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宿舍門被白斂“哐”地一聲摔上,程漱將目光落在陸枕流身上:“你是我室友嗎?”
陸枕流慢慢搖了搖頭。
他不想和書裡的主角攻有太多糾纏,體貼地將門打開:“那你.請便?”
陸枕流瞥了門一眼,又搖搖頭,在一邊空著的床位上坐下,輕聲道:“我有點亂,你讓我靜一會兒。”
程漱了然。
剛剛和自己一直暗戀的人發生了矛盾,靜一會兒是應該的。
他自顧自地去翻找自己的合同,沒注意到陸枕流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漸漸變得深邃。
其實在被白斂喊到這兒來之前,陸枕流剛登上頒獎典禮的舞台,身邊是他的隊長。
仔細算起來,他和隊長相識已經有五年多了。從公司到選秀到成團出道,彼此所有重要的時刻都沒有缺過席。所以隊長無故宣布退出Paradox,對他來說不亞於一道晴天霹靂。他急不可耐地等著頒獎結束,準備找人問個明白時,卻看見隊長倒在了台上。
程漱正想著和公司解約的事,隨口道:“練習?不練,累得慌。”
譬如公司不保證給程漱任何資源,但在簽約的這幾年內,程漱必須老老實實地給公司做牛做馬,賺到的錢和公司三七分,他三公司七。而且所有甲方找來的通告和合作必須是公司報價,不然就算違約,要賠付巨額賠償金。不參加公司規定的活動也是違約,也要賠付違約金。
陸枕流記憶中的程漱溫柔又強大,和眼前這人身上滿是吊兒郎當的惡劣氣質大相徑庭。
但這都不是問題。
陸枕流低低“嗯”了一聲,站起身走到他身邊,忽然開口問道:“明天早上七點,你會去練舞房練習嗎?”
眼前這個人說什麽?
說.累得慌?
陸枕流抿著唇,心中隱隱燎起幾分無名火:“但是明天下午就要季度考核了,考核的是新舞和新歌,你才練了幾天?不練怎麽行?”
“深境”公司不算大,但胃口不小,每次和甲方溝通都漫天要價,所以程漱基本沒接到什麽活兒,現在囊中羞澀得很。
隊長是沒有和自己一起穿進來嗎?
陸枕流在心中苦笑,搖了搖頭。
陸枕流微微睜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這話是程漱說出來的。
他記憶中的隊長勤奮刻苦,每天六點準時去練功房練一個半小時基本功,去吃早飯,然後能在舞房裡泡一整天。
陸枕流霎時心涼了半截。
就在他絕望於覺得再也見不到隊長的時候,隊長居然推門進來了。
他打眼看過去,就發現這上面寫了不少霸王條款。
程漱不知道他自己在糾結什麽,終於在一摞大學教材下找到了那張合同。
他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委婉逐客。
他心臟幾乎驟停,下意識地喊著隊長的名字衝了過去,眼前卻掠過一道白光,待再次清醒時便來了這裡。
只是這個隊長好像有點怪。
在粗略看完這份合同後,他心裡隱隱有了個基本的計劃,於是將那摞A4紙反扣在桌面上,轉身看向陸枕流:“你想明白了嗎?”
聽白斂絮叨了半天,他逐漸明白自己好像穿進了一本書裡,但卻並不知道劇情是什麽。
“那就淘汰唄。”
程漱沒骨頭一樣倚在椅背上,擰著眉翻看原主的手機:“淘汰了正好,誰愛奮鬥誰奮鬥,我不奮鬥。”
陸枕流雙唇張合了半天,陰沉著臉大步從開著的宿舍門出去,“砰”地一聲將門摔在了門框上。
這不思進取的人才不會是他的隊長。
程漱不知道陸枕流是如何評價自己的。
他終於在手機通訊錄裡翻到了自己想找的東西,指尖懸在屏幕前半晌,終於按下了撥通鍵。
穿書前,程漱的家庭背景不一般。寫同人文的黑子還算有良心,這點倒是給他原封不動地保留了下來。
程漱的父親是老牌影帝,母親是歌劇演員,還有個當律師的哥哥。
穿書前程漱倔,不走家裡給他安排好的路,一門心思要來當idol,氣得老爺子放話說不管他。為此他剛開始吃了不少虧,但好在他天生就該吃這碗飯,最後也沒靠家裡,到底還是紅了。
但原主不一樣。原主本來氣運就被白斂搶走了,他還是倔著不願求家裡幫他,無論親哥明裡暗裡關心了多少次,都拒絕了他的好意,扛著所有人的欺負羞辱孑孓獨行,最後精神失常跳樓自殺。
小笨蛋。
程漱歎息一聲,覺得心臟在胸膛裡一跳一跳的,像是原主無聲的啜泣。
畢竟還是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也算是另一個活在書裡的自己,怎麽就這麽可憐呢。
彩鈴聲響了半晌,電話被接了起來,一道甜美的女聲響起:“您好,這裡是萬辰事務所,請問您找哪位?”
