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知道媽媽會來

  季知樂愣住，他手裡還緊緊攥著拚圖，心咚咚咚跳得很快。

  他不是怪物，媽媽都說他不是怪物，是寶寶是小甜心。

  但這個可怕的稱呼還是勾起了季知樂腦海中的回憶，他都要忘記了，真討厭。

  徐薇晴看見他渾身僵住的樣子，輕笑一聲，今天和季寧一還有季知樂一起完成任務讓她心裡憋著一團火，越燒越熊。

  前面礙於鏡頭，她不敢做什麽，現在才敢傾瀉惡意。

  只是也不敢動手做什麽，膝蓋處的疼痛提醒著她一些事情，徐薇晴聲音低低而冷，宛如蛇行。

  “沒人喜歡的怪物。”

  季知樂生氣了，又倉皇失措，就著手裡的拚圖砸向她：“我不是怪物！”

  她背對著鏡頭，面上雖然是笑著的，一雙眼卻森冷。

  他不敢讓別人聽見了，怕別人也這樣稱呼他，他不是怪物，明明不是的。

  “這孩子。”她輕歎了一口氣似的，然後好脾氣地說，“你丟在我身上的拚圖不要了嗎？我們就快完成任務了。”

  他原來聽媽媽這樣叫他，他很生氣，但只是生氣，現在又從另外的人口中聽到這個稱呼，更生氣但更多的是害怕。

  徐薇晴的聲音在外面響起：“知樂，你怎麽跑掉了。”

  季寧一抓住他的手，雖然表現得鎮定，但卻心跳如鼓。

  季知樂衝進來，一把抱住他，聲音含著哭腔：“哥哥，我要回去。”

  季知樂只是哭，抓住他的手，把他當做了救命稻草一般：“我要回去，嗚嗚，我要媽媽。”

  但他還是個小孩，縱然能察覺出一些不對勁，也思考不出一個完美的答案。

  他轉身跑了出去，心裡又怕又慌，他年紀太小，也不明白為什麽曾經出現在媽媽口中的怪物稱呼會再次出現在讓他討厭的人口中。

  還有哥哥，哥哥在這裡。

  聽見他哭了，季寧一也慌了下：“怎麽了知樂？”

  季知樂跑進房間，季寧一剛找到拚圖，聽見腳步聲回過頭：“知樂。”

  只是站在院子裡季知樂才反應過來，媽媽不在這裡。

  他眼眶紅了，吸吸鼻子，用手揉了揉眼睛。

  只是心裡隨著猜測越發驚慌。

  媽媽改變時他也只有三歲，覺得那就是生病，只有生病才會讓一個人變化這樣大。

  砰砰砰，心跳得很快，像馬上要從胸腔裡蹦出來。

  季知樂擦擦眼淚：“可是，原來，原來媽媽也這樣說過。”

  季寧一一直覺得媽媽原來變了是因為生病，現在好了是因為病好了，但他此刻重新再思考了一遍這個問題。

  季知樂抬起眼，眼睛紅紅的像兔子，淚眼朦朧，他說得很小聲很小聲：“她，她說我是怪物，嗚嗚。”

  季寧一重複道：“原來是媽媽生病了說的胡話，知樂不是怪物。”

  季知樂下意識要去找親人，他不要待在這裡了，他不是怪物，他不是沒人喜歡。

  季寧一身體微震，抓住季知樂的手，認真地告訴他：“知樂你不是。”

  “知樂怎麽了？你告訴我。”季寧一也慌了，握住季知樂的手，“是受傷了嗎？”

  徐薇晴笑著說：“好吧，寧一真能乾。”

  季寧一不知道自己手在抖，季知樂揉揉眼，覺得有些奇怪，反手抓住了哥哥的手，他只要在親人面前就不會很害怕。

  季寧一拿著拚圖的手僵住，他想起了，原來媽媽生病看他們也是這樣的眼神。

  “馬上就能找到了，我不要人幫。”季寧一把捏住拚圖的手藏在身後。

  沒有人叫他怪物的。

  季寧一腦海中想過很多，他也很害怕，但他是哥哥。

  但他現在快七歲了，又有了新的想法，媽媽那是好像又不止是生病了。

  她離開了。

  季知樂抓住他的手，不看徐薇晴。季寧一知道自己是哥哥，出來的時候他說了要保護知樂。

  “咚咚咚”打開的門被敲響，徐薇晴站在門口，面露微笑：“找到拚圖了嗎，需要我幫幫你們嗎？”

