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就算你道歉了我也不會原諒你！
  司甜沒有陷在自怨自艾的情緒裡太久，現在不是自我埋怨的時機，她擦了擦自己的眼淚，語氣肯定地說：“寧一不壞，不是壞孩子。”

  再看到季寧一，季寧一只是看著她默默抿著唇，眼淚卻不停往下掉。

  司甜本來平穩了些許的情緒似乎又要崩潰，看見寧一哭，她也覺得好心疼，也快忍不住，最後只能錯開目光，語氣肯定地說：“寧一，媽媽知道我原來做錯了很多事情，我沒有照顧好寧一，寧一願意給媽媽一個機會改正嗎？”

  司甜原來覺得大人向小孩道歉是很難做到的一件事，會覺得難為情，但真到了這一步，那些話也很自然地說出來了，沒有不好意思，大人做錯了事情也應該道歉的。

  過分乖巧的孩子總是太壓抑自己的想法以換取別人的表揚，她不想讓寧一這樣，那簡直是違背人性。

  季寧一眼睛紅紅，拚命點頭。

  司甜握住他的手，輕聲開口：“但我不知道寧一受了這麽多委屈，光是想想就好讓人心疼，寧一一定更難受對嗎？”

  季寧一搖搖頭。

  司甜說：“你不用掩飾自己想法的，媽媽從來沒有更喜歡知樂。”

  司甜一樣一樣，把季寧一剛才說的她對季知樂更好的事情解釋清楚，伴隨著她的話語，季寧一的情緒也漸漸穩定。

  她無法責怪季寧一，父母的失職更大。

  季寧一想，原來媽媽不是想不喜歡他，媽媽是很喜歡他的。

  但他對知樂不好……

  只是兩歲時的記憶，季寧一記不太清了，隻記得大概，隻記得那時候媽媽很喜歡他，那應該關於要不要弟弟這件事，媽媽也問過他吧。

  聽媽媽說了這句話後，季寧一細細回想，的確是這樣，知樂喜歡他的，把玩偶給他，把禮物給他。

  “寧一是不是不喜歡吃青菜？”

  司甜揉了揉他的頭：“寧一是不是不喜歡奧特曼衣服，知樂說你不喜歡幼稚的，對嗎？”

  季寧一說：“知樂也喜歡媽媽的，他告訴我的。”

  司甜沒想到季寧一也會想這個問題，她斟酌片刻，然後緩緩開口：“因為寧一一個人長大太孤單了，弟弟不會分走媽媽的喜歡，還會喜歡寧一，這樣，世界上喜歡寧一的人又多了一個。”

  季寧一聲音軟軟的：“嗯。”

  “寧一還有什麽事想告訴媽媽都可以在現在告訴，這裡沒有其他人，如果你需要媽媽保密，媽媽也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爸爸。”

  季寧一終於點點頭。

  司甜說：“寧一，回去後你跟知樂解釋清楚，我想知樂不會一直討厭你的。”

  “對不起寧一，當時媽媽沒有征求你的想法。”

  “那我們現在一起回家好嗎？爸爸和奶奶爺爺都在家裡等你，他們也不會不要寧一的。”

  她說：“寧一，不用討好誰，因為喜歡你的人會喜歡你的全部，媽媽喜歡全部的寧一。”

  季寧一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又抬起頭小心翼翼地瞧了她一眼，司甜回以鼓勵的目光。

  季寧一點點頭。

  季寧一沉默幾秒，小聲說：“不喜歡吃菠菜和豆腐菜，其他的都不討厭。”

  季寧一終於開口，聲音低低的：“媽媽為什麽要生弟弟呢？”

  “寧一，你不是故意把知樂拋棄在樹林裡的對嗎？”司甜問。

  季寧一很沮喪，輕聲說：“知樂說討厭我了。”

  祝盼問過他，為什麽你是男孩你媽媽還要生弟弟，季寧一也疑惑。

  司甜牽著他的手回去，路上細碎地聊了很多。

  媽媽在樹林裡中找到知樂時，就是這樣抱住知樂的，現在他也得到了同樣的擁抱，媽媽身上很暖和，有著很好聞的氣味。

  “還有，寧一，媽媽想問你一些事情，你要誠實地告訴媽媽好嗎？”

