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夢開始的地方
  “想什麽呢？”顧風問。比賽日漸逼近， 他卻發現四水總走神。

  “我……我想哥哥，好久沒見到了。”陸水忍不住說，自己算是努力大膽走出舒適區， 不僅適應了新世界還盡量打開新地圖， 和小隊員做朋友， 和去年9月份的自己相比已經取得了相當大的進步。可是分開的時間還是太長了，心裡很難受。

  兩個人剛剛洗完澡， 正坐在一張床上擦頭髮，顧風屈起指節滑了滑陸水的臉：“明天就見到了，預賽當天你哥一定會來。”

  屋裡只有他們， 陸水將臉壓在他的肩頭使勁兒蹭， 嘴裡嘟嘟噥噥：“好久沒見， 我和我哥從前天天在一起的。”

  顧風心裡有點酸溜溜的， 故意問：“你哥就那麽好啊？和我比呢？”

  原本他以為四水怎麽也得猶豫那麽幾秒鍾，但沒想到陸水沒有絲毫拖延：“我哥好。”

  這就尷尬了，顧風輕輕地捏著陸水的後頸：“那你哥比我好多少？”

  “我哥……我哥他……這是兩種不一樣的好。”陸水幫他按摩著小腿， 低著頭，心裡有個小角落微微發酸，以至於他不敢去看顧風。到目前為止隊長還不知道自己曾經的黑暗面， 也不知道那些秘密，所以他不能理解自己和哥哥的羈絆也是正常。但陸水仍舊沒有打算告訴他， 每個人都可以有秘密，即便將來轉正也可以保留。

  最主要的是這件事情還牽扯到哥哥，陸水不敢說。

  現在就很好， 這種生活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的， 所有人都不要出事，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曾經陸水非常不理解哥哥為什麽要屈南發誓， 不傷害任何人，不報復任何人，過去的事情就當過去了。現在他懂了，因為這平靜和快樂來之不易，是他們之前沒得到過的，不能再失去。

  電話這邊的兩個人心思各異，顧風想的是比賽之後怎麽和陳雙提自己和四水的戀愛關系，陸水想的是暫時先不讓哥哥知道。“是，兩個小時後才熄燈。”

  “哥現在就在你們訓練中心的西北門呢。”陳雙這才說，雀躍的心情終於不用忍耐，“哥和北哥已經到了，今晚就在西北門的連鎖酒店住，明後天直接從這裡出發去看你比賽，一分鍾都不耽誤。”

  顧風立刻看向水泊雨的睡褲外兜，我艸，我哥怎麽在這裡呢？

  “是啊，哥怕明天早上堵車，再加上亞運村這邊的交通狀況一直不怎麽好。”陳雙可不敢錯過時間，雖然明天只是預賽，但如果弟弟看不到自己一定會很難過，“現在哥就在西北門呢，你能過來嗎？”

  剛剛進宿舍的水泊雨聽到了這句話，登時來了精神，連忙放下洗漱用品站到四水的身邊。雖然他什麽都沒說，但是又仿佛什麽都說了。

  陳雙也猜他們離休息的時間還早，每次比賽之前都是這樣，自由活動和休息的時間會增加。“那你現在能離開宿舍樓嗎？”

  “哦……對，你們在一個宿舍住。”陳雙又忽然笑了，“現在是不是離熄燈的時間還早啊？”

  “沒事，你們過來就行了，快點啊。”陳雙說完就結束了通話，但是沒告訴弟弟要幹什麽。但這不妨礙陸水行動，披上外套就去穿鞋了。水泊雨也跟著穿鞋，不停地問：“他們真的來了啊？我也去。”

  “你不能去！”水泊雨兜裡的手機發出怒吼。

  “我們在宿舍，沒有幹什麽。”陸水趕忙解釋。

  顧風一看這個架勢就知道一會兒是三人行動：“可以，現在還在自由活動的時間之內，不過就算咱們出去也走不到西北門。西北門距離活動區那一片不屬於訓練營，差得還挺遠的。”

  “真的？真的嗎？”陸水恨不得原地起跳，原本還以為他們明天早上直接從首體大過來，沒想到提前一天到了。

  “我當然可以去啊，陳雙和北哥都認識我。”水泊雨飛快地換好衣服，“走吧走吧，咱們趕緊走吧，別讓他們等急了。”

