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搭檔對拜
  一邊認錯人， 一邊乾脆也沒有解釋，兩邊都互相點了點頭就各自看向前方。水英姍根本沒時間去想別的，賽點已經到了， 白熱化的膠著根本無法讓她分心， 所以也顧不上去想顧風怎麽會出現在眼前， 又為什麽被雨水淋濕。

  顧雲還在喘著氣調整呼吸，不得不說， 水泊雨還真是了解他的家長啊，千叮萬囑不讓他們來，磨破了嘴皮子， 可是這倆人簡直活出了忘我的狀態， 一意孤行。他們以為不逼著兒子去訓練就是最大讓步， 殊不知從來沒允許枷鎖松開。

  但是礙於面子， 顧雲也不能直接和他們嗆起來，再說這還在比賽呢。注意力趕忙轉移到跳台，好在自己還趕上了最後一輪， 打破了自己多年以來的“不趕趟”人設，顧雲集中精力，大概是剛剛過五關斬六將的趕路方式感動上蒼， 現在正準備最後一跳的人就是那個小傻瓜。

  第6輪的第11組，還剩下最後兩個人， 男台單人的決賽也要結束了。好險，顧雲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

  水泊雨已經走到了跳台的邊緣，大屏幕中就是他的臉部特寫。跳水運動員平時對體重、體脂有嚴格要求， 水泊雨這個身高也是常年控制的那一類， 體脂比較低。而體脂低造成的後果之一就是他們不耐凍。

  大家都以為運動員身體強健，身體的素質肯定比普通人要好。可是在耐寒這方面他們沒有一丁點的優勢， 如果要是急降溫最先失溫的就是這批人。

  現在水泊雨的嘴唇已經沒了血色。

  顧雲有點坐不住了，他很少看弟弟比賽，所以也沒有多少觀賽經驗。早年他確實學過跳水，可是早就還給教練了，跳水隊給他留下的唯一技能就是會游泳，充其量就是從1米跳板上往下蹦，最多再加上一個魚躍式入水，比較酷，當著女生游泳的時候可以耍帥。

  但是他在水泊雨面前就沒法耍了，人家是專業的，現在馬上就要跳10米高。顧雲看向積分榜，他早就忘了跳水的積分換算公式，但排名一目了然，目前和水泊雨競爭的人有兩個，一個是蘇紹，一個就是鄭洋冰。

  好家夥，鄭洋冰這小子還挺會背刺的，預賽第5，現在暫時排名第1，果然他沒安什麽好心。顧雲將折疊雨傘放到腳邊，同樣看不懂動作組別裡那幾個數字代表了什麽，也分不清字母代表了什麽，可是忐忑的心情不亞於此時此刻站在台下的教練。

  “冠軍是你，你能不能興奮一點！”鄭洋冰比他還高興。

  嘩啦嘩啦的鼓掌聲闖入他的耳道，蘇紹出分了，水泊雨剛要轉身去看突然被鄭洋冰舉了起來。“你幹什麽啊！嚇死我了！”

  “這比賽呢，這麽緊張的事，裁判還沒打分呢您急什麽啊，安靜觀賽。”顧雲恨不得拿一噸的話砸暈他們，嘮嘮叨叨真是無奈。話音剛落，積分榜已經出分了，水泊雨再一次回到了積分榜的首位。

  水泊雨的手臂已經抬起，顧雲的耳邊卻斷斷續續響起交談聲，他忍了又忍，等到台上那人順順利利地入水，終於忍不住了：“我說，您能不能先別說話。”

  水英姍和袁浩瀚只是不住地打量著他，兩個人又同時在心裡犯嘀咕，雙人跳結束了他怎麽這麽快就來了，肯定是沒獎牌吧。畢竟沒獎牌的運動員確實是可以離場了，前三名暫時還不能動。

  “你要幹什麽？”蘇曉原警惕地問。

  “還好，肩膀有點緊。”

  “要不……我也借機燃一下？反正剛好有個理由，就說是跳水隊帶頭的。”張釗說著就想上手。蘇曉原趕緊躲開了，撞到了旁邊的薛業。

  “喂！你怎麽這麽冷靜？”鄭洋冰直接把人往外抱，“教練都高興成什麽樣了，還找你呢！你在後頭躲著幹嘛？”

  只是大屏幕的畫面一轉，顧雲頓時有點坐不住了，剛剛還不愛搭理旁邊，現在馬上轉過去告狀：“有沒有人能管管那個北冰洋啊？你們倆那麽愛管，能不能警告他？”

  冠軍？贏了？水泊雨這才找回賽場的感覺，連忙去看大三技術教練劉忠。自己贏了？水泊雨摸了摸臉蛋，突然一下笑了出來。贏了！
  好險啊，顧雲剛剛一直屏息，蘇紹那小子跳得太好了，他多怕一下子把水泊雨的分數給超了。等到比分全部清算完畢他才摸了摸胸口，這下那個小傻瓜的心結肯定可以解開了，他也夠到了國家隊的門。