  “知樂原來還說過討厭我呢，還說過不止一次，現在好像也不討厭了。”

  季寧一有點不好意思，垂下睫毛，但媽媽的擁抱給了他很大的勇氣，他輕輕“嗯”了一聲，又用手摟住司甜的胳膊。

  他不會怪知樂，是他做了壞事，為什麽要做壞事呢，他覺得自己心裡面好像藏了一隻惡魔，會讓他做很壞的事情。

  司甜已經完全明白，她終於完全得知了寧一的真實想法。

  季寧一皺起小小的眉頭：“我也不知道……”

  季寧一“嗯”了一聲，好像明白了，他也會喜歡全部的媽媽。

  季寧一搖搖頭：“媽媽應該問過我的。”

  為了做一個懂事的孩子，獲得父母的喜歡，可以壓抑自己的本性，壓抑太久後的爆發，所以把自認為更得到偏愛的季知樂拋棄在了樹林裡。

  季寧一臉微紅，把頭埋在媽媽的胳膊處。

  司甜彎唇一笑，抱住季寧一：“真的嗎，那我太幸運了，被兩個最可愛的小孩喜歡著。”

  她不知道原主的真實想法是怎樣的，但這是她的真實想法，只是……

  他是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但那時候為什麽會這樣衝動狠心，他也茫然了。

  “寧一以後有什麽事不許再一個人承擔了，要告訴爸爸媽媽，我們不會生氣，都會努力幫你解答的。”

  “有些時候人會因為衝動做出錯事，但寧一現在已經很後悔了對不對？”司甜問。

  季寧一對於衝動這個詞還一知半解的，但他可以理解媽媽這句話的意思，他現在很後悔了，便點點頭。

  “那寧一待會看見知樂，就對知樂說不是故意的好嗎？”司甜語氣緩緩道。

  季寧一沉默了片刻，點點頭：“好的。”

  司甜讓寧一這樣說是因為她不想讓知樂知道自己是被故意丟棄的，這對一個三歲的小孩來說太殘忍，可能會造成很大的心理陰影，也不利於兄弟兩個修複關系。

  這次事件給司甜敲響了莫大的警鍾，但她知道兩個孩子平時的關系很好，發生這樣的事情誰也不想看到，那就說一個不算謊言的謊言吧。

  隨著他們聊天，季寧一的情緒慢慢好轉，小愛說已經達到穩定范圍了，只是在看到家裡其他人時還有些波動。

  司甜握緊了他的手。

  季知樂看見季寧一，伸長了脖子，兄弟倆的目光一接觸，季知樂率先撇過頭，還發出重重的一聲：“哼！”

  十分刻意十分幼稚。

  季寧一目光失落。

  司甜偏偏要戳破季知樂蹩腳的表演：“知樂，媽媽帶著哥哥回來了，你不是很想找到哥哥嗎，怎麽不看看我們？”

  季知樂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微卷的頭髮都快炸起：“我才沒有想他！”

  “沒有沒有！”他重複。

  “哼！我不想看到他！”

  季知樂丟下這句話就朝樓上跑去，踩到樓梯發出咚咚咚的聲響。

  司甜覺得季知樂是真的很口是心非，但季寧一好像並沒有看出，表情沮喪著。司甜說：“待會你去看看知樂，跟他說說話解釋一下。”

  季寧一點點頭，微抬起頭，看向站在面前的家人，他們都在看著他，這讓季寧一覺得很羞愧，有點怕被罵，但還是輕聲開口：“爸爸，爺爺，奶奶。”

  “方奶奶，盼盼……”

  喊完人，他手便握緊了司甜的，有些膽怯。

  “出去玩了這麽久，現在可算回來了。”奶奶聲音溫和，目光也是，沒有批評他。

  “寧一下次出門可要告訴我們，不然我們會擔心的。”爺爺平和地看著他，像他剛才只是出去玩了一圈，不是離家出走了。

  “寧一，我們都在家裡等你。”爸爸看著他，沒有說不要他。

  就算他做錯了很多事，他的家人也依然在等他回家，季寧一眼眶紅紅的：“爸爸，對不起……”

  “好了，別道歉了，你剛才已經道夠多了。”司甜說，“寧一你現在想先去休息一會洗個澡還是吃點東西。”

