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白斂在聽見那句“種子選手名額”給你後,大腦先是一片空白,繼而身體不受控制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問出了那句話。
導演有些不悅地回頭看了他一眼:“你有什麽問題?”
白斂身邊的練習生連忙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衝動。
上次季度考核是公司內部的活動,以他在公司的地位,任性一點,哪怕是那樣沒有禮貌地質疑考核結果也不是什麽大事。
但現在是選秀綜藝的海選考核。面前坐著的是選角組的導演和副導演,掌握著生殺大權。他們毫不懷疑只要做的稍微有一點不合這兩人心意,那原本還有可能落在自己頭上的那九十九分之一名額也有可能瞬間被收回。
“夏天見”的投資方和製作人只有一個共識,那就是盡量吸收所有有潛力和能力的練習生。這個市場從來不缺會唱跳的,也不缺唱得好跳得好的,他們現在能站在這裡,比那些沒資格站在這裡的人只是多了個公司。
也就是說,導演組既然能給他們這個機會,也能因為他們的冒犯而收回這個機會。
之前和白斂關系不算特別好的兩個練習生已經小聲罵起來了。
“他是要幹什麽?”
程漱猶豫了下,點點頭:“知道。”
“記得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導演說,“後天海選就結束了,下周七個種子選手將會比其他練習生到達選秀基地錄製mv,建議你好好準備。”
被憤怒侵佔的理智慢慢回籠,白斂意識到自己絕對不能在這個地方發火鬧脾氣。
“上次公然頂撞前輩就算了,現在這種場合也要發瘋嗎?”
白斂帶著幾分楚楚可憐地看向導演,卻沒想到人家根本不吃他這一套:“既然沒有問題,那就請坐下,不要太情緒化。”
程漱輕咳一聲,開口道:“為什麽名額給我了,而不是.”
白斂咬著唇,眼中漸漸溢滿了淚水。
導演轉過頭,繼續剛才的話題:“這個種子選手的名額你聽說過嗎?”
白斂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之前勝券在握的表情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驚詫和憤懣。
如果再這麽不知好歹地站著,那你的名額就會被取消。
他猛地掙開了身邊人拽著他衣袖的手,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說出來。
“我們節目要找的,要培養的是能夠站在舞台上和觀眾互動的偶像,而不是只會跳舞的機器人。剛才的考核中,即使你扒舞扒得不細,甚至很爛都沒關系,至少要讓我看見你們的誠意。”
“可我卻沒看見你們有誠意。但凡稍微理解一下抽到的曲子,就不會連最基本的表情管理都沒有。”
“為什麽?”
白斂喉嚨中發出一道嗚咽的聲音,慢慢坐回了椅子上。
“導演。”
導演說完後停了下,給他們了幾秒鍾的思考時間,而後繼續道:“通過海選的名單,我們會在三天后發給公司。你們都是自家公司挑出來業務能力很強的人,這三天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想要什麽,應該在舞台上做什麽,而不是平白浪費這次機會。”
導演站起身,走到所有人面前:“剛才好像也有人不服氣,那我正好具體說說。”
他慌忙抹了把臉,眼尾紅通通的,像隻受了欺負的兔子,讓人看一眼就能被激發滿腔的保護欲。
導演的話中隱隱帶著幾分警告的意味,像是在給白斂最後的通牒——
導演擰著眉看向他,重複道:“你有什麽問題?”
***
宋洪一直等在門外,待門開了連忙迎了上去。
之前湊來看熱鬧的練習生也紛紛止住了話題,踮著腳向這邊望來。
“怎麽樣?”
宋洪看也沒看程漱一眼,湊到白斂身邊:“成了嗎?”
白斂紅著眼眶瞪了他一眼,擠開人群匆匆離開。
宋洪碰了一鼻子灰,有些莫名其妙,轉頭拽住程漱的胳膊:“程漱。”
程漱胸口還是有點不舒服,微微蹙眉看向宋洪:“怎麽了?”
“你問我怎麽了?我還想問你怎麽了!”
宋洪左顧右盼了一圈,擠眉弄眼道:“種子選手的名額,是白斂的吧?”
程漱“啊”了一聲,表情瞬間有些微妙:“其實.”
“肯定是白斂的吧?”宋洪說,“不然還能是陸枕流的?不可能,陸枕流業務能力不如白斂強。”
你可真會給白斂貼金。
陸枕流的發揮很好,在這一堆不成氣候的小練習生裡估摸能排個第一第二的位置。
雖然知道陸枕流是原文中那個玩弄原主感情的渣攻,但現在這個渣攻卻毫無和白斂或者跟自己發展感情線的意思,每天都泡在練舞室裡,儼然新時代五好卷王。更何況對方還幫過程漱好幾次,相比那個天天發瘋的紅眼病白斂,他潛意識裡當然站在陸枕流這邊。
程漱輕輕冷笑了一聲,還沒說話,導演便跟在工作人員後面走了出來,正好聽見了宋洪的話。
導演剛才被白斂冒犯了,現在正在氣頭上,正好逮住個送上門的出氣筒:“白斂?你們公司捧的就是這種水平的練習生嗎?”
