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夏天見”的公演在選秀基地的一個大型體育場中, 是當地有名的“萬人體育場”。節目組在公演前一天開放購票通道,嚴禁黃牛倒票, 保證了粉絲的基本權益。
公演的第一個節目就是《無規則海域》的A組和B組。神通廣大的粉絲早就通過各種渠道了解了練習生的分組, 早早就開始呼喊白斂的名字。一時間抬頭向觀眾席望去,能看見好多寫著“白斂”名字的熒光板和應援手幅。
尹古不無羨慕地看著那些激動呼喊的粉絲:“這就是top的待遇嗎?我好像都沒粉絲的。”
程漱瞥了他一眼:“等這個舞台結束,你就有粉絲了。”
他們依次上台, 站在作為主持人的林子晉的另一邊。剛才粉絲的熱情好像在白斂那組身上耗盡了,歡呼聲明顯小了不止一星半點。
還基本都是對陸枕流喊的。
宋拙也有一些,但不多,而其他人則是一點也沒有。
台下坐著的不僅是幾個人氣高的選手的粉絲, 還有手速快來湊熱鬧的路人,卻不能不被程漱吸引, 和周圍的人竊竊私語起來:
“右邊那組有個哥哥好好看。”
“確實, 我怎麽基本沒在熱搜上刷到過他?”
初次登台的小練習生緊張得要命,做完自我介紹後忐忑地瞪著主持人cue流程。
白斂的話還未說完,外面的報幕聲就響了起來。
程漱有些惋惜地歎了口氣。
白斂要被他逗笑了:“不是,程漱你憑什麽覺得你能贏得過我們?憑這幾個歪瓜裂棗的D班和F班嗎?”
四個導師坐在台下,那個女導師不太想得罪他,隻說了一句就把麥放下了。反觀rap導師關航則將這個舞台從頭到尾都誇了一遍,誇得天花亂墜,連帶著旁邊坐著的林子晉都露出了有點費解的表情。
“是不是覺得他們很強?我也覺得他們太強了,”屈俊明面色複雜,“其實我也覺得他們很強的隊長,我我們本來底子就差,就算比不過他們也是正常的。”
如果這都能按照作者寫的劇情,讓白斂和他的那幾個跟班出道,內娛就完了啊。
等音樂結束,場中只有白斂的粉絲瘋狂搖動著手幅為自家idol應援,但其他一部分人則面色有些複雜。
“隊長,你為什麽歎氣?”
他總是忍不住用自己穿書前那次選秀的一公舞台和眼前這個舞台對比,越比越覺得在這兒待著有點無趣。
坐在程漱身邊的屈俊明一直在位置上扭來扭去, 看得出來內心十分緊張和煎熬,但程漱卻懶散地倚在軟椅中,以他專業的角度看這場舞蹈。
他們很多都是追過其他選秀或者男團女團舞台的,現在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不知是排練的時候沒有強調過,還是白斂根本不知道,他們的走位很散亂,甚至一次換位後兩側的練習生動作都有些凌亂,離前面那個人的距離有近有遠。他們被投影儀投在舞台上方的大屏幕上,所有細節上的失誤被觀眾們看得明明白白。
“憤怒嗎?”
白斂被他這麽捧了一通,原本就翹著的唇角更是放不下了,抬著頭倨傲地走下台階,恰巧和準備上場的程漱一組隊員擦肩而過。
“你答應我們,如果我們贏了你們,你就給我們一人叫一次爸爸,”程漱慢條斯理道,“準備好啊,別到時候反悔。”
隊伍裡那個D班的學員小聲說:“隊長,他看不起我們。”
他愣了下:“什麽?”
其實這個動作原版應該是個前翻。最中間那個人要從兩個練習生之間凌空翻到最前面, 但看得出來白斂好像做不到這個動作, 於是擅自把這個前翻給改了。
“我也只在熱搜上刷到過他旁邊那個帥哥,叫陸枕流,但是漂亮哥哥叫什麽啊?節目組藏得這麽深?”
