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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春》第271章 她喜歡的胭脂
  傅真回到府裡,立刻打發人去梁家把方才的事情告訴梁郴,聽到回話時才知道,原來梁郴也把護衛梁亭埋伏在了禇家,所以方才的事情他竟都已知情。

  如此一來便好辦了。

  梁郴便去兼顧大理寺那邊的情況,傅真仍盯著徐胤,禇鈺那邊則暫且養傷,等到他真有機會回到榮王妃身邊也不急。

  傅真讓人在自己的床與裴瞻的榻中間豎了一道屏風,要不是自己從小就不習慣丫環陪夜,那少不得得讓紫嫣她們守在身邊不可。

  好在這一夜無話。

  裴瞻那邊還算老實,躺下之後就沒什麽動靜了。三更時才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這是早起去上朝了。

  傅真五更時分起來,郭頌早就在院門外等候了。

  傅真走出去:“有什麽消息?”

  郭頌道:“大理寺那刺客被滅口了。”

  “真得手了?”

  傅真一面捋著袖子,一面問道。

  郭頌“嗯”了一聲,“但沒有死透。”

  剛要掄起棍棒來走兩下的傅真又把棍子停下來:“啥意思?說話能不能別大喘氣?”

  郭頌便道:“咱們提醒大理寺那邊去的及時,埋伏好了,他們殺過來的時候武器走偏了,本來要正中心臟的,結果偏了兩寸。人重傷,但還沒死。”

  傅真道:“那醫治沒呢?”

  “現在由大理寺那邊接手了,只要能救活,應該不會讓他死。但也要看他命大不大。”

  傅真吸氣想了想,又道:“徐胤那邊又如何?”

  “昨夜前來刺殺的共有四個人,撤退的時候是全身而退。但在半道上卻被梁亭截住了,其中兩個被擊傷。不過他們的身手很厲害,聽梁亭描述,應該比大理寺內那個刺客身手更高強。”

  傅真皺緊了眉頭。“這姓徐的到底上哪兒找來的這麽些高手?”

  郭頌道:“一般像這種武功路數較為統一的護衛,絕不是短時間內湊成的,必須得長時間豢養。”

  傅真認同。

  這些她可太懂了。

  然而徐胤身邊的護衛一個比一個厲害,這就是他身上的疑點也越發突出了。

  僅僅只是一個朝廷大員,完全用不著豢養這麽厲害的侍衛。這種一看就是需要替豢養的主人辦一些特別任務的。

  而徐胤豢養他們,又是為了達成什麽任務呢?

  “章氏呢?”她忽然想起來。

  “自從昨天夜裡審訊無果之後,章氏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什麽動靜。”

  傅真沉吟片刻,然後舞動了一下手裡的棒子:“徐胤接連碰壁,接下來一定不會再貿然出手了。我猜他會轉為暗中調查禇鈺口中的那個蒙面人。你讓人盯緊連冗,去辦這件事的人一定是這個姓連的。適當的時候不妨給點線索引誘引誘他,看看能不能讓他們露出些馬腳?”

  郭頌垂首:“是!”

  傅真掄起棍子來又要舞上幾招,一抬頭看到遠處的裴睦一身戎裝穿過小花園,猛的想起他將要南下路過徽州,便連忙架好了棍子,跑回屋裡道:“快傳早飯!吃完了我要找母親!”

  ……

  寧夫人上晌都在萬賓樓。

  裴夫人原要一起來的,皇后突然來人把她請進了宮中,便打發傅真一個人先來。

  翻看帳簿的時候,寧夫人聽傅真說了來意,果然就動了心思:“那敢情好,你外祖父還有不少故交在徽州,這些年並沒有來得及遣人前去一一探望,裴小將軍這一去,倒是可以幫上我這個大忙了。”

  傅真道:“可惜他公務在身,停留的時間不多,只怕也是無法一一前往。”

  “那不怕。”寧夫人道,“徽州有個三河鎮,鎮上有個馮員外,他是你外祖父的結拜兄弟。裴小將軍隻消去馮家拜望一番就好了。”

  傅真道:“我琢磨著去個兩三家都不成問題,倒也不見得隻一個馮家。”

  “不,”寧夫人搖頭,“別人倒罷,這馮家萬萬不可等閑視之。”

  “莫非這馮員外也家財萬貫,與我們家生意息息相關?”