  季寧一也是一個很愛乾淨的小孩：“我想先洗澡。”

  接著，季江舟就說了那句對季知樂說過一樣的話：“那爸爸帶你去洗澡？”

  季寧一已經是一個大孩子了，平時都是自己洗澡，但他今天沒有拒絕爸爸，他有些時候也是需要大人幫忙的，他自己洗頭的時候，泡沫總喜歡跑進眼睛裡，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媽媽說不用懂事，他們也會喜歡他的，季寧一正在努力嘗試。

  季江舟帶著季寧一上樓，司甜便去看了季知樂。

  季知樂趴在床上，聽見開門聲轉過頭來，發現是她，又回過頭去，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樣子。

  司甜說：“怎麽又生氣了？”

  季知樂鼓著腮幫子不說話。

  司甜知道他生氣的原因，故意說：“但我剛才沒說錯呀，你讓我們把哥哥找回來的。”

  “可是！”季知樂翻身從床上坐起，一雙圓圓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她，“可是你在哥哥面前說……”

  他還在生氣呢！

  司甜說：“可是我如果不告訴哥哥，他就不知道知樂的真實想法。”

  季知樂還是氣鼓鼓的，司甜說：“那媽媽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好？”

  季知樂眼珠子微動，很明顯好奇了，他這個年齡段正是對什麽都好奇，但還是很傲嬌地不說話。

  司甜也不逗他了：“我找到寧一時，他說因為知樂一個人在外面待了很長時間，所以他也要賠給你。”

  季知樂驚了，然後撇撇嘴：“誰要他賠。”

  “那待會哥哥來找你，跟你解釋今天的事情，你要怎麽辦呢？”司甜提前透露了一點。

  季知樂態度堅決：“我才不要，我不跟他說話，我討厭他！”

  “你原來也說過討厭我的。”

  季知樂看她，見她有點傷心的模樣，猶猶豫豫地說：“是原來了。”

  “那你看，一個人的感情是會發生變化的，知樂現在就很喜歡媽媽吧。”

  季知樂頓時移開目光，絞著手指挺不好意思，但又怕媽媽傷心，剛才媽媽說他討厭的時候就是很傷心的表情。

  “一點點哦。”

  司甜差點沒忍住笑：“那以後會變成很多嗎？”

  季知樂想起老師的話，此時便沿用了：“如果你以後有進步的話。”

  司甜笑著揉了揉季知樂的頭髮：“那我努力一下。”

  兩人聊得瑣碎，沒等多久，房門便被敲響。

  門打開，季江舟和季寧一站在門口，季寧一朝裡面看了一眼，季知樂立刻撇過頭，季江舟牽住季寧一的手，對季知樂說：“知樂，哥哥想跟你道歉。”

  季寧一接觸到爸爸的目光，被鼓勵了，他勇敢地邁著小步走進房間，對季知樂說：“知樂……”

  話才剛開口，季知樂就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要不要，討厭他，不許進來！”

  雖然剛才和媽媽聊天后，季知樂的心情好很多了，但是一看到季寧一，他就想到今天哥哥丟掉他，他又好生氣，不想看到哥哥。

  聽見季知樂這樣說，季寧一無助地後退了一步，下意識抬起頭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爸爸，聲音輕顫：“爸爸，我們出去吧……”

  司甜一看這場景，立即站起身，一錘定音：“誰都不許走！”

  季知樂不捂耳朵了，驚訝地看著她。

  季寧一不退後了，同樣有點怯有點驚地看著她。

  司甜的人生信條中，有事早解決，不然橫在兩個孩子心中久了反倒難跨過去。

  “季知樂，你是不想聽哥哥道歉對吧？”

  季知樂點頭，十分倔強：“我不要看到他！”

  司甜說：“現在還不行，待會隨便你。”

  她語氣堅決，季知樂知道沒有拒絕可能性，只能輕哼一聲，拿起床上的抱枕，抱在懷裡，誰也不看，等著媽媽口中的待會。

  “那我們現在先不說季知樂一個人在樹林的事，先說為什麽會去樹林？”司甜開口，語氣像個偵探，“外牆門是關上的，奶奶也跟你們說了別到外面去玩對不對？”

  季寧一：“是的。”