  此情此景倒是刺激了張釗，他看向蘇曉原。“你看，我們北體院的風格是不是好燃？”

  水英姍剛欣慰地看著那片水花，剛想和先生給這組動作打個分數，結果一愣。

  二號場館內的比賽結束了，一號場館內的頒獎儀式正要開始。剛剛為了給隊長和副隊長堵櫃門，隊員們咬著牙也得把這場戲做完，現在只要鏡頭一給到這邊他們就左擁右抱。陶文昌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就想起了自身的遭遇，不禁感歎，自己住的那個宿舍除了自己也就窗欄杆是直的，體育系男生好可怕。

  “我沒躲啊……你放我下來。”水泊雨很輕，一抱就被抱得特別高，等到他離開後台終於看到大屏幕的積分榜單，自己以不到1分的優勢穩居第一。

  大家都在鼓掌，顧雲自然也跟著，真是的，自己怎麽坐這倆人旁邊了，晦氣。

  爸媽一定就在某個角落看著自己吧？
  他們肯定在小聲討論自己的跳法如何改進吧？
  水泊雨擦了一把臉，思緒轉了個彎，既然他們都能趕到現場，顧雲也一定來了吧？但是也不一定，畢竟顧雲總是遲到，幹什麽都不趕趟。顧風可是說過的，他哥從來沒趕上任何一場跳水比賽，從小就是。

  而此時此刻站在台上的人就是蘇紹，水泊雨則回到後面，靠著牆衝熱水，已經不想去算分了。他算了好多年，不管是單人分數還是雙人分數都是他最拿手的換算，現在盡力之後他已經放下這一切，對得起自己就好。排名就差最後一個人就能完成，最差勁自己也是一塊銀牌，只要進入前三就能在暑假時參加國家隊的訓練營，這張通行證已經拿到手裡了，終於圓夢。

  “連接得還可以吧。”

  在熱水的淋灑之下，水泊雨兩隻細細的手腕使勁兒一擰，將運動毛巾的水全部擰出去。而毛巾的一角別著一枚胸針，也是仿製品，和那套衣服出自一個禮盒，和國家隊的隊徽一模一樣。

  “你覺得小雨剛才那一跳怎麽樣？”

  薛業趕緊護著蘇曉原，張釗果然是狗，到處佔便宜，他再回過頭看祝傑：“傑哥，他們北體院的人好奇怪啊。”

  “所以以後你別和他們接觸，都不正常。”祝傑也覺得是，全隊都親，到底什麽毛病？
  再旁邊就是白洋和唐譽，兩個人也為四水奪冠的事高興，突然同時瞥到了對方，兩個人同時冷下臉來，異口同聲：“滾。”

  陳雙還沒從驚訝和驚嚇中抽離出來，我弟沒了？我弟怎麽就沒了？他和顧風什麽時候開始的？自己怎麽會不知道？而頒獎台已經在水池邊上等待了，獲獎運動員入場，場內也響起了歡快的音樂，肯定了體育健兒們的追求和付出。大家都簡單衝洗並且穿上了隊服，只是頭髮還沒擦乾，但是陸水已經心滿意足了，再也沒有冷得打顫。

  除了他們，丁汐和周潼、趙朋和翁小白也同時上場。

  領獎台的旁邊站著3名志願者，每人手裡都捧著一個鋪著紅絲綢的托盤，每個托盤裡都有兩塊金牌。當頒獎儀式正式開始時，觀眾席位上的人紛紛站了起來，舉起了手機進行拍攝。宋嫆也不例外，舉著專業的鏡頭一通猛拍，只等著一會兒第一時間發通稿，新聞嘛就必須有時效性。

  閃光燈劈裡啪啦的，視線范圍內好多亮點，陸水繞著場看了一圈，最後看到正前方準備升起的國旗和校旗。
    “頒獎儀式，正式開始！”儀式主持人的一聲令下，志願者端著托盤往前走了幾步，停在了領獎台的正前方。最先上台的是本次比賽的季軍組，趙朋和翁小白。兩個小孩兒歡天喜地跳上來，朝著自己爸媽的那邊拚命揮手。接下來是亞軍組，丁汐和周潼同時蹬高，踏上領獎台，然後低頭掛上了屬於他們的銀牌。

  再然後，才是冠軍。

  陸水和顧風等到丁汐和周潼抱起花束之後才能上台，聽到他們名字的時候同步地看向對方。顧風的鼻血已經止住了，原本就淺的唇色現在簡直是粉白色，猛地看上去不怎麽健康。

  “看什麽呢？”顧風笑著問。

  陸水想了想，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說：“隊長，暑假我們一起出去玩吧，我帶你玩。”

  “好啊，我好期待的。”顧風故意學他說話，拉起陸水的手，這句話他很小時候就聽過，總是四水帶著自己玩。兩個人同時上台，再同一頻率地高舉雙手，迎接他們贏得的榮耀。當獎牌掛在脖子上的一刹那，陸水覺得沉甸甸的，這不是他的第一枚獎牌，但是分量好重。正前方，國旗和校旗、隊旗按照獲獎的排名進行高低調整，陸水的右手還被顧風牽著，這時候倒不覺得不好意思了。