程漱聽見屈俊明的聲音,這才發現自己居然不由自主地把那口氣歎了出來。
他瞪了程漱一眼,大步地往舞台側面準備好的軟椅走去。
正如他所說過的一樣,在專業的舞台上,任何一點缺點都會被放大。而眼前的舞台顯然要比初評級的舞台大了太多,那兩個A班學員不擅舞蹈的劣勢也暴露了出來。
白斂似乎並沒意識到自己和隊友犯的錯誤,十分得意地揚起下巴,向台下鞠了一躬。
top的舞台就這啊?內娛是不是要完蛋了?
林子晉簡單說了兩句他們之前練習的相關內容後,讓程漱這組的學員去台下的等待區就坐,而舞台上的燈光直接黑了下來, 留給白斂那組練習生進行表演。
“這麽瞧不起D班和F班啊?”程漱挑眉:“那萬一以後D班和F班的都出道了但是你沒出道,你怎麽辦?跪下來再一人喊一句爹?”
“隻長得好看怎麽行?得像我們斂寶一樣, 又好看又專業”
更不用提身為C位和主舞的白斂動作都不到位。或許平日在練舞室中這樣的動作就夠了,但是當被放在舞台上,他該用力處理的動作沒有處理,也沒有做到位,看上去就像是沒有卡在節拍上,顯得十分小家子氣。
台上的人自然不知道台下的粉絲已經小小地吵了一架。
白斂冷笑一聲,以為是他們知道了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卻聽程漱輕聲道:“在舞台開始之前,你好像答應了我們一件事。”
一個兩個失誤無所謂,但是很多失誤湊在一起,就會讓整個舞台變得散和亂,很影響視覺上的觀感。
“你別太過分了——”
“我聽我搞秀的朋友說是個花瓶, 我覺得花瓶就花瓶, 長得好看就行。”
程漱複雜地看了他一眼。
黑暗而沉默的甬道中,他的聲音格外清楚:“你們沒機會的,收拾收拾準備滾吧。”
一向願意懟他的屈俊明罕見地沉默了。
舞台上這群人,到底強在哪裡啊?
“白斂粉絲沒事吧這都能ky?告訴你家斂寶別拖著我家流流賣腐了行嗎?”
惋惜的是那兩個A班學員。明明是那麽好的vocal,但因為評級高而被人揪到最前面跳舞,簡直暴殄天物。
這黑暗大概持續了十秒, 音樂前奏由遠及近地響了起來。白斂從兩個練習生的遮擋之後站直身體,舞台上的燈光同時照在了他身上。
程漱反問道:“他那麽說你們,你們憤怒嗎?”
幾人對視一眼,點點頭。
“那就記住憤怒。”
程漱淡淡道:“記住憤怒,然後好好發揮,你們不比誰差。”
如果是別的事程漱不敢打包票,但這是他最熟悉的領域,他就敢有七八分,甚至更高的把握。
穿書前,Paradox曾有幸被國外某知名音樂獎項提過名。他程漱帶出來的人,就沒有業務能力差的。
舞台上聚光燈沉默地照著走上來的人,待他們站好位置,燈光再一次熄滅了。
熟悉的前奏響起,程漱腳下用力,一個漂亮的凌空側翻從兩個練習生交叉的手臂後出現,穩穩落在地上,咬字清晰地唱了第一句歌詞。
這個開場原本是要給宋拙的,但宋拙也翻不過去。他們試了好多次,在討論動作時想把這個動作改掉,程漱卻不同意。
因為一個好的開場就像一本書的第一章 一樣,如果抓不住觀眾的眼球,往下的表演都會大打折扣。
場下的人忽然安靜了,繼而爆發出了驚濤駭浪般的掌聲。
他們之前以為這個舞蹈的開場就是白斂那樣,從兩個人手臂交叉的地方站起身,卻沒想到程漱做的才是原版的動作。
又帥又颯,視覺上的美感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陸枕流接著走位到了程漱的位置站在前面,程漱借著其他人的動作退到了最後的位置。
他在分舞蹈動作的時候除了C位,其他人的動作都是平均分配的。
甚至把自己那份也分配了出去。
他經歷過選秀,太清楚這個舞台對這些人有多重要。動作能多就多,這樣鏡頭才多。至於他自己,對出道並不是有太多的執念,不如就把這個機會讓給別人。
陸枕流果然不負他所托,單人solo的片段動作到位。他脖頸上因為用力緊繃而隱隱凸顯出血管,顯出帶著野性的張狂,而那條Choker又欲蓋彌彰地將那血管遮住,就像在這種性張力上套上了枷鎖。
待副歌部分的前調驟然響起時,他猛地將自己身上的外套撕扯著脫了下來,隨手往台下拋去,猛地掀起一片掌聲和驚叫的聲浪。
可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這段本來應該是陸枕流結束他的solo,換宋拙上前和他配合進行一段雙人互動。可宋拙卻好像忘了動作沒來得及換位,站在那個位置上的是程漱。
陸枕流面上的表情愣了一瞬,其他人也怔住了,繼而是無法言喻的驚慌失措。
這是舞台事故嗎?