  為什麽要這樣說他呢？他不是的，但心裡又有個小小的聲音，萬一是呢，都兩個人這樣稱呼他了。

  沒有人叫過知樂怪物，除了原來的媽媽和徐阿姨，他心智比季知樂成熟，思考的也更多。

  好像不止是生病了，媽媽對他們不好那段時間，他跟媽媽講以前的事，媽媽不記得了。

  聽見徐薇晴的聲音，季知樂捂住耳朵，眼淚止不住往下掉。

  “知樂，你是不是想去找媽媽？”

  季知樂吸吸鼻子，沒有說話，只是更靠近了季寧一。

  季知樂點點頭。

  季寧一小聲說，不讓誰聽到他們的對話：“那你現在回去找媽媽好不好？”

  季知樂愣了，他現在情緒已經沒有這麽激動了，腦子裡也想事情了：“不能回去，我們還沒完成任務。”

  季寧一說：“我留下來完成就好了，知樂你回去吧。”

  季寧一眉心輕皺，腦海中閃過很多畫面，原來知樂手臂受傷鮮血直流，剛才知樂哭著來找他……

  不能讓知樂待在這裡的，他怕知樂會受傷。

  只是他也很怕，怕未知的東西，怕糟糕的事情，他腦袋裡猜得迷迷糊糊，半知半解，這樣的遮遮掩掩讓人控制不住猜測害怕。

  季寧一手攥成小拳頭，沒有人可以保護他們，除了爸爸媽媽，讓知樂先回去是季寧一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了。

  “不要。”季知樂搖搖頭，握緊季寧一的手。

  他雖然很想現在就見到媽媽，但他走了就只剩下哥哥一個人在這兒了，他現在覺得夏嘉然媽媽好可怕，他不能拋棄哥哥。

  季寧一揉著他的頭髮，低聲說：“沒關系的知樂，我是哥哥，你回去找媽媽，讓媽媽來接我就好了。”

  季寧一說不清楚心裡的慌張，他能想出的最好辦法就是讓季知樂先回去。

  季知樂猶豫了。

  季寧一跑出去喊工作人員：“叔叔，知樂肚子疼，你們可以先帶知樂回去找我媽媽嗎？知樂已經找到拚圖，不用再做其他事情了。”

  工作人員有些猶豫，彈幕又刷了起來。

  【怪不得剛才季知樂忽然哭了，是生病了吧，心疼崽崽】

  【快帶他回去啊，崽身體最重要！】
    【別猶豫了，崽崽平時這麽聽話，一定是肚子很疼了才說出來】

  其中一個工作人員走進房間，對季知樂說：“知樂肚子疼嗎？要不要去醫院？”

  季知樂連連搖頭：“不去醫院，我要媽媽！”

  工作人員見他堅持，便帶他乘車回去。

  被牽著小手離開的時候，季知樂轉過頭看了哥哥一眼，哥哥站在小院子裡，唇緊緊抿著，哥哥剛才為了他說謊了。

  季知樂跑了起來，他要趕緊回去找到媽媽來救哥哥。

  工作人員見季知樂活蹦亂跳的樣子一愣，握住他的手打開旁邊的車門：“知樂，我們坐車回去。”

  季寧一站在小院子裡，緊張地捏著手裡的拚圖，主動靠近攝影組：“叔叔，我們現在就可以拚拚圖了。”

  他不能跟知樂一起離開，兩個小孩一起生病就很像說謊了。

  徐薇晴這時也在，她看了一眼季寧一手中的圖卡，笑著說：“那我們一起來拚吧。”

  季知樂走了，徐薇晴的心情也輕松了很多。

  再怎麽張牙舞爪使壞，也不過是個小孩。

  季知樂在車上，一個勁地催促快點，他現在好著急，怕哥哥一個人在那裡會受欺負，心裡的懼怕都暫時被著急壓下去了。

  好在任務點離住所並不遠，工作人員也提前聯系了司甜組的攝影師，知道他們已經完成任務到家了。

  工作人員看見季知樂的樣子，總覺得他不像是肚子疼，但季知樂平時又不是一個愛說謊的小孩。

  司甜也知道了季知樂肚子疼被人送回來的消息，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今天走的時候還好好的，中途發生什麽事了嗎？

  當看到節目組的車輛停下，季知樂從車裡鑽出來朝她奔來時，司甜才略微放下一點心。

  “媽媽！”季知樂撲過來，抱住她大腿。

  一路上擔驚受怕的情緒在此刻找到了傾瀉口，眼睛一下紅了：“媽媽快去救哥哥，嗚嗚嗚。”

  “怎麽了？”司甜敏銳地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季知樂的樣子不像是肚子疼，倒像是被嚇到了。

  季知樂把頭往她身上埋，一邊哭一邊說：“哥哥，嗚嗚，哥哥還在那裡，媽媽去救哥哥。”

  他努力想把話說清楚，但見到媽媽後所有害怕的情緒全部湧了出來，讓他想說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季知樂又急又怕，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

