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工作人員調出mv,白斂看了一眼,輕輕嗤笑了一聲。
居然是一樣的曲子。
程漱還真是倒霉,這次估計要徹底丟臉了。
其實在昨天晚上,宋洪就找到了他。
宋洪這個人雖然能力不怎麽樣,但卻對他很好。公司裡有好幾個經紀人,唯獨宋經紀像條狗一樣圍在他的腳邊轉。
白斂知道他手下沒有幾個長臉的練習生,這個人功利心又格外的強,於是想發設法地要在自己這裡搭上關系,為的就是以後能借著他的關系在公司繼續往上爬得更高一點。
他厭煩宋洪這樣吧急功近利寫在臉上的人,也討厭他巴結自己的樣子,可他昨晚說的話卻實在讓自己很心動。
白斂也很想要綜藝的種子選手名額。
他雖然有自信在公司脫穎而出,但是卻沒有信心在強手如林的綜藝裡佔有一席之地,這個增加曝光的機會對他來說就格外重要。宋洪昨晚給他打的電話,開門見山說原本綜藝組想把深境的種子名額給他,但因為季度考核半路殺出來一個程漱,節目組便猶豫了,決定等海選的時候再具體研究。
心理素質不錯。
但程漱卻沒像其他人一樣罰站。
只要姓程的敢來海選現場,白斂就有信心把他比下去,還用得著姓程的放水?
白斂看著那支熟悉的mv,唇角微微翹起,露出一個勝券在握的笑。
但對程漱來說,太簡單也不是什麽好事。穿書前的職業道德和素養讓他沒法在這種場合太過擺爛,但如果不擺爛的話,這個種子選手的好餅會砸在誰頭上還是個未知數。
他撩起眼皮,就看見那個小白蓮花端端正正地和其他練習生坐在一起,一雙眼睛裡冒著詭異的光,滿是興奮和不還好意,正兒八經的一肚子壞水。
分解這一分半中的舞蹈細節,屬實太簡單。
他向兩個導演鞠了一躬,然後雙臂抬起向上拉伸了起來。
程漱不過是在季度考核中走大運取了巧,其他方面的水平怎麽能和自己相比?
這支mv的舞在幾首歌裡算比較難的,白斂比其他人多了一天準備的時間,自覺已經做得很好了。
就在他暗暗歎氣時,音樂已經響了起來。
深境公司的這批練習生裡,也就剛才那個姓陸的和這個最穩重,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驚慌失措。
白斂一聽見“程漱”這個名字就恨得咬牙切齒,還沒來得及追問,便聽宋洪說他已經和程漱說好了,讓對方在海選上給他做陪襯,保證一血季度考核被碾壓的前恥,也保證導演組回心轉意,那個重要的名額最終會落在他的頭上。
頂多就是個入門級。
其他人是初出茅廬的新練習生,但他穿書之前都在圈子裡混五年多了,怎麽著也算半個前輩。
其他練習生在三分鍾的準備時間裡,大部分都在緊張地回憶剛才視頻裡的內容,甚至還有人想著想著就啃起了手指。
程漱用三分鍾的時間不緊不慢地做了個拉伸,在定好時的鬧鍾發出“滴滴”聲時,他恰好壓完腿站了起來,轉過身背對著導演組站好。
這支舞他穿書前看過沒跳過,但比選秀一二三四公演時節目組挑的舞蹈簡單太多了。
一分半的mv很快播完了。
他這才舒心了幾分,卻仍覺得有些不快。
選角導演先是有些驚詫,而後露出幾分讚許。
程漱抽完簽,隻覺得一直有一道灼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程漱幾乎憑本能地做出了第一個動作。
開場動作是個很颯的向後下腰。程漱隨著開頭激烈的鼓點聲驀地向後一仰,腰柔韌的像是能直接對折一樣。
他剛做完動作,心中就暗道不妙,連忙收了幾分神通,故意讓接下來的動作變得倉促忙亂,在外人看來就好像是忘了動作或者不熟練。
當然,也只是他以為的。
程漱好像聽見有人在竊竊私語,但又好像聽得不真切。
嚴格來說,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站在“舞台”上。
哪怕“舞台”也只不過是練舞房中一塊小小的空地而已,遠不如穿書前經歷過的無數舞台絢爛而星光璀璨。
但他心底就是湧上了一種莫名的悸動,就像和老朋友久別重逢一樣。
這是首快歌,融合了類kpop歌曲的特點,節奏感非常強。程漱穿書前就覺得的這類歌的舞跳起來最帥,漸入佳境後全然忘了剛開始決定的事,等音樂緩和下來時才意思意思做錯幾個動作,覺得自己可真是偉大極了。
這麽亂的舞蹈,怎麽可能不被淘汰呢?
