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不當大汗,和祖墳有什麽關系?”哈利姆詫異地問道。
蒙古人作為遊牧民族,在喪葬問題上是非常簡單的。有傳說稱蒙古人死後並不進行土葬,而是采取天葬的方式。事實上,大多數蒙古部落還是有土葬習俗的,只是不像農耕民族那樣選擇固定的墓地,更不會建什麽大型的陵墓。
聽陳觀魚說自己當不了大汗的原因在於祖墳不好,哈利姆第一個感覺是荒唐可笑,既而想到陳觀魚沒準是想騙點什麽錢財之類的。
“道友,你這就不懂了?”陳觀魚顯出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說道:“恕我直言,你覺得是你們蒙古大汗活得舒服,還是我們大明皇帝活得舒服?”
“那還用說,當然是你們的皇帝活得舒服。”哈利姆道,蒙古人對中原人的生活水平一向是十分羨慕的,陳觀魚這個問題問得太簡單了。
陳觀魚道:“這就對了,你想想看,我們大明的皇帝,選陵墓的時候多講究,風水、朝向,都有講究。而你們蒙古人就不懂這些,所以只能世世代代受窮了,是不是這樣?”
哈利姆在韃靼人中也算是有點文化的,他多少聽說過一些中原地方的習俗,知道陳觀魚所言非虛,可是要說這與他能不能當大汗有什麽關系,他一下子還想不明白。他的漢語本來也不好,和陳觀魚聊天覺得很累,尤其是在談到複雜問題的時候,就更累了。於是,他決定簡單地解決這個問題:“道士,你說,你想讓我怎麽做?”
“我幫你重新選一處祖墳,你也不用重新安葬你的祖先,只要埋一些祖先的牌位進去就可以。只要這樣做了,三年之內,你必定能夠當上大汗。”陳觀魚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
“哈哈哈哈,你幫我選祖墳,要多少銀子?”哈利姆認為自己已經明白陳觀魚的騙術是怎麽回事了,他狂笑著對陳觀魚問道。他想著,只要陳觀魚開口要一兩銀子,他就要拿馬鞭在陳觀魚臉上抽一下,讓這個騙子長長記xing。
“什麽銀子?我替大汗選祖墳,怎麽能要銀子呢!”陳觀魚像是受了侮辱一樣,赤紅著臉爭辯道。
“你不要銀子?”哈利姆有些奇怪了,“那你要什麽?”
“我什麽都不要!”陳觀魚凜然道。
“那你為什麽要幫我?”哈利姆問道。
陳觀魚道:“首先,你有帝王之氣,嗯嗯,大汗就相當於我們漢人的帝王,是受神明護佑的,幫你做事就是敬神。”
“是這樣?”哈利姆開始崇拜自己了,想不到自己還有如此光輝的一面。
“第二,當然就是我老道的一點私心了。若道友你當了大汗,要允我在你的領土裡傳道。”陳觀魚補充道,他知道,要讓對方相信自己的誠意,必須要表現出一些有所求的東西,完全無私的舉動,也會讓人起疑心的。
哈利姆終於被陳觀魚說動了,人對於免費的東西,總是有更多信任的,因為自己不用出錢,就像被對方騙了又能如何?再說,對方分文不取,怎麽可能是騙子呢?既然對方不是騙子,那麽對方說的祖墳、風水之類的事情,沒準就是有道理的,自己空有成為大汗的潛質,卻因為祖墳沒埋好而沒當成大汗,這是多麽遺憾的事情。
“道長,我可以答應你,只要我能夠當上大汗,我必封你為國師,讓整個部落的人都敬你。”哈利姆大方地答應道。
“好,咱們一言為定。”陳觀魚說道。
雙方擊了一下掌,以示承諾,隨後哈利姆問道:“道長,這選祖墳一事,要如何做,我可是一點也不懂啊。”
陳觀魚道:“此事甚難,我們大明皇帝選一個陵墓,要用九九八十一名斟輿師,歷經七年才能選定。當然,大明皇帝是天子,你不能比,但也得要七七四十九斟輿師來勘測。”
“要用這麽多人?”哈利姆又有些發愁了,對方不會讓自己承擔這些人的夥食?這也是一筆大開銷啊。
陳觀魚似乎看出了哈利姆的擔心,他說道:“道友不必擔憂,此事無須道友費心,老道我手下就有這麽多人。只要道友給我一個許可,允他們在你的領地上行勘輿之事,後面的事情,你就只需要等著就行了。”
“此事容易。”哈利姆道,“我賜你一支羽箭,憑此羽箭,你們在這草原上出入,沒人敢和你們為難。”
“那就多謝道友了。”陳觀魚哈哈笑道。
哈利姆留下了信物,又向陳觀魚通報了自己的姓名和部落所在地,然後便帶著屬下躊躇滿志地走了。陳觀魚收起哈利姆的羽箭,臉上綻出了笑意。
