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一輩子都不會討厭媽媽

  看完這些記錄後，司甜呆愣住許久。

  她第一次完整地接觸到了季寧一和季知樂的以往，清晰地看到季寧一從出生到三歲的每個階段每一次成長。

  季寧一也不是從出生就很懂事，什麽都會，他也會犯一些小孩子經常犯的錯誤。

  會在別人問更喜歡媽媽還是爸爸時，老老實實回答更喜歡媽媽。

  會玩畫筆把衣服弄髒，自己接水試圖洗乾淨，但最後把衣服都弄濕了，委委屈屈來找她。

  也會喜歡玩遊戲，拉著她的手央求她一起玩。

  季知樂也是在一家人的期待中出生，那些簡單的文字記錄和圖片也能看出媽媽對他的喜歡，爺爺給他取了好幾個名字，每天掛在嘴裡念叨，最後才確定叫季知樂，蘊含著很簡單的願望，希望他快快樂樂長大。

  季江舟一開始喊他小名樂樂，但叫了幾次又覺得這個小名重名率太高，最後喊他知樂，他希望季知樂是獨特的。

  司甜其實早有猜測，從上一次冉纓和她說過往事後，她的心神不寧，莫名的熟悉，後來在系統那裡試探得到了類似恭喜的確認。

  她離開時，季寧一依賴她，會撒嬌會提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滿滿的孩子氣。

  她再次看到季知樂時，季知樂已經三歲半了，沒被媽媽喜歡過的小孩渾身都是刺，還要打人，把仇記了一個本本。

  季寧一是一個和同齡小孩相比很乖的孩子，年紀很小也不愛哭鬧，還聰明，愛聽故事學她說話，還會自己創造成語，家裡的人都很喜歡他。

  但她現在知道了，原來“她”也是穿越的，並且生下了季寧一和季知樂兩個孩子。

  他們的父母有淵源，所以給她提供了很多幫助，錢財很有用，但是人的死亡卻是什麽都無法阻止的。

  那在她回去的這些年裡，季寧一和季知樂過著怎樣的生活？陪在他們身邊的人是誰呢？
  司甜覺得很難過，又無能無力，在這三年裡，他們過得不太好。

  那時候司甜覺得她的金手指可能是季寧一，怎麽她就生出這麽與眾不同的小孩呢！為此驕傲過好長一段時間。

  只是當她翻看過那些文字記錄和圖片，卻覺得好熟悉，恍然間仿佛她全部經歷過，腦海中閃過一幀一幀畫面，那些文字圖片中陪著季寧一長大的人是她。

  “小愛。”司甜聲音沙啞而澀地問，“這是不是我第二次穿越了？”

  驟然間，司甜心裡泛起一陣難言的酸楚，眼眶不受控制地變紅，她要花很大的力氣來抵擋這些噴湧而至的難過酸澀。

  但被家人期待而喜歡的兩個孩子卻過得不是很好，司甜不知道從季知樂出生到她來到這個世界這之間，發生了什麽。

  小愛從來沒看到過宿主這樣，宿主看上去樂觀極了，當時剛穿越生命值一度快到0，宿主還能神態自若和它商量並且威脅。

  她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有自己的工作生活，有二十多年的記憶，她確定那些不是別人灌輸在她腦海中的，是她自己經歷過的。

  她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迫切需要錢，有錢才會有安全感。後來有了季寧一，她的心態也變了一些，被人愛著是幸福的，寧一給她的愛無緣由，不需要她付出什麽。

  她回到了自己的世界，繼續過著自己的生活，從離開到回來，時間變化，她失去了穿越所有的記憶，還以為自己只是睡了一覺。

  雖然是問句，但語氣肯定。

  她還挺喜歡季江舟的，當然這些喜歡僅限於喜歡他外貌，家事，錢財什麽的，司甜很務實，把妻子這身份當做一份工作來做。這工作福利簡直不要太好，有吃有穿有錢老公工作還忙。

  司甜眼淚止不住往下掉，她遺忘了他們三年，在她過著自己普通又平靜的日子時，他們過得很不好。

  她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兩年，有自己的父母和生活，但習慣了新生活時，父親去世，母親生病，她承擔起照顧母親的責任。

  司甜覺得自己的親媽濾鏡太嚴重，但那有什麽關系，喜歡自己的小孩還有錯嗎？
  後面又有了季知樂，兩個孩子就很好了，司甜的錢也夠了。

  那時候，季知樂也還只是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話也不會說，愛哭聲音又響亮，只剩下一雙眼還看的過去。

