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最終， 虞嵐的計劃也沒有成功，顧邑雖然看著大方，在某些方面卻是斤斤計較， 運動了一晚上， 第二天，兩人直接睡到了下午兩點才起床。

  幸好沒有人詢問，否則可真丟不起那個老臉。

  沒有辦法， 老男人吃起醋來也是很可怕的，虞嵐只能淚流滿面婉拒了林徜的好意。

  林徜沒說什麽， 只是表示，他說過的話永遠算數。

  虞嵐再次感慨自己識人清楚。

  誰能想到， 當初隨意結的善緣，到如今，也給她帶來了不小的好處。

  臨近年關， 工作和學習暫時告一段落，虞嵐重新過上了輕松鹹魚的日子。

  每日遛遛狗，逛逛街，再和楊夫人她們交流一下感情， 顧老夫人那邊也經常叫她過去喝茶， 不知道顧邑是怎麽和她說的，自那之後，顧老夫人再也沒有提過孩子的事情。

  虞嵐著實松了口氣。

  老人家喜歡孩子，可惜一對兒女都沒有孩子， 虞嵐便在去老宅的時候帶上顧綏安，希望祖孫二人的關系能有所改進。

  日子就這樣， 悄無聲息地飄過。

  不過久了， 也有些無聊起來。

  虞嵐開始尋找新的消遣活動， 寫寫對聯，為除夕做準備，再設計幾件過新年的新衣服。

  她把設計衣服的地點轉移到家中，胡桃那邊忙了一年，也需要放一個長假。

  可如此一來，虞嵐便看不得旁人閑著，每當她努力量尺寸，一抬頭，看到坐在那兒看電視劇的顧綏安，就如坐針氈，如芒刺背。

  “咳咳！”

  顧綏安聞聲轉回頭“怎麽了？”

  虞嵐問“你是不是覺得很無聊？”

  顧綏安惦念著電視的內容，他正看到關鍵的時刻，裡面的男主要變身鎧甲勇士，心情激動“沒有……”

  “不，你很無聊，無聊到想要和我一起設計衣服。”

  “……”

  有這樣的後媽，大冤種顧綏安還能說什麽？“好吧，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幫你了。”

  後來，顧邑聽說了兒子的遭遇，不僅不安慰，還表示“如果實在無聊，可以去公司實習，豐富社會實踐經驗。”

  顧綏安“？？？”

  所以，還有人記得他今年才十三歲，還是初中生嗎？
  雇傭童工犯法啊！
  話雖如此，可少年每天都積極的樣子，讓人看得出他樂在其中。

  偶然間，虞嵐聽管家說起除夕的活動“先生的生日便是這天，不過這麽多年還沒有過過生日。”

  “為什麽？”

  “老爺是這一天走的。”

  不止這一天不過生日，顧家連除夕都不過。

  “先生對老爺很敬重，當初老爺病逝，先生幾天沒有吃飯。”

  聞言，虞嵐垂下眼眸。

  原來顧邑也有這樣時候。

  算算顧家老爺子去世也有十載，那顧邑豈不是剛剛大學畢業就遇到這種事情嗎？

  虞嵐有些心疼，上輩子她父母雙亡，最能理解這種感覺，自己的生日是親人去世的日子，每次想起來，總是不自覺把這種痛苦化為自責。

  不應該歡喜；
  不應該慶祝；
  不應該忘記難過。

  好像在這一天，笑一笑就是冷血。

  可虞嵐卻不這麽認為。

  逝人已去，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思念藏於記憶深處，並非只有特定日子才會懷念。而且，若是顧老爺子知道會造成這樣的結果，他怎麽樣也要多撐過一天。

  虞嵐想要給顧邑過一個生日。

  哪怕他不過，顧家人不給他過，她也要如此。

  閑暇之余，虞嵐請求簡單工作室旁邊的老板，教自己做蛋糕。

  模具，蛋糕胚，鮮奶油。

  每一步都親力親為，終於在除夕前天，她能夠獨立完成一個蛋糕。

  有些醜，擠出來的奶油花也歪歪扭扭，虞嵐雖然不滿意，但時間緊迫，沒有辦法再練習，她安慰自己，蛋糕怎麽樣無所謂，重要的是這份心意。

  長亦公司年假，多有員工都有十天的假期，大家拿著年終獎和禮品，滿心歡喜回家過年。

  除夕這日，一早，顧邑帶著虞嵐和顧綏安去了趟老宅。

  每年的這一天，顧老夫人的心情都很低沉，待在家中不願出門，其他人明白她的心結所在，除了安慰幾句，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有些情緒，需要一個人獨自去消化。

