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公前的最後一次練習結束後,大家沉浸在伴奏的尾音中,都不約而同地鼓起了掌。
程漱額上滿是細密的汗珠,緩了緩胸口擂鼓似劇烈跳動的心臟:“這段時間都辛苦了。”
屈俊明十分狗腿地湊到他身後給他捏肩:“不辛苦不辛苦,隊長最辛苦。”
“對啊,隊長最辛苦。”
“詞是隊長分的,舞是隊長教的,隊長是最辛苦的人。”
他們這組人的水平屬實參差不齊,所以節目組好像乾脆把他們忘了,甚至導師都沒來過幾次。
尤其是rap導師,幾乎一天24小時地泡在白斂那組,他們這邊連看都不看一眼。
程漱聽著他們七嘴八舌地說著,沒忍住笑了:“拍我馬屁又不好用,明天好好表現去討觀眾喜歡。”
他看著眼前幾個無比亢奮的隊員,莫名想起了穿書前的自己。
程漱化完妝後對著鏡子打量了自己片刻,覺得隱隱看出了穿書前那個自己的影子。
他們本來想給程漱這一隊也按照這個風格化妝,但程漱卻拒絕了。
他歎了口氣,斂起感慨和懷念:“大家今晚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精神才會好,這回要聽話。”
他們的服裝是種很像西裝,但又並非西裝的套裝,反光的皮質面料,袖口和褲腳漸變地點綴著深藍色的亮片,一路向上氤氳開又變成白色,像星空,更像海浪。
“我們的設計是有一個摘面具的動作,”程漱和化妝老師溝通道,“所以我們的定位或許不是‘野性’,而是‘神秘’。”
一晃就過去這麽多年了。
《無規則海域》是首類kpop的歌,節奏感非常強,所以化妝師給白斂那組定的基調是狂野。
屈俊明正在穿鞋,看見他鞋也不穿了,單腳蹦著過來:“為什麽同一套妝容我就沒有你這個效果?我總覺得我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土味。”
這一晚上練習生宿舍樓裡失眠了幾乎三分之二的人,第二天都頂著黑眼圈萎靡不振地起床簡單收拾收拾自己,等著節目組找來的專業化妝師化妝。
任誰第二天有重要的舞台,前一天晚上也絕不會毫無心理負擔地倒頭就睡。
幾人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心中的不滿和別扭,不由得紛紛承諾這回肯定聽隊長的話,絕對回去好好睡覺。
宋拙在旁邊系領帶,聞言瞥了他一眼:“主要還是底子的問題。”
化妝師和他進行了進一步的溝通,擬定了新的妝造方案。
他揣著點物是人非的感慨歎了口氣,溜達著去看看自己組裡的小朋友們被化妝師造作得如何,剛推開隔壁化妝間的門,就聽見一道誇張的驚呼。
“夏天見”到底是國內規模最大的選秀綜藝,配備的都是一流的化妝師和造型師,遠遠不是公司裡那幾個只有三腳貓功夫的能比擬的。他們會根據練習生的選曲,為每個人搭配最合適的造型,絕非同一流水線上批量生產的妝容。
“我靠隊長,隊長你也太好看了!你化妝這麽好看怎麽初評級的時候不好好化啊不然肯定是個A!”
這不是他一個人的意思。在當初改歌好改舞蹈時,全組的意思就是一定要和白斂那組的風格徹底區分開。
只是“好好睡覺”終究只是個奢望。
那個時候自己也是初出茅廬的新人,面對的可能是從成為練習生開始最大的舞台。有緊張,有不安,但更多的是興奮和激動。
“你什麽意思啊?”
這回沒有人特意給程漱化醜妝。負責他的化妝師十分清楚如何凸顯他五官的優勢,將他的鼻翼側打上了陰影。同時又著重刻畫了他的眼睛,用眼線筆畫出眼尾,佐以毫不喧賓奪主的閃粉,讓他原本就像帶了鉤子一樣的眼睛更勾人。
屈俊明裝著要揮舞手裡提著的鞋打他,被宋拙輕松躲了過去:“說的是實話,這麽不愛聽實話?”
“別鬧了。”
程漱看著幾個人猴一樣追著打,有些頭疼又有些好笑。
和他一個化妝間的練習生儼然已經因為緊張有點神志不清,不是在小聲念叨歌詞,就是面對著化妝鏡手舞足蹈。
可自己的隊員不僅沒緊張,似乎還有閑工夫打鬧。
“隊長,我覺得你特別像那個。”
屈俊明不再製裁宋拙,又蹭回他身邊,擰著眉苦思冥想:“像那個那個對,就很像外國人神話裡的美人魚,坐在礁石上唱歌靠美貌——”
程漱聽他越說越離譜,毫不客氣地彈了下他的額頭:“就你話多,穿好鞋出去坐車走了。”
屈俊明“嘿嘿”樂了下,單腳跳著把他的鞋穿了。
其他隊員互相嬉鬧著從化妝間離開,程漱抬頭,發現陸枕流居然才結束了妝造。
難怪剛剛一句話也沒說。
他靠在化妝台旁邊,眯著眼打量了對方片刻,忽然開口:“陸枕流。”
陸枕流回頭看他:“嗯?”
程漱俯下`身,從一邊放著各種配飾的小筐裡挑挑揀揀半晌,挑出來一個黑色的皮質圓環。
陸枕流是C位,穿的衣服也和他們有細微的區別。他們是黑夾克搭白襯衫,但陸枕流因為動作設計的原因,白襯衫上多了兩條黑色的背帶。
這個細節是程漱設計的。陸枕流solo時會有一個脫外套的動作,解開的兩顆紐扣和背帶可以完美地將他的身材勾勒出來。
但還是不夠,那種帶著禁忌和野性的神秘還不夠。
剛才程漱想了一會兒,終於想明白缺的是什麽了。
陸枕流看著他向自己走過來,下意識問道:“怎麽了?”