  隨著這個確定，失去的記憶紛至遝來。

  那時候司甜心想，穿越這些年，她生活中終於發生了一件主角事件了！

  只是司甜還不太敢相信，她怎麽可能是季寧一和季知樂的親生媽媽呢。

  第一次穿越到陌生的世界，沒有系統沒有認識的人，她有些怕，雖然原來看過不少穿越小說，但當事情真發生在自己身上時，依然驚慌無措。

  那她呢？
  她以為自己看過了兩個孩子的結局，是來拯救他們的，但他們本來就可以過得很好，是一些事情的發生改變了他們的命運，而她是來糾正這些錯誤的嗎？

  那她是不是就是寫下這些文字，拍下這些照片的“她”？
  是吧，不然無法解釋那些熟悉，無法解釋心中的酸澀。

  她以為自己要在這裡過一輩子了，她有了可愛的寶寶，原來也不是多喜歡小孩的人，但看到寧一就會覺得很開心，一度認為世界上沒有比寧一還乖的小孩了。

  那時候司甜還想她是不是拿了虐文女主劇本，接下來就該在什麽會所酒吧碰到男主，百萬情人一掖情帶球跑。

  小愛的聲音比平常低了一些：“是。”

  但是又那麽容易原諒人，她說一句對不起，他就可以全部忘掉，還告訴她不疼。

  那時候季寧一敏[gǎn]又脆弱，把所有的話都憋在心裡，想做大人眼中的好孩子，隻讓自己受委屈。季知樂調皮愛闖禍還嘴硬，她看到他第一面就覺得他熊，甚至不太喜歡他。

  她的寧一不應該是這樣的，用堅強武裝自己，隱忍得讓人心疼。

  但她想的全都沒發生，她還是辛辛苦苦工作掙錢，很累的時候想過逃避，最後還是堅持了下來，然後遇到了季江舟。

  只是那時候太辛苦了，她也才畢業，為了賺錢什麽工作都做。

  但不是這樣的，如果記錄這些的“她”能夠一直陪在兩個孩子身邊，他們應該過著最幸福的生活。

  她回來時，季寧一已經六歲半了，明明自己還是個小孩，已經會裝成小大人照顧人，會說很好聽的話，還是依賴她卻不敢直接提出要求，把委屈和難過都往肚子裡咽。

  季江舟父母挺喜歡她，季江舟也需要一個妻子，他們是自由戀愛。

  犯了錯害怕得流淚，覺得自己不是好孩子不會被人喜歡。

  那些日子過得太舒適了，所以她根本沒想過自己還有穿回去的那天，就很莫名其妙。

  小愛當時心裡恨恨，但他們合作過很長時間了，小愛也適應並且快愛上工作了，也快喜歡上宿主了。

  “宿主，你別哭了。”小愛知道這時候如果是人類一般會遞上紙巾，再好好安慰，還可以給個擁抱。

  但它是一串數據，沒有人形，還沒怎麽安慰過人，只能乾巴巴說那一句話。

  但宿主好像沒聽到它的，小愛迫不得已在網上搜索，怎麽安慰異地戀女友，這個比喻很合適，異地戀不可能直接人形現場安慰，小愛在心裡為自己點讚。

  於是在看到唱歌這一答案時，小愛給司甜放了一首《母親》

  “你入學的新書包有人給你拿，你雨中的花褶傘有人給你打……”

  司甜腦海中猝不及防播放起了音樂，她第一反應還以為自己幻聽了，之後才確定是小愛做的。
    “關掉！”司甜聲音沙沙但語氣凶凶。

  小愛看她沒哭了，覺得這很有效，果斷關掉，還說：“這才是我認識的宿主嘛。”

  司甜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現在想來，但是小愛說的話其實都透露了一些，她是最適合做這個任務的人，因為她就是季寧一和季知樂的媽媽。

  “小愛，我想問你一些問題。”司甜說。

  小愛很好說話：“好的，只要我能回答就會告訴宿主。”

  司甜深呼吸一口氣：“我還會回去嗎？回到我原來生活的世界。”

  這是她最關心的一件事。

  小愛：“在宿主完成任務後可以選擇留下或者離開，我們是人性化系統不會做一些強製事情。”

  司甜對小愛後面半句話保持了質疑，她第二次穿越可沒問她意見，但她現在只有慶幸。

  “那三年中，是誰代替我生活？是原主嗎？”

  司甜隻了解一些兩個小孩這三年裡經歷的事情，她真恨透了那人。

  但如果是原主，她好像也沒有指責的資格。

  “是誰需要宿主探索，但我可以告訴宿主，不是原主，原主在你第一次穿越之前已經失去生命了。”

  司甜睫毛微閃，聲音平靜些許：“最後一個問題，我兩次穿越和你們有關嗎？”

  “第二次和我們有關。”小愛說，“我們不是拆散一個家的，我們是修複Bug的。”

  司甜沉默了片刻，說：“謝謝你們。”