  晚輩們則去墓園祭拜。

  顧老爺子是因病去世，所以從檢查出病症到晚期，來勢洶洶，打的顧家人措手不及。

  虞嵐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發現顧邑的長相很大程度上遺傳了顧老爺子的優點，高鼻梁薄嘴唇，依稀能看出相似之處。

  成年人的情緒不會外放，何況十年過去了，再大的悲傷也會被衝散。

  不過虞嵐還是默默挽住顧邑的胳膊，陪他一起給顧老爺子上了炷香。

  顧老夫人沒有留人。

  祭拜完後，大家各自離開。

  顧邑公司還有事情，虞嵐和顧綏安便先回家。

  一直忙到傍晚，唐助理敲響辦公室的門，準備開車把老板送回家，這也是他今年的最後一份工作。

  顧邑捏了捏疲憊的眼睛，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紅包給他“年終獎。”

  厚厚的一包，唐助理摸了摸，比他的食指都要高，臉上露出驚喜“謝謝顧總。”

  “嗯，這一年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我應該做的。”

  “公司以外的事情，你做的也很好。”

  幫忙制定合同、溝通員工服要求，還有一些生活瑣事“她說讓我好好謝謝你，給你包個紅包。”

  唐助理立刻秒懂這個“她”指的是誰。

  不由得心生感動，作為顧總的助理，無論公司事務還是老板私生活，這些工作都是他應該做的，從未想過會得到額外的表揚。

  而且夫人的很多想法，也讓他也受益匪淺，他明白，夫人是給他一個機會在顧總面前刷臉。

  “顧總，到了。”

  車子停在別墅門口，正院的門上，已經張貼了紅底黑字的對聯，往年，唐助理也來送過顧邑，但像現在這麽熱鬧，還是頭一回兒。

  怎麽說呢，感覺特別有人情味。

  唐助理非常有眼力見沒有進門，樂呵呵地說吉祥話“提前祝顧總新年快樂。”

  “嗯，新年快樂。”

  目送著車子離開，顧邑走近，那些對聯上的毛筆字暴露出真實的面貌，歪歪扭扭，筆頓奇怪，其實並不好看，但貴就貴在寫字人的心意。

  原來兩人背著自己，就是在做這件事情。

  哪怕心情低迷，顧邑的嘴角也無意識勾起弧度。

  推開門，客廳裡歡樂的氣氛更顯熱鬧，入眼裝飾著滿眼的新年紅，氣球橫聯，剪紙畫，熱氣滾滾，消散一身嚴寒。

  虞嵐和顧綏安正穿著圍裙，手上的餃子撐出滿滿的餡料。

  “回來了？”

  聽到動靜，虞嵐放下手裡的餃子過來接他，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賢妻良母，只是這賢妻到了跟前後，一沒有接過他脫下來的大衣，二沒有替他捏肩捶背，而是左右看了幾眼，目露詢問“東西呢？”

  顧邑無奈。

  “好歹先看一下我吧。”

  虞嵐不以為意“天天看，也不差這一時，更何況你一個大男人，還能出了什麽差錯嘛。”

  顧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越發覺得自己的家庭地位，已經有朝著水平線以下發展的趨勢。

  “別動。”

  忽然，他開口製止了面前女人，伸手，食指輕輕在柔嫩臉頰上一摸。

  紅潤的指腹頃刻被麵粉敷了層白，男人語氣帶著調笑“包餃子還包到臉上了？”

  虞嵐臉色紅紅的，驕傲地昂首挺胸“對啊，可惜我太大隻，要不然把我自己包到餃子皮裡，給你吃。”

  兩人目光相對，一瞬間，藕斷絲連似的拉絲。

  不遠處的顧綏安默默移開眼睛。

  得，又開始了。

  虞嵐要的東西，顧邑不會忘記，他從身後拿出包裝精致的打包盒“給。”

  醉仙樓的烤鴨，一只要兩百元，味道酸甜可口，帶點兒微辣，是虞嵐近來最喜歡的食物。

  顧邑也化身外賣員，經常幫忙捎帶。

  這在長亦，已經成為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餃子配烤鴨，再做幾道湯，今天晚上可以好好吃一頓。”

  虞嵐很高興，見狀，顧邑洗乾淨手後也過來幫忙包餃子。

  自始至終沒有多提一句生日之事。

  虞嵐隻當不清楚。

  餃子餡是廚房準備的，豬肉白菜、鮁魚韭菜、蝦仁玉米，五香牛肉，豪門連餃子餡都五花八門，虞嵐每一樣包二十幾個，剩下的分給傭人，除夕夜到了，大家都要回家過年，別墅裡除了他們一家人，沒有再留其他人。