  司甜看他這樣心疼極了，把他抱起，走在無攝像機的地方，柔聲問他：“知樂，發生什麽事了，你告訴媽媽，別怕。”

  被安撫後季知樂還是有些心慌，他摟緊司甜脖子，聲音一抽一抽的：“哥哥讓我回家，哥哥一個人在那裡，哥哥會被欺負的，壞阿姨，她說我是怪物，嗚嗚嗚，媽媽，我不是怪物。”

  聽到這個詞，司甜身體一僵，腦海中自動聯系起曾經的記憶，全部朝她侵襲而來，她一時沒能梳理清楚。

  她抱住季知樂小小的身體，下意識安慰：“知樂不是怪物，別怕。”

  “我們去找寧一。”司甜站起身，以最快速度找到了剛才送季知樂回來的工作人員，告知自己想去找季寧一的意圖。

  工作人員也不知道眼下這場景是怎麽回事，但司甜態度堅決，他也照她說的做了。

  一路上，季知樂不敢離開司甜身邊，要一直牽著手，挨著她才不怕。

  司甜腦海中亂糟糟的一團，理智告訴她，還有攝影組的工作人員跟著，寧一不會出事，但剛才季知樂的話又讓她警惕。

  她腦海中浮出很多天馬行空的想法，覺得每個都不可思議，但她都經歷離開三年又回來的事情了，再多不科學的事情也好像也有可能發生。

  轉眼間，車到達地點停下，司甜帶著季知樂下車。

  季寧一這邊的任務已經完成，他懷裡抱著一個盒子，徐薇晴站在他身邊，還彎下腰微笑著跟他說話，完全是溫柔大方的模樣。

  季寧一皺著小小的眉頭，後退了半步，微微別開臉。

  “寧一。”

  “哥哥！”

  兩道聲音響起，季寧一轉過頭，看見站在外面的媽司甜和季知樂，眼睛倏地亮了，顧不上和其他人說再見，直直朝他們奔去。

  季知樂抓住他的手，小聲說：“哥哥，我帶媽媽來救你了。”

  季寧一眼眶微紅，卻依然對司甜說：“媽媽，我沒事的。”

  司甜看他模樣，心尖像被什麽扎過，對工作人員說：“寧一已經完成任務了對嗎，我先帶他回去了。”

  徐薇晴看著他們三人離開的背影，眼中皆是快意。

  她巴不得司甜和這兩個小孩多出一些錯，才不要掩蓋了她的鏡頭。

  司甜帶兩個小孩回家，雖然寧一還安慰她說他沒事，但司甜知道這對他同樣產生了不小影響。

  季寧一懷裡抱著盒子，緊緊靠著司甜，司甜伸手抱住他，他身體輕顫了下，然後認出她的氣息，又軟軟靠在她身上，聲音低低含著滿滿眷戀：“媽媽。”

  司甜手輕輕拍著他後背，柔聲安慰：“沒事了，寧一，媽媽來接你了。”

  季寧一點點頭，腦袋靠在她的身上：“我知道媽媽會來的。”

  “媽媽，我有保護好知樂。”

  司甜心中一澀：“那寧一有沒有保護好自己？”

  季寧一猶豫了一下才回答：“媽媽我沒有受傷。”

  知樂走後，他們拚好拚圖，交給最後一個任務人，換到了盒子，裡面裝著靈泉鎮的文化特產。

  徐薇晴說寶藏送給他們，季寧一原本不想要，他不要徐薇晴的東西，只是轉念一想，這也是他和知樂通過努力拿到的，他要拿回去，分給知樂。

  在近鏡頭下，徐薇晴扮演著一個溫柔阿姨角色，沒有對季寧一做過任何事，說任何不該說的話。

  他身體沒有絲毫受傷，只是腦海中總回想起知樂說的話，還有他自己許許多多奇奇怪怪的猜測，讓他膽顫心驚，如驚弓之鳥。

  但看到媽媽就不怕了，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是媽媽身邊。

  季知樂伸手，握住季寧一的手，他現在有些難過：“哥哥，等我長大了，我也會保護你的。”

  他覺得自己太小，什麽都做不了，但他會很快很快長大，長大到什麽都不害怕的年紀。

  季寧一笑了下：“好，我會等知樂長大。”

  雖然季寧一覺得，知樂長大後，他也是大人了，那時候應該就不用人保護了。

  車停在別墅前，司甜帶著兩個小孩下車，一手牽著一個。

  是兩個小孩先發現站在不遠處的人影，頓時異口同聲地喊——

  “爸爸！”

  司甜愣了下，抬眸看去，季江舟穿著簡單的襯衣長褲，乾淨又明朗，站在門外樹下，陽光疏散。

  他朝他們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