程漱不語,慢慢貼近陸枕流。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縮短到不過幾厘米,陸枕流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清淡的香水味。
陸枕流抬眸,撞上了那雙被化妝師濃墨重彩的眼睛,驀地怔了下。
他莫名有種錯覺,覺得自己一直在思念的故人好像在透過那雙眼睛看著自己。
程漱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揚起手中的皮質圓環,低下頭,輕輕將那枚圓環扣在了陸枕流脖頸上。
“應該是缺條Choker,”程漱唇角翹起一個弧度,滿意地打量著陸枕流,“之前設計造型的時候就覺得忘了什麽,現在想起來了。”
他說完,從陸枕流身前退開,順手輕輕捏了下陸枕流的臉:“走吧,車到了。”
陸枕流看著他的背影,指尖慢慢撫上那條多出來的Choker上,眸中是掩飾不住的訝異之色。
在討論演出服設計時,他就覺得自己這套衣服有種莫名的熟悉。直到剛剛程漱給他戴上Choker後,這種縹緲的熟悉感才重重落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疑惑和期待的奇怪情愫。
這套妝造是穿書前,他最出圈的那個舞台的造型。而關於Choker的問題,也是那個時候隊長在上場前靈光一現,臨時給他畫龍點睛的一筆,直到五年後粉絲在安利他時,發的肯定也是這套西裝背帶Choker照片。
如果是書中的程漱,有可能知道這件事嗎?
如果對方不是書中的程漱,那會是.他嗎?
***
載著練習生的大巴停在演出場館外時,入口處已經圍滿了粉絲,其中呼聲最大的便是那幾個人氣最高的練習生。
白斂笑著和粉絲們打招呼,忽然站定回頭,像是撒嬌一樣開口:“陸哥,你快點。”
走在他後面的正是陸枕流。
陸枕流正在思考“隊長”和“Choker”到底有沒有關系,被他喊得忽然愣了下:“嗯?”
“走啦。”
白斂動作十分自然地扣住他的手腕,拖著他一路向前。
不出他所料,一邊的粉絲果然炸開了鍋。
“我死了嗚嗚嗚嗚磕死我了竹馬竹馬就是最吊的啊啊啊.”
“發現哥哥沒跟上急忙回頭尋找的撒嬌弟弟誰頂得住?嬌嬌弟弟不愧是第一金花!”
“他們兩個應該是一組的吧?如果他倆不是一組我的一些美好品質將會消失。”
“不是一組的。雖然今天晚上才播分組那期,但是看花絮就應該知道他們不是一組吧?程漱把陸枕流要去和他一組了。”
“什麽?程漱那個糊咖居然敢棒打鴛鴦?”
白斂一直拽著陸枕流進了給練習生和工作人員準備的專屬通道,陸枕流才反應過來,猛地將他的手掙開。
“陸枕流,你真有意思。”
白斂嗤笑一聲,“節目組忘了讓導師去指導你們組,花絮裡的鏡頭少得可憐。你有手機嗎?哦對,你這樣教條的人怎麽會藏手機?我告訴你,因為沒有鏡頭你很多粉絲都爬牆了,你猜我今天拽著你賣這一下腐,會給你漲多少粉?怎麽搞得像我在害你一樣?”
“陸枕流,你跟著程漱不僅沒有任何鏡頭,甚至可能糊掉,你下次分組的時候改主意還來得及。你就這麽想跟著那個混子一起把前程葬了嗎?”
“這是我的選擇,”陸枕流冷聲道,“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白斂還想說什麽,一道滿是怒火的聲音驟然響起:“陸哥都說了用不著你指手畫腳,你怎麽還不走啊?”
他垮下臉,就看見那個一直圍著程漱轉的小狗腿衝了過來,當即也不掩飾自己臉上的嫌惡:“你還是多擔心擔心你自己吧,能留到什麽時候還不一定呢。”
“我擔心自己?是你應該擔心自己。”
屈俊明挺直腰板:“我們這次舞台肯定分數比你高,你就走著瞧吧!如果我們分數比你高,你就給我們一人磕個頭喊爸爸。”
“好啊。”
白斂隨口答應了下來,根本不覺得自己會輸:“糊逼就是願意做夢。”
他說完就走,屈俊明還想繼續追上去刺他兩句,卻被程漱攔了下來。
“他憑什麽這麽說隊長啊?”
“要是沒有之前的粉絲積累,他算個屁,居然還想挖牆角.”
其他隊友圍過來七嘴八舌地討伐白斂,就連之前佩服白斂的宋拙也臉色難看:“他真是過分,沒想到他原來是這樣的人。”
“好了,別生氣了,沒必要。”
程漱輕聲說:“別忘了今天是你們的第一次舞台,我希望.”
屈俊明立刻接話:“希望我們能乾翻白斂他們那隊拿最高分!”
程漱失笑:“當然要贏了他們拿最高分,但我最希望你們做的不只是這個。”
遠方隱隱能聽得道觀眾席上粉絲的歡呼聲,排山倒海似的湧進這一方狹窄而昏暗的甬道。
他們離那個星光璀璨的舞台,僅僅幾步之遙。
“這是你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舞台,無論如何請發揮出十二分的實力,不要辜負自己。”
縱然程漱本人對“出道”和“熱血”這種事已經免疫了,沒有他們那麽有熱情,可難免不被這種氣氛感染。
“拿出全部實力,然後”
他頓了下,聲音中滿是柔軟:“好好享受這個屬於自己的舞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