  傭人們說著吉祥話，拿著豐富的年禮和紅包回家，能過一個幸福舒暢的年。

  包了一會兒，虞嵐想起什麽，起身跑上樓，下來的時候手上拿著一包洗乾淨的硬幣“把這個放上。”

  顧綏安疑惑“為什麽往餃子裡面放硬幣啊。”
    “這你就不懂了吧，誰要是吃到有硬幣的餃子，明年一定吉祥如意，財運滾滾。”

  看一大一小如出一轍不理解的表情，虞嵐心念一動“你們不會從來沒有吃過硬幣餃子吧？”

  “沒有。”

  顧家的新年冷冷清清，一大家子湊在一起吃頓飯便完了，自從顧老爺子去世後，這一天更是從不相聚。

  聽到答案，虞嵐又多拿了幾個硬幣包進去，誰讓三人裡只有她吃過呢，今天就勉為其難做個散財童子吧！
  餃子皮薄，下水不到片刻便熟透了，翻滾著肚皮飄在沸水表面。

  煮熟的餃子，圓不隆咚，滑不溜秋，用笊籬撈進盤子裡，再拌點兒普通的蘸料，米醋加香油、香菜，一口下去，香噴噴地讓人胃口大增。

  飯桌上屬顧綏安最積極。

  少年為了吃到硬幣，一口一個餃子，在他鍥而不舍的努力下，果真有了結果“我吃到硬幣了！”

  虞嵐拱手，笑嘻嘻慶祝“恭喜啊，新一年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顧綏安淺淺笑“謝謝虞姨，同喜同喜。”

  說完不久後，那邊，顧邑同樣中彩。

  “一元硬幣。”

  “爸爸好厲害，我這個只是五角。”

  虞嵐並不厚此薄彼，祝賀“顧總新一年幸福美滿，心想事成哦～”

  嘴甜，祝福語又不重樣，大家聽了很高興。

  與此同時，虞嵐內心悄悄松了口氣。

  她包了不少硬幣，就是希望兩人都能吃到祝福，現在見兩人得償所願，心裡也踏實下來。

  然後才顧得上自己，虞嵐在一大盤的餃子中仔細挑選，按理說硬幣是她包的，可惜每次一口下去，除了滿滿的餡，連硬幣的蹤影都看不到。

  “……”

  難道她下一年注定要水逆？
  這時，顧邑給她夾了一隻薄薄的餃子，也不知道是誰包的，一點兒也不舍得放餡“吃這個。”

  這個一看就沒有硬幣！

  虞嵐撐得快要吃不下了。

  不過顧邑也是好心，她還是給對方面子，咬了一口碗中的水餃。

  “哢——”

  一聲清脆的響聲，是牙齒磕碰硬物的動靜，虞嵐趕緊從嘴裡拿出一枚硬幣，驚喜道“我也吃到了！”

  “嗯，”顧邑眼神寵溺地看她，“新年吉祥如意，幸福安康。”

  顧綏安則直接多了“虞姨肯定財源滾滾，賺大錢！”

  “噗。”

  虞嵐笑出聲，心情像被放上天空的風箏一樣愉悅“那就借你們吉言了！”

  飯後，一家人出門消食。

  東山屬於山區，不允許放爆竹，但卻能看到其他地方的煙花。

  他們一路來到山坡的草地，席地而坐。

  遠離了炭火的溫暖，但也體會到星空璀璨，巨大的煙火綻放夜空，猶如仙女散花般，將光輝撒入人間。

  “真好看。”

  “嗯。”

  顧邑深有同感。

  他很少會有這樣坐下來，靜靜看煙花的時刻，一來閑散時間少，二來，看煙花這種事情，似乎和他不太搭邊。

  甚至以前的他會覺得幼稚、浪費時間。

  可如今身旁坐著自己的妻子和兒子，忽然發現，其實也挺浪漫的。

  顧總默默決定，以後或許可以把這項活動，加入約會的行程。

  另一邊，虞嵐看向顧邑，見他認真觀賞著風景，便做賊似的朝著顧綏安使了一個眼色。

  少年臨危受命，嚴肅地點了點頭。

  隨即站起來，一臉難言之隱“那個，我肚子不舒服，要去上廁所。”

  顧邑“怎麽會突然肚子疼？”

  “不知道，可能是吃太多了。”

  顧綏安聲音顫唞，沒辦法，他一對上親爹的臉，就緊張得雙腿哆嗦。

  見狀，顧邑眯起眼睛。

  虞嵐害怕穿幫，連忙道“那你快點去吧！”