“道長這廂可好。”蘇昊呆在遠處看著陳觀魚忽悠哈利姆的好戲,直到見哈利姆及其族人都走得遠了,這才呵呵笑著去向陳觀魚調侃。
“蘇公子,您早來了?”陳觀魚趕緊向蘇昊施禮。
“怎麽樣,辦成了?”蘇昊問道。
陳觀魚笑道:“有我老道出馬,焉有失手之理?這邊牆外面十幾個部落,老道我都談妥了,咱們的弟兄們隨時都可以出邊牆來測繪,絕無安危之憂。”
原來,自從蕭如熏向蘇昊說起希望能得到邊牆外的草原地圖之後,蘇昊就在琢磨著如何能夠辦到的事情。勘輿營要出邊牆來做測繪,最大的障礙就是韃靼人的sao擾。雖說眼下韃靼人與明廷處於休戰時期,但雙方的默契是井水不犯河水,互相不進入對方的區域。在沒有得到韃靼人許可的情況下,勘輿營貿然進入草原,是存在風險的。
借著蔬菜換肉食的交易之際,蘇昊從寧夏城把陳觀魚調過來,讓他設法解決這個矛盾。陳觀魚一向長袖善舞,裝神弄鬼是他的本行。他隨著賣蔬菜的軍戶來到草原,找各種機會與各部落的酋長們搭訕。對於不同的人,他用不同的手法,或是說幫著找金礦,或者是說幫著找水源,或者說有什麽漢代唐代的藏寶圖之類,總的目的,就是讓對方心甘情願地允許勘輿營的人員進入。
韃靼人從來沒有想過明軍會對草原上的地理感興趣,更不會懂得繪製軍用地圖這樣的事情,在他們看來,允許一些漢人進入草原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這些人是來幫自己做事的,而且分文不取,這樣的好事,他們有什麽必要阻攔呢?
“蘇公子,咱們不是隻管畫邊牆內的地圖嗎,怎麽又畫到邊牆外面來了?這裡除了草就是沙子,畫這的地圖幹什麽?”陳觀魚問道,他只是按蘇昊的命令行事,但對於這個命令的目的,卻是一直沒有搞明白。
蘇昊道:“老陳,咱們的眼界得放遠一點。我們大明憑什麽只能讓韃靼人困在邊牆之內,我們為什麽就不能跨出邊牆,開疆拓土?我告訴你,這草原上遍地都是寶,且不說這滿地的牛羊了,光是草原上的煤礦、鐵礦、金礦、銀礦、銅礦,還有各種你不懂的礦,就夠咱們用幾百年呢。這麽好的地方,咱們憑什麽不拿過來?”
“蘇公子的眼界,老道真是拍馬也趕不上啊。”陳觀魚道,他對蘇昊的遠大理想其實頗為不屑,但嘴裡卻只能是奉承著。
陳觀魚是在窮困潦倒之際,不得不投奔蘇昊的。這兩年多來,他吃香的、喝辣的,腰包鼓鼓的,全仗蘇昊所賜,他哪裡還敢跟蘇昊較真。既然蘇昊說這件事有意義,他就努力去做就行了。他知道,每次圓滿完成蘇昊交付的任務之後,蘇昊給他的獎賞都是十分豐厚的,有這樣的東家,夫複何求啊。
“對了,老陳,你從寧夏城出來的時候,寧夏城可有何異常嗎?”蘇昊問道。
陳觀魚道:“寧夏城如今是烏煙瘴氣,黨巡撫和哱拜鬧得很僵,不過哱拜卻還沒有起事的跡象。此外,黨巡撫經常克扣各衛官兵的糧餉,弄得怨聲載道。因為欠餉,寧夏諸衛的官兵也沒個約束了,經常上街欺負百姓,打架的事情幾乎天天都有。”
“怎麽會弄成這個樣子?”蘇昊皺著眉頭道,“黨馨也是失心瘋了,他得罪了哱拜,又不好好拉攏漢人官兵。若是哱拜真的有一天向他發難,我擔心那些漢人官兵只會袖手旁觀,黨馨落個孤家寡人,我看他如何收場。”
“蘇公子,這些事,咱們也管不了。這寧夏地面,就是天高皇帝遠,誰能知道出了什麽事情?以老道之意,咱們趕緊把活乾完,拍拍屁股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至於黨巡撫和哱拜怎麽鬧,關咱們啥事?”陳觀魚獻計道。
蘇昊笑道:“老陳,你這話倒也有道理,不過,咱們也不是想走就能走的,陳郎中天天呆在咱們營中,就是來守著咱們的。寧夏衛的事情不平息下去,我估計兵部是不會讓咱們輕易離開的。所以,既來之則安之。對了,老陳,草原上的事情弄完,你還得回寧夏城去,你千萬注意自己的安全,明白嗎?”
陳觀魚道:“這一點蘇公子盡管放心,在這寧夏城裡,還沒有誰敢動老道一根毫毛呢。哱拜的乾兒子哱雲都認了老道我當乾爹,要論起來,我和哱拜還算是親哥倆呢。”
“這關系也太亂了?”蘇昊哭笑不得,心裡對陳觀魚倒也是充滿了崇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