  季知樂抱緊抱枕，發出悶悶的聲音：“嗯。”

  “那你們怎麽出去的？”司甜繼續問。
    季知樂眼珠子亂瞟，不說話了，他隻跟媽媽說了他和哥哥一起玩捉迷藏遊戲，躲在了樹林了，但是沒有說他們是怎麽出去的，季知樂現在也知道這不是一件正確的事，便沉默了。

  而季寧一此刻也不會先出賣季知樂，也不肯開口。

  氣氛一時沉默。

  司甜看向季寧一，語氣仍然嚴厲：“寧一，你是哥哥，你先說。”

  “媽媽……”季寧一唇動了動，沒說。

  司甜盯著季寧一不說話，季知樂悄悄地瞥了他們一眼，頓時縮回腦袋，媽媽好嚇人。

  司甜大概能猜出事情的始末，監控上是季知樂拉住季寧一的手走出了監控范圍，而且就平時來看，季知樂活躍是更會挑戰規則的人，季寧一聽話，不會做大人不允許的事情。

  那應該是季知樂發現了小門，帶季寧一走出去的。

  但現在季知樂心中有怨氣隔閡，如果她直接問季知樂的話，按照季知樂的性格可能會更生氣，更不想願意和季寧一溝通，但她如果隻問季寧一，季知樂大概會不安直接說出來，這樣更有利於兩個孩子修複關系。

  果然，司甜再一次厲聲問了之後，季知樂說：“是我，是我。”

  他低著頭，死死地抱住抱枕，承認了：“是我發現小門帶哥哥出去的。”

  他終於肯面對著季寧一說出哥哥這兩個字了。

  司甜說：“那你覺得自己做錯沒有？”

  季寧一聲音輕輕：“我錯了，媽媽，我不應該跑出去。”

  司甜看向季知樂，季知樂微微抬起頭，目光看向爸爸，尋求著幫助，雖然知道自己錯了，但並不想認錯。

  而且他今天都那麽生氣那麽害怕了，現在不能原諒他嗎？
  季知樂努力地看著季江舟，努力眨眼，傳遞著自己的意思。

  季江舟默默移開了目光，對小兒子的求助表示無能為力。

  季知樂只能憋憋屈屈地說：“我也錯了。”

  本來按照司甜的性格，要讓季知樂說出完整句子的，對誰認錯，錯誤的事情是什麽？但考慮到季知樂今天發生了很多事，司甜便大手一揮沒繼續揪著這一點了。

  “你們知道偷跑出去會發生怎樣的後果嗎？”司甜皺起眉頭，露出一副生氣的表情，“寧一你說。”

  季寧一聲音雖然有點小，但話語清晰：“如果遇見壞人可能就回不來了，會被壞人拐走，可能賣給其他人，一輩子都找不到爸爸媽媽了。”

  司甜說：“對，但只是一種後果，外面很危險，如果在城市裡很多車可能會被車撞到，可能會掉在水裡，可能會被東西砸到，還可能……”

  她列舉出了種種後果，兩個小孩聽呆了。

  最後司甜總結：“所以這是奶奶不讓你們單獨出門的原因，等你們長大了才能自己出門，知道了嗎？”

  兩個小孩一起點點頭。

  “所以這件事你們兩個都做錯了，沒有異議吧？”

  季知樂舉手：“媽媽，什麽叫一一？”

  司甜：“就是，不會反對的意思。”

  季知樂點點頭，小聲說：“不反對。”

  司甜對於兩個小孩的覺悟還比較滿意：“所以罰你們寫檢討你們也沒有異議吧？”

  季寧一點頭。

  季知樂張大了嘴巴：“可是，媽媽，我被丟在了樹林裡……”

  他是受害者，怎麽還要寫檢討呢？

  司甜說：“一碼歸一碼，你做錯了就要寫檢討。”

  季知樂再次向季江舟求助：“爸爸……”

  季江舟說：“媽媽說得有道理。”

  季知樂絕望了，覺得自己又是奶奶菜地裡的小苦瓜了。

  司甜說：“現在去找本子和筆，然後一起寫檢討。”

  季知樂委委屈屈地“嗯”了一聲。

  司甜拽了拽季江舟的衣袖，兩人一起退出了季知樂的房間，司甜壓低聲音，說：“讓他們自己相處。”

