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蒼天不公
  黃泉秘境
  “仇恨只會帶來仇恨。”鹿蘊向她走去， 每一步都堅定無比。他眉眼溫柔，仿佛晨曦中的精靈，踏光而來：“這些人也是旁人的父母親友，您難道希望將來他們向姐姐復仇嗎？”

  鹿無瑕默然不語。

  長老們均是松了口氣， 鹿羌卻本能地感覺到不妙， 不著痕跡地挪步後退。

  說時遲那時快， 四散的黑霧匯聚，瞬間朝他衝去。

  “啊！”

  鹿羌發出痛苦的尖叫。

  三秒後， 哀嚎消失， 化作饑渴的咆哮。

  鹿無瑕看也不看鹿羌， 自有無數枝條從聖樹上垂落，將對方撕成碎片。

  她忽然仰首， 高聲說：“老祖，您願意現身了嗎？”

  “無瑕！”鹿征怒喝。

  鹿靈枝咬唇。

  眾人噤若寒蟬， 諱莫如深。

  “鹿無瑕！”鹿征高喝，聲音微微發顫，“靈枝從未見過你，亦未得罪過你……”

  鹿征其實有百種方法讓她噤聲。

  鹿無瑕能隨時置她於死地，而說出老祖的下落，即便會被眾人口誅筆伐，但那又怎樣？只要她爺爺還是長老，還是分神境的大妖，她便永遠不會有事！
  想著，鹿靈枝毫不猶豫地開口：“老祖三百年前感應到大限將至，於是冒險前往黃泉秘境，至今未歸……”她頓了頓，望向鹿征。

  鹿靈枝渾身一顫，瞬間臉色慘白。

  “老祖乃是我靈鹿族的支柱，你瘋了嗎？”

  顧余先前打聽得知， 這是一位男妖， 壽命將近兩千歲，是妥妥的大妖。然而這位大妖據說一直在某處閉關，就連吞地鼠一族來襲，都沒出現過。靈鹿族中對此一直有非議，有謠言傳說，這位老祖行就將木，命不久矣。

  其他長老亦紛紛震怒地望著她：“鹿羌已經被你處死，始作俑者既已解決，你還待如何？”

  大概到現在都沒想明白，為何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吧？
  恰好此時，鹿無瑕抬手指向鹿靈枝：“靈枝是麽？鹿征爺爺向來疼愛你，想必老祖的消息你也知道。不如由你來告訴我？”

  嗯，死道友不死貧道嘛！

  顧余望向鹿征等人。

  只見剩下6位長老面色鐵青，不知在想什麽。

  老祖， 說的自然是靈鹿族那位唯一的合體境。

  她旁邊的鹿陽毫不猶豫地後退。

  別說， 她的姿態跟鹿蘊很像，尤其是那眯眯眼，簡直如出一轍。反而是鹿暖暖，大概從小在桃源村長大，氣質性格上都跟自己母親不大一樣。

  鹿無瑕見狀，反而眯起眼笑了起來。

  “但她對暖暖的態度，我全看在眼裡。”鹿無瑕打斷了他的話，淡淡地說：“只是看在您對我照顧有加的份兒上，我願意給她一個機會。”

  而鹿征身後護著的鹿靈枝、鹿陽等人則一臉茫然。

  她又不是蠢貨，事到如今還分不清輕重緩急嗎？

  “果然。”她低聲喟歎：“他時日無多了？或者，他已經死了？”

  但是，想到自己的舉措很可能引來鹿無瑕的憤怒，他張張嘴，最終一言不發。

  鹿靈枝見狀，閉上眼開口：“他的魂燈已經滅了！”

  “嘩——”

  一石激起千層浪！

  廣場上尚未離開的靈鹿族俱皆呆若木雞，魂不守舍，仿佛無法接受現實。

  老祖……死了？
  倒是作為局外人的顧余和沈夜蒼沒什麽感觸，反而偏向於吃瓜。

  之前說過，天元大陸有三大禁地：死亡山谷、葬龍嶺和鬼塚。

  死亡山谷蠱蟲橫行，葬龍嶺埋葬著一條枉死的真龍，而鬼塚顧名思義，是鬼物的天下。統領鬼塚的鬼王封號「擎蒼」，他的女兒無憂便是作者安排給沈夜蒼的后宮之一，也是龍女敖春深的分魂。

  然而，鬼王擎蒼不過是分神境鬼修，憑他以及其他鬼物，是撐不起一個禁地的。所以，位於鬼塚的黃泉秘境，才是其成為禁地的關鍵。

  傳說萬年前，有仙人下界斬魔，一劍劈開黃泉，使得一條黃泉支流落入天元大陸，形成了秘境。黃泉會誘引鬼物入河，由此形成鬼塚。傳說，所有鬼物一旦靠近這條黃泉支流，便會被接引入地府；也有傳說稱，若有鬼物能順著支流溯洄而上，便可脫去鬼體，再世為人。

  萬年來，無數豪傑天驕試圖通過黃泉秘境，尋找那神秘的地府，獲取長生之秘，然而，生還者卻寥寥無幾。漸漸的，黃泉秘境便成了禁地，無人問津。

  顧余之所以對黃泉秘境如此印象深刻，是因為這個秘境每五十年開放一次，算算時間，正好半年後便是一個新的輪回。也是在半年後，鬼王擎蒼招婿，遍邀各大仙門天驕。為表誠意，他主動公布了探知到的黃泉秘境的秘密。
    黃泉一年中有十個月的汛期。

