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人間漏杓
  江苒抬手蒙住眼睛，覺得沒眼看。

  她不懂啊，薑念她是真的社恐嗎？她是人間漏杓兼話癆吧，因為守不住話所以才躲起來不敢和人接觸。

  偏偏她碰上的人還是曲卿，一個死心眼子，平時要麽就萬事不過心，可一旦留神上心了那絕對就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只見曲卿分分鍾化身柯南，一頓推理猛如虎，她說：“你是隻喜歡我們其中一個人，但又不想讓那個人發現，所以才放了我們整個團隊的照片當障眼法。”

  曲卿這話根本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江苒在旁邊聽著默默在心裡點頭，心說沒錯，那個人就是你！
  已經有了幾次當漏杓的經驗，薑念這次咬緊了牙關不再開口，頭也深深地垂了下去，就怕臉上的表情也會出賣自己。

  藍漪向來愛吃瓜，這會兒拍著手一臉興奮地追問：“誰呀誰呀誰呀？快說快說！我瓜子板凳都備好了！”

  江苒掃了一眼緊張地在那摳手的薑念，心想別說了，給孩子留條褲衩吧。

  她拉過薑念站在自己身後，淡定開口：“行了，你們別逗她了，喜歡誰都是她的隱私和自由。”

  忽然被江苒擋住，薑念幾乎想也沒想就扯住了她的袖管，低著頭乖乖躲在她後面。

  她是演偶像劇火起來的，所以這會兒趙夢見了她眼睛瞬間就亮了。

  薑念乖乖點頭。

  時箏是如今演藝圈炙手可熱的小花旦，演技雖然沒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但肯定是有的，再加上可鹽可甜戲路寬，資源向來都是不缺的。

  薑念飛快地掃了一眼剛剛要握手卻沒握到的那兩位同仁，沒敢再自取其辱，隻微微鞠了一躬，低低地說了聲你好。

  薑念輕輕搖頭。

  薑念雖然不會寫感情戲，但她會看，趙夢新添的那些戲份她看過了，只能說……為了讓兩個主角早點相見擦出火花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兩個智商天花板都被強行降智了。

  另一位編劇也緊隨其後：“星娛傳媒，鄭嘉。”

  正好導演和兩位主演過來了，其中一位因為檔期的原因今天才正式和大家見面，所以導演便引薦了一下。

  沒想到，對方居然給她回鞠了一躬。

  正想呢，忽然感覺肩上被壓了一隻大手，導演喇叭的嗓音在她耳邊炸開：“來來來，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原著的作者，薑薑。”

  江苒瞧著她這副呆呆的模樣，半是無奈半是寵溺地搖了搖頭：“那你先忙吧，我去化妝。”

  江苒走後，另一位編劇也來了。

  《讀屍》裡的兩位主人公一個是變態殺手、一個是正義法醫，按照她們的人設即使她們互生好感也只會是那種很朦朧很壓抑的感覺，如果是那種大開大合的感情人設崩了不說，劇情也會跑偏。

  趙夢笑著要和時箏握手：“閱刻工作室，趙夢。”

  那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叫趙夢，寫過很多偶像劇劇本，這次參與創作就是來給兩位主角加感情戲的。

  等她們走了，江苒才回身看向薑念：“曲卿就不用說了，你喜歡她估計她說什麽你都不介意，不過藍藍沒惡意的，她就是有點皮，如果她剛剛的話有冒犯到你的話，我代她向你道歉。”

  剛剛薑念就是在和另一位編劇聊這個問題。

  她其實並沒有仔細聽江苒後面說了什麽，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江苒前面說的那句“你喜歡曲卿”上，她想，還好還好，這個秘密還沒被人扒出來，這她就放心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薑念跟在她們後面，很想補一句：“給您拜年啦……恭祝您新春大喜，開年大吉。”

  她蹙眉，心說現在自我介紹都這麽卷了嗎？

  曲卿偏過頭掃了一眼她的小動作，眸中有一閃而逝的笑意，她沒再說什麽，拽上藍漪先進了化妝間。

  薑念愣住，心說這怎麽還拜上了呢？
  然而更讓薑念震驚的還在後面呢，時箏直起身子，忽然說：“有個事啊，你能給我簽個名嗎？”

  薑念：“？？”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事出突然，薑姑娘整個人都是懵的，她根本就沒有反應時間，何況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兒也不好拒絕人家，迷迷糊糊的就接過筆在扉頁上寫下了“薑念”兩個字，橫平豎直，規規矩矩。

  時箏低頭看看書上的簽名，再抬頭看看面前梳著丸子頭的姑娘，不確定地問了句：“你真是作者？”

  薑念順著她的視線看了一眼自己的簽名，這才恍然，連忙道歉：“……不好意思，我沒有給人簽名的習慣，一時寫順手了，抱歉。”