  她剛接觸系統，對它有些敵意，她生活得好好忽然穿進了書裡，還綁定了任務，生命也受製於人。

  但現在只有感謝，如果她沒有來到這裡，是不是季寧一和季知樂的命運會像書中發展，最後家破人亡？
  司甜不敢再想這些結局，她會讓結局改變。

  小愛一時受寵若驚，連忙說：“不用謝不用謝，我們的幫助也是有限的，還……”

  最後的話它沒說完，默默斂聲了。

  和小愛交流之後，司甜平靜了很多，此刻已經是凌晨，流過淚的眼睛有些酸澀，司甜洗了個臉，然後走進了兩個小孩的房間。

  他們都長大了，三年半的時間改變了好多。

  兩個小孩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睡覺，季寧一側躺著被睡姿不太好的季知樂擠到了邊上，季知樂一隻手抓住季寧一的睡衣，一隻手握成拳頭放在肚子上。

  司甜坐在床上，很安靜地看著他們。

  這是她的孩子，他們血脈相連，心靈相通，當知道他們過得不好時，她會很難過。

  現在她回來了，以後要一直陪著他們。

  他們以前吃了很多苦，未來她會保護好他們。

  司甜的手落在季寧一的頭髮上，輕輕拂過，眼眶微紅，她錯過了三年。

  季寧一似乎有所感觸，睫毛輕眨，然後慢慢睜開眼，他看到司甜坐在他們床邊，暖黃的燈光下，剪影很溫柔。

  “媽媽。”他小聲地喊，才醒來的聲音有些沙。

  “怎麽醒了？”司甜輕聲問。

  季寧一伸手抓住她的手指，還沒睡醒，很依賴地用臉頰在她手指上輕蹭了蹭：“我也不知道。”

  司甜鼻尖一澀，聲音也變了：“那繼續睡吧。”

  季寧一聽出了不同，他揉揉眼，看得更清楚一些，媽媽眼睛紅了，他另一隻手撐著床爬起來：“媽媽怎麽了？”

  有些緊張地看著她，然後伸出手抱住她的脖子，小聲說：“媽媽別哭，有什麽事媽媽跟我說吧，我會陪媽媽一起，幫助媽媽的。”

  司甜閉了閉眼，她不想在季寧一面前流淚，她知道那會讓季寧一很難受。

  “沒事，只是媽媽想起了一些事情。”司甜說。

  季寧一用手指輕輕碰了下她的臉頰：“媽媽想起什麽了？”

  “想起寧一剛出生時候的事情，那時候你還很小，會哭會撒嬌。”

  季寧一臉微熱：“我現在已經不愛哭了。”

  司甜抱緊他，季寧一很乖的也沒動，任她抱著。

  “寧一，對不起，我原來對你不好。”不是她做的事情，但她也覺得難受覺得愧疚，那三年裡她忘記了他們，過著自己的生活。

  季寧一軟軟地說：“沒關系的，媽媽，那時候媽媽生病了，生病的人做的事情都不是自己想做的。”

  季寧一安慰著她，他都明白的，他感冒的時候吃平時喜歡的東西都會發現味道變了，就不愛吃了。媽媽的病很嚴重，所以改變更多他也能接受。

  他們總是很輕易地原諒她，季寧一還很小，不知道同一個身體裡也會住著不同的靈魂，他以為是媽媽生病了，但就算是媽媽做的，他也不會責怪媽媽。

  司甜沒說話，只是呼吸的聲音有些重，她明明不想流淚，但季寧一的每句話都能準確戳在她心尖上，就像那時候，她還沒離開，就知道季寧一給了她很多很多的愛，就算每天用掉一些，第二天依然會長出來，又是滿滿當當的。

  “可是寧一變化很大，不像以前一樣會哭鬧了。”司甜耿耿於懷，一直在想如果她一直在，季寧一和季知樂會長成什麽樣子？
  “如果我沒生病就好了。”她輕輕說，語氣中含著濃厚的傷感。

  雖然她覺得現在的季知樂和季寧一已經很好了。

  季寧一像個小大人一樣，伸手拍拍司甜的胳膊，輕側過頭便能貼近她耳邊，小聲地說：“媽媽，那是因為我已經長大了。”

  “長大了就會懂更多道理，知道更多事情，每個人都是這樣的。就算媽媽沒有生病，我也會長大的。”

  司甜睫毛輕顫，是這樣嗎？是因為長大了，而不是她的原因嗎？

  但季寧一這句話真的安慰到了她，讓她知道自己也不是一個那麽差勁的媽媽。

  司甜深吸了下鼻子，聲音有些顫，輕聲問：“那媽媽對你不好的時候，寧一會討厭媽媽嗎？”

  季寧一很快搖頭，語氣極為認真：“不會的，我一輩子都不會討厭媽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