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潑程漱的人“啊”地驚叫了一聲, 緊接著聲音裡都帶了哭腔:“我,我不是故意的!”
程漱踉蹌後退了幾步, 被屈俊明扶住才沒直接跌坐在地上。
他低頭, 發現自己一身衣服幾乎被那杯水浸濕了,正一滴滴地順著衣擺流到他的褲子上。
而他的手臂和臉上也蹭上了些,黏糊糊的十分不舒服。
“對, 對不起,漱哥,”那個犯錯的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工作人員,看上去都要被嚇哭了, “這套衣服多少錢?我,我賠, 我可以賠的!”
周圍一些練習生被這邊的聲音吸引著看了過來。
陸枕流蹙眉:“你沒事吧?”
程漱搖了搖頭。
那個小工作人員沒人扶著, 已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這會兒手裡還端著那個杯子,裡面裝的水已經灑看, 滿眼都是害怕和驚慌。
程漱歎了口氣, 向他伸出手:“摔疼了嗎?”
“回去快點洗了,”陸枕流說,“如果是果汁的話,會在衣服上留印子。”
“衣服我還是要賠的,”他咽了口唾沫,生澀道,“是我的錯讓你的衣服髒了,無論是不是平價我都要賠的。”
程漱微微側過頭,探究地看著他:“怎麽了?”
“哎,你等一下。”
他聽後踟躕了半晌,最終還是握住了程漱的手慢慢站起身。
陸枕流看著兩人打鬧,忽然開口道:“他灑在你身上的是什麽?”
“嗯?”
程漱覺得好笑,熟稔地揉了揉他的頭髮:“誇我還是罵我呢?”
程漱搖了搖頭:“多大點事,自己洗一洗就行了,不要為難他們,他們也不容易。”
“他要賠就賠嘛,”屈俊明說,“確實是他弄髒了你的衣服啊。”
“我,我”
“你不會怪我嗎?”他悄悄看了程漱一眼, “我, 我弄髒了你的衣服。”
程漱還沒說完話,那小孩就端著杯子撒腿向別處跑去。
屈俊明歎了口氣:“隊長,你可真是個菩薩。”
他看著程漱的背影, 忽然開口:“漱哥!”
“起來吧, ”程漱說,“別坐在地上,涼。”
那工作人員連忙彎腰向程漱深深鞠了一躬, 待抬頭時, 面上倏地閃過一絲愧疚。
程漱回過神來,微微蹙眉:“不知道,水或者果汁吧。”
“這有什麽怪你的?”
程漱笑了下:“平價襯衫而已,忙你的去吧。”
工作人員搖了搖頭。
他們說話間已經穿過了長廊,回到了宿舍樓下。
新宿舍在四樓,電梯前擠滿了人。他們的東西又不沉,於是決定直接從安全通道的樓梯爬上去。
屈俊明一馬當先地走在前面,接著是陸枕流。程漱落在最後,爬了兩層樓後忽然覺得一陣胸悶氣短。
不應當啊。
他這段時間雖然練習的少,但是鍛煉卻一天也沒停過,怎麽說也不能爬了兩層樓就喘不上氣。
陸枕流回頭,看見他站在三樓樓梯的轉角:“你爬不動了嗎?”
程漱太陽穴一鼓一鼓地疼著,聞言抬眸:“有點,你先上去吧。”
“別啊。”
陸枕流站定:“我等等你,你別找不到路。”
程漱哽了一下。
他覺得去宿舍的路自己還是能找得到的。
可陸枕流說什麽也不願先走,就站在通往四樓的樓梯上等他。程漱深呼吸了一會兒,覺得胸口窒息般的悶痛沒那麽嚴重後,才一步步地踏著樓梯走了上去。
“你的箱子給我吧,”陸枕流說,“反正也不沉。”
程漱動了動唇,反駁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手裡的箱子就被人提了過去。
陸枕流提著兩個箱子,依舊健步如飛地向四樓爬去。程漱不用再提著東西,卻仍覺得胸口發悶的感覺愈演愈烈。
自己這是怎麽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在站上最後一級台階時倏然一陣頭暈目眩。
程漱下意識地扶住樓梯欄杆,向後踉蹌了一步,這才穩住了身子。恰巧陸枕流回頭,將他的行李箱推給了他。
“謝謝了,”程漱唇角微翹,露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辛苦我們陸老師了。”
陸枕流聽見“陸老師”三個字,原本冷淡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松動,繼而露出了一個不甚明顯的笑。
他們的宿舍是4層5號。四人間要比五人間寬敞許多,之前的上下鋪也換成了上床下桌的樣式,方便練習生在桌上化妝寫字。
馮未早就到了宿舍裡,看見他們三人後打了個招呼。屈俊明是個自來熟,抓著馮未就聊了起來。陸枕流將自己的箱子放好,轉身去找程漱,卻沒看見他。
衛生間的燈亮著,程漱撐著洗手台,抬眸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目光有些冷。
他剛才只是想進來將衣服脫了丟進洗衣機裡,無意間瞥了一眼鏡中的自己後卻倏地愣住了。
鏡中自己的側頸上泛起一片紅色,從領口向外延伸出來,像一片不祥的鐵鏽。
程漱心猛地一沉,將身上的衣服迅速脫了下來,卻發現已經晚了。
那片紅色在皮膚上已然擴散開,從小腹斑駁到上身,最嚴重的是雙臂。
他輕輕嗅了嗅脫下來的衣服,隱約聞到了一股果香。
似乎是芒果。
一瞬間,他想起了沒換宿舍時室友突然用來示好的芒果。
再往前推,是在食堂時他拒絕了屈俊明的芒果,緊接著便出現在周圍的白斂。
程漱擰著眉,蹲下`身將髒了的衣服褲子丟進洗衣機,而後打開了花灑簡單衝了下,將殘留在皮膚表面的果汁都衝乾淨了。
這事真是防不勝防。
誰能想到自己隨口說的話居然會被白斂聽去,又被白斂用來狠狠害了他一筆?