可台下的人看著卻是另一番景象。
不過是間簡易的練功房,卻讓程漱一支舞跳出了公演舞台的感覺。
他對肢體動作的掌控十分精巧。這首歌因為節奏很快,大部分人處理的時候都會先入為主地用力做所有的動作,希望以此來讓觀眾感受到“力量”,可偏偏這種方法不僅不會讓人覺得很有力量,而更傾向於感受到“用力過猛”,或者是“油膩”。
但程漱卻在幾個大幅度動作後立刻接上了比較柔和的過渡,不至於讓看的人精神緊繃,倒是多了種精妙的協調感。
而作為同樣是新人的練習生,別人的目光在跳舞時難免不因為緊張而亂瞟亂晃,可他的目光卻始終注視著評委席,臉部的表情管理十分優秀,眉眼與唇邊一直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
其實程漱一直在看著評委,但就是讓人覺得他在和每個人對視。
好的舞者是可以靠肢體和表情動作與觀眾交流的。
他不只是在跳舞,更是在和台下的觀眾互動。每個人不自覺地被吸引住,他好像成了整個屋子唯一的焦點,直到歌曲聲漸弱,他們才從這種著了魔一樣的狀態中醒過神來。
隨著最後一個音符落下,程漱驀地揚起胳膊,定住了收尾的動作,不過三秒之後,他便倏然彎下了腰,踉蹌後退一步蹲了下去。
胸腔裡像裝著塊烙鐵一樣又燙又疼,稍微呼吸一下都會覺得喉嚨被火燎過似的。
他本能地用手撐住地面,看著汗水順著自己的小臂滑落滴在地上。
到底還是作者厲害。只不過給原主身體上隨便加了兩筆“體弱多病”的設定,就讓他險些拿命跳了支舞。
只是難受歸難受,待耳畔的嗡鳴聲消失後,取而代之是一種酣暢淋漓的爽快。就像身體裡的經絡被悉數打通了一樣,連血液都在血管中沸騰了起來。
其實他.也是很喜歡站在舞台上的。
意識到這一點後,他忽然想起答應宋洪當陪襯的事,不知是解脫的想法更多還是遺憾更多。
如果不答應宋洪,那他連海選大門都摸不著。可答應了宋洪,這或許是他以“練習生”身份跳的最後一支舞。
但路是自己選的。
程漱向來不是個患得患失會後悔自己選擇的人,等胸腔中速度駭人的心跳平複下來後,他才慢慢撐著地面站起身。
他臉色有些蒼白,額角掛著細汗,襯得原本隻上了淡色唇彩的唇有些紅。
陸枕流下意識地站起身想去扶他,可剛有了動作後想起現在是什麽場合,只能坐回椅子上。
程漱向兩個導演鞠了一躬,輕聲道:“身體不好,讓大家見笑了。”
“你練習了多長時間?”
副導演的目光鎖在他身上,開門見山道:“我看你報名表裡這行是空著的。”
程漱愣了下。
他不記得自己填了什麽報名表,轉念一想應該是宋洪操作的,於是規規矩矩道:“兩三周吧。”
其實在這個世界一天也沒練過。
副導演“哦”了一聲:“兩三周的話,那就.等等。”
他猛地抬頭,一雙眉毛糾結地擰在一起:“是兩三周?周?”
可這舞台分明太成熟了,怎麽會是個練習了兩三周的人呈現出來的?
一直沒開口的導演忽然插話道:“你的舞,還有很多問題。”
當然有很多問題。
因為這些問題都是他故意製造的。
程漱聽見他這麽說,心下松了口氣。
剛剛他光顧著去感受舞台了,隻偶爾記起來身上擔著的任務,於是連忙劃劃水,希望以此在導演心中減點分。
“但是我們的綜藝會請來很多業內的知名老師,對練習生們進行輔導。”
這個不苟言笑的大胡子導演卻忽然話鋒一轉:“我覺得你在我們綜藝裡經過幾個月的學習和練習,未來會有無限可能,甚至”
能衝擊出道位。
來“深境”之前,他被公司的負責人通過氣,原本對白斂抱有極高的期望,可看完後卻十分失望,心裡落差感極強。
白斂太死板了。他就好像一個複製舞蹈的機器人,隻追求把動作做出來,而不是理解這支舞。
他想要的是有自己思想的偶像,而不是死記硬背的機器人。
原本導演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了,眼前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練習生卻給了他極大的驚喜。
程漱聽見他的話後愣了下:“什麽?”
“是太高興了嗎?”
導演笑了:“練習兩周就能有這樣的水平,確實應該被著重培養。所以我決定給你一個綜藝種子選手的名額,你覺得如何?”
他話音剛落,原本安靜的練舞房中忽然響起“砰”的一聲。
眾人循著聲望去,看見白斂不知何時站了起來,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攥著褲子,一雙眼睛似乎充血一樣紅著。
“為什麽?”
白斂幾乎一個字一個字地將這句話擠了出來:“為什麽是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