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集訓營(2)
現在斷言盧哲好說話還為時尚早,再看看。
許鶴看向車窗,從玻璃的反光裡看見盧哲臭著臉從塑料袋裡掏出一個用保鮮膜包裹的三明治,兩三口吃完後將保鮮膜團吧團吧扔進了車載垃圾袋。
黃毛吃東西的時候沒有發出聲音,吃完後也沒亂扔垃圾。打開垃圾袋時還特意放輕了動作沒吵醒坐在身邊睡覺的隊友。
許鶴收回視線,看見傅應飛正拿著一本單詞本正念念有詞。
他跟著看了一會兒,很快合上眼,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淺睡眠的時候容易做夢,恍惚之間夢見傅應飛高三的時候左手拿著雅思八分證書,右手拿著托福100分以上成績單自信發問:“我要去讀天體物理了,你覺得是英國好還是美國好?”
他嚇醒了,拆出一塊濕巾擦臉,好半晌才從這個見鬼且毫無邏輯的噩夢中緩過來。
大巴逐漸駛向荒無人煙的郊區,土坡邊紅底黃字的標語格外顯眼,上面寫著:行事如風,紀律至首,外樹形象,內強素質。
大巴還在爬坡,減速帶一個接著一個,許鶴人和大巴一起上下顛簸,蓬松的發頂也跟著一顛一顛。
“到哪兒了?”他睡懵了,湊過去問傅應飛,“感覺都開到山裡去了。”
“應該快到了。”傅應飛繃緊頸側的肌肉,想往窗戶邊上縮又有點不舍得。
“哦。”
許鶴擰開礦泉水灌了一口,才咽下去,就見謝衛國從大巴的導遊車座上站了起來。
年至半百的中年男人被顛得夠嗆,拿著“小蜜蜂”擴音器有氣無力地說:“各位選手注意,今年的第一階段和第二階段封閉集訓在軍營內完成。”
“第一階段的訓練為期20天,以3v3小組賽和6v6亂序比賽為主,主要提升各位的個人能力。”
“第二階段的訓練是為期10天的軍訓。”
所有人都懵了。
王一民嘴裡的蛋卷都忘了嚼,碎渣劈裡啪啦地落到保鮮袋裡。
謝衛國繼續道:“根據上面的要求,我們所有的教練員,隊醫還有陪練員都會參加這一次的集體軍訓,大家做好思想準備。”
話音落下,車內的少年們頓時哀鴻遍野。
“打排球為什麽要軍訓啊!”
“什麽人間疾苦,高中開學軍訓一次,來封閉集訓還得軍訓一次。”
“隔壁打乒乓球和羽毛球的都軍訓了,我們來軍訓是遲早的事情。”
“啊嗚嗚嗚!”
王一民混雜在人群中怪叫一聲,“噶嗨!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摸摸真槍?”
哀嚎聲戛然而止。
諸位隊員面面相覷。
真槍誒,真能摸的話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軍訓。
大巴車在嘈雜中開過兩道關卡,終於停了下來。
許鶴被顛地沒了一點說話的興致,混在隊友裡拿著行李下了車。
集訓的住宿條件不好不差,8人間的宿舍擺著四張上下鋪和一排鐵質儲物櫃,櫃子上寫著對應的床位編號。
許鶴本來無所謂上下鋪,但考慮到之後需要軍訓,下鋪必定會成為教官內務檢查時重點篩查的對象,於是選了房間裡側,最靠近窗戶的上鋪。
空氣清新,視野開闊,靠牆好借力攀爬,是任何職業跑酷選手都無法拒絕的好位置。
許鶴飛速收拾好了床鋪,跳下去一看,從其他人手中搶到下鋪的傅應飛從包裡掏出了一打用防漏食品袋裝的醬油榨菜放在桌上,還仔細地拿出來檢查了一下密封口。
許鶴:……
“你還帶了醬油榨菜呢?我說你的包怎麽那麽鼓。”
“嗯。”傅應飛將一摞子自己醃的榨菜整齊疊好,放在抽屜裡,“上次國少隊試訓,小賣部沒有醬油賣。”
許鶴欲言又止。
正常奧體中心的便利店誰賣醬油?
睡在斜對角的盧哲看了看傅應飛帶來的榨菜,臉上露出了一種極為複雜的表情,接著從包裡摸出了五罐用老乾媽辣醬瓶研製的糖醋蘿卜乾。
前有傅應飛帶醬油榨菜,後有盧哲帶糖醋蘿卜乾。
寢室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許鶴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
對著盧哲的糖醋蘿卜乾咽了咽口水。
雖然他看上去非主流還不好惹,但是他帶了蘿卜乾誒。
糖醋的!
得先搞好關系試試!