  像季知樂這樣的小孩都很要面子的，他們在的話，他可能會一直不和季寧一說話，但兩個小孩獨自相處就會好很多，原來她沒穿來時，季江舟也不在家，很多時間都是季知樂跟季寧一一起度過的，感情基礎非常深。

  司甜和季江舟離開後，兩個小孩一人站著一個人坐著，季寧一悄悄地看了幾眼季知樂，但季知樂死死撇開頭，就是不看他。

  季寧一想了想，擰開門把手走了出去。

  聽到關門聲，季知樂才小心地看了一眼門邊，現在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人了，季知樂撇撇嘴，一個人正好，他才不要看到哥哥。

  季知樂把抱枕放在床上，還用手把抱枕上的痕跡抹平，然後爬下床，準備去找筆和本子。

  不就是寫檢討書嘛，他又不是沒寫過，他有經驗的。

  房間裡有個書桌，季知樂拉開抽屜翻找，但只看到了書本，沒有筆。

  怎麽會沒有筆呢，季知樂決定出門找，這時門邊傳來“啪嗒”一聲。

  門開了，季知樂轉過頭，看見哥哥走進來，他立刻回過頭，堅決履行討厭一個人就不跟他說話。

  但是腳步聲越來越近，季知樂耳朵動了動，感受到哥哥在他身後，然後一支筆放在了他面前的書桌上。

  “給你筆。”

  季知樂垂眸看了一眼：“我才不要。”

  他不要哥哥的東西，要自己出去找！
  “奶奶說家裡只有這兩支筆了，沒有多余的。”這是奶奶說的話，季寧一沒有騙人。

  季知樂嘟嘟嘴，不情不願地接過筆，拿起從抽屜裡找出的本子，在最上面寫下了檢討書，雖然兩個字都是拚音。

  寫完後，他余光又悄悄瞥了一眼季寧一，哥哥沒有本子……

  季知樂想了想，撕下兩頁紙推給他，卻不看他：“還給你。”

  “謝謝知樂。”

  季知樂輕哼一聲：“才不要你謝。”

  兩個小孩坐在一張書桌上寫檢討，季知樂比較小，還不會寫什麽字，但他會寫拚音，寫的百分之八十也都是拚音。

  只是遇到“就”字時，季知樂筆停住了，他記得媽媽說過他就的拚音是寫錯的，可是現在季知樂也想不起正確的拚音該怎麽寫了。

  如果是以前，他可以問哥哥……

  季知樂悄咪咪地扭過一點點頭，余光看見哥哥已經寫了五排了，比他多多了，而且還幾乎寫的字，只有少許幾個拚音。

  季知樂瞳孔地震，怎麽會這樣！
  他們的對比太慘烈了，季知樂傷心，更想不起就的拚音了，想不起就寫不出來，便更難過了，這簡直是一個惡性循環。

  “知樂是有什麽字不會寫嗎？”稚嫩而輕柔的聲音在季知樂身邊響起。

  季知樂立刻護住自己的本子，像小獸一樣警惕：“才沒有！”

  他轉過身，用背對著季寧一，繼續想。

  只是過了一會兒，肩膀被輕輕戳了一下，一張紙放在他面前。

  季知樂看了一眼，便驚住了，上面有三排字，字上面還標注了拚音，其中就有季知樂不會寫的“就”。

  最終是完成檢討書的欲望大過了爭口氣的想法，季知樂照著季寧一寫的字，把字寫上去，這樣又能接著往下寫了。

  只是遇到下一個要思考的字拚音時，季知樂驚訝地發現那個字依然在這張紙上。

  他當然知道這是哥哥寫的，他們一起長大，足夠了解彼此。

  最終季知樂沒忍住，又悄悄瞥了季寧一一眼，誰料季寧一也在看他，對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季知樂立刻收回目光，筆尖在本子上戳了戳，過了好一會才輕聲說：“幹嘛給我說這些字。”

  季寧一軟軟的聲音響起：“這些拚音你原來很容易拚錯，我記住了，就給你寫了。”

  季知樂不看他，筆尖又在本子上磨磨蹭蹭，小聲比比：“我都會的……”

  “嗯，知樂很聰明，拚音很難學的，其他小朋友都要學好久好久。”

