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程漱特意強調了“和別人搶”這四個字,順便借著“緊急出口”那塊牌子的盈盈綠光將小白蓮上下打量了一遍。
不知道這兩天白斂是怎麽過來的,但看起來過的確實不太好。
他嘴上不知怎的長了個水泡,就在人中旁邊,看著紅彤彤一個,特別顯眼。兩眼下有淡淡的烏青色,眼球漫上了紅血絲,甚至連之前總是精心打理的頭髮也似乎好幾天沒洗了。
不再像上周那個在程漱面前趾高氣昂的公司搖錢樹,而是個生活不如意潦倒落魄的普通人。
程漱輕歎了一聲:“你好像有點上火,多吃點苦瓜什麽的可以敗敗火。不是下周就要進廠錄綜藝了嗎?頂著水泡多難看。”
白斂的呼吸驟然加快了,垂在身側的手微微顫唞,忽然上前一步,抬手就是一巴掌向程漱臉上招呼來:“你去死吧!”
陸枕流臉色一變,下意識地要去擋那一巴掌,卻聽白斂吃痛地悶哼一聲,身子都軟了下來,半邊肩膀塌了下去。
程漱牢牢地扣著他的手腕,歎息:“你怎麽和宋洪一樣,說不過就要動手呢?”
白斂死死地瞪著他:“我不會放過你的,你不是願意搶別人東西嗎?最好給我等著!”
程漱覺得有些好笑。
他的聲音太急太低沉,程漱一開始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什麽:“嗯?”
況且程漱說的沒錯,公司確實不給他安排什麽通告。與其被自動續簽浪費青春,不如早點離開另尋良枝。
現在不知道為什麽,倒是成了個奮鬥批,和同人文外那個每天在練習室裡泡20個小時的正主越來越像。
這渣攻之前在原文裡可光顧著和白斂談戀愛了,好像字典裡壓根就沒有“好好練習”四個字,整天不是在談戀愛就是在去談戀愛的路上。
程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程漱松開了小白蓮花的手腕,慢條斯理地從口袋裡摸出一張濕巾擦了擦手:“別上這麽大火了,我馬上解約,你要的都能給你,聽話。”
白斂發現自己現在真的拿這人沒辦法。
陸枕流慢慢走到他身邊:“你不要為了一時的痛快苛待自己。”
“不是放狠話,”程漱抬眸看著他,“我是真的要解約了。”
陸枕流有些不解地瞪大了眼睛:“你真的要解約?”
“我的意思是,你別為了氣他把自己的前途搭進去,”陸枕流的聲音有些急促,“我知道你剛才可能只是因為生氣說的狠話,但沒必要真的解約。”
可是你剛拿了選秀綜藝的種子選手名額啊!
陸枕流動了動唇,下意識地想挽留他,話到嘴邊卻猶豫了。
“你去了新的公司後要好好練習,不能辜負自己的才華,”他又絮絮叨叨說,“不能再躺平了,這一行競爭很激烈的,我上輩我聽前輩說,只要幾天不練習就會被甩開一大截。”
他歎了口氣,將一個東西塞進陸見雲手裡,拍了拍他的肩:“謝謝弟弟,你也好好的,我走了。”
人各有志。
吵也吵不過,打也打不過。
程漱點頭:“對啊。第一是我合同馬上就到還剩一個月自動續約的時間了,第二是因為公司好像不打算給我安排什麽通告,我不能給公司掙錢,自覺主動點走人比較好。”
兩人距離太近,程漱才發現這位主角攻的身高要比他高了半個頭,站在自己面前時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隱隱的壓迫感。
想通這點後,陸枕流歎了口氣:“好,我理解你。”
“白斂”這個角色本來就是原文作者搶了他的人生捏造出來的偽劣仿製品,現在這個仿製品卻主動跑到他面前,說自己搶了他的東西?
真是賊喊捉賊。
嘴上的水泡恰到好處地隱隱痛了起來,他抬起一雙哭腫的眼睛瞪了程漱一眼,狠狠撞了下他的肩膀離開了樓梯間。
說完,程漱就拎著他哥塞給他的一包東西,側身從陸枕流的身邊經過。
陸枕流懵了一會兒,繼而攤開手掌,一枚包裝簡單卻帶著年代感的棒棒糖被程漱塞進了他的手裡。
這是那種名叫“仔仔棒”的棒棒糖,小賣部一毛錢一根。當年在選秀基地練習時,基地裡的超市就有賣這種糖。那會兒他的隊長每天都順帶買一把悄悄帶進練舞室,看他餓了會塞給他幾根。
陸枕流想起穿書前那個程漱對自己的照顧,心底微微泛起一陣帶著暖意的酸澀,將那支“仔仔棒”拆了包裝含在嘴裡,濃鬱的蘋果香瞬間在舌尖上氤氳開。
***
程漱和程決約定三天后去公司談解約,卻沒想到第三天還沒等程決到,公司就先一步聯系了他。
宋洪給程漱打電話時,程漱剛吃完早飯,一邊洗碗一邊開了免提:“宋經紀找我什麽事?”
“你問這麽多幹什麽?”宋洪的語氣有些不耐煩,“公司讓我通知你來王總辦公室,趕快點。”
這已經不是通知了,是告知和命令。
本來也是要去的,早去晚去都一樣。
程漱掛斷電話,並沒有立刻去什麽王總的辦公室,而是精挑細選了件自己喜歡的衣服,倒騰了下頭型,這才慢條斯理地坐著電梯上了六樓。
距離宋洪給他打電話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分鍾,所以他敲開王總辦公室的門後,便直接撞上了宋洪一張帶著怒意的臉。
宋洪擼起袖子,露出他那塊不知是正是山的卡地亞腕表:“程漱,我明明二十分鍾前就給你打電話了,你怎麽現在才來?”