該怎麽辦?
平時其他人根本沒練過這段舞,因為這是給宋拙準備的,現在需要一個人替上來,可這個人如果發揮正常還好,如果發揮失常,絕對會被網友和媒體揪住瘋狂黑的。
就在這短短的不到三秒的時間中,一道清亮的高音驟然刺破方才的沉默,恰巧出現在音樂停頓的瞬間,完美補上了因為宋拙走位失誤的空缺。
這是程漱即興加的哼唱,用了高音加花腔的唱法,將現場所有觀眾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了他身上,忽略了剛才那一瞬間其他人不正常的僵硬和無措。
陸枕流的反應也很快,迅速向他靠來。兩個人在舞台上的距離越來越貼近,連聚光燈也照在了他們身上,就好像他們忽然成為了全世界的中心一樣。
陸枕流開口,聲音清晰而低沉地墊在程漱的聲音下給他唱和聲。兩人的聲音相交纏繞,目光也撞在了一起,帶著屬於這首歌的熾烈與熱情黏著在一起,縱然肢體上沒有任何親密的接觸,可偏偏讓人覺得他們在交手,在針鋒相對和惺惺相惜。
程漱眼尾的閃粉成為了最恰到好處的點綴,襯得他一雙眼睛很亮。他笑起來時眼尾會向下彎去,帶著幾絲勾人的意味將目光投向台下。
他分明只是隨便向觀眾席看了一眼,可就是讓人覺得他在和所有人對話一樣。
觀眾被他們的演繹帶到了那片無規則海域,與暴風和巨浪搏鬥,在閃電與疾雨間穿梭,最後任自然也擋不住這種橫衝直撞的勇氣,終於征服了這片險象環生的海洋,迎來不朽的生命與無盡浩瀚的星空。
這段即興演繹由程漱開始,也由程漱結束。他一邊看著陸枕流一邊向後退去,回到了自己之前該在的位置,給宋拙讓了位置。
宋拙剛才調整好了狀態,終於將自己那段solo跳了出來,成功將場中的氣氛炸到了巔峰。聚光燈和音樂成功地牽動了觀眾的情緒,讓他們情不自禁地從座位上站起身,跟著音樂一起動了起來。
一曲結束,體育場中的掌聲由中間向兩側擴散,直到掌聲如浪潮般席卷至每一個角落。
六個人並排站在一起,向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程漱剛抬起頭,忽地聽見了一道尖叫聲:“最右邊那個漂亮哥哥!我一定會pick你的!媽媽愛你!”
眾人都愣了一下,繼而目光都向他投來。
似乎是被那個勇敢的女生所鼓勵,其他粉絲也反應了過來,紛紛呼喊著台上自己pick的練習生的名字,場子再次被炒熱了。
如果說白斂那組的表演結束後,觀眾們的掌聲只是給他一個象征性的鼓勵,那現在台下的聲浪就是粉絲和觀眾們發自內心的歡呼。
程漱看著搖曳的燈牌,原本因舞台而酣暢淋漓的心情有些許的低落。
其實還是會想念的。
在無數個失眠的夜裡,亦或是現在這樣有著既視感的舞台上,他都會難以遏製,一次次地想起穿書前的一切,繼而便又是那種莫名的孤獨感席卷而來。
他們從舞台側面走了下去,回到後台給練習生們準備的候場室,迎面而來的便是來自其他練習生的讚美聲。
“牛壞了你們!太炸了!”
“之前完全看不出來啊,怎麽可以這麽厲害!”
“我靠我靠我本來和他們打賭贏的肯定是白哥那組,現在我後悔了我去,你們給了大家好大一個驚喜啊!”