正當許鶴算計盧哲和他的蘿卜乾時,徐天陽拿著一打文件袋走進宿舍,逐個發放。
“這是我們這次集訓的安排,大集訓一直持續到六月底。這次國少隊的試訓名單在七月初就會出,所有被選在國少隊試訓名單內的選手都不允許再參加地方級別的高中聯賽和初中聯賽。”
這是協會為了平衡賽場而做出的取舍。能被選進國家隊的選手個能能力太強,再回校隊打比賽會對整個聯賽的環境造成一定影響。
許鶴理解這種做法,只是他們校長讓他帶著校隊再拿三年聯賽冠軍的願望注定無法實現了。
次日早上五點半,許鶴和其他選手們一起到達了訓練館。
這裡排球館的地面還是木質的,踩上去沒有膠質地的阻力感強,但是對訓練項目造成不了太大的影響。
畢竟第階段以趣味排球比賽和個人能力訓練為主。
為了拉進諸位球員之間的距離,教練組組織了一場3v3抽簽小比賽。
u18訓練營內的四位二傳為固定位,剩下的兩個位置抽簽決定。
劉浩和王一民都和許鶴做過對手,兩位替補位常駐選手一看到許鶴的臉就開始搖頭,互相扶持著遠離了許鶴對面的位置。
做什麽也不要做許鶴的對手,他們不想集訓第一天就哭著回家找爸媽。
最終,王一民嘴裡那個對他有意見的二傳站到了對面。
許鶴隔著網對他笑,“我是許鶴,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沉默半晌,“我叫鄒月行。”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李白的詩,好名字。”許鶴隨口道。
鄒月行沉默,打賭自己菜市場殺豬的老爹在取名的時候肯定沒能力想過這麽多。
對面的抽簽儀式進行的熱火朝天,生動演繹什麽叫流水的主攻鐵打的二傳。
半晌,鄒月行乾巴巴地問:“什麽詩?”
“把酒問月。”許鶴感覺這個鄒月行好像也沒那麽看他不爽。
“哦。”鄒月行頓了頓,“我看過你在u15的比賽。”
許鶴心道來了。
接下來他要放狠話了!
“我知道除非你正好受傷,否則我不可能作為二傳正選走上奧運舞台,這一次集訓,我的目標不是二傳。”鄒月行目光堅定,“我要做主攻。”
許鶴:……?
確實是來放狠話的,但好像並不是來對他放狠話的。
u18應該會沿用全運會時期的強力接應模式。
所以正選需要兩個主攻,兩個副攻,一個接應,一個二傳以及一個自由人。
一般來說教練不會多帶自由人和二傳,那麽主攻和副攻這樣的位置競爭壓力更小。
但總得來說還是僧多粥少,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加油,你要轉位置的事最好趁早和教練們說,否則有可能會耽誤訓練。”許鶴提醒。
鄒月行應了一聲,轉移話題,“他們抽完簽了。”
許鶴轉頭一看,之前在大巴上對著他說讓一讓的盧哲現在正站在他身後,而他邊上站著同樣抽到了第三組第一批的傅應飛。
兩個人的臉色看上去都不太好。
當然了,也有可能他們兩個天生就不愛笑。
許鶴板著臉,將傅應飛說的混帳話搬了過來。
邊上的王一民已經感同身受地抖起來了,“小許隊好倒霉,這是什麽地獄開局,教練組不會暗箱操作針對我偶像了吧?”
社恐劉浩結結巴巴,“說、說說不定。”
被冤枉的教練組也很無語,他們確實有意想讓傅應飛和盧哲緩和一下關系,但是並沒有第一天就想他們緩和的意思。
誰能想到這兩個冷臉菩薩靠自己抽到一起了呢?
謝教練倒吸一口氣,伸手抹臉,“這還不如我們直接暗箱操作呢。”
徐天陽道:“可不是嘛?現在就只能看許鶴的了。”
3v3的比賽是一個二傳加兩個進攻端。
這種局對於二傳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麽?
是如何在兩個攻手之間找到平衡點!
如果這兩個進攻端關系好也就算了,要是關系不好,那對於二傳來說簡直就是死亡修羅場。
許鶴頂著眾人的目光走上前,選擇先對不太熟悉的盧哲伸出手,“我叫許鶴,你好。”
盧哲兩隻手都插在兜裡,雞冠頭被風吹的一抖一抖,他十分勉強地把一隻手從兜裡拿出來,握上去之前看到了傅應飛越來越黑的臉色。
眼睛一轉,忽然將兩隻手全從褲兜裡抽出來,一把握住許鶴伸出來的手指晃了晃,“你好,我叫盧哲。”
許鶴眨了眨眼,懵了。
這麽好說話?
他看著盧哲走到後排一側的背影,轉頭對傅應飛道:“你有沒有感覺他還挺好溝通的?”
傅應飛哼笑一聲,“挺好。”
許鶴覺得他的挺好和傅應飛的挺好好像語義不同。
總感覺傅應飛的挺好裡帶著一絲嘲諷,不過傅應飛哼笑的時候臉色和平常沒什麽兩樣,所以令人一時半會兒拿不準態度。
許鶴走到網前,轉頭看向傅應飛和盧哲,“你們兩個誰先發球?”
“我先。”盧哲道。
許鶴看了看傅應飛,見他沒有上前爭的意思,便點頭,“行。”
盧哲從球框裡拿到球,正當許鶴以為這一局就要這麽有驚無險地開始時,非主流黃毛雞冠頭氣勢洶洶走到他面前,橫眉豎立。
許鶴沒給他說話的機會,“怎麽了?是不是想跟我說一下你的扣球習慣?”
盧哲:……
對,這個二傳牛的很。
如果他以後想要進國家隊,這個人將會是他以後職業生涯中的唯一二傳、
一個主攻對著二傳放狠話是十分不明智地舉動。
他把到嘴邊的:今天就算了,以後你站在對面的時候給我等著。
換成了,“我喜歡離網近一點,高一點的球,我的衝跳摸高是338,雙手摸高是299。”
盧哲頓了頓,又說:
“我等著你給我傳球,看看你是不是真像教練吹得一樣牛。”
許鶴笑起來,“你試過就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