  這句話取悅到了季知樂，同時也勾起了他心中的某些回憶。

  拚音是哥哥教他認的，教他寫的，因為他想看故事書又不會認字和拚音，哥哥那時候對他很好的，都記住了他總是寫不好的拚音，但為什麽今天又要把他丟在樹林裡。

  “我討厭你。”季知樂小聲地說。

  季寧一垂下眸，低聲說：“對不起。”

  “就算你道歉了我也不會原諒你！”季知樂很凶地說。

  季寧一說：“不用原諒的，是我錯了，我不應該把你丟在樹林裡的。”

  看他這樣，季知樂心中的委屈和生氣爆發了，眼睛紅紅地瞪著他：“你為什麽把我丟在樹林裡？”

  他覺得很難過：“我一直在喊你，你也不回頭，我……我討厭你。”

  “對不起知樂。”季寧一低著頭不敢看他，眼淚也快掉下，他伸手擦掉，“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做，我，我很後悔，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對不起。”

  季知樂握緊了拳頭，有點想但又不太敢看哥哥。

  哥哥哭了，他也沒見過哥哥哭過，原來都是他在哭的，哭是因為很傷心難過。

  那哥哥是因為把他丟下很傷心難過嗎？

  他鼓起勇氣看了一眼哥哥，哥哥在擦眼淚，眼睛紅紅的，季知樂覺得自己不能哭了，兩個小孩只能有一人哭。

  “你，你不要哭了。”季知樂猶豫地遞上紙巾，像原來他哭的時候哥哥對他做的那樣。

  哥哥會抱住他，說沒有什麽大不了的，然後幫他，可是現在季知樂也不想去抱哥哥，因為他還在生氣。

  但哥哥說了不是故意的，他又沒有太生氣了。

  哥哥用紙巾擦掉眼淚，聲音沙啞著說：“我們繼續寫檢討吧。”

  季知樂“嗯”了一聲。

  “知樂還有哪些字不會寫呢？”

  季知樂說：“躲藏的躲。”他模模糊糊有印象，就不想寫拚音了。

  哥哥在本子上寫了這個字，推到他面前，季知樂一看，立刻會了，他就知道自己是會寫的。

  雖然哥哥幫了他，但季知樂還是很明確地闡明自己的態度：“我才不會現在原諒你。”

  季寧一很溫柔地說：“我會等的，很久很久後原諒也很好的。”

  季知樂小聲嘟囔：“才沒有要原諒。”

  他繼續寫檢討，但這次寫得比上次更容易了，因為哥哥在他身邊，他可以問哥哥，不會寫的拚音，有點印象的字，還有不知道該怎麽寫的字，但……

  “我不想寫檢討……”季知樂覺得寫檢討好難啊。

  他眼珠子轉了轉，哼哼唧唧地說：“你幫我寫吧。”

  季寧一表情有些為難：“這是媽媽讓我們自己寫的……”

  季知樂輕哼一聲：“自己寫就自己寫，我又不是不會。”

  季寧一發現季知樂好像生氣了，他猶豫了一下，決定違背自己原則：“如果知樂以後有不會寫的作業我幫你寫好不好？”

  季知樂驚住了，他們現在幼兒園還沒有書面作業，但他聽別人說過，等讀小學，初中，高中了，作業就會很難很難了。

  想到以後，季知樂點點頭：“等我上小學，初中，高中以後。”

  季寧一彎唇淺淺一笑：“好。”

  便是一個會維持很久很久的承諾了。

  “拐賣的拐怎麽寫呢？”季知樂又問。

  季寧一再次寫上，這一次已經熟練很多了。

  一篇檢討終於寫完，季知樂看著很多的拚音，兩眼昏花，說：“我以後都不要寫檢討了。”

  兩次經歷讓季知樂小朋友埋下了不小的陰影。

  季寧一說：“只要不做很錯的事情，就不用寫了，這次我做了很錯的事情，應該寫的，也是媽媽要求的。”

  季知樂歎了一口氣，想起媽媽在的時候，媽媽說的話，他們必須要做。

  此時季知樂的心中埋下了一個淺淺還不成熟的想法，媽媽說的話沒有人敢不做，哥哥不行，爸爸也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