程漱看著自己的隊員被原先公司的同伴們鼓勵誇獎,唇角微翹,可一陣無力感倏然從胸口炸開,繼而擴散到了四肢百骸。
他面色有些發白,緊咬著唇在靠著牆邊的一個空位上坐下,那種心悸和天旋地轉才稍微舒緩了幾分。
這樣不行。
就算沒長腫瘤,也要被這個心臟嚇死。
程漱歎了口氣,覺得原主真是個小可憐。
和家裡鬧翻,在公司受排擠,被人陷害成了一個反派炮灰,又身體不好不知道什麽時候就不行了。
他正思考著以後的養生健身項目,眼前卻忽然晃過來一片黑影。
程漱抬頭,看見宋拙站在自己面前,眼眶微微發紅。
“你”
程漱剛說了一個字,就見宋拙倏地彎腰,向自己鞠了一躬。
“隊長,剛才是我失誤了,差點毀了我們的舞台。”
宋拙一向要強,平時練習都是第一個來,最後一個走。他剛才走在回候場室的路上腿都是軟的,完全無法想象剛剛的舞台上如果程漱沒有給自己解圍,之後會是什麽樣的場景。
他越想越害怕,連半分慶幸都沒有,聲音都是顫唞的:“是我沒用,我平時練那麽多,到了關鍵時刻還掉鏈子,我”
“沒事了,都過去了,”程漱開口打斷他,聲音很輕,“這是你第一次的舞台,緊張很正常,忘詞也很正常,我第一次舞台的時候.”
他下意識地要說自己穿書前的一次舞台經驗,臨到嘴邊忽然想起這個世界的原主也才是第一次有正經舞台,於是不動聲色地將說了一半的話咽了回去,改口道:“陸枕流第一次舞台的時候被分到唱rap。他本來就緊張,那次說rap好像燙嘴,幸好去看的人不多,不然現在就是他的一個黑料之一。”
宋拙吸了吸鼻子,將眼淚強忍了回去:“我知道我很差勁,隊長你不用安慰我。”
“哎呀你這個弟弟。”
程漱頭疼地歎了口氣。
他穿書前的團裡什麽樣的小孩都有,但就是沒有這種頑固倔強的,於是現在不太會哄他:“都說了沒事,誰也不是聖人對吧?拿破侖都有滑鐵盧對吧?你看開點,往後還那麽多舞台呢,多大的人了,不許掉眼淚。”
宋拙固執歸固執,但好在十分聽話,當即就把眼淚憋了回去,又向程漱鞠了一躬,自己低著頭去旁邊坐著反省去了。
程漱以為自己終於能得個清閑看看別的組的表演,剛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椅子上,身側忽然坐下了一個人。
他撩起眼皮,正好對上陸枕流那張冷酷的臉,剛剛緩過勁來的心臟又漏跳了半拍。
嚴格來說,他其實是個顏控,不然穿書前在練習室看見陸枕流後就要拉他一把。
純粹是因為陸枕流長得太符合他的審美了,這張臉對他來說就屬於看一眼能舒服半天的存在。
“找我有事嗎?”
“剛才在舞台上,你.”
兩人同時開口,而後同時沉默。
陸枕流有些煩躁地摩挲著脖子上那條Choker,又想解下來又不想解下來。
剛才舞台上兩人即興搭的那一段,讓他想起了穿書前的一件事。
那是個穿插在練習和公演中的一次小直播,他們排練了一個很簡單的舞蹈,但是在表演的途中,其中一個人忘了走位。
當時程漱也是站在那個人前面,毫無停頓地將那個人該跳和唱的空白部分補了上去。直播很成功,到現在都沒有人知道程漱那段即興solo其實是一次舞台事故。
而在這裡,在一本別人寫的同人文裡,這本不該被任何人知道的事情重現了。
當時在台上陸枕流也是有些慌的。雖然他的舞台經驗很豐富,但難免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可當程漱開口氣息很穩地唱出第一句時,他幾乎想也沒想就唱出了另一段和聲。
這不知從何而來的默契感和熟悉感讓他煩躁和不安。
他明明隻應該和隊長有這樣的默契和熟悉,現在怎麽可能和一個剛認識兩周的人這麽默契?
陸枕流覺得這很像他對隊長感情的褻瀆和背叛,卻在唾棄自己的同時又在心底隱隱發問——
萬一他就是隊長呢?