  “非也,”寧夫人說到這裡把筆擱下來,正色道:“這馮家自然也是家底雄厚的富賈,可他除了是你外祖父的結拜兄弟之外,還於我們家有恩。

  “六年前你外祖父突然病倒,是馮叔幫忙把寧家上下那麽多鋪子給穩住的,最後那些家產傳到我的手上時,竟是一筆差錯都沒有。

  “你要知道在那種情況下,哪怕咱們的掌櫃忠誠,卻也難防有心人暗中覷覦。他們想使個什麽絆子,也是很簡單的。”

  傅真讚同:“能在那種時刻一心替我們著想的,果然是稱得上有恩。”

  寧夫人點頭。

  傅真想了想,忽又道:“是了,外祖父也是六年前過世的。”

  寧夫人張嘴剛要回話,話到嘴邊時她頓了一下,又點點頭說道:“正是,那一年,對你我來說,真是發生了不少的事情。”

  傅真留存的記憶裡對寧泊池老爺子過世的時間較為深刻。他是在那一年的六月走的。那一年他也不過五旬出頭,向來身強體健的他卻在那年的四月突然之間病倒了。

  “外祖父是什麽病?”

  老爺子的後事全都是寧夫人和掌櫃們安排的。傅真對這些並不很清楚。

  何況原先她身子不好,老爺子不肯讓自己去看他,不願過了病氣。

  寧夫人凝眉:“他是在碼頭接貨的時候,遭遇了一場意外後落下的病。大夫也說不上來是什麽,就是常常突然暈倒,然後總是嘔吐,十裡八鄉的大夫都請過了,各種藥方都試過,但是都沒有用。”

  “嘔吐?”傅真支起了身子,“會不會是中了毒?”

  “怎麽會是中毒呢?”寧夫人望著她,“也不是沒有人懷疑過這點,但如果是投毒,不應該拖上兩月之久。如果有人投毒謀殺,一定會講究速戰速決,你說是不是?”

  傅真對此無法反駁。

  的確,沒有人投毒會如此拖泥帶水。

  再說了,投入這麽多時間投毒害他又是圖的什麽呢?

  到最後寧家的家產一分沒少的都又傳到了寧夫人的手上。

  而寧家除了家產,還能有別的什麽可圖呢?

  “大當家的,蘇掌櫃說今日有貴人宴請,想要一壇青玉釀待客……”

  門口有帳房先生舉著一張條子在叩門。

  寧夫人招呼讓他進來。
    傅真便止住了話頭,端起茶來喝。

  目光不經意地飄向樓下,很快卻被一個熟悉的身影吸引住了。

  她放下茶杯,扶上窗台往下看了片刻,然後就轉身走出了門去。

  寧夫人在身後道:“哎,你去哪兒?”

  “去去就來!”

  傅真頭也不回地答了話,接而就飛快的下了樓梯。

  守在下方的楊彤見狀,連忙趕上來,剛要問她可要備車,卻見她出了院門後腳尖一拐,就往東側2層樓的包廂去了。

  楊彤問:“少夫人,出什麽事了?”

  傅真停在羅漢松下,指著前方一間包廂:“你猜我剛才看到誰進去了?”

  楊彤有點摸不著頭腦:“誰呀?”

  “何群英。”

  “噢。”

  楊彤恍然。

  這個人倒是很久沒被提起過了,自從徐胤背地裡操控了禇鈺被謀殺事件之後,當年暴打致死發妻的何群英就得到了重新被啟用的機會。

  後來倒了霉的章士誠糾纏了他一陣,最終以章士誠落敗告終,何群英也消停了下來。最近的消息,聽說他和他老子何煥與徐胤已然往來密切。

  他想了一下說道:“小的去聽聽他跟誰見面?”

  傅真環起雙臂說道:“不用去了,我知道他跟誰見面。”

  楊彤訝了訝:“誰呀?”

  傅真睨他:“你家男主子!”

  楊彤嘴巴又張大了一點:“是將軍?!”

  裴瞻怎麽會跟何群英私聚?
  上回他老子何煥請裴瞻,裴瞻都不大愛給面子呢!

  傅真又哼哼了兩聲:“不光有‘將軍’,還有‘小姐’呢!”

  “少夫人您這話什麽意思?屬下怎麽聽不懂?”楊彤撓起了頭來。

  傅真便衝著廡廊那頭仰起了下巴:“你瞧瞧,那不是‘小姐’是什麽?”