宋洪被他說得愣了下:“什麽?”
“有能力更強的不捧,捧一個草包花瓶,‘深境’早晚要玩完。”
導演發完火頭也不回地走了。宋洪連忙拽住也想跑路的程漱:“他是誰?他什麽意思?”
程漱看了他一眼。
不知為何,宋洪總覺得在程漱眼中看出了幾分憐憫的意味。
“他是海選導演,”程漱說,“他的意思是白斂不太行實力好像,我的表現又恰到好處地比他好了那麽一點,所以種子選手的名額是我的了。”
他說完,徑直掰開宋洪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留宋經紀一個人在原地自己消化這個不亞於晴天霹靂的消息。
程漱剛拐進樓梯間,便聽見有人好像在壓低聲音打電話,語氣中多了哭腔:“你答應我的!”
“你答應過我,我會是種子選手的!憑什麽是那個廢物拿走了屬於我的東西?你騙人!”
程漱挑眉,停下了腳步,靜靜聽著白斂和對面不知名的人打電話。
那人似乎安慰了他幾句,白斂輕聲抽泣了起來:“我不管,我就是想要嘛,你明明都答應我了”
這通電話沒持續多久,便被白斂掛斷了。
程漱這才慢慢從消防門後踱了出去,正好看見哭得眼睛都浮腫起來的小白蓮花。
白斂剛才應該哭得特別凶,妝都花了,頂著一對金魚眼瞪著程漱。
程漱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白斂的臉色更差了。
“你別得意,”白斂恨聲道,“你根本沒有任何人氣,網上風評也差,去選秀也是一輪遊,不可能有人給你投票的。”
網上風評差?
那不還是托了你的福嗎?
程漱手裡把玩著宿舍的鑰匙,泛著銀光的小東西在他指間轉得飛快,聽見白斂說的話後倏地一握,將鑰匙攥在手心裡:“哦,所以呢?”
他的態度實在是過於無所謂。
白斂吸了吸鼻子,冷笑:“給一個一輪遊的人種子名額,節目組腦子真是壞掉了。”
程漱了然地笑道:“還糾結這個事呢?你知道宋洪答應我,如果我演好這場戲給我多少錢嗎?”
白斂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知道他說的是宋洪給他找陪襯的事:“你”
“公司只能有三個人通過考核,宋經紀打點了不知多少人才把我送進來,甚至倒貼十五萬給我作為演戲的報酬。”
程漱向前走了兩步,一隻手抄在口袋裡,抬起另一隻手撐在牆上,身子前傾,將白斂困在角落裡。
白斂覺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難。
他從不知道這個之前唯唯諾諾的小花瓶身上居然有這麽強勢的氣場。
“你心心念念的名額,在我這裡就值十五萬。”
程漱一雙狐狸眼笑得眯了起來,帶著幾分戲謔繼續道:“只要我開口說不想要這個名額,這個好餅說不定就會砸在你頭上。可你現在出十五萬,一百五十萬,甚至是一千五百萬,都買不來。”
“買?”
白斂硬著頭皮道:“只要我和公司打個招呼,他們就根本不會放你去參加選秀,你最好別得罪我!”
程漱的聲音卻越來越愉悅:“可我本來就不想要這個名額,甚至連海選都不想參加,被人拿十五萬打發塞了進來,真是讓人困擾啊。”
程漱輕飄飄的聲音落在白斂耳中,就像一塊巨石落在水中砸出了驚濤駭浪。
他偽裝的鎮定和倨傲像皸裂的面具被人一片片剝落,聽著那人漫不經心的話,險些把一口牙都咬碎,喉嚨裡發出類似小獸受傷一樣的嗚咽。
程漱把人欺負得差不多了,心情大好,拍了拍他的臉頰:“別羨慕了,好好練習,比什麽都強。”
他說完,也不看白斂那殺人的目光,慢慢從樓梯上一階階地走了下去。
通過海選其實根本不在程漱的計劃之內。
誰能想到他都已經擺爛了,那些不爭氣的練習生居然還比不過他?
內娛要完了。
程漱深深地歎了口氣,忽然感覺到一束莫名熟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好像在哪裡見過。
他抬眸,便看見陸枕流蹲在自己的宿舍面前,特別像一只等主人回家的小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