是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想要繼續嘶喊些什麽。

  但這樣用力的行為反而無法幫助他發出聲音，只能讓他腦袋底下的斷裂口飆出更多的血液。

  這樣的景象不只發生在此，而是發生在濃煙再度褪去以後的每一個地方。

  黑色的煙霧消失了，原本身處其中的活人全部瞬間遭受了襲擊。

  他們的頭就這樣被毫無征兆地摘了下來，身體或趴在路邊的人行道上，或縮在那個角落，或躲在某張桌子底下，脖子處的裂口上鮮血汩汩冒出，短短片刻就已經染紅了地面。

  又有很多人要死了。

  只不過，相比起那些突然死去，死得不明不白的人，如今的他們雖然腦袋離開了身體，但是他們的意識還能保留一陣子，並沒有在靈異襲擊之下被徹底清空。

  問題是，人的腦袋在離開身體之後，能保留多久的意識？
  三秒？

  五秒？

  還是十秒？

  但是不管怎麽樣，這個意識殘留的時間都是非常短暫的。

  隨著他們傷口的鮮血流失，他們會非常迅速地死去，意識更是隨之全無。

  很快，短短幾秒以後，有人就要堅持不住了，眼皮像是犯了困似的，漸漸垂下，仿佛要閉上眼睛睡著了。

  只是這一覺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意識在消散，大腦變得渾渾噩噩的，視線隨之越來越模糊……

  仿佛自己正在墜入無盡深淵之中，再也無法掙脫出來。

  但就在這時。

  朦朧的視線中，周圍似乎出現了異狀。

  仿佛世間真的有神明聽到了他們在絕望中的虔誠禱告，於是作出了回應。

  退散的濃煙不知為何突然再度籠罩了過來，將一顆顆已經漂浮起來的人頭籠罩其中，將這片區域重新奪了回去。

  而在這黑煙匯聚而成的昏暗之中，一種突兀的黑白色緊隨其後地滲透了進來，把牆壁，路燈，甚至是連樓下的垃圾桶都給染成了黑白色。

  這樣的景象，讓人不得不懷疑，自己究竟是在現實中的大阪，還是來到了一個黑白色的詭異世界？
  “可是這又能怎樣呢？”

  不少意識模糊的人在眼睛即將合上之前看到了這一幕。

  可是對他們來說，這再度飄蕩回來的濃煙無論如何也挽救不回他們這些已經被摘下腦袋，即將死去的人。

  然而。

  正當這個想法剛剛產生的時候。

  忽的。

  在這個已經被黑白顏色填滿了的世界之中，一個個黑白色的人影出現了。

  這些人影看起來有些模糊，像是被什麽神秘的力量刻意掩蓋住了容貌，身上散發出一種陰冷的氣息，即使是不少人頭漂浮起來的，馬上要死掉的人也被這股氣息驚得頭皮發麻。

  誰？
  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是誰？

  有人覺得這是死前的幻覺，有人覺得這是死前的走馬燈，也有人覺得這是神話中，當人死後會前來勾走靈魂的使者。

  但就在這些將死之人誤認為眼前這個出現的身影是幻覺，或是地獄中前來勾走他們的使者之時。

  那一個個氣息陰冷的模糊身影動了。

  同一時刻，這些模糊的身影伸出了黑白色的詭異手掌，猶如詩句中的“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一樣，輕輕蓋在了這些漂浮起來的人頭的天靈蓋上。

  而當他們的手掌按在這些即將死去的人頭之時。

  詭異，或者說在正常人眼中宛若奇跡的事情出現了。

  “啊咧？”

  殘留的意識之中，隨著一段記憶的消失，原本已經腦袋飄起來的人，腦袋卻在此時被重新安回了脖子上，重新獲得了血液與氧氣，再次變得完整起來，那種渾渾噩噩的窒息感在頃刻間消失不見，似乎一切重新變得正常了。

  這樣的轉變驚呆了無數人，劫後余生的複雜情緒頓時出現在不同的臉上。

  有人喜悅，有人震驚。

  有人驚愕，有人呆滯。

  但無論怎樣，當他們感覺到大腦重新變得清醒以後，他們全都不約而同地做了一個動作。

  他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脖子安然無恙，一點傷口的痕跡都摸不出來。

  仿佛剛才腦袋離開身體的場景只是一場夢，現在夢醒了，一切回歸如初。

  可是誰都清楚，那種瀕臨死亡的窒息絕對不是假的，那目睹自己無頭屍體的一幕也絕對不是假的。

  那是事實，是絕對無法否認的事實，是發生在眼前的事實。

  然而眼下，明明發生過的事情卻被抹去了。

  好似真的有神話中的神明在施展偉力，顛覆認知，逆轉生死。

  望著近在眼前的模糊身影，劫後余生的幸存者卻無人敢上前致謝，而是默契地保持了一段距離，眼中浮現出了敬畏、尊崇之色。

  五濁惡世，地獄已空，厲鬼複蘇，人間如獄。

  這個世界鬼出現了，那麽神又在哪裡？

  對於這些重新活過來的人來說，神就在眼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