縱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他還是帶著期翼地想來問問程漱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陸枕流滿心以為自己會毫無障礙地問出口,卻沒想到在觸及那人目光時直接把問題哽在了喉中。
他好像問不出來。
怎麽問呢?就算問了,對方不是隊長呢?
至少現在他還沒找到回到現實的方法,那又如何在這個沒有隊長的地方煎熬?
程漱歪著頭,帶著幾分探究地看著他:“你是有話要對我說嗎?”
陸枕流倏地回過神,欲蓋彌彰地輕咳一聲:“嗯你剛剛的即興很厲害。”
“就是為了這個啊。”
程漱瞥了他一眼,重新靠回椅子上,懶洋洋道:“還行吧,湊合聽,但還是不太行。觀眾可能看不出來,但導師一定看出來了。”
“沒關系,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陸枕流猶豫片刻,試探著開口,“我我之前認識一個人,他的臨時救場也很厲害,救過很多次出現意外的舞台。”
“哦?”
程漱撩起眼皮:“之前你說對你很重要的那個人?”
陸枕流輕輕點了點頭。
“你還說不是喜歡他?天天提這麽多次,”程漱的聲音中帶著調侃,“要我說,想表白就快表白,不然要被人捷足先登了。”
陸枕流蹙眉:“都說了我不是喜歡他,我是.”
“好,你不喜歡。”
程漱懨懨地掩唇打了個哈欠:“不太舒服,我睡會兒,他們都表演完了再喊我。”
這個候場室最好的一點就是沒有攝像頭亂拍,所以不用特意在乎自己的形象管理。程漱說完後就合上了眼,靠在軟椅中將身子蜷了起來。
陸枕流靜靜地看著他半晌,輕輕歎了口氣,將他脫在一邊的外衣拿起來蓋在了他的身上。
***
程漱這一覺睡得不算踏實。
他在夢中又回憶起了穿書前的記憶,光怪陸離地一下湧到了他的眼前,讓他覺得陌生又詭譎,像墜入了深海之中。他慌亂地抬手想抓住那片漸漸隱沒在波濤之後的太陽,卻只有水流和氣泡從指縫間溜走。
就在他萬念俱灰之時,一只有力的手忽然扣住了他的手腕。
程漱驀地抬頭,影影綽綽間看見了陸枕流的臉。
他倏然從夢魘中驚醒,額上滿是細密的冷汗,心臟擂鼓似的撞擊在胸腔上。
周遭不是他夢中溺亡的深海,而依舊是吵鬧的候場室。
陸枕流的手伸在半空,似乎剛要拍在他身上喊他醒來。
“你”
程漱聲音有些沙啞:“你要幹什麽?”
“喊你醒來,”陸枕流說,“但是你自己醒了。”
程漱轉頭看向前面,最後的一組果然已經表演結束向觀眾行禮了。
他深吸一口氣,坐在位置上緩了一會兒後才慢慢站起身。
“程漱。”
陸枕流在他身後喊住他:“你怎麽了?”
“.沒事。”
程漱斂住了眉眼間的疲憊:“就是做了個噩夢。”
陸枕流靜靜地看了他半晌,而後“嗯”了一聲,走到他身邊:“走吧。”
所有練習生重新回到了舞台上,最前方是一個升起的高台,林子晉站在高台上看著他們:“現在rap組,dance組和vocal組都已經結束了你們的表演,現場票數統計完畢,即將公布你們第一次公演的成績。”
屈俊明瞬間繃緊了身子,甚至上下牙的牙齒也開始不停地磕碰打戰。
“隊長啊,”他擠到程漱身邊,“你說我們要是墊底怎麽辦啊?”
程漱看了他一眼:“你在舞台上跳舞,開心嗎?”
屈俊明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開心啊。”
“開心不就很好了嗎?”程漱說,“只要開心了,這個舞台就是有意義的,所以沒什麽好怕的。”
他話音剛落,林子晉就公布了rap組的成績。
rap組大部分都是vocal和dance不太行的聚在一起了,就顯得這三首rap無論是A組還是B組的舞台都有些一言難盡,哪怕有幾組裡還是有人氣練習生帶,票數也是非常的低迷。
“隊長啊。”
屈俊明看著抱在一起難過傷心的rap組練習生,無端也生出一股悲傷:“如果我走了,你要記得想我。”
“別說了,”一直沉默的陸枕流忽然開口,“不會走的。”
屈俊明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真的嗎陸哥?”