  楊彤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家丁模樣的人正領著兩個抱著琵琶玉簫的歌姬走過來了,而他們行走的目的地,正是傅真所盯的這間包廂方向!

  楊彤驚訝道:“將軍與何群英這種人私聚,而且還叫上了伶人?”

  他難道不想要媳婦了嗎他?!

  傅真雖然處處都透露著最憎恨的人是徐胤,可是對於何群英這種殺妻的禽獸,她卻也是從來沒有給過一個好評價的。

  一個大男人,竟然會衝著自己的妻子行使暴力,並且毆打致死,這能是什麽好人?
  裴瞻可是到現在連傅真的床都還沒混上去,他竟然還敢叫伶人!
  瑄哥兒還說他十年都混不出頭,就這麽樣下去,怕是一輩子都出不了頭了!

  楊彤忍不了:“少夫人,你待我進去探探!”

  “慢著!”

  傅真一把拉住他,杏眼一橫:“去給我找套衣裳來,我要親自去看看將軍大人是怎麽喝酒賞曲的!”

  ……

  在自己家的地盤,喬裝個打雜的那還不容易?傅真喬裝個男人夠嗆,喬裝成溫酒端菜的娘子那還是不成問題的!

  中年婦人的發髻一挽,灰帕子把頭一包,臉上脂粉什麽的全抹去,怎麽灰頭土臉怎麽來,再把粗布衣裳一換上,誰能認得出她來?

  廂房裡道:“酒怎麽還沒來?”

  傅真端上托盤就入了門:“酒來了!”

  進門這一抬眼的當口,她就把屋裡情形睃了個遍,當中擺著的八仙桌兩旁,裴瞻和何群英對坐著,岸上已經擺著茶點,剛剛抬上來的菜肴正一道道地擺上另一端的圓桌。

  才進來的兩個伶人正在朝這二人行禮。

  不愧是靠這個吃飯的,那小身板兒款款下拜,婀娜得就跟春天的細柳似的。

  拜完之後,二人就開始撫弄起了樂器。

  何群英問裴瞻:“敏之覺得這二人音色如何?”

  裴瞻把目光從背對著這邊的溫酒娘子身上收回,一路繃著的臉忽而就松緩了下來。他挑眉道:“這些東西我不懂,但我相信你的眼光。”

  何群英低哂一聲:“我能有什麽眼光?我又不常入風月場。不過跟他們學了些玩意兒罷了。”

  說完他跟門下的家丁擺手:“裴將軍沒意見,留下來吧。”

  旁側的伶人聽到這裡,臉上頓時飛起了紅霞,二人皆朝著裴瞻方向盈盈一拜:“奴家謝過裴將軍恩典。”

  何群英笑起來:“你瞅瞅,表子也是見人下菜碟的,你生的比我好,他們這一拜都拜得比方才養眼。”

  伶人們的臉更紅了。

  何群英道:“行了。裴將軍不是你們見過的那些爛人,好好奏你們的曲兒。”

  說完他執起傅真遞來的酒壺,給裴瞻斟了一杯。

  傅真才不會傻到老在他們面前晃悠,以至於被留意到。遞上酒壺之後她就退到簾櫳外頭站定,側耳聽著那邊傳來的聲音。

  “曲兒我聽不懂,倒不如說說你今日把我哄到這裡來到底有什麽事?”

  裴瞻端起了杯子,不動聲色地嗅了一下杯壁上殘余的胭脂香。

  他記得梁寧身上鮮少有這樣的香味,聽老七他們說,倒並不是她不喜歡,而是從前她不會弄這些。被那些所謂的大家閨秀取笑過兩回之後,她就懶得捯飭了。

  原先的傅真是個地道的深閨小姐,對胭脂花粉自然精通,如何描繪妝容也甚有心得,因而如今的她操弄起這些也是得心應手。

  今日這胭脂帶著些許荷花的味道,原來她喜歡這個味道。也不知道宮裡頭的花兒粉兒有沒有帶著荷花味的?

  “我要不哄你,你怎麽會賞這個面子?”何群英說道,“我癡長你幾歲,少時雖然不曾一處玩耍,我與你哥哥確實相熟的,如今你哥哥沒了,我總歸還是把你當弟弟的。

  “只是你與我們何家這些子弟卻生疏了,我知我不配,今日卻也鬥膽要求你一事。”

  裴瞻道:“你我兩家不分伯仲,我能辦到的事情,如何就能難得到你?你這話讓何世伯聽見,怕是要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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