“我找程總,”程漱說,“我是他弟弟。”
前台工作人員愣了下:“好的,您稍等,我去和程總核實一下。”
程漱等了一會兒,對面響起“嘟”的一聲,電話被轉接給了另一個人:“喂?”
聲音低沉,似乎帶著點煩躁:“不投資不融資,再不說話掛了。”
“哥。”
程漱深吸了一口氣,眨了眨眼,將眼淚憋了回去。
穿書前和家裡賭氣不回去,已經許久沒聽過他哥說話了。倒在舞台上的那一刻,他才忽然意識到如果自己死了,家裡人會不會難過?
“……小漱?”
程決愣了下。
他這弟弟從小就主意正,倔得很,十八歲吵著要當idol把親爹氣得夠嗆,家裡明面上說不再管他,但實際上仍偷偷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
只是沒想到程漱居然能主動給自己打電話。
“哥,我想你了,”程漱輕聲道,“我不想當idol了,我聽話,回家繼承家業好不好?”
他本以為程決會立刻答應他,卻沒想到他哥冷笑一聲:“程漱,你以為你小孩子過家家呢?想不乾就不幹了?”
“我……”
“你當時可硬氣得很,說什麽都不願意被家裡管著,現在想明白了?晚了。”
程決咬牙切齒道:“老爺子說了以後不慣著你了,你既然選了這條路,那就給他走完,不能總是半途而廢,你知道嗎?”
他說完,似乎意識到自己語氣有些重了,歎了口氣:“但是有什麽不高興的,辦不到的事,要及時和哥說,知道嗎?別總悶在心裡。”
程漱吸了下鼻子:“嗯,知道了哥,我在公司過得不好,我想解約。”
“行。”
程決立刻拍板:“等我忙完了,我親自去和你們公司談,給你解約。他們要是不同意,我能讓業內再也沒人願意當他們的法律顧問,直接破產。”
“那這個選秀我是不是可以不……”
“一碼歸一碼,”程決冷笑,鐵了心要給自己這個任性的弟弟一個教訓,“你是成年人了,要學會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這就是給你上的一課,知道了嗎?現在後悔,晚了!”
程漱蔫了吧唧地“哦”了一聲,聽他哥絮叨了半天,最後掛斷了電話。
程家的態度現在很明顯。
雖然他是全家最寵的么子,但這回和家裡鬧翻確實傷了家裡人的心,所以無論是他爸還是他哥,都認為他這任性的毛病要好好教訓一下。
看來這選秀的劇情是必須走的了。
公司的季度考核已經不重要了,現在重中之重的是要在選秀的第一輪就被淘汰掉,直接走人回家繼承家業,當一條快樂的鹹魚。
程漱起身,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抬頭往鏡子中看去,不出意外地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和他穿書前長得分毫不差,只是或許因為常年在公司被打壓欺負,所以眉眼間沉澱著陰鷙,給顏值也打了折扣。
那都是從前了。
程漱對著鏡子裡的人笑了下,換了件衣服,提著個小桶推開了宿舍門出去,卻發現自己門口蹲著個人。
像朵蘑菇一樣。
程漱嚇了一跳:“你……”
陸枕流抬頭,看見他出來後眼中似乎亮了幾分。
他在這兒蹲了挺久了。
莫名其妙突然穿進一本書,周圍都是不認識的人,唯獨認識一個程漱。哪怕這個程漱不求上進,他也下意識地想跟在他身邊,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獲得幾分安心。
他站起身,聲音中帶著欣慰:“你是要去練舞房嗎?”
程漱用看神經病的眼神將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我不去練舞房。”
“那你……”
“我去釣魚,”程漱說,“你在我門前蹲著幹什麽?”
他穿書前最喜歡的解壓活動就是釣魚,但是因為工作繁忙一直沒什麽機會去。這會兒既然決定鹹魚躺平,正好重拾這項愛好。
剛才他已經在釣場以程決的名義預約了一個位置,設備齊全,只差他帶著釣桶到位。
陸枕流似乎不敢相信他說的話:“什麽?”
“我怎麽了?”
程漱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都和你說了我不在乎季度考核,還去練舞室幹什麽?”
他說完就走了,留陸枕流一個人站在身後。
上了車,程漱翻看手機,打開微博,這才發現他的私信幾乎爆了,全是99 。
【糊逼快滾,少來蹭我們斂寶熱度】
【你學斂寶穿搭以為自己也會好看嗎?東施效顰而已】
【克隆羊隻活了七年,你也一樣】
【這季度考核你終於能滾蛋了,好死好死下輩子當畜生去吧】
【坐等你被公司掃地出門】
【考核還有不到一天了,在努力練習吧?又要裝委屈哭博同情了吧?再怎麽努力練習你也火不了,這輩子你都是個死撲街】
程漱捏了捏眉心。
他明白為什麽原主從來不看微博私信了。
這罵得也太難聽了。
出租車拐了個彎,穩穩停在了釣場外。
程漱提著他的桶下車,報了程決的手機號走進釣場,找了光線好的角度和自己的釣具自拍一張,繼而直接打開了微博直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