程漱毫不客氣地直接王總辦公室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掩唇打了個哈欠:“宋經紀,你打電話來的時候是早上八點,我剛起來,還困著,接到你的電話後連忙把自己收拾了一下,不然太不禮貌了,您見諒啊。”
宋洪一口氣堵著沒上來,整個人像被捏住嘴的□□一樣,瞪著眼睛看著程漱。
程漱懶得理他。
反正自己馬上也要滾蛋了,往後井水不犯河水的,也不能讓他找著機會給自己穿小鞋。
“好了。”
一直沉默的王總開口說:“今天叫你來,是為了說說選秀種子名額的事。”
雖然前兩天白斂已經放了狠話,但程漱仍恰到好處地愣了一下,面上露出幾分迷茫:“什麽?”
王總咳了一聲,用眼神示意了宋洪。
宋洪接著他的話道:“公司經過研究,覺得你業務能力不行,網上風評也不好,這個種子選手的名額如果給你,有損公司顏面。”
“所以公司討論後決定來找你談談,問你願不願意把這個名額讓給別人?”
程漱身子向後一靠,倚在了沙發靠背上:“給誰啊?白斂?”
宋洪被他問得噎了下,擰著眉道:“是,白斂,這你應該清楚,白斂無論是網上的人氣還是路人緣都要比你好,公司做出這個決定也是為了你好。萬一路人罵你不配,公司也不好過,這個決定對公司和你來說,其實是雙贏的啊。你又參加了選秀漲漲人氣,又不用因為名額被粉絲撕,這不挺好嗎?”
“你也知道我被粉絲撕嗎?”
程漱嗤笑一聲:“那我之前被他粉絲撕的時候,公司的宣發在幹什麽?這會兒我被撕你們又不覺得影響不好了?”
宋洪被他問住了:“這”
“我被造謠欺負隊友的時候,公司在宣傳白斂的新劇。我在官博下被罵蹭人熱度時,你們甚至都不願意解釋那是個團體活動,”程漱一樁樁說著這些事,聲音卻格外冷靜,“他呢?他被人說一句‘演技不好’,公司就緊趕慢趕著去幫他轉發業內演員對他的評價,生怕傷著他的路人緣。”
“再說實力,這更可笑了。”
程漱抬眸,冷冷地看著宋洪:“我有沒有實力,你最清楚吧?換句話說,我為什麽在路人眼裡是個沒實力的廢物,也是你最清楚吧?沒有你把我的通告全送給白斂,人家怎麽能一口咬定我是個沒成績的花瓶呢?”
宋洪額角落下一滴冷汗。
他鮮少被人這麽咄咄逼人地質問過,心裡對程漱這種“不識抬舉”的行為更加憤恨。
有什麽膽量硬氣?把你從公司開除了,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他正要說什麽,王總卻開口了:“你說了這麽多,是在和我提要求嗎?那我可以給你個承諾,只要你把名額讓出來,以後公司的其他部門絕對不會再忽視你的需求。”
宋洪幫腔道:“不要再不知好歹了,王總夠給你意思了。”
“不好意思,我就是個不知好歹的人。”
程漱撣了撣衣服,站起身,把帶來的合同摔在了沙發前的茶幾上:“其實今天我就是來談解約的。本來我不想要這個種子選手的名額,但你們都這麽想讓我主動放棄,我還偏不了,我就喜歡這種和全世界為敵你們還乾不掉我的感覺。”
之前一直唱白臉的王總表情也終於陰沉了下來。
他總有一種錯覺,覺得對面坐著的不是好糊弄的小練習生,而是一個和自己很像的,在圈裡混了好久的人精。
“你不要太貪心,”
他一雙細縫一樣的眼睛看著程漱,恐嚇道:“你要是真和公司鬧翻了,可能要開庭打官司。你沒有錢請好的律師,更沒錢支付敗訴後的巨額賠償金,我勸你三思。”
程漱挑眉:“你怎麽知道我沒錢請好的律師?”
他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門就被人敲響了。
一個秘書打扮的男人推門進來,臉上的表情有點為難:“王總,有一位客人想和您見面,想問問您有沒有”
“沒有。”
王總臉色很差,沒什麽閑心思接待客人:“讓他走。”
“可”
秘書的話還沒說完,外面忽然響起一道冷冰冰的聲音:“不用問了,本來就隻想來告訴王總一聲,又不是來征求他同意的。”
程決客氣地請秘書從門口讓開:“王總雖然日理萬機,但我今天來所為的事,也和您現在正處理的事有關。”
王總抬頭看見他時愣了一下:“你是程,程”
“萬辰律師事務所創始合夥人程決。”
程決將一張名片放在王總桌上,眉眼間具是冷意:“我這次來,是因為我的委托人告訴我,你們公司某些行為違反了勞動法,想要起訴你們。”
王總驀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的委托人是,是.”
“是我。”
一直沒說話的程漱忽然開口,聲音中多了幾絲不易察覺的輕快。
他將一枚優盤放在王總的桌子上:“這裡面有一份錄音,詳細記錄了貴司經紀人宋洪是如何以15萬元,威逼利誘我給貴司太子爺當陪襯造勢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