  她這樣，反而讓顧邑更加發現問題，按照往常，虞嵐聽到顧綏安肚子疼肯定會擔憂，而不是像現在，什麽都不問便讓人走。

  他面上不動聲色，靜靜等待兩人演戲。

  果然，虞嵐很是緊張，眼睛時不時低頭看手表，過了一會兒，她忽然道“我聽說，只要閉上眼睛，再睜開，天上的星星就會變得非常亮，你要不要試試？”

  話題轉移的頗為生硬。

  顧邑覺得好笑，但還是順從點頭“嗯。”

  虞嵐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她身高不如顧邑，於是只能踮著腳，顧邑為了防止她跌倒，反手護著她的腰“往左邊走一走，再往右走三步，注意前面有一個小坑，好了，停下。”

  她一句一句指導他站到選定的位置，冬季的草坪枯黃綿軟，腳踩上，如踏棉花。

  “我數到三，你就可以睜開眼睛。”

  “一”

  “二”

  “三！”

  聰明如顧邑，早就猜到兩人的故意行為，但當他看到顧綏安推著蛋糕走來時，還是不免怔了怔。

  “鐺鐺鐺～生日快樂！”

  虞嵐從後面跳到身前，然後得意於自己的驚喜成功，她的笑容比天上的璀璨星河還要耀眼，雙手打著節拍“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饒是顧邑不過生日，也聽出來，這歌好像有些跑調。

  虞嵐沒有察覺，她覺得自己唱的格外好聽動人，看看，顧邑已經感動地不會說話了！

  “……”

  冬夜、星空，生日慶祝，浪漫又情意綿綿。

  蛋糕上的圖案歪歪扭扭，一看便知道是非專業人士做的，所以，她從很早就開始準備了？

  顧邑說不上來是什麽心情。

  這個世界，總會有人注意著你的情緒，自從父親去世後，母親便仿佛忘記了他的生日，而顧邑性子早熟，更不會在“這樣”一個日子慶祝。

  他以為自己不在乎，他今年三十二歲，過去的十年也的確沒有在乎，可當有人真的記得他的生日，花費心思為他慶祝，胸膛裡的一顆心，早就柔軟的一塌糊塗。

  唱完生日歌，虞嵐踮著腳，湊到男人耳邊“有沒有開心一點？”

  開心一點？
  顧邑攬住她的腰，將人抱到懷裡“不止一點。”

  或許像今晚的星空，盛滿了他整個胸膛。

  不遠處，負責推車子的顧綏安被冷風凍得哈氣，他已經習慣了自己隱身的能力，不得不cue流程“爸，吹蠟燭許願吧！”

  膩膩歪歪的兩人這才分開。

  為了防止夜風吹滅蠟燭，蛋糕上面罩了一層玻璃罩。

  虞嵐提醒“願望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就不準了。”

  “好。”

  吹完蠟燭，顧邑將蛋糕切開，每人分一塊。

  虞嵐的最大。

  結果——

  “哎呀，虞姨！你怎麽抹到我臉上了！”

  “哈哈哈哈，我就是故意的，你現在好像一隻貓咪！”

  顧綏安不敢還手，虞嵐卻不放過他，於是兩人繞著草坪跑起來。

  見狀，顧邑好笑地搖搖頭。

  手中的蛋糕表面覆蓋一層晶瑩剔透的果醬，虞嵐把最中間的位置給了他，其實顧邑不愛甜食，但此刻，他拿起塑料小叉子嘗了一口，軟綿綿的口感在舌尖綻放，一瞬間甜到心底。

  石頭開了花，冰川會融化。

  不近女色的顧大總裁，居然也會喜歡一個人，什麽也不做，只是相互陪伴，就能感到幸福。

  這時，一顆流星劃過湛藍的夜幕，前面追著跑的兩人驚喜地停下“快看！”

  “是流星啊。”

  “流星也可以許願，”虞嵐高興道，“今天真是賺了，可以許三個願望！”

  說著便雙手合十，閉上眼睛。

  流星稍縱即逝，細長的尾巴燃燒夜空，雖短暫，卻給人流星深刻的印象。

  顧邑想起那些老掉牙的童話故事。

  故事的結尾，常常是王子打敗惡龍，吻醒公主，再騎著高頭大馬，將美麗的公主迎娶回自己的國家。

  他轉頭，看著認真許願的虞嵐和顧綏安，忽然覺得，自己就身處童話之中。

  只不過，王子和公主早已成為夫妻，他們的生活是柴米油鹽中的體貼與關心，是無比接近生活的浪漫。

  童話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