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現實（一）

  結為道侶的一年後，戚無憂盤算多天，終於把自己穿書者的身份透露給了洛雲彰。

  彼時洛雲彰正枕在戚無憂腿上小憩，聞言連眼睛都沒睜，淡定道：“師尊果然是方外之人。”

  “什麽叫‘果然’？”戚無憂詫異地問。

  洛雲彰道：“在鹿鳴澗時，抱一曾以師尊身份誘我分心，回去之後，我仔細想過他話裡話外的意思，師尊確實與從前很不一樣，若是方外之人，便說得通了。”

  戚無憂：“……”

  虧他說之前還做了不少心理建設，甚至還想好了要是洛雲彰接受不了，要怎麽巧妙地把話題帶過去。

  鬧了半天，不用他說，人家心裡就有底了。

  戚無憂神色有些複雜。

  大約是半天沒聽到他答話，洛雲彰枕在他腿上翻了個身，臉朝向戚無憂的小腹，伸手抱住他的腰，愜意地額頭往裡拱了拱，淡笑道：“師尊不必為此憂心，對我來說，師尊出身何處，是什麽人都不重要，只要師尊在我身邊就夠了。”

  愣了半天，失笑搖頭，伸手拍了拍扒在自己身上的洛雲彰的肩膀。

  戚無憂一看便知他想到了皆可島的事，連忙轉移話題，道：“那不是你，只是書中一個與你同名同姓的人罷了，你不是想知道書外的我長什麽樣子嗎？我畫給你看。”

  洛雲彰偏頭問：“原本的結局裡，我是和師尊在一起的嗎？”

  戚無憂道：“不僅沒在一起，你還殺了……”一個“我”字差點脫口而出，他改口道，“不是你，是書裡的洛雲彰，殺了他原本的師尊。”

  諸如：師尊在那個世界有重要的人嗎？師尊在我之前有過別的道侶嗎？師尊小時候長什麽樣子？也像現在這樣溫柔嗎……

  戚無憂筆下一頓：“……”

  想了想，他擱筆轉頭看向洛雲彰，道：“怎麽光問我？你就不對自己的事好奇嗎？比如你原本的結局之類的。”

  自那以後，洛雲彰便時常向戚無憂打聽現實世界的種種。

  洛雲彰皺眉，似是想到了什麽，憂鬱道：“我也曾傷過師尊。”

  一日，戚無憂在亭中作畫，洛雲彰就趴在石桌邊沿，目不轉睛地盯著戚無憂手，忽然道：“在外面的世界裡，師尊也長這個樣子嗎？”

  各種問題，不一而足，卻全是關於戚無憂的，反倒是對自己的身世過往一句未提。

  這些時日，他其實對洛雲彰的問題做過總結，大體來說分兩類：一類是好奇他的成長路徑，另一類就是刨根問底，想知道他有沒有過喜歡的人。

  話說開，便少了不少禁忌。

  戚無憂啞然，半是為洛雲彰的信任感動，半是為自己一年來的忐忑好笑。

  戚無憂回憶著現實世界中自己的模樣，握筆在紙上勾畫，畫畫停停，一炷香後，放下毛筆。

  洛雲彰果然被他的提議吸引，看向鋪在桌面上的宣紙。

  “師尊畫完了？”洛雲彰問。

  戚無憂低頭掃過畫中人，發現他畫出來的樣子與現在的他有九分相像。

  但他記得剛穿過來時，分明只有七八分——到底是當了這麽多年蘭芳君，以至於他對自己的記憶都有些混淆了。
    提筆想了半天，也沒想到有什麽能修改的，最後只能在左邊的頸側點下一顆小米粒大小的痣，放下了毛筆。

  洛雲彰取過宣紙放在面前仔細掃量，目光停在戚無憂頸側的痣上，笑道：“師尊當真好看。”

  被人當面誇，戚無憂多少有點不好意思，但其中還摻了些名不副實的忐忑。

  他不願欺騙洛雲彰，解釋道：“實在是離開那裡太久，我也不太記得以前的自己與現在有什麽分別了，不過真正的我長得應該沒有蘭芳君這樣好看，是個……隨處可見的普通的人罷了。”

  說到這裡，戚無憂想起當初他通關《反派》的時候，系統給了他一個“次元裂縫”的技能，於是道：“你想親自去看看嗎？我，還有我生活過的世界。”

  黑眸微亮，洛雲彰道：“可以嗎？”

  獲得“次元裂縫”以來，戚無憂還沒用過，他也不確定能不能帶別人一起走，於是道：“我試試吧。”

  “次元裂縫”的使用方法和別的系統贈予的技能道具的用法一樣，在心中默念，再確認一次。

  系統確認框消失的一刹那，一個散發著黑藍光亮的裂縫出現在涼亭之中。

  洛雲彰騰然起身，手按在逍遙劍上，戚無憂忙攔住他道：“別怕，這便是通往外面世界的門。”

  他對洛雲彰伸出手，洛雲彰看了看面前那道詭異的裂縫，又看看洛雲彰，手從逍遙劍上移開，放到了戚無憂的手上。

  戚無憂朝他點頭以示安撫，握住他的手，走進那道裂縫。

  中間大約有那麽一兩秒，他感覺自己似乎在高速穿梭，身邊的一切快到拉成了彩色的線條，然後眼前一亮，藍瑩瑩的光撲面而來，一個亮著的電腦屏幕就立在他面前。

  “！”

  見慣了古香古色的書中世界，乍一看到現代化的房間，戚無憂好一陣恍惚：他真的穿回來了？
  下一個念頭倏然冒出：洛雲彰呢？
  戚無憂一驚，猛地轉身，迎頭差點撞上人，往後一撤，便見一身黑衣挎著逍遙劍的洛雲彰正在他身後環視著房間，最後目光緩緩落在了他身上。

  戚無憂順他的視線檢查自己，身上寬袍大袖的長袍以及墜在身後的長發都沒變，洛雲彰卻一錯不錯地盯著他看。

  從他的臉一點點移到頸側，半晌，靠近一步，把手攏在那顆小痣上，他的手指很熱，聲音中含著笑意，說道：“師尊唬我，真正的師尊分明更好看。”

  戚無憂不信。

  洛雲彰對他的濾鏡有八百層厚。

  他撇開頭看到電腦邊放著手機，打開手機屏幕，發現上面的時間還停留在他穿書的那一瞬間，怔了怔，調出相機把鏡頭朝向自己，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屏幕當中——果然是他真正的臉。

  其實單論五官來說，戚無憂本人和蘭芳君幾乎沒有差別，頂多是眼尾、唇角的線條走向有細微的不同。

  但這些細微的不同，足以將兩個人徹底區分開來——蘭芳君的五官偏濃，眼角嘴角邊緣平緩上行，一笑起來，溫柔盡顯。而戚無憂本人的長相要淡一些，眼角嘴角都微微下垂，冷感極其鮮明，即便笑起來時，也有種漫不經心的疏離感。

  戚無憂對著鏡頭摸摸自己的臉，心想：原來，我長這樣的嗎？
  洛雲彰見他盯著手機，傾身靠過來，半張臉被鏡頭納入，看著鏡頭裡清晰的人像，他並沒有多躲，而是壓著戚無憂的肩膀湊得更近，往後撤了撤，問道：“師尊，這是何物？”

  戚無憂回神，“哦”了一聲，說：“這是……手機。”

  他還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還能再回來，看到這些電子產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