  先不說他們的愛情，單單是隊友、搭檔這一層關系，就足以證明彼此在對方心裡的位置。

  趙朋和翁小白牽著手，丁汐和周潼牽著手，他們也同樣不放開。

  新鮮的花束送到面前，陸水用左手來接，顧風用右手接，捧起了屬於他們的鮮花，也就在這時，陸水的右手被顧風捏了一下，他偷偷地轉過去，問：“你又幹什麽啊？不要問了，我哥好。”

  “不是這個事。”顧風看了看前方，“該鞠躬了。”

  話音一落他先微微躬身，向著旗幟的方向彎了腰，陸水緊隨其後，跟著他一起鞠了一躬，余光裡是隊長明顯翹起的嘴角。

  不對勁，他好像還有什麽事要做。果不其然，這念頭剛剛出現，右手又被捏了一下。

  “是不是也該給教練他們鞠躬了？”顧風認真地問，但顯然還為了別的。四水很聰明，他一定知道自己什麽意思。

  陸水朝後面看了看，看台上都是為了自己比賽而來的同學和朋友，還有王阿姨和路助教。他又低頭看了看金燦燦的獎牌，再抬頭時非常堅決地轉了身子。

  顧風也跟著轉了過去，面帶笑容地看著爸媽、大姨和大姨夫。然後，看台上還是沒有他哥，顧雲果然沒趕上。

  這是要幹什麽啊？顧冬蘭一時沒能明白，怎麽這……領獎完畢還要轉過身鞠躬？姚鵬義和顧春梅、顧陽輝也沒能明白，但看到孩子得獎，他們心花怒放。

  陸水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明顯，但是他好久好久都不曾這樣放開笑容，平日裡連笑容都是淡淡的，安安靜靜的。嘴角的肌肉調動起來可能有些困難，但是他會漸漸習慣。他先是朝著王阿姨揮了揮花束，又朝著路助教揮了揮，然後將獎牌展示給哥哥和北哥看。

  陳雙暫時放下方才的困惑，揮舞起兩隻手臂，朝著弟弟比了個大大的心。

  路樂從積分出來之後就一直沒坐下，興高采烈地站著：“真是的，這是要給咱們鞠躬吧？真是的，還給咱們鞠什麽躬啊……”

  領獎台上那兩個站得筆直的人再次彎下了腰，深深地鞠了一躬。

  等到這次再起身，剛剛松開的那隻手又牽在一起，這一次他們只是看著彼此。身體轉動，但是卻沒有轉回原處，隻轉到一半就停下來了。他們站在最高的領獎台上，面對著面，仿佛還站在跳台上，等風與水露出溫柔的那一瞬間。

  “這是……這是什麽意思啊？”王靈芝好奇地問旁邊。

  張釗大大咧咧地說：“不知道啊，但是我覺得好燃啊！”

  雨好像停了，反正陸水是聽不到下雨的聲音了，但是周圍好熱鬧，他靜下心來好好地看隊長的臉。像是等比例放大，小時候就是這樣，長大了他們還是這樣。

  “是不是該鞠個躬了？”顧風說完，耳朵就有點紅了。

  “嗯。”陸水笑得合不攏嘴，眼睛裡晶晶亮的，刹那間匯聚了場內所有的光芒。兩隻手這時候才松開，他們對著彼此彎下腰。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第三拜是該輪到他們了，就在他們摯愛的10米跳台旁邊，願望從10年前回到了今天，兩個人頭頂頭，都沒有走。

  路樂原本還笑，笑著笑著猛然一僵，眼睛紅得像個兔子。這傻孩子……他忽然轉過身去，一大把年紀了，不能當著特寫鏡頭掉眼淚，丟人。

  可上面兩排的王靈芝一下子沒忍住，淚水直接掉到了衣服上。

  這一次鞠躬的時間比剛剛長幾秒，他們感謝對方的不放棄，也感謝自己的篤定和堅持，一路走來經歷了不少事，最終都變成鮮花錦簇的未來。等到再一次站直，顧風單手取下自己脖子上的那枚金牌，掛在了陸水的脖子上。“你的給我吧，換一下。”

  “幹嘛要換啊，金牌都是一樣的。”陸水這樣說著，但還是快速地取下自己的那枚金牌，笑著看隊長戴上了。兩個人最後轉回原本的方向，對著主鏡頭一起傻笑著，他們將來還會再獲得金牌，但是永遠都會記得這一天，這一刻，這一場。

  頒獎儀式就在一片歡騰當中走向尾聲，陶文昌一邊鼓掌一邊觀察著陳雙。顧風不開竅是太不懂風情，開了竅簡直行動力拉滿，剛剛當著人家哥哥的面親了額頭，然後又搞對拜這種事，恐怕陳雙已經在心思計劃好了108種拷問方式。

  賽後慶祝宴恐怕會很熱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