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程松好像真的把何年君的話聽進去了,他走後有一段時間沒再聯系何年君,也沒有滿世界地去找燕歲辭,何年君的日子變得清淨很多,不知不覺到了開拍的日子,木棉獎也給他發來了邀請函。
諾諾提前給他打了預防針,這次百分之九十九沒有他的獎項,讓他別抱太大期待。事實上何年君並沒有期待,他都不算去參加頒獎典禮,這兩天他的戲份很重,就算景導肯給他假期,他也不想耽誤進度。
他們要拍的第一場戲是寧振坤與申屠碑去劫親,救下被高官強娶的宮盼巧,然後申屠碑與宮盼巧互訴衷腸,寧振坤在別院落寞獨酌。
第一場就是這麽悲情的戲,寧振坤,你真虧啊,何年君心想。
他來的比其他兩人早,做好妝造後便在導演旁邊坐著看台詞,周自橫和他搭話:“年君啊,明晚的木棉獎頒獎典禮還去不去了?”
“我不去了,錄段VCR就行。”何年君說。
周自橫點點頭:“也行,反正你還年輕,以後多得是機會。”
看吧,清楚內幕的都知道他拿不到這個獎。何年君直接躺平了。
等其他人到場之後,拍攝正式開始,因為第一場戲,大家都格外重視,何年君離陳蘇和最近,能明顯看到他的嘴唇在抖。
他用口型說:“別緊張。”
陳蘇和耳朵有些紅,小聲說:“對不起。”
何年君一秒便入了戲,他蹙起眉,語氣嚴肅:“宮姑娘呢?”
那邊陳蘇和終於演出了景導想要的效果,在景導喊出“過”後,何年君松了一口氣,很自然地攬住了陳蘇和的肩膀,說:“四遍,不錯。”
“受教了。”宮楚瑤還想再和他聊兩句,服裝師過來把她抓了回去。
“……”陳蘇和愣了五秒,沒接住台詞。
“我今天一天要拍好兩場結婚戲,第一次是和劫親,第二次是和申屠碑成親。”宮楚瑤手指繞在步搖上,有些惆悵地說,“小年老師要為我傷心兩次,想想都覺得好刺激。燕老師,歷史上的武帝在后宮最寵愛哪個妃子啊?”
這一次陳蘇和發揮得還算不錯,一遍就過了,只是導演覺得他情緒激動的戲演得不好,要再來一條。
“他可能是太緊張了,導演,給我們一分鍾。”何年君替他解圍,然後小聲地問,“我是不是嚇著你了?”
“開始吧。”
“……沒有。”陳蘇和垂頭,雙手輕輕地拍了兩下臉頰,“我可以了。”
景深:“Action!”
景深一改平時溫和的模樣,衝上來問道:“蘇和,你怎麽回事兒?剛才不是給你們講過戲了嗎?”
燕歲辭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現場,穿著大紅嫁衣的宮楚瑤跟在他身旁,問道:“燕老師,小年老師不是特別帥?”
燕歲辭的目光一直落在何年君的身上,不得不承認,他演戲的時候和平時有很大的差別,那種瀟灑恣意、自信張揚的表情,平時很少會出現在何年君的臉上。
“武帝勵精圖治,北寧建國之後百廢待興,他整日忙於政務,關於后宮的記載很少,武帝子嗣綿薄,膝下只有一子,但在十四歲馬上墜亡,所以後來的慎帝是從旁支過繼來的。”燕歲辭說。
他早聽說過何年君演技好,但平時對戲時他表現的中規中矩,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能入戲。那一瞬間,陳蘇和確實沒接住他的戲。
“嗯。”
陳蘇和神色慌張,余光瞥向何年君,連連鞠躬說:“對不起導演。”
“沒事,繼續吧。”何年君道。
何年君扶著自己被陳蘇和拍過的肩膀,笑道:“這還沒發揮好,我的肩膀都要青了。”
“卡!”
“哪裡不錯了,四遍呢……”陳蘇和頗受打擊。
“我第一場戲NG了八遍,當時快被導演罵慘了。你已經很不錯了。”
“這樣啊。”陳蘇和抬眸看了何年君一眼,又很快收回視線,說,“你演的也很好,很多地方我差點沒接住戲。”
“但你還是接住了。”何年君笑了幾聲,看到不遠處的燕歲辭,便松開陳蘇和朝他走了過去,“燕老師!”
尾音都帶著雀躍。
燕歲辭抬手朝他揮了揮,動作有些僵硬。
景深見狀調侃道:“原來歲辭也會這麽熱情的打招呼啊。”
“他們教的,年君說這是年輕人打招呼的方式。”燕歲辭道。
景深說:“那你是被何年君騙了,現在的小年輕都喜歡走高冷人設,點個頭就算打招呼了。”
何年君大步走到幾人身邊,眉眼含笑問道:“燕老師,我有沒有演出你心裡的寧振坤?”
這幾天的相處他已經猜出來了,燕歲辭最喜歡的就是北寧武帝,平時也喜歡看他背台詞對戲,聽景導說,燕歲辭在寧振坤的台詞上提出了很多的修改意見。
燕歲辭說:“不錯。”
何年君笑得更開心了,跟開了陽光花朵特效似的,亮晶晶的眼睛裡只有燕歲辭。
陳蘇和裝作整理衣袖,往後退了半步,和何年君拉開距離。
何年君發覺後,一把將他拽過來,說:“燕老師,還有蘇和呢,有沒有演出你心裡的申屠碑?”