陸枕流一時語塞。
他不知道自己對程漱那莫名其妙的信心從何而來,但就是冥冥之中覺得他們這一組不會有人走。
vocal組的票數也都展示了出來。三組vocal的票數比rap組高了不少,但每組第一名的票數仍然被一個“?”擋住,不讓大家知道最後的真實結果。
“《無規則海域》這首歌的A組和B組,得到的票數都很不錯。”
林子晉看了兩隊練習生一眼:“A組最終得票3216票,B組最終得票3068票。”
練習生之間爆發出一陣驚訝的議論聲,而程漱這隊的隊員們更是震驚得話都說不出來。
“我們和他們就差了不到200票?”屈俊明伸出十根手指,準備扒拉著再算一遍,“讓我看看,3216減3068是.”
他扒拉半天也沒算明白,雙唇顫唞著,聲音中都帶了幾絲哭腔:“隊長,我們不是墊底啊。”
其他人也相當驚訝。
白斂的A組裡滿打滿算有三個A班練習生,各自都有很高的人氣和粉絲基礎,哪怕剩下三個人來自B班和D班,也絕不會妨礙整組的最終票數。
可反觀程漱的B組,因為種子選手的mv和第二期初舞台今晚才會放出來,所以他的人氣仍停留在之前在“深境”時的被全網嘲的狀態。除了陸枕流自帶粉絲基礎以外,其他人都是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怎麽想也不可能從現場的一萬票裡分到3000多人的支持。
他們仰著頭看大屏幕上一個個顯示出練習生們的票數,而後定格在最後一行。
白斂:?
程漱:?
“B組票數最高的竟然不是陸枕流嗎?”
“陸枕流拿了600多票啊,比vocal組最高票數的第二名多了300,他都不是第一嗎?”
“我靠,程漱居然是那匹黑馬?我屬實是沒想到的。”
“現在A組和B組差了不到票,你們覺得程漱能贏過白斂嗎?”
“我覺得有點懸呢白斂那個人氣真不是蓋的,太牛了。”
林子晉雙手下壓,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現在公布每組排名第一練習生的票數。拿到最高票數的隊長,可以復活一名在第一次公演中被淘汰的隊員。”
白斂那隊裡C班的練習生瞬間有些欣喜:“白哥,那我”
“別吵。”
白斂的眸中沉甸甸地壓著陰霾,臉色有些發青地盯著那塊大屏幕,想將掛在B組前面的3000多票生吞了。
他們怎麽可能這麽多票?!
程漱那個混子帶著一隊廢物,居然也能拿3000多票?
不就是靠著點技巧嗎?下面坐著的這群外行,居然只能看得懂技巧,真是不可理喻!
就在他腦中胡思亂想之際,各組第一的練習生們的票數被一一揭曉。
rap組和vocal組每組的總票數都上漲了300-400,但因為和之前的差距不大,排名變動也不大。
最後,只剩下了最讓人期待的那兩人的名字。
“在揭曉答案之前,我想說一件事。”
林子晉故意吊人胃口似的忽然換了話題:“大家剛開始可能都覺得,《無規則海域》這首歌這麽難,自己評級低跳不好,被選走低評級練習生肯定也跳不好,我說的對嗎?”
練習生紛紛低下了頭,覺得有些羞愧。
他們剛開始確實是這麽想的。
“但是B組的練習生做到了。他們雖然個人的綜合實力在你們當中算不上優秀,甚至可以說不太好,但有人發現了他們的長處,又把長處展示給了所有觀眾和粉絲,讓大家看見了他們的閃光點。”
“等成團之後你們就知道了,每一次舞台不是七個人的個人秀,而是一個凝聚起來的團體。只有每個人都好好配合別人,整個舞台才不會松散,才會好看。”
練習生們沉默著聽完,知道林子晉是在變相提點他們關於歌詞和舞蹈的分配問題。
林子晉給了他們一點時間把這件事想明白,而後開口繼續道:“好了,我就不吊著你們了。”
“那麽現在,就揭曉最後的答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