  時箏搖頭表示不介意。

  她原以為原作者從來不辦簽字售書的活動是為了製造神秘感搞營銷，現在瞅瞅這姑娘的簽名，時箏相信她是真的一點準備都沒有。
    晃了晃手裡的書，時箏難得露出一抹笑容：“謝啦，當我欠你個人情，以後有事你說話，能幫的我絕不推辭。”

  薑念有些受寵若驚，連連擺手。

  等時箏和導演他們走後，薑念明顯感覺趙夢看自己的眼神有點不對勁兒，特別像看到小三的正房。

  薑念低頭，似乎已經預料到了接下來工作的不順利。

  忽然，頭頂上傳來一股壓力，有人用手罩住了她的天靈蓋，江苒的聲音就是在這個時候傳來的：“幹嘛總垂頭喪氣的？賺錢不開心嗎？”

  薑念抿唇，心說賺錢開心，但賺錢的過程中遇到磁場不合的人這就很鬱悶了。

  江苒的個子本來就比大部分女孩子高一些，再加上經常鍛煉線條分明愈發顯得身形修長，薑念呢，原本就沒她高，再被她按著頭縮著脖子，顯得就更矮了，於是藍漪在旁邊看著就來了句：“誒！薑薑，你有一米六嗎？”

  薑念猛地抬頭，眼神執拗：“有的！”

  其實要穿鞋量才有。

  而且鞋裡還要再加一副增高鞋墊。

  這時，趙夢在旁邊語氣幽幽地來了句：“啊？！你才一米六啊？感覺好像好久沒碰到這個身高的人了，身邊好像最矮的都要一六五起。”

  薑念：“……”怎麽一不小心自己就成稀有物種了？

  不知趙夢是有心還是無意，反正薑念是感受到了滿滿的惡意，導致她特別想陰陽怪氣地回一句：啊？你身邊朋友都那麽高啊？那你多高啊？是不是平時站著講話感覺氧氣都稀薄啊？

  可她也就在心裡yy有本事，真的讓她說她根本就張不開口，只在心裡默默念叨：物換星移幾度秋，我怎麽才一米六？

  未敢翻身已碰頭，我居然才一米六……

  管他冬夏與春秋，我反正才一米六！

  本來吧，趙夢說完那句話之後如果有人附和那尷尬的肯定是薑念，可誰知根本沒人接她的話茬，江苒甚至一反常態一點面子都不給的直接拉著薑念走了，不光讓趙夢的話就那麽掉在了地上，甚至還把她這個人晾在了原地，來往很多工作人員都看到了這一幕，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

  像這樣“無緣無故”當眾給人難堪的事，江苒還是第一次做。

  唐棠在旁邊看著險些留下老母親欣慰的淚水：嗚……我們家苒苒終於學會放棄營業了，好難得。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江苒是在下趙夢的面子，薑念自然也不例外，等走到沒人的地方，她忍不住問江苒：“她會不會恨上你啊？”

  “她喜歡我就糟了。”江苒心說你自己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居然還有閑心管我：“她剛剛明顯是衝著你來的，你怎麽得罪她了？”

  “……我也想知道。”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因為剛剛那個要簽名的小姐姐。

  江苒瞧著薑念這副“掙錢不要命”的架勢，就忍不住化身老媽子各種為她操心。

  臨走之前，她一再叮囑：“這一行有些人可能會仗著資歷欺壓後輩，要是她在工作中為難你你就來找我。”

  “……謝謝。”

  薑念應得痛快，但其實她心裡並不是那麽打算的。

  她是社恐，但不是鼻涕蟲，乾不出打架打不過別人就回家告狀的事。

  誒……回家？自己幹嘛要用“回家”這個詞呢？
  搖頭驅散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薑念強迫自己平心靜氣，準備進入工作狀態。

  和江苒預料的一樣，趙夢那邊很快就起刺兒了。

  先是當著很多人的面以開玩笑方式吐槽薑念感情戲寫得不好，跟著就開始一刀切劇情，添加了很多主角之間的互動。

  像是什麽“摔倒之後必接吻啊”、“拉對方一把就撞進懷裡然後對視啊”、“吃著吃著東西嘴裡的還沒咽下去就接吻啊”、“主角之一放著受傷的同事不管跑去和另一位主角打情罵俏啊”之類的，當然如果你能加得巧妙也可以，但問題是加得很生硬，仿佛有人抓了一把甜到發苦的劣質奶油抹你一臉然後問：甜不甜？你就說甜不甜？
  薑念看完都迷惑了，她心說這就是現在流行的感情戲嗎？這比她寫的強在哪兒了？觀眾就愛看這個？
  反正別的觀眾不知道，她這個觀眾是不愛看。

  為此，盡管薑念不太想說話，卻還是盡量委婉地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意見：“就是……按照她們倆那麽理性的思維方式和行為邏輯，是不是不太可能丟下隊友跑去談戀愛呢？這麽做會不會被罵呀？”

  趙夢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哎呀，你不懂，這個時候誰還會去管隊友怎麽樣，光顧著嗑糖了。”

  薑念：“……”

  哪有糖啊，她看都是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