  汛期期間，秘境內危險重重。而一旦汛期結束，危險便會相對降低。萬物相生相克，元嬰境以下的修士只要服用在黃泉邊生長的靈植曼珠沙華，同時保持警惕，便能避開秘境中大部分的危機。

  具體的，在此就不多贅述。

  顧余想表達的意思是，黃泉秘境是這本書中一個小高/潮，沈夜蒼便是在這裡獲得仙人遺寶，從此走上「龍傲天」的打臉日常，一發不可收拾。而在此之前，沈夜蒼的遭遇其實是比較壓抑的，爽點不夠明顯。

  那麽話說回來。

  毫無疑問，黃泉秘境非常危險。

  那裡有真正的仙人戰鬥過的痕跡，所以靈鹿族合體境的老祖在那裡隕落，也是合情合理的。這也就難怪吞地鼠襲擊靈鹿族時，靈鹿族表現得那麽狼狽。而正因為這位老祖未曾出現出手，吞地鼠這才變本加厲地開始襲擊靈鹿族。

  一族支柱的老祖隕落，同為支柱的聖樹也出現問題，也難怪這些長老諱莫如深了。

  然而一味地藏著掖著有什麽用呢？
  反而還將矛盾激化得更加嚴重了。

  顧余注意到，鹿蘊的眼底亦有震動。

  顯然，老祖隕落的秘密，長老們瞞得很嚴實，即便鹿靈枝再受寵，她也很有分寸地沒有將此事暴露出去。然而，鹿蘊的震動十分淺層，想來他早有預料，如今不過是證實罷了。

  只見鹿蘊再次上前，語氣是極力抑製的平靜：“母親，靈鹿族已經經不起內亂，請您收了神通罷！”

  鹿無瑕垂眼：“晚了。”

  “什麽？”

  “這些黑紅色的霧氣，其實是這千年來淨靈樹積攢下來的汙染所化。若不將其釋放出來，淨靈樹便會墮魔。淨靈樹的樹根早已覆蓋大半個十萬大山，一旦它墮魔，後果還要我說麽？”鹿無瑕歎息。

  如今這些汙染只在靈鹿族內部泄露，然而一旦淨靈樹墮魔，汙染將會瞬間遍布半個十萬大山。

  屆時，十萬大山將成為人間煉獄！

  鹿無瑕選擇此時動手，既是為了女兒鹿暖暖，又何嘗不是想救整個十萬大山的生靈呢？

  至於靈鹿族的死活？

  呵，不好意思，她對整個族群早已沒了歸屬感。

  再說了，這些汙染還不是靈鹿族創造出來的？

  靈鹿族人口在膨脹，淨靈樹承受的壓力也在不斷膨脹。整個族群為自己濫用資源而付出遲來的代價，這不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嗎？

  “所以，你們逃吧，逃得越遠越好。”鹿無瑕擺了擺手，“我會借助鹿冠的力量暫時壓製淨靈樹，便算是我盡了族群對我的養育之恩吧！”

  鹿征等一眾長老聞言面面相覷。

  這是……要他們舍棄領地，舍棄十萬大山？
  這個決定太過重大，所有人都不敢做出決斷。

  然而時間不等人，如鹿無瑕所說，在淨靈樹中的汙染徹底爆發出來的這一刻，事情已經到了無法轉圜的地步了。

  最終，鹿征咬了咬牙，狠聲道：“諸位，還在猶豫什麽？存人失地，存地失人！是淨靈樹重要，還是族人重要？”

  鹿長青隨即歎息：“不要再猶豫了！就照無瑕說的，通知族人準備搬離！要快！”

  “該當如此！”

  “老征，便由你組織族人撤離吧！”

  鹿征聞言沒有推辭，立即發號施令起來。

  幾個長老領了他的令，立刻四散開去，尋找還幸存的族人。

  他們離去，廣場上一時只剩下鹿無瑕母女，鹿蘊，顧余和沈夜蒼，以及朱豪和唐紅葉。

  他們之前一直都當著透明人，安靜如雞地在角落裡靜觀事態發展。大概是淨靈樹還算鹿無瑕的話，並未將汙染傳遞給對鹿暖暖有恩的這兩人身上。

  “還不走嗎？”鹿無瑕抬眼看向顧余等一行人，視線最終停留在鹿蘊的身上。她眼角微彎，開口：“帶著你的族人好好活下去。”

  “母親，你不想活嗎？”一旦鹿無瑕無法控制住淨靈樹，等待她的唯有死路一條。

  “我早就想死了。”鹿無瑕笑了笑，笑容出奇的十分乾淨，仿佛想到了什麽開心的事一般，一下子整個人都顯得年輕朝氣起來。

  顧余隻覺心口微微一痛。

  這句話，他前不久還聽一個善良又可悲的女人說過。

  命運啊，為什麽對待一些人是如此的不公呢？
  “我知道了。”鹿蘊垂眼，陽光在他眼睫下投落一片陰影。

  (本章完)