  陸水聽完立刻和陳雙說：“哥，我可以去的，但是我走不到西北門那裡，我見不到你們。”

  “現在？”陸水看向顧風，“隊長，現在咱們能去西北門嗎？我哥和北哥到了。”

  “離開？”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陸水已經準備穿衣服了，“可以的。”

  顧風故意輕咳兩聲，顯示自己就在四水的身邊。

  “你和你隊長在一起？”陳雙的語速有點快，第一反應是顧風為什麽離弟弟那麽近，剛剛那個咳嗽的聲音仿佛就在電話旁邊。

  “反正是不一樣的好，但你們兩個我都要。”陸水沒法將兩個人拿來比較，這時手機響起，他迫不及待地接起來，“哥。”

  “那你哥比我好多少？”顧風故意這樣問，他也有想要隱瞞的事實。既然四水不知道他已經知道了，這個秘密就永遠是秘密，或許等到他們再成熟一些，再有能力一些，四水會在某一天告訴自己，但如果他不想說那這件事誰也不會提及。

  顧風看到他開始找外套，也跟著拿起了自己的隊服。

  “啊？你也去啊？”陸水著實沒想到又帶上一個，好在這時候教練都不在。於是3個人頂風作案，跑出宿舍樓，雖然可以自由活動但他們顯然自由過度，一溜煙順著小路朝著西北門的方向前進。這時候天色漆黑，天上只有星星和大月亮，訓練營只有小操場亮著燈，平時燈火輝煌的兩所跳水館大燈都關上了。

  這讓他們多多少少有些不適應。

  跳水館在體育項目特定建築中格外奪目，10米跳台的建立確定它的穹頂必然高出周圍的田徑場地。落地玻璃通常有兩三層樓那樣高，晚上訓練時大燈全開，從很遠很遠就能看到，是他們小時候心目中那一盞明燈。現在他們跑過黑漆漆的場館門口，再拐彎，再跑過兩個路口又是一個拐彎。

  “快到了嗎？”水泊雨問顧風。

  “你們到哪裡了？”沒等顧風回答，兜裡的顧雲又叫開了，“這麽晚了你們去哪兒啊？”

  “你能不能別總是隨身帶著他？”顧風十分不解，從沒覺得和顧雲這樣形影不離過，就算在家他們也沒這麽多交集。

  顧雲在電話另外一端抱著長大了的三花小貓放冷笑：“呵呵，想甩掉我？沒門。”

  陸水的目光一直在搜索園區的志願者，如果讓他們發現就糟糕了。“應該快到了，大家別著急，我們再……”

  說著說著話，陸水的速度慢下來，腳步也逐漸停下。幾十米開外的路燈下方有兩個人，一個高一個矮，由於只能看清楚輪廓所以不能確定那位矮個兒的是誰，但是高個兒的他們很熟悉。皮夾克配運動短褲，這個裝扮全訓練營地只有那一位。

  不光是陸水，顧風和水泊雨也停下來了，這下簡直糟糕透頂，居然碰上了謝鴻飛。預賽頭一天選手不在宿舍老老實實休息反而四處亂跑，還被裁判長抓了個正著，沒有比這種事更糟糕的了。

  3個人都沒有再靠近，但是顯然已經引起了那兩個人的注意。沒多會兒，矮個兒的那個走了，高個兒的那個走過來，謝鴻飛板著一張臭臉。

  “你們幾個幹什麽呢？”謝鴻飛問。剛剛還以為是不懂事的小隊員違反紀律，怎麽走近一瞧全是大隊員，還都是眼熟的。

  “我想出來走走，又不敢單人行動，所以就拽著他們一起出來了。”水泊雨先說，憑借自己爸媽的關系，他相信謝鴻飛不會對他怎麽樣，所以就先把過錯往自己的身上攬。

  “是嗎？”謝鴻飛看了看他，老袁家的兒子有這麽出格？他才不信。

  “是我的錯。”顧風往前走了一步，“我覺得宿舍裡有點悶，所以想帶隊員出來慢跑幾圈。跑完就回去休息了。”

  謝鴻飛點了點頭，認錯倒是挺快的。“顧風，你是叫顧風對吧？”

  他居然能記住自己的名字？顧風猜測不出這是福還是禍。“是，我是明志鴻教練隊伍裡的。”