他深吸一口氣,換上了新衣服,卻忽地一陣暈眩,手腳發軟地向後踉蹌了幾步,剛才在樓梯間的那種虛弱以及窒息感再次席卷而來。
程漱揪著心口前的衣服,仰著頭憑本能地汲取空氣,卻仍覺得胸腹間灼燒般地疼著。
待那突如其來的暈眩消失,他才推開門慢慢走了出去,打開了放在床邊的箱子。
他記得自己帶了能抑製過敏的藥物,只是
程漱覺得眼前的東西時而模糊,時而清楚,而蹲著的動作又讓他本就困難的呼吸雪上加霜。
陸枕流見他蹲了許久,走過來問道:“你的衣服換了?”
程漱強打起精神“嗯”了一聲,將箱子合上。
藥好像不在箱子裡。
他現在的狀態很差,整個人都有些迷糊了,大腦只能維系勉強的清明。
陸枕流看他一直背對著自己,心中有些奇怪,快走兩步到了他身邊:“程漱,你.”
緊接著,他就看見了對方白皙頸側刺目的紅。
一瞬間,曾經噩夢一樣的記憶席卷而來。
他想起穿書前那次隊長也是身上滿是斑駁的紅,整個人近乎休克地被他抱著送到醫院,又被從他懷中接走推進了ICU。
醫院說,再晚點送來人都有可能沒了。
陸枕流近乎應激般地扣住了程漱的手腕,逼他回頭看著自己,果不其然看見了那人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
“你過敏了是不是?”陸枕流咬著牙低聲問他,“是因為剛才那杯水.那不是水,是一杯果汁是嗎?”
程漱艱難地呼出一口氣,聲音沙啞道:“我沒事,吃藥就好了。”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麽樣子?”
穿書前的記憶和眼前的場景重疊起來,狠狠地刺穿了陸枕流藏在心底最脆弱的一個角落。
他這句話的聲音確實有點大,讓還在打鬧的馮未和屈俊明不由得停下了動作,向他們這邊望來。
程漱沒料到自己的過敏反應會這麽大,不過是從發現到發作短短十幾分鍾的時間,居然已經出現了哮喘的症狀。
他終於再也說不出一句話,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
“程漱!”
程漱勉強睜開眼,陸枕流焦急的面龐撞入眼中。
除了焦急外,程漱莫名覺得他好像還很害怕。
他為什麽這麽害怕?
程漱精神有些恍惚,隻記得自己被人緊緊摟在懷中,橫過他腰身的手臂年輕而有力,讓人覺得很安心。
自己在很久以前.似乎也被人這麽抱過。
穿書前的記憶因為他的恍惚而時隱時現於眼前,讓他一時分不清抱著自己的是穿書前那個自己帶大的陸枕流,還是書裡那個不走劇情莫名對自己示好的陸枕流。
“程漱,你堅持住,”陸枕流的聲音貼著他的耳側響起,之前從來都冷淡的人此刻說話滿是顫唞的驚慌,“你堅持住,救護車馬上來了,你和我說說話。”
程漱眯著眼,蜷縮在他懷中艱難地呼吸著,聽見他的心跳擂在胸膛,打鼓似的,連帶著他的心臟也一起跟著有力地跳動著。
“小流。”
程漱的聲音很輕,如果不是他們離得這樣近,估計根本聽不見。
他現在的意識已然搖搖欲墜,僅靠最後一絲不知名念想支撐著,記得似乎要和誰解釋,卻想不起來要解釋什麽。
而環在他腰上的手臂猛地一緊。
陸枕流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懷中人痛苦的面容:“你喊我什麽?”
“小流,別討厭我。”
程漱混沌著,驀地想起自己要解釋的是什麽,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輕聲道:“隊長.隊長不是故意要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