“有。”燕歲辭笑著說,目光卻看向了何年君。
“謝謝燕老師。”陳蘇和夾在這兩人中間,覺得自己好像在發光。
這段時間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何年君和燕歲辭的關系越來越好了,兩人在一塊就像開了結界似的,氛圍和周圍格格不入。如果不是何年君說過他是直男,對燕老師只有敬佩之情,陳蘇和都要懷疑他倆在偷偷談戀愛了。
他們幾個面對燕歲辭還是像見到老師一樣拘謹,也就何年君膽子大,敢跟燕歲辭開玩笑,也可能是兩人年紀相差不大的原因。
下一場是陳蘇和宮楚瑤的對手戲,接著就是何年君一個人黯然神傷的場景,趁著兩人開拍的時候,何年君在一旁找感覺,或許是因為感情經歷少,他怎麽也找不到景深說的那種“愛而不得但又為了自己的朋友而感到高興”的感覺。
何年君跟燕歲辭吐槽:“喜歡的人和好朋友在一起了,我可能會同時疏遠這兩個人。愛情是自私的,我沒有寧振坤那麽寬廣的胸襟。”
愛而不得他會演,但是愛而不得的同時還要高興,這真是難為他了。
“對寧振坤來說,愛情隻佔他生命中很小的一部分,更何況他和宮盼巧認識也不久,感情或許沒那麽深。”
“燕老師前半句說的很有道理,但是後半句我不讚同,對有些人來說,一眼萬年並不只是個形容詞。”
燕歲辭來了興致,問道:“看來你對這個詞有很深的感悟啊?”
何年君撓了撓頭,說:“實不相瞞,我在看到燕老師的第一眼,就覺得你是天仙下凡,吧唧一下走到了我的心裡。”
燕歲辭愣了一下,這話聽起來也太像表白了。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何年君是他的粉絲,他可能也會誤會。
反觀何年君,坦坦蕩蕩地說:“我沒有在瞎扯,燕老師是我見過氣質最出塵的人了。我高中的時候有個語文老師,六十多歲,胡子那麽長,天天穿著長衫來給我們講傳統文化,那個時候我就覺得他是從民國走出來的人,第一眼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還把他寫進了作文裡,被當眾朗讀了嘿嘿。”
燕歲辭笑道:“那我和那位六十多歲的先生是一樣的咯?”
何年君搖搖頭:“燕老師你畢竟和我差不多年紀,那位老師是我爺爺輩的,你頂多算我哥哥。”
一提到哥哥,燕歲辭就想起來燕臨簡在他身後“哥哥哥哥哥”母雞似的叫個不停,不由得有些頭大。
他說:“還是別叫哥了。”
何年君不解地問:“為什麽啊?哥哥不好聽嗎,geigei~~哥哥~~歲辭哥哥~~”
燕歲辭:“……”
大事不好,燕老師被他惡心到了。何年君掛起一個欠兮兮的笑容,找借口溜號:“該到我的戲份了,燕老師,咱們回頭再聊。”
燕歲辭垂下頭,手掌捂住有些發燙的臉頰,無法忽視的心跳聲愈發清晰:哥哥兩個字從何年君口中說出來好像也沒那麽討厭?
輪到何年君上場,在早已布置好的宅院,古樹枝葉繁茂,樹下一張石桌,一壺酒,一個白玉杯,桌上還橫著一把劍。
寧振坤跌跌撞撞地走到桌前,已是微醺。
今日他與申屠碑救下了花轎上的宮盼巧,在蓋頭揚起的那一刻,寧振坤仿佛看到了九天上的玄女,美得那樣驚心動魄。
但宮盼巧脫口而出的是申屠碑的名字,她面帶驚懼地撞入申屠碑懷中,嬌聲抱怨他為何不早點來,全然看不到一旁的寧振坤。
罷了,本就是他單相思。想必兩人此事正相擁看月,互訴衷腸吧。
寧振坤飲一杯酒,似是覺得不盡興,他將那一整壺酒都倒入喉中,濺出來的酒水灑到了衣領上,寧振坤醉倒在桌邊,嘴上含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眼角卻含淚。
“卡!過。”
宮楚瑤苦著臉,哀怨地說:“為什麽宮盼巧不能喜歡寧振坤,嗚嗚嗚我要心疼死了,現在就想去給小年老師擦眼淚。”
陳蘇和一臉冷漠:“這你要去問編劇。”
何年君從地上彈了起來,一秒恢復了生龍活虎的樣子,他說:“這酒也太難喝了,你們不會給我接的自來水吧?”
景深說:“你小子挺會凡爾賽啊,還說找不到狀態,這不就一遍過了嗎?”
周自橫:“我看了都覺得心疼,到時候男二就是給觀眾疼的了。”
何年君:“嘿嘿。”他的目光四處搜尋,找到了角落裡的燕歲辭。
“燕老師,我剛剛怎麽樣?會不會太兒女情長了,有損帝王形象……”
何年君話還沒說完,燕歲辭抬手揩去了他眼角未乾的一滴淚,神情有些恍惚,他說:“別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