  “明志鴻，我和他可是出了名的不對付啊。”謝鴻飛又點了點頭。

  這一點頭直接給3個運動員的心點涼了一半，原先隻以為不惹他就算平安無事，沒想到明志鴻還和他不對付。陸水眼尖，余光裡的矮個兒人影雖然走得很快，但他憑借自己的記憶力還是判斷出了那人是誰，大概率是負責蔣爽和賀博言的余教練。

  幾秒鍾的功夫，謝鴻飛已經走到了陸水的面前。“看什麽呢？你就是陸水？”

  咦？他認識自己？陸水不解地看向他。“嗯，我是。”

  顧風和水泊雨同時捏了一把汗，猜不透謝鴻飛到底準備幹什麽。
    “陸水，名字倒是非常少見。”謝鴻飛背著手，在他們面前踱步，“聽說，你給蔣爽他們補課了？”

  這個他都知道了？那肯定是余教練透露了消息。陸水隻好點點頭：“嗯，趁著中午午休的時候。”

  “那你之前為什麽總是觀察我？”謝鴻飛突然停在了他的正對面，試圖看清楚這個運動員的內心活動。陸水有些許的緊張，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斷，謝鴻飛應該不是計較這些小事的人。如果他連這些都斤斤計較那他這個裁判長的職務算是徹底白幹了。

  “因為……因為我誤會了。”陸水小聲地說。

  顧風和水泊雨再捏把汗，這誤會可不是一般的誤會。

  謝鴻飛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誤會？誤會什麽了？”

  這下連兜裡的顧雲都跟著緊張起來，說與不說簡直兩難。現在唯一能期盼的就是謝鴻飛不記仇，千萬別在明天的積分上整他們，否則這3個大冤種算是碰了硬釘子。

  “誤會您……”陸水看了看顧風，“誤會您對蔣爽和賀博言做了不該做的事。”

  “什麽不該做的事？”謝鴻飛擰開手裡的礦泉水喝了一口。

  陸水深深地吸氣：“誤會您讓他們偷偷去您宿舍是做非法的事，違反道德倫理的事。”

  話音未落就聽到噗一聲，謝鴻飛這口水算是徹底沒咽下去，直接噴出去老遠。“什麽！”

  “我來說，我來說。”顧風連忙開口，“事情是這樣的……”

  關鍵時刻還是要靠顧風的靠譜解釋，等到他將整件事的發展和誤會緣由講完，謝鴻飛的心態已經平穩多了。只是自己從業多年頭一回被人誤會成這樣，心裡頭有種很難以形容的滋味，大概就是哭笑不得。

  “我向您道歉。”陸水低著頭，“是我不對，我沒有調查清楚就懷疑您的人品。”

  “你現在倒是挺會說話的啊，剛才怎麽不解釋？”謝鴻飛對他的語言能力保持懷疑態度。

  事情因自己而起，陸水再深吸一口氣：“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

  “算了，呵呵，真沒想到還有這麽離譜的事。”謝鴻飛搖了搖頭，說生氣吧，也氣不到哪裡去。但是陸水的警惕心和發散思維還是挺有意思的，一般人聯想不到那個方向去。

  “那你們現在到底是去幹什麽？”過了幾秒謝鴻飛又問。

  陸水充滿渴望地看向正前方。“我哥在西北門，他讓我過去一趟。他們都是陪我的，不關他們的事。”

  “西北門你們到不了。”謝鴻飛做了個手勢，“回去吧。”

  “可我哥說，到不了也讓我去一趟。”陸水堅定地說。

  “你和你哥關系還挺好……”謝鴻飛看了看眼前這3個大孩子，再裝模作樣地看了看手表，“給你們10分鍾，趕緊的！”

  陸水一愣，反應過來之後邁步就跑。顧風連忙對謝鴻飛說了謝謝，水泊雨還鞠了一躬，就10分鍾的時間可不能浪費，他們像小學生珍惜下課10分鍾休息時間一樣奮力衝刺。

  不過他們確實出不去，跑了幾分鍾就到了一道圍欄處，就算跑出圍欄也不能靠近西北門，距離還挺遠。陸水趕緊給陳雙打了個電話：“哥，我到了，但是我離你好遠。”

  “沒事的，你往西北門的天上看。快看！”陳雙說。

  天上？3個人同時看向黑色的天空，亞運村這邊放風箏的特別多，到了晚上，那些風箏都是帶燈的。其中有一串特別大，足足十幾個小燈泡一起亮著，像是一道天梯。

  “北哥放的！”陳雙站在高台上，距離弟弟不知道還有幾百米，“北哥說這是彩頭，你們明天一定馬到成功，順順利利！”

  陸水舉著手機，目光卻被那串彩色的風箏吸引了，藍綠粉紫黃紅……各種各樣的顏色將一小塊黑暗點亮，隨風而動。

  “北哥說讓你們好好比賽！以後都往高處看！”高台風大，陳雙說話都要很用力才能清晰，“加油啊！”

  陸水一直盯著很高的地方，盯了很久很久：“好，我以後看很高的地方。”

  “哇，好好看啊，居然還能這樣玩。”水泊雨從沒放過風箏，更別說看夜裡閃亮的風箏了，一時之間挪不開眼神。

  顧風和顧雲兩個人一個親臨現場，一個遠程監聽，同時感覺到一陣酸溜溜。屈南可趕緊回來吧，屈向北可太會了。

  這一晚，北京夜裡的風都格外溫柔，將四月吹出一片芳菲，吹出了一片春好。

  等到再起床就不用趕著去早練和吃飯了，今天的所有行程都在主辦方的安排之下。前兩天已經做過了尿檢，早晨8點15分跳水男台的雙人項目就要開始了。由於預賽隊伍較多，雙人項目在一號場館，單人項目在二號場館，男台兩邊同時進行，所以吃完飯水泊雨、張清、潘歌就和他們分開了。

  陸水和顧風抵達一號場館時，眼前的盛況和昨晚的寂靜毫不沾邊。各校各隊的參賽領導代表都來了，正在志願者的帶領下進入場館。不少專業攝像頭支在路邊調試，各校的新聞部也都做足了準備。自然，這裡面就有宋嫆。

  宋嫆正在調節耳麥，因為那邊太忙所以無法過來，只是朝他們揮了揮手，又比了個大拇指。陸水也比了個大拇指，跟著隊長走進檢錄處。

  到檢錄處出示比賽證件和學生證件，再進入場館時眼前已經熱鬧一片。觀眾席已經開始上人了，明明接下來的45分鍾是預賽選手的準備階段，但是運動員家屬們的熱情仿佛正在填滿偌大空曠的場館，為即將展開的預賽增添人氣。陸水一邊走一邊找，突然跳了一下：“哥。”

  “在這裡啊，在這裡！”陳雙的位置不算特別好，看高台肯定看不了那麽清楚，到時候全靠大屏幕。但是現在距離入口處比較近，剛好能和弟弟說上話。

  “你們昨晚都睡好了嗎？”屈向北站在陳雙的旁邊，朝著他和顧風點了點頭。

  顧風也點了點頭，這算是兩個人的默契吧。

  “睡好了。”陸水超級巨大開心，“哥，你和北哥休息好了嗎？我好想你們啊，好想回家。”

  “別擔心，我們都休息好了，酒店的床還挺舒服。”陳雙好想抱抱弟弟，“顧隊，謝謝你這段時間照顧我弟，等你們比賽結束我請你們吃飯，連吃三天。”

  “不用謝，再說也不是單方面的照顧，四水也挺照顧我……的進度，雙人跳水是相互成就的事業。”顧風解釋，但是並沒有說瞎話，他和四水一直以來就是相互扶持的關系，一步一步走到現在，少了誰都走不到今天這一步。

  比起男朋友，他們更是戰友，從未退縮過，也從未想過放棄。畢竟他們說好要一起跳到10年之後，那是自己和四水發過的誓。

  “哥，現在時間還早，你可以去另外一個場館看看。水泊雨在那邊，他應該比我早上場一些。”陸水推斷，畢竟雙人這邊的核實耗費時間。

  “好，那我們過去看看他，給他助助威，等你比賽了再抓緊時間回來。”陳雙依依不舍，但想著一會兒還能回來就先帶著北哥去二號場館了。陸水這才和顧風一起去做準備，電腦已經給所有預賽隊伍安排好了出場的順序，他們是第10隊。

  “這個順序還挺好。”抵達更衣室，顧風一邊脫衣服一邊說，脫得特別快，沒幾下就扒光了換上泳褲。兩個人同時換好裝備，離開了更衣間，一起望向10米的高台。

  “呼。”顧風做了個深呼吸，“準備好了麽？”

  陸水也深呼吸，將呼吸頻率調節成一樣的